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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翻译的“忠实” 与“叛逆”

2022-05-19田雨曼

今古文创 2022年18期
关键词:译者主体性

【摘要】众所周知,“忠实”是评价译者翻译质量好坏的重要标准,但随着翻译实践的深入,可以发现,传统的忠实观并不能观照到翻译的方方面面。因此,越来越多学者对传统的“忠实”观发出质疑,并提出了“叛逆”的翻译思想。本文通过分析传统“忠实”观的不足,指出“叛逆”在文学翻译中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现象,最后,通过对比“创造性叛逆”与“创造性忠实”两种翻译观的异同,得出“忠实”与“叛逆”并非对立互斥,而是相互联系,统一于翻译实践中。

【关键词】创造性忠实;创造性叛逆;译者主体性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8-012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8.038

一、何谓“忠实”

进入翻译这个领域,听到最多的翻译准则不外乎就是“忠实”“信达雅”。那么,究竟何为“忠实”?忠实是指百分之百的忠于原文,而不存在一丝一毫的差异吗?还是在一定程度上的忠实于原作,或者说叛逆有些时候是为了更好的忠实呢?伦理上的忠实是绝对的忠实,不承认相对的忠实,如果要量化的话,只能是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九都算是不忠。[1]显然,从伦理学的角度来看,翻译中要做到绝对的忠实是不现实的。但源自伦理学的“忠实”观和翻译学中的“忠实”观不一样,翻译学当中的“忠实”即求最大限度地接近原文,忠实是前提,也是目标。但是每个人都很清楚,翻译里追求的“忠实”绝对不是字对字、逐字逐句的翻译才叫忠实。而是无限的接近原文即可算作“忠实”。况且有时由于作品年代久远所带来的原意的不确定性,使得译者难以确定原作的真正意图,此时,译者只能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选择相对比较合理的理解去翻译原作。“忠实”只是译界评判翻译质量的一种标准,约束译者翻译行为的指导思想。相对“忠实”,“叛逆”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翻译策略。那么,这两者是否就一定是对立的呢?有時候,“叛逆”是为了更好地实现“忠实”,通过创造性叛逆来达到功能上的对等,使译文在译入语中达到与原文在原文背景中一样的效果;况且由于目的语中文化和语义的缺失,我们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替换源语时,往往需要“创造性叛逆”来帮助读者更好地理解内容和文化。因此,叛逆也可以是为了达到忠实,要么忠于内容,要么忠于形式,要么忠于文化等。但是如果既要追求语言上的一致,又要追求意义和文化上的一致,对于译者而言,大多数时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语言、地域、文化的先天差异就决定的翻译里绝对的“忠实”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所谓的忠实也是相对的忠实,而不是绝对忠实,更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忠实。因为我们找不到两种完全对等的语言,也找不到完全一致的文化背景。反之,既然翻译学中没有绝对的“忠实”,那么在语言选择时都会或多或少的做出一些妥协,“忠实”就显得不那么纯粹,而是掺杂了对原文的“叛逆”。这样的“忠实”实则就是“叛逆的忠实”。

随着人工智能、算法技术等高科技不断深入发展。机器翻译(Machine Translation)手段层出不穷,有道、谷歌、讯飞等各大翻译公司为不同的翻译场景提供了多种多样的机器翻译服务,目前,机器翻译运用较为广泛的领域主要有:出国旅行、说明书、指示牌、还包括一些国际会议翻译等场合。这些领域的翻译大多不需要译者发挥过多的主观能动性,只要忠实、达意即可。这也是为什么这些领域可以快速被机器翻译所代替的原因。而且,在某些高强度、机械性的翻译面前,机器翻译的效率远远高于人工翻译,这一点无可置疑。但有些时候,机器翻译是牢牢“忠实”于了原文,竭力做到不差一丝一毫,即便是在语句不通顺的情况下,也会强行把词语添加进去,以避免“漏译”。这一点只要用过机器翻译的人都深有体会。但是,如此翻译程序执行下去的“忠实”译文真的是一篇好译文吗?答案显然不是。忠实是翻译质量的评价标准,但绝对不是唯一的标准。有时,恰当的“漏译”和“误译”反倒凸显出翻译的水平。而所谓的绝对忠实也未必是真的忠实,这也是机器翻译无法取代文学翻译的重要原因。

二、译者的主体性决定了创造性叛逆不可避免

生活中,大到每个人的文化背景,小到每个人的学习生活经历、家庭教育都各不相同,自然而然,每个人在读到同一描述时,会产生不同的心理反应,联想到生活中各自经历细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译者在茫茫字海中精心挑选文字组合这一精细活动本身,就蕴藏着辛勤的耕耘和劳作,从这一角度来看,不能轻易抹杀掉译者的付出。译者是翻译活动的主体,而传统的翻译观则在很大程度上打压了译者的主体性和能动性,他们认为译文永远次于原文。原作的“光环”掩盖了译作的价值,在这一传统价值观念的驱动下,势必会进一步压制译者的能动性和创造性。而现代的翻译观则极大的肯定了译者的主体性,译者是翻译活动的主体,从对原作的理解开始,再到译文的创作与修改,每个过程无疑都有译者主观能动性的参与,都是其创造性的劳动。

近两年,大家提及的较多的便是葛浩文(Goldblatt Howard)翻译莫言的著作大获成功的案例。夏志清曾称赞葛浩文是“公认的现代、当代文学首席翻译家”,不得不承认的是,如果没有葛浩文“创造性地翻译”了莫言的作品,那么莫言的作品为西方世界所理解和接受的可能性是极小的,那就更别提诺贝尔文学奖。除了莫言以外,葛浩文还翻译过萧红、苏童、老舍、阿来等众多作家的著作,共计50余本中国文学著作,为推广汉文学、中国历史文化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虽然国内也有许多优秀的译者,但相对于葛浩文而言,很少有像他一样受中西方两种文化的熏陶,并且深谙两种文化差异和西方读者审美需求的,所以,他才有能力去改写,有能力去再创作。笔者认为没有人会去抨击他翻译里的那些“不忠实”,而妄下定论说他的译文不地道吧?葛浩文通过发挥译者的主体性,再创作那些优秀的文化作品,让译作成为原作的“来世”,而非“赝品”。葛浩文在《丰乳肥臀》中对于“轻车熟路”[2]这一成语译为:“You have been down this road before”[3]。轻车熟路原指驾着轻便的车在熟路上走,比喻对情况熟悉做起来容易。这一翻译就跳出了中文字面意思的束缚,省略了对“轻车”这两个字的解释只保留了“路”字,着重表达出对“路”的“熟悉”。如果将这一成语直译为“(drive)a light carriage on a familiar road”,会让西方读者不知所云,因此,需要译者“得意忘形”,摆脱原词的字面意思和形式结构,在充分理解的基础之上,利用西方读者熟悉的表达方式将其表达出来。这一点对于我们研究翻译的启示便是:“叛逆”是为了更好地“忠实”原文,帮助译入语读者理解原文的意图,而不是增加跨文化认知的难度。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大家口中的“忠实”其实不是一种选择,而是一种别无选择。这种别无选择有可能源自对于原意理解的不确定性,或者是受译者文化背景、知识水平的限制,找不到译入语中对应的语言来翻译。就只好字对字、逐字逐句去翻译,美其名曰为“忠实”,实则是能力水平限制下的无路可走而已。恰巧是“无可选择”下的忠实往往最不忠实。

葛浩文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我热爱创造性和忠实于原作之间的冲突,以及最终难免的妥协,时不时地,我会遇到一本令人无比激动的著作,我就会全身心地投入翻译它的工作中,换句话说,我译故我在。”他的话里就道出了翻译的真谛,翻译是一种选择,亦是一种妥协。翻译中的“忠实”与“叛逆”无时不在,无处不在。我们需要做的不是去争论是“忠实”好,还是“叛逆”好?因为这样的争论毫无意义,“忠实”与“叛逆”不是两种非黑即白的翻译方式,而是相辅相成、相互补充的兼容模式。传统翻译观以“忠实”为评判译作的唯一标准,但又无法否认那些产生了重要影响的“不忠实”译本的价值。传统翻译观导致的翻译研究中出现的方枘圆凿现象,正说明传统翻译观所固守的语言学视角无法全面关照所有的翻译现象,也无法对翻译涉及的译入语文化问题做出合理的阐释 [4]。因此,从传统译论走向现代译论的关键在于,转换传统翻译观的视角,为翻译研究提供更加开阔、包容的翻译译论,能够全面关照到翻译涉及的方方面面。让译作真正地实现除语言沟通交流以外的价值,尤其是跨文化交际的价值,要知道,翻译不仅仅只是实现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而是两种文化,或多种文化之间的沟通。

许渊冲先生曾说过:翻译是两种语言语言文化的竞赛,是一种艺术;竞赛中取胜的方法是发挥译文优势,或者说再创作[5]。在文化、诗歌等领域,翻译的“创造性叛逆”显得尤为重要。文学作品中塑造的特定时代背景下的人物、对话;诗歌中的韵律、平仄、节奏等很难在译文中全面兼顾,更多的时候,翻译要放弃一定程度的形式美或节奏美,以达到相对较好的效果。在文学翻译中,创造性叛逆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而译者的创造性叛逆,决定了译文和原文之间必然存在的距离,也决定了译作绝不可能等同于原作[6]。除了在文学和诗歌翻译领域,生活中其他领域也存在许多创造性地叛逆。许多年前有一首非常出名的歌曲名为:someone like you.由于这首歌曲刚出来时收到很多歌迷的追捧,网上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这首歌词的中文译本,而给大众留下深刻印象的一版莫过于古文版歌词。以下节选歌词的一小部分作为分析[7]:

Someone like you

《另寻沧海》

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

毋须烦恼,终有弱水替沧海。

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抛却纠缠,再把相思寄巫山。

Don't forget me, I beg, I remember you said

勿忘昨日,亦存君言于肺腑。

Sometimes it lasts in love but sometimes it hurts instead

情堪隽永,也善心潮掀狂澜。

歌词当中的“弱水替沧海”“相思寄巫山”都是中国歌词当中的意象,与原歌词内容相去甚远,可以说是完全背离了歌词的内容。但是就是这样一版看似完全不忠实的译本,却获得了广大网民的一致好评。译者借用中国读者熟知的形象来翻译这首歌词,很大程度上考虑到了中文读者的审美偏好,如果只是直译为“放心吧!我会找到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你会发现译文索然无味。留给读者的思考和想象空间也会更小,那么何以满足读者的期待视野呢?这就需要译者发挥其丰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去为译入语读者创作出更具阅读价值和审美价值的译文吧。除此之外,译者更是实现了原文都没有的节奏美和形式美,将一首平铺直叙的歌词翻译得婉转动人,而实现这一目标都将不可避免的要求译者去“创造性叛逆”。

三、是“创造性叛逆”还是“创造性忠实”

創造性忠实就是在忠实于原作的框架内,追求译作与原作在思想、内容、形式等方面达到一种相对的平衡;并且在尊重原作的基础上,注重充分发挥译者的主体性和创造性,其核心就是在忠实中体现创造、在创造中追求忠实[8]。法国文学社会学家埃斯卡皮提出的“创造性叛逆”(Creative Treason),他提出:“翻译总是一种创造性的叛逆”。文学翻译的创造性体现在他使一部作品融入新的语言、民族、社会和历史环境中,它表明译者以自己的艺术创造才能去接近和再现原作的一种主观努力,而叛逆性反映的是译者为了达到某一主观愿望而造成的译作对原作的客观背离,且创造性叛逆主要体现在个性化翻译、误译和漏译、节译和编译、转译和改编[6]。例如在诗歌英译的过程中,对原作的背离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创造性的,但这种“背离”绝对不是肆意乱改,而是基于对原文正确理解和分析基础之上的“创造性”翻译,译作可以让传达出原诗的情感,让读者感受到诗歌的意境美和音乐美。许渊冲先生在翻译《唐诗三百首》的过程中,也大量地采用了省略、编译、改编等手段来体现唐诗的音美、形美和意美。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译者对于原诗的创造性程度越大,反而越能凸显译者水平的高超,也是满足不同文化背景下读者的审美期待,要知道,文字、结构上完全对等的译文和原文是找不到的,这需要我们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创新,才能让诗文如同在本国一样在世界舞台上熠熠生辉。笔者认为只有来自译者主观上的创造性叛逆,才是诗歌翻译的正确打开方式,因为所谓的绝对“忠实”只能是翻译界遥不可及的幻想,或者说只是人们评价翻译好坏的一个重要标准,但不是唯一标准。而创造性叛逆才是实现诗歌价值形式的重要手段。创造性的叛逆肯定了译者为翻译做出的努力,否定了绝对的忠实观,提出在文学翻译中,创造性的叛逆不可避免。但并不是去鼓励过度的背离原文,或者纵容漏译和误译。创造性叛逆强调的是在无法实现绝对忠实的情况下,如何通过“叛逆”来实现相对的忠实。而“创造性忠实”也是通过“创造”的手段,或者说发挥译者的主观能动性来实现忠实。本质上,这两种观点表达的实际上是一种意思。只是陈述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一个侧重“叛逆”,一个侧重“忠实”。换言之,“创造性叛逆”也是包含了对原文的忠实的,而“创造性忠实”也离不开对原文的叛逆。因此,在翻译实践中,我们需要实现忠实与叛逆的统一。

四、总结

综上所述,翻译中,“忠实”蕴藏着“叛逆”,“叛逆”离不开“忠实”。他们都是服务于翻译实践的重要价值取向,一个优秀的译文都离不开“忠实”与“叛逆”的兼容。他们看似一对矛盾的主体,但是在实践中,总是此消彼长,既相互斗争、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统一与我们的翻译实践中。在翻译实践中,我们需要在忠实原文内容的基础之上,充分发挥译者的主体性,通过创造性叛逆来实现译文与原文的动态对等,把握中英两种语言文化的差异,切不可机械地字对字死译,也不可过度背离原作的意思。

参考文献:

[1]王东风.解构“忠实”——翻译神话的终结[J].中国翻译,2004,(06):3-4.

[2]莫言.丰乳肥臀[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2.

[3]Goldblatt Howard.Big Breasts and Wide Hips[M].New York:Arcade Publishing,2004.

[4]查明建,田雨.论译者主体性——从译者文化地位的边缘化谈起[J].中国翻译,2003,(01):19-24.

[5]许渊冲.文学翻译是两种语言的竞赛—— 《红与黑》新译本前言[J].外国语(上海外国语学院学报),1993,(03):23-24.

[6]谢天振.隐身与现身——从传统译论到现代译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7]Adele 阿黛尔《Someonelike you》文言文版翻译《另寻沧海》[EB/OL].https://www.douban.com/note/675426758/,2021.1.28.

[8]王淑雯,何力.翻译的创造性忠实思想初探[J].西南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6):97.

作者简介:

田雨曼,女,四川成都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语笔译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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