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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高铁护卫者

2022-05-19毕爱学

时代报告 2022年4期
关键词:大队济南高铁

毕爱学

透过泰山山麓的苍松翠柏,放眼望去,一条巨龙纵贯南北,这是中国京沪高速铁路。夕阳西下,晚霞映红黄河健硕的胸怀。灰黑的铁路大桥框架里,一道银白色的亮光一闪即逝,这是风驰电掣的“复兴号”高铁列车。

高铁是中国一道亮丽的名片,她向世人展示着新时代中国人民的聪明、智慧与担当。必须擦亮这张名片,保护她的安全——万无一失。

他们是这样一群人——不是军人,却有着军人一样的天职;不是卫士,却用信念捍卫着高铁大动脉的平安。他们,是中国高铁护卫者。

2010年12月3日,在京沪高速铁路先导段枣庄至蚌埠间的铁道线路上,高铁列车联调联试和综合试验正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

11时06分,国产“和谐号”CRH380A新一代高速列車积聚了力量,从枣庄站缓缓驶出。提速、加速、达速……仅仅用时5分半,列车就轻松超越两年前在京津城际铁路创造的时速394.3公里的纪录!

又1分钟后,66天前沪杭高铁试运行中创出的时速416.6公里纪录也被超越!

11时28分,列车刚刚驶过宿州东站,时速便达到486.1公里,一个新的纪录诞生了!

这是世界铁路运营第一速,也是共和国铁路发展史上一个突破!必将载入史册。

“列车完全符合安全舒适标准。”随着测试人员的现场报告,车厢里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此刻,在这列高铁列车上,一位中年男子转眼望着窗外,陷入了深思。新的纪录诞生令人鼓舞,联调联试的辛苦、疲劳以及长期负在心头的重压终于可以释放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副更加沉重的担子即将降临肩头。

2011年春节刚过,中国铁路济南局集团有限公司一纸命令,决定成立京沪高铁施工安全监控大队。

成立大队?监控什么?

无疑,这对铁路人来说,是个全新的事物。

原来,京沪高铁虽已全线拉通,但是沿线很多施工还在进行。高铁列车在白天运行,夜晚要进行线路、设备检查和日常维修……这么多施工、维修作业,点多、线长、面广,情况非常复杂,特别是在作业过程中使用的大型吊车、机具、大量作业人员一旦侵入线路,就可能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施工、维修作业隐患,好像一枚枚悬挂在头顶上的炸弹,给高铁运行安全带来严重威胁。

高铁大队一项主要任务就是专门监控施工、维修作业,制止和防止各种违章行为,确保绝对安全。

一时间,对于京沪高铁监控大队队长的人选,人们都在猜测着、议论着、关注着。后来,当组织上宣布任免令由他担任队长时,几乎无人感到意外。

年过半百的张炎走马上任了!他曾任原济南铁路分局安监室监察、济南局集团公司菏兖日施工安全监控大队副队长……多年来的历练使他积累了一身的经验,特别是参加京沪高铁先导段的联调联试,提前熟悉了京沪高铁沿线的自然环境、生产布局等情况,让他增添了不少感性认识——这些,都是做好高铁安全监控不可或缺的宝贵财富。

描绘“先遣图”

京沪高铁山东段北起德州东站K316+255,南至徐州东站K691+895,包括京济联络线、济沪联络线、动车走行线,全长共计411.175公里。

在铁路版图上,高铁线路一目了然。这一区段地处京沪高铁中部,途经德州、济南、泰安、济宁、枣庄和徐州市,沿途区域人口集中,厂矿密布,经济发达,各项生产生活活动活跃,高铁周边非法侵占铁路用地、在铁路安全保护区内擅自施工、穿越管道、挖沟打井、倾倒垃圾、堆放易燃易爆危险物品等违法行为时有发生。这一切,对新生的京沪高铁安全运营,无疑构成极大威胁。

从德州东站到徐州东站,沿途有55道河流,149座桥梁,10个隧道……地形极其复杂。特别是沿线巡护所岗点有54处,如同繁星点点,交错分布在高铁沿线两侧。

这么长的监控战线,要全面管控好,无异于老虎吞天,到底应该从何处下口?

“手大捂不过天来!还是得抓重点!要管好这些区段,首先要管好这些巡护岗,这就需要首先把这些岗点的具体位置摸清楚。”对这个问题,张炎早就在心里盘算过。

高铁大队只有两辆汽车,张炎安排副队长史肇臣、董学良,一人带领一个小组,以济南西站为中心,往德州东和徐州东方向,南北两路分头调查。

年近半百的史肇臣老家在泰山脚下,而立之年的董学良家在黄河北的德州地区,这样的分工,恰巧可以发挥他们人熟地熟的长处。

摸底排查任务艰巨,“蚂蚁啃骨头,一点一点来!”带着队长张炎的嘱托,两组人马在济南西站兵分两路,各自出发了。

汽车一路颠簸,沿着高铁桥下的施工便道,在高铁桥墩下忽东忽西地纵横穿行。明明在远处看着清清楚楚,可一到近处,岗亭怎么就不见了?手机地图是怎么导航的?

一向沉稳的老史也有点急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他忍不住想要骂娘。

终于,拐过一个土岭,眼尖的司机长勇用手一指,说:“在那边!我记得!应该就在这个地方!”

老家在平阴的长勇,姓孙,复员前曾在北京给首长开过车。个子瘦小,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在岗亭前,他赶紧停稳车,在车载导航仪上标注好定位。

老史则戴上花镜,翻开记录本,一笔一画地标记好岗亭的位置,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徐州东到枣庄间,有段路基地段,是高铁巡护的重点。汽车实在开不进去了,只能徒步前行,用脚板一步一步量。

冒着烈日,沿着小径一步一步挪。四周长满了酸枣树枝,尖锐的刺划过肌肤,立刻出现一道血红的口子。突然,同行的线路巡护所的张兴臣站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抬头望去,只见树丛下挂着长长的一条“塑料袋”,足足5米多长。

“蛇!是蛇!”一听这话,头皮不禁发麻,后背发凉。后来,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条黄色的大蛇皮,足足有3米长。

即便不是活蛇,也把人吓得够呛,脸色发灰,后背发凉,浑身直冒冷汗。

终于,他们用脚丈量完了这艰难的一段,浑身大汗淋漓。

兴臣说:“今天恰好是中伏,就当请你们喝伏羊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听到喝伏羊,顿时觉得肚子咕咕叫,一看手表,已经临近下午两点钟了。

北线小组的行动更不顺利,在黄河滩区,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两驱的帕拉丁汽车在泥沙地里“呜呜”地叫,累得直喘粗气。司机老王实在没招儿了,索性双臂一盘,不走了。

坐在汽车副驾驶位置的监察王忠义是个爽快人,也有些着急:“老王,真不走了?咱这活还干不干?”

“你看!这是人走的路吗?”老王的话让人想起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靳开来的那句经典台词。

“哦,那咱歇歇再走。”

“還歇?赶紧下去推车。”军人出身的老王又上来劲儿了,他“呸”了一口唾沫吐在手心,转动钥匙,又发动起汽车来……

8月31日,是大队召开月度例会的日子。这天下午,队长张炎总结完工作,摘下金边老花镜,很严肃地宣布:“鉴于史队、忠义和伙计们战高温、斗酷暑,圆满摸清‘先遣图,今天晚上我请客。敬大家一杯,无特殊情况,一律不准请假。”

“好!”屋子里响起大伙儿的掌声和欢呼声。

冰雪不归夜

2013年冬天,山东济南迎来历史上极端的严寒天气。进入12月,连日持续的低温对高铁运营设备提出了严峻考验。济南站南出口附近线路,钢轨弹条扣件多处出现裂纹,有的甚至断裂。济南局集团公司紧急部署,利用夜间“天窗”紧急更换,确保行车安全。

这是一项全新的艰巨的施工安全监控任务,责无旁贷地落在高铁大队一班人身上。

夜深了,寒风刺骨。时针指向23时,在济南市经十西路铁路桥下,早已守候在此的施工人员接到命令,维修时间到了。

打开汽车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副队长史肇臣立刻感觉到这个夜晚与以往不同,虽然早已做好防寒准备,除了毛衣、毛裤、皮坎肩、羽绒服,外加一件贴有防护标志的劳保大衣,却仿佛一切无济于事,还是觉得冷。

闻讯匆匆赶来的我可就没有老史那样“全副武装”了,平时比较抗冻的我,只穿了一身保暖内衣和一件风衣,没有准备羽绒服。临时穿上劳保大衣,还是觉得凉风直往脖子里灌。刚才在车里时,皮手套早已冻透。走出车外时,手、脚、耳朵……立刻就麻木起来,感觉不到什么了。

随着施工命令下达,作业门打开,施工人员喊着号子一起往栅栏里冲。灯火辉映下,一道路道笔直的钢轨闪着光芒,像利剑一样刺目。

工人们挥舞铁镐,敲击弹条,更换配件。老史从西走到东,又从东走回西,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检查施工盯控、防护措施落实情况。同行者张涛,是济南西工务段安全科副科长,他一边叮嘱大家注意安全,一边在现场踱来踱去,检查施工准备情况。

这时老天爷也来凑热闹,他不仅使劲地吹起东北风,刀子一样侵割着人们的肌肤,居然还飘起了雪花,雪花们也会找地方,专门亲近人的脸庞、脖子。

一转眼,老史不见了。我赶紧在人群里找,半天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我不禁大声喊道:“老史!老史……”

也许是和济南人的口语“老师”太接近,也许是人声嘈杂,他并未听到,我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中不禁犯嘀咕:是不是他跑到什么地方暖和去了?

远远地看到一个岗亭,里面还透着亮光。我快步走过去,想稍微喘口气,哪怕临时暖暖手脚也好。

一进门,立刻后悔了,岗亭里外一样的冷。或许,是因为人少的原因,感觉里面比外面还要阴冷。

赶紧走出岗亭,迎面遇见一个“怪物”,着实吓了我一大跳。只见一个黄色防护大衣直直地在地上挺立着,没有头,大衣脖子上缠着一只灰白色的旧塑料袋。

我警觉起来,立刻用强光手电照射过去,这一下看清楚了,这是个人,头上套了一个塑料袋。——原来,张涛的棉帽不知临时被谁“借”走了,匆忙之中,他看到铁路防护栅栏上挂着一只旧塑料袋,可能是盛过油条、包子之类的,他也不管是什么味道了,只是麻利地往头上套,多少也能挡挡风、保保暖。

看到是我,张涛有点尴尬了,他一把掀起塑料袋,露出洁白的牙齿,苦笑着说:“不好意思!也没让让你!你戴吗?”

真是患难之处见真情!雪中借“套”的仗义让我永生难忘。不过,我并未“夺人所爱”——这个人情可真还不起。

“俺不戴!”

“老史在哪?”

顺着张涛手指的方向,我看见一个人正在挥舞铁镐,“哼哧哼哧”地在砸弹条、换配件。

旁边,站着一位职工,不停地跳来跳去,跺着脚取暖。不用说,他是被老史“缴了枪”。

时间一秒一秒地熬过去了,临近凌晨4点30分,作业时间到。

接到命令,维修队伍立即全部撤出防护栅栏。已经浑身冻透的人们哆嗦着、交流着、欢笑着……

大街上,卖早点的尚未开门,只有永和豆浆连锁店里还亮着灯。

端起一碗热豆浆,张涛真诚地自我解嘲道:“弟兄们,来,干杯!”

回到家里,被子盖了两床,倒头昏睡过去。醒来时,被子全溻透了,时间已是午后。

刚想继续睡一觉,电话打来了。紧急通知:老史因感冒发烧,不能继续上夜班了,今晚由学良上。我呢,继续战斗。

还是那个时间,还是那个桥洞,还是那些队伍。不同的是,雪更紧了,风更大了,感觉更冷了……

时针指向近0点了,施工命令怎么还没有下达?工人们交头接耳,显然,他们也等得不耐烦了。

我提醒老董,赶紧打电话询问一下调度。电话打通了,传来不耐烦、略带歉意的解释:“没有告诉你们吗?今晚的施工临时取消了。”

黑暗中有人在骂娘,队伍开始簇拥着,陆陆续续撤离。

老董为没有提前联系而耽误了大家休息,感觉很不好意思,连忙笑着跟司机王春林解释:“等会儿到我家,放下车,我请你们喝啤酒!”

“可拉倒吧!”

结果,送他回家,我们接过易拉罐,感觉跟冰块没有什么两样,顺手直接扔了出去。夜深了,易拉罐砸在空地上,当当当响,声音格外清脆……

风雨六郎坟

巍峨的泰山脚下,邻近高速公路万公里纪念塔,泰安站南北方向舒展双臂,迎送着来来往往的高铁列车。

车站南面一公里处,是六郎坟隧道。起这个名字,缘于附近有村庄名为“六郎坟”。

2016年冬,北风格外凶猛,连续十几天了,每天晚上,泰安站总有一群“蜘蛛侠”在站台的风雨棚上忙忙碌碌,给这个往日里平静的小站增添了不少喧闹。

头戴红色安全帽,身穿防护大棉袄,一个略显臃肿却又步履健硕的中年人走近梯子。监护人唐念栋赶紧迎上前来,说:“张大队!您就不用上去了,我刚才看过了。”

在车站风雨棚上面维修,应算二级高处作业了。铝合金梯子足有十几米高,张炎个头虽不到一米七,体重却达到小200斤,还天天吃着降压药——因为工作忙,有时怕忘记吃药,张炎在手机上设置了闹钟,每天下午4点,“嗡嗡嗡”,手机急促的振动声准时提醒,又到了服药的时间了。

“那哪行?不亲自看看,怎能放心,要是落下一把钳子、扳手,那还了得。”56岁的张炎是个“老江湖”,凡事讲究一个“亲自”。他一边瞪着眼,一边双手紧紧抓牢梯子,颤颤悠悠地抬起了腿。铝合金梯子登时压弯了,弯得让人提心吊胆。

这里,是泰安站风雨棚整治的夜间施工现场。施工负责人唐念栋,是泰安建筑段的领工员,常年的劳累让老唐患上了腰腿痛。天一冷、风一吹、站得久了,就钻心地痛。为了坚持施工盯控,老唐特意做了一个砖头大小的海绵垫子,累了就找个地方垫着坐一坐、喘口气。他心里有数,这个活儿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儿,工期40多天呢,要打持久战。

天还未亮,远处传来村里此起彼伏的鸡鸣声。凌晨4点,距离施工结束还有半小时,张炎就提醒工人们收拾工具,准备收工了。

按照规定,作业完毕后,所有人员、工料、机具必须按原路全部撤出防护栅栏之外。因为一旦遗留在线路上,那可是高铁列车运行的严重隐患。

梯子、架子、工具……搬进来搬出去,前前后后,最少也要40分钟,得浪费多少人力。老张深思半晌,提出一个“优化方案”:把脚手架拆开,放在旅客地下通道一角,用帆布封存好。这样一来,工料不易丢失,还能保护过往旅客的人身安全。

为这,施工单位泰安建筑段的伙计们千恩万谢,念叨着:真心实意解难题,这个老张真不孬——满口的泰安味儿。

对此,张炎有自己的看法:监控、施工是一家,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只要有利于工程质量、进度、效率的,要从实际出发,适当优化,勇敢承担,给大家提供方便。

多么朴实的人。这样的监控者和被监控者,从矛盾对立的双方,变成安全的利益共同体。大家心往一起想,劲朝一处使,精诚团结,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从风雨棚上下来,气喘吁吁的老张给大家开完总结会,招呼伙计们去吃早点,要不,一会儿躺下,没多久就会饿得睡不着,毕竟,连夜的折腾让人体力消耗太大。

吃啥呢?就吃糁汤!

糁汤,属滋补汤品。从用料看,糁汤多用鸡肉,老母鸡汤老少皆宜,而且没有什么民族饮食忌讳。配料为脱皮去尖的麦仁,加生姜、大茴、桂皮、胡椒为主要调味品,均为热性香料。营养丰富,暖胃祛寒。再加上打散冲熟的蛋花,营养倍增。对此,谙熟饮食养生之道的张大队当然不陌生,施工开工之前,他早就找好了泰安吃糁的好地方。

冬日的清晨5点,泰城大街上的店铺大多还未开门。张大队带领伙计们到了华侨饭店北边的一个平房前,停好车,他急匆匆地走上前去敲门。

门还未开,一股诱人的香味早已潜入众人的肺腑——好浓郁的肉香。

“来来来,小董,你们年轻,多加点牛肉,补充一下营养,咱们这活儿,说到底还得指望你们年轻人。”豪爽的张炎当然是主陪,他一边张罗着大伙儿吃早点,一边打开话匣子——他又要和年轻人叮嘱施工监控的重点了……

有诗为证:

十年风雨高铁梦,一生敬业唯辛勤。

临危上任不服老,彻夜销点已是晨。

抱病倒于泰安站,就地埋在六郎坟。

旷野闻鸡不成寐,深情寄语后来人。

当张炎第一次听到“埋在六郎坟”时,眼睛瞪得好大,连声质问:“活干不好,就要埋啊?”

后来,当知道是表扬自己“舍身盯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时,不禁连声称赞:“哦哦,还夸我哩,真牛!”

他笑了,臉红了,高兴得眉飞色舞,像个孩子。

决战徐州东

郑州至徐州客运专线(简称郑徐客专),连接中东部两大高铁干线——京沪高铁与京广高铁,是《国家中长期铁路网规划》中“四纵四横”之一——徐兰高速铁路的重要组成部分。郑徐客专徐州至大湖联络线下行线引入徐州枢纽,工程主要包括铜山联络线、徐州至大湖联络线、动车走行线及徐州动车存车场等,这项工程是郑徐客专引入徐州枢纽组织实施的首次综合性大型施工。2013年10月16日,工程开工建设。

郑徐客专联络线要横跨京沪高铁施工,高铁跨越高铁,这对京沪高铁大队一班人来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一旦有物品坠落侵入京沪高铁,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月度总结会会场从大队队部搬到了建设单位——中铁二十局架梁经理部,高铁大队和施工项目部一家人面对面,一起商量施工安全方案,最后敲定:大队8人分为4个班次,轮流驻扎徐州东工地,所有施工全过程盯控,确保安全万无一失。

架梁作业,仍然是固定天窗时间——23点30分至次日凌晨4点30分。

秋雨冲洗后的夜空,月亮分外耀眼。

随着工人们陆续准备妥当,张炎全副武装——身穿防护服,头戴安全帽,手持强光手电。他要第一个爬上30多米高的施工便梯。

尽管连续几夜没有休息好,血压好像比平时更高了;尽管这么高的通道,让人眼晕;尽管雨水冲刷得便道有点湿滑,让人心惊胆战……张炎也别无选择!他必须要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

便梯高了,风一吹,感觉有点晃动。张炎一边爬,一边叮嘱施工项目部的老赵,要把便梯周围的护网再加固一遍,以防万一。

“早检查过好几遍了!我们再装设一些宣传提示牌,给大家提个醒儿,也好放松一下心情!”老赵跟随其后,气喘吁吁地答道。

终于,爬到便梯顶部了。双手紧抓护栏——其实是六分粗细的钢管,张炎一脚迈出去,踩在架设的梁体顶上。身后,老赵也迈开一个大步跟随上去,连忙扶住张炎。

真不愧登高望远,放眼看去,夜幕中的徐州城区楼宇灯火,尽收眼底。夜色秋风中,张大队摘下安全帽,用手捋了捋明亮的头发,显得格外精神。他双手戴好安全帽,冲着身边跟随上来的几位伙计喊道:“立正!稍息……”

大伙儿不禁相视一笑,互相检查着安全装备佩戴情况。

一同参加施工盯控的京沪高铁维管段安全科副科长孟志胜,身强力壮,一看就是个能干的伙计。小孟虽然年龄不大,大家却都亲切地喊他“老孟”。家在河南,工作单位在济南,这次负责盯控供电设备安全,“老孟”又跟随着辗转来到徐州。

昨天,在手机视频中,看到媳妇逐渐隆起的肚子,老孟乐得合不拢嘴,炫耀给大伙儿看。大家纷纷给他贺喜,预祝他再抱个大胖小子。

“老孟,多久没有回家了?”

“40,不,得50天了!”老孟左手刚握住右手大拇指,随即伸开,“50多天了!”

“那嫂子肚子怎么大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耍贫嘴。

“嗯?!”老孟下意识地用手摸摸头,脸腾地一下红了。

“快别胡扯了!人家老孟自己心里有数!”

孟志胜也笑了,月光下,牙齿洁白,一看就是个厚道人。

经过现场调查研究,高铁大队一班人优化了施工方案。时间由原来的23点30分开始,提前到最后一列高铁驶出徐州东区间——22点多。换言之,每天的实际施工时间大约提前了1小时。这样,施工单位不必急着赶工期。按部就班,从容不迫,安全也就更加有保障。

这样的调整,如果按照“有关规定”,从表面来看,是与施工计划不符,有违规之嫌。但从现场实际情况来看,却更加有利于保证安全。在大队学习讨论会上,张炎这样解释道:“我们共产党员就要一切从空际出发,实事求是。总之,为了施工安全,为了提前开通,为了大伙儿的共同利益,我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我们可以把这个情况向上反映,进一步修订完善制度、办法、规定、要求……如果有责任,我来承担!”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心系大北环

2016年7月,一项新的使命降临。济南铁路枢纽货运大北环全线施工正式拉开帷幕,全部施工监控任务由高铁大队承担。

货运大北环工程线路全长50.48公里,采用双线模式,自邯济铁路焦斌站引出,设车站5座。其中,焦斌、桑梓店站为既有站,董家镇、权庄站为新建站,苏家庄为预留车站。这项工程是2015年50个国家重点计划开工项目之一,是济南铁路枢纽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国家确定2019年要开通运营的重点工程项目之一。

开工之前,6月底的一天,高铁大队全体人员与中铁十四局施工项目部召开现场对接会。在会议上,队长张炎出人意料地宣读了一个《通报》,是中铁十四局一个施工队在济南南站非法施工造成事故的案例。这个《通报》让十四局在座的同志们面红耳赤,高铁大队一些同志也感觉有点坐不住——都是老大不小的中年人,有谁愿意被人当面“揭短”啊。

“咱把丑话说在前头,工期时间紧张,咱们共同想办法,但是不能乱来,无计划、无组织、无监控、偷着干,安全没有保障,这样的事儿咱坚决不能干!”张大队掏心掏肺、交心交底,话语掷地有声。

怀揣救心丸,心系大北环。

谁言英雄老,天天上夜班。

——这首打油诗真实地刻画出队长张炎的鲜明个性,为了摸清情况,开工之前,他早带着司机,沿着大北环沿线不知跑了多少遍。

酷暑难耐。邯济线的天窗点恰好在正午时分。施工点名会开完,正值11时。这个点,一直到14时40分,是一天里太阳最毒的时候。烈日照射下,钢轨表面温度可达60多摄氏度。汗珠落在上面,立刻蒸发得无影无踪。

一仰脖,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几口灌进肚子去,怎么也不解渴。用毛巾擦汗,却没有汗水,只蹭下一些白色的粉末——汗水早已风干,只留些盐分贴在皮肤表面。

在這么热的天气里干活,最容易中暑。经验丰富的张炎发明了一个“土空调”,把手巾拿凉水浸透,蒙在头顶上。有的工友兄弟盖了一条花手巾,远远一看,就像影片《地雷战》中那个“偷地雷”的。

在与工人们同甘共苦的日子里,高铁大队一班人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职责。施工安全盯控一丝不苟,比平时更加上心了。

中秋佳节到了,为了赶工期,施工队没有放假,仍然在工地上,争分夺秒地赶进度。

与往常一样,这一天,张炎和司机小孙早早就赶到工地,给大家送上中秋祝福,就匆匆离开了。

吃过晚饭,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夜深了,司机小孙突然接到电话。一问,是今晚张大队有“秘密行动”。

当他们再次一起赶到工地时,只见施工现场工人们都在干着活,而施工负责人、监理人员、施工盯控人员却不见了踪影。原来,他们以为张炎上午已经检查过一次,今天过节,肯定不会再来了……却不成想,他杀了“回马枪”。

这是典型的违章作业。张炎气红了眼,按规定下达了停工整顿通知书,责令有关单位限期整改。

有了这次经历,施工单位、监理公司和设备管理单位吸取了教训,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大家都为张炎的认真负责、机智灵活点赞。有的虽然嘴里嘟哝着闹情绪,但是心底里暗暗地佩服,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2019年12月26日18时,济南铁路枢纽货运大北环全线正式开通,这标志着济南在山东率先结束货运列车穿城历史。从2016年开工建设到今天顺利开通,实现三条铁路干线客货列车在济南主城区分流——货运列车全部经大北环线通过,这对于提升主城区铁路沿线环境质量,改善主城区沿线企事业单位和居民工作、生活质量,无疑将起到积极作用。

人们不会忘记,高铁大队一班人为此付出的无数艰辛和努力。细心的伙计发现,短短3年半的时间,张炎的两鬓又增添了不少白发……

高铁大队一班人这样付出,施工单位也同样努力。大家一个目的——共保安全。

施工项目部的安质部长滕照坤,刚过而立之年,老家在潍坊市高密注沟镇滕家庄。从项目部开车回家,也就5个小时的行程。可是,自从施工以来,小滕已经连续4个多月没回家了。

2019年2月26日,小滕成了两个孩子的爸爸,凌晨3点10分,当孩子呱呱坠地时,把他愁得直皱眉头。因为他深深地知道:现在工期紧张,自己是工程安全质量的把关人,还要配合高铁大队的严密监控,自己肩头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余晖斜斜地照在他的脸上,人们看到小滕的鬓角也长出了不少白发。

这位山东财经大学的高材生,投身中铁十四局的施工一线,短短几年,已经成长为一名安全管理的顶梁柱。谈起这些,小滕淡淡地说:“真的感觉对不起老人、老婆和孩子。可这关键时刻,怎么能当逃兵?无论如何也得顶上!”

他打开手机,开通了视频,让我看看他的两个娃娃。当孩子冲着屏幕伸着脑袋叫“爸爸”的时候,我看到小滕眼泪哗哗地流……

“爸爸,你明天回来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翻开7月13日的朋友圈,小滕说:“孩子盼望我回去,可大家包括大队的老大哥们都在工地上坚守,我又怎能临阵脱逃?”说这话时,他倔强地皱了皱眉头。我看着他,这位身材瘦弱的小伙子,显得比路边那棵塔松还要健硕、还要高大。

驻守五里堂

五里堂村,位于济南市历城区东郊,胶济客运专线沿村南贯穿东西。

济南货运大北环的东端——权庄站,就在这里与胶济客运专线“抄手”。

从2016年4月起,随着中铁十局工程项目部的入驻,五里堂,这个原本僻静的小村庄变得热闹起来。

夜幕降临,胶济客运专线的天窗点也到了。从20时40分到23时40分,再从次日1时40分到4时40分,上半夜、下半夜两个天窗点,给施工和监控人员带来不少麻烦——中间就隔着两个小时,除去施工总结会和点名会,时间就所剩无几,哪里还有歇的空儿。

关键是,按照有关规定,总结会和点名会要到20公里外的章丘站去开。因为,车务段是施工的组长单位,而章丘站归淄博车务段管辖。

“这样不行,这么多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再说,从章丘到济南,省道上的大货车来来往往,夜间行车也不安全。”张炎点起香烟,又要开动脑筋优化方案了。

论证来论证去,大家普遍接受的方案出台了,最后敲定:点名会在车站召开,其余的一律在现场开会,由监控人员认真组织。

为了减少往返路上的折腾,高铁大队把休息室定在了五里堂村附近一家小宾馆。条件虽然差点,毕竟可以节约一点时间。

庄具峰,中铁十局施工项目部的安全总监,是位“70后”。一开始,我曾怀疑他沙哑的嗓音可能与常吃辣椒有关——他的老家在滕州,那可是嗜好吃辣椒的地方。渐渐地,我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在施工现场,小庄往往一站就是通宵。他手持对讲机,几乎不间断地与驻站联络员、防护员、施工负责人、安全员联系,传达施工命令,交代安全注意事项。更要命的是,他不停地说话,却跟不上喝水。而且,作为安全总监,他白天忙公务,夜间盯施工,往往是一周四五天,白天黑夜地连轴转。

连夜的秋雨,把五里堂附近的施工工地浇得泥泞不堪。一脚踩下去,稍稍不注意,就会摔倒……工程进展遇到前所未有的麻烦。

“这鬼天气!”小庄一边嘟哝着,一边搀扶着行动不便的同事。同事黄晓琳年纪不大,体重却不含糊——五大三粗的。

“你到底是小黄,还是晓琳?”我们开着玩笑。

“叫啥都行!”憨厚的小黄刚到项目部没多久,负责安全工作,一笑白牙耀眼。

其实不只小黄,小庄、老曾……项目部这些管安全的几乎个个都这样。常年在工地上泡,脸膛风吹日晒,黑黝黝的。透过他们健康的肤色,我读懂了人们称建设者们为“铁军”的缘由——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隶属中国铁建,更加重要的是,他们有铁一般的担当,铁一般的阳刚。

困难不会因为建设者们的坚强而有丝毫退缩。五里堂附近的施工,最大的困难还是来自于上半夜、下半夜的天窗时间接续安排。这对工人的精力提出严峻考验。为了赶走“瞌睡虫”,大家琢磨出了不少办法。

小庄仗着体力好,在站场上从西头到东头,又从东头往西头,不停地转来转去。1公里多长的战线,一夜下来,少说也得2万多步。光靠走还不够,他在口袋里准备了口香糖。实在困极了,就连连使劲嚼上几口,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老曾看上去成熟得多,其实是1972年生人,大名叫曾祥斌。他治“瞌睡虫”的绝招就是不停地吸烟。有时明知别人不抽,也要硬是让上几个回合。大家都说他是“虚让”,就像《沙家浜》里的参谋长。

张炎呢,还是像战场上的指挥官,走到哪里都要发号施令。他不时地与现场的工友们相互敬烟,不停地高谈阔论,谈施工方法,谈安全事项,谈施工方案,谈作业優化……谈着谈着,人群中不时爆出一阵大笑。困意也随着笑声稍稍缓解了一些。

难熬的施工时间,终于一秒一秒地逝去,不经意间,天窗点结束时刻到来了。

建设者、监控者们张罗着一起收工,又一起结伴去附近的早点摊上喝甜沫、吃油条。

在饭桌上,大家的话题仍然少不了工程、安全。

有的工友吃得快,靠在门框上打起了鼾声,睡着了。

村庄里鸡鸣犬吠,此起彼伏。一切,正像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朝霞渐起,东方欲晓。

雨夜济南西

京沪高铁镶嵌了一串珍珠,济南西站便是其中一颗。夜幕降临,泉城济南渐渐地在夜色中入眠。但是,这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石济客专从济南西站北端接入,又朝东北方向引出,前往济南东站,与胶济客专接手。

承担上联、下联工程建设的是中铁十二局济南枢纽建设指挥部。负责人张晓宏是位“70后”,文质彬彬,戴着眼镜,更加显得有些书生气。安全总监冯文峰在介绍自己时,费了好大劲儿,双手怎么比画也听不懂。他向济南西站安全科副科长张肇筠借用工具,把小张气得红了脸:“老冯,你能不能说清楚点,施工就施工,借什么‘豆浆机。”

操着浓重四川口音的老冯急得满头大汗,他急中生智,用签字笔在《施工方案》空白处写下三个字:对讲机!这一来,引得身边众人哄堂大笑。

一连三天了,下联架梁施工都无功而返,原因如出一辙——临近23点,好端端晴好的夜空突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下个不停。

没办法,指挥部、设备管理单位、高铁监控大队、施工单位、监理单位……几十号人,一边发着牢骚,一边赶紧忙着收拾工料、机具,紧急撤离施工现场……

今天已经是第四个天窗点了,济南枢纽建设指挥部副总指挥徐旭东每天都来盯控,每天又在风雨中无奈地离开。今晚,他看好天气预报,早早地就来到施工现场。

临近23时,只见月亮在云层里缓缓地穿行,老徐不禁心中暗喜:看来,这回有戏。

23时20分,施工命令即将下达,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豆大的雨点又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

冲着手足无措的老冯,老徐喊道:“今天到底还能不能干?不能干赶紧取消施工!要不,又会浪费一个天窗点。”

“好……”

“交代你的那个事儿,办了吗?”老徐问道。

“办了,办了。”冯文峰还是用“川普”回答。

“办了?怎么还不管用?”老徐质问道。

“真的办了。我买了三个大猪头,水果、点心,还烧了香。”老冯一边说,一边拿手比画着。

徐旭东上前一步,瞪圆了眼,用手指了指工地附近的墓碑,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埋的不是汉民。”人群中不知是谁指点道。

老冯恍然大悟,拍着脑袋,连声说道:“哦哦,曉得啦!”

工期一天天过去,设备管理单位高铁维管段本来人手就紧,连续几天配合施工,结果一天也没干成。监控人孟志胜、鄂晓龙真的急了,不只他俩急,建设指挥部、项目部都很着急,高铁大队一班人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张炎看此情景,组织大家召开“务虚会”,尽量安排好间休、盯控、施工。

这一天,一班人又在济南西站北头的施工工地上等候,等候施工命令下达,等候天公作美。

也许是老冯新上的供品管用了,也许是众人的付出感动了上苍,临近23时,天空静静的,不像有雨的样子。

工地上,人群跃跃欲试,大家都准备着上道作业。

这时,只见有人从北边急匆匆地一溜小跑赶来,边跑边喊:“运梁车出故障了,堵在北边,进不来!”

一句话,让大家的心顿时又凉了下来。桥梁运不过来,还架个啥子梁。

现场很多人都在“认命”,徐指挥、张大队、老冯……大家束手无策。一合计,赶紧组织人员开会分析,实施应急方案……

2016年12月,新年来临之际,石济客专济南枢纽工程胜利竣工。人们在互相庆祝之时,眼角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细心的人发现,一面锦旗挂在了高铁大队办公室的北墙上,22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监督检查与指导服务并重  铁路运营和施工安全双赢”

这,是指挥部对高铁大队的褒扬与嘉奖。

这,更是高铁大队一班人的使命与初衷。

如今,随着京沪高铁沿线的大量配套工程相继完工、开通,施工队伍也各自奔向天南海北,开赴新的战场。

只有京沪高铁大队,仍然默默地坚守,守卫在千里铁道线上,守护着高铁——共和国 “名片”的安全。

责任编辑/张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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