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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开放是否影响了流动人口健康?
——来自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的证据*

2022-05-18刘铠豪王乙杰

广东社会科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开放度流动人口健康状况

刘铠豪 王乙杰

引 言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全国人户分离人口为4.928亿人,流动人口为3.758亿人,表明当前我国总人口中约有四分之一是流动人口。与2010年相比,2020年我国流动人口规模增长了1.548亿,流动人口规模增长迅猛,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已成为现阶段中国社会的基本特征,堪称“流动之国”。流动人口是城市建设的重要力量,但其健康水平却不容乐观。现有研究表明,流动人口是传染病和感染性疾病、生殖系统疾病、心理问题与精神疾病的高风险易感人群,同时,急慢性职业危害疾病及突发生产事故时有发生,致使流动人口健康遭受较大威胁。(1)范宪伟:《流动人口健康状况、问题及对策》,《宏观经济管理》2019年第4期。并且,流动人口健康问题多样化发展趋势越来越明显,职业病与相关伤害事故,如尘肺病、建筑和机器事故导致的肢体损伤、化学品中毒,妇幼保健与婴幼儿保健,传染病感染等问题严重影响该人群健康素质。(2)晏月平、郑依然:《健康中国背景下流动人口健康管理问题及对策研究》,《东岳论丛》2019年第6期。流动人口已成为典型的健康弱势人群,低收入、医疗保障缺乏及较差的居住环境和工作环境使其面临较高的健康风险。(3)Olawo O, Pilkington B, Khanlou N. “Identity−Related Factors Affecting the Mental Health of African Immigrant Youth Living in Canada,”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ental Health and Addiction,vol.19,no.3,2021,pp.701−713.事实上,国民健康问题,尤其是流动人口的健康问题,已经引起了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明确指出,“立足全人群和全生命周期两个着力点,提供公平可及、系统连续的健康服务,实现更高水平的全民健康。突出解决好妇女儿童、老年人、残疾人、流动人口、低收入人群等重点人群的健康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卫生与健康大会上指出,“要重视重点人群健康,保障妇幼健康,为老年人提供连续的健康管理服务和医疗服务,努力实现残疾人‘人人享有康复服务’的目标,关注流动人口健康问题,深入实施健康扶贫工程”。不难看出,流动人口是落实“健康中国”战略过程中亟需关注的重点人群,流动人口健康是一个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和公共卫生问题,流动人口的健康与发展问题已成为国家着力解决的重点民生问题。(4)侯建明、赵丹:《我国流动人口健康自评状况及其影响因素分析》,《人口学刊》2020年第4期。

关于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因素,现有研究主要从个人因素、(5)曹谦:《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城市流动人口心理健康影响因素分析》,《统计与信息论坛》2016年第10期;成前、李月:《教育水平、相对剥夺与流动人口健康》,《云南财经大学学报》2020年第11期。居住质量、(6)易龙飞、朱浩:《流动人口居住质量与其健康的关系——基于中国15个大中城市的实证分析》,《城市问题》2015年第8期;程晗蓓、刘于琪、田明、李志刚:《“居住不稳定性”对中国大城市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研究》,《地理研究》2021年第1期。社会融合、(7)郝晓宁、孙继艳、薄涛:《社会融合对流动人口心理健康影响的研究——基于2014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的检验》,《人口与发展》2018年第4期;于海燕、俞林伟:《社会融合、社会支持与流动人口全人健康——基于浙江的实证分析》,《浙江社会科学》2018年第6期。公共服务利用等视角证实了其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作用,(8)邓睿:《健康权益可及性与农民工城市劳动供给——来自流动人口动态监测的证据》,《中国农村经济》2019年第4期;袁宏斌、邓宏林:《基本公共卫生服务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基于CMDS 2018数据的实证分析》,《社会科学家》2021年第8期。但尚未有文献探讨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作用,该领域的空白有待于进一步填补。鉴于此,本文旨在探索:贸易开放会影响流动人口健康吗?如果影响的话,贸易开放会通过什么渠道或路径影响流动人口健康呢?中国正以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RCEP等自由贸易协定的签署将进一步促进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的全面开放。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不仅影响个人福祉,也影响着我国劳动力供应和社会经济发展的稳定,同时也是新型城镇化战略和“健康中国”战略实施过程中所面临的重大挑战。因此,在目前我国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的政策背景下,在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已使我国成为“流动之国”的现实背景面前,厘清贸易开放与流动人口健康之间的关系具有重大现实意义。

目前,聚焦贸易开放对中国居民健康的影响作用这一话题的文献较为缺乏,仅有的几篇与本文密切相关的研究主要是基于出口扩张的视角、(9)刘铠豪、佟家栋、刘润娟:《中国出口扩张的健康成本——来自成年人发病率的证据》,《中国工业经济》2019年第8期;刘铠豪、佟家栋:《中国的出口扩张是否影响了健康?——基于Grossman模型的拓展分析》,《系统工程理论与实践》2019 年第10 期;Bombardini M,Li B.“Trade,Pollution and Mortality in China,”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vol.125,2020,pp.103321.进口贸易自由化的视角和中间品贸易自由化的视角,(10)雷权勇、祁春节、孙楚仁:《进口贸易自由化会提高中国居民的健康水平吗——基于2010—2015年CGSS数据的研究》,《国际贸易问题》2021年第9期;Fan H,Lin F,Lin S.“The Hidden Cost of Trade Liberalization:Input Tariff Shocks and Worker Health in China,”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vol.126,2020,pp.103349.且均是聚焦于对“当地居民”健康的影响作用,而非流动人口。值得注意的是,现有研究发现,贸易开放带来的就业机会引致了大量的劳动力流动,父母外出务工是流动人口的未成年子女成为留守儿童的重要原因。(11)Chen Z,Li B,Li T.“Exports and Left−behind Children:Empirical Evidence from the China Migrants Dynamic Survey,”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vol.27,no.4,2019,pp.1081−1107.并且,进一步的研究证实,这会对儿童的健康水平产生负面影响,因而父母外出务工是贸易开放影响儿童健康的重要路径。(12)刘铠豪、佟家栋、刘润娟:《出口扩张对儿童发病率的影响——来自中国的证据》,《南开经济研究》2021年第3期。基于此,我们不禁要问:既然贸易开放通过促进父母外出务工对儿童健康产生负向影响,那么贸易开放对外出务工这一流动人口群体的健康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当贸易开放引致的劳动力流动造就了“留守儿童”和“外出务工的流动人口”这两类群体时,分别揭示贸易开放对这两类群体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才能完整刻画“贸易开放的健康效应”。因此,进一步揭示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作用必不可少,亦是实现完整刻画“贸易开放的健康效应”这一理论体系的必由之路,本质上是将贸易开放的福利效应(或隐形成本)延伸至健康领域,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

虽然尚未有研究聚焦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作用,但不同学科(包括国际贸易学、健康经济学和环境经济学等相关学科)的文献交叉却一直在暗示我们这一研究主题。从理论上讲,贸易开放度可能会通过多种渠道或路径对流动人口健康产生潜在影响:(1)首先,基于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CMDS)数据的研究表明,贸易开放会显著地提升流动人口的工资水平,(13)李凯杰:《出口贸易、流动劳动力与工资水平——来自CMDS数据的经验证据》,《产业经济研究》2022年第1期。而收入水平对流动人口健康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14)石郑:《流动人口健康自评状况及影响因素分析》,《江汉学术》2020年第2期。因此,贸易开放度可能会通过提高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进而影响其健康水平。(2)其次,虽然现有研究尚未达成一致结论,但贸易开放度对我国环境污染所产生的实质性影响已经得到证实,(15)占华、于津平:《贸易开放对我国环境污染影响效应的实证检验——基于我国省际动态面板数据的系统GMM分析》,《当代经济科学》2015年第1期;代丽华:《贸易开放如何影响PM2.5——基于淮河两岸供暖政策差异的因果效应研究》,《管理评论》2017年第5期。而空气污染、较差的社区环境质量均会对流动人口健康产生负向影响。(16)孙伟增、张晓楠、郑思齐:《空气污染与劳动力的空间流动——基于流动人口就业选址行为的研究》,《经济研究》2019年第11期。因此,污染排放是贸易开放度影响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潜在渠道。(3)此外,现有研究表明,贸易开放不仅会通过规模效应、结构效应和技术效应对污染排放产生影响,而且贸易开放过程中的技术交流和知识溢出有利于提升环境治理水平,(17)Lovely M, Popp D. “Trade, Technology and the Environment: Why Do Poorer Countries Regulate Sooner?”NBER Working Papers,2008;余官胜:《贸易开放、FDI和环境污染治理——以工业废水治理为例》,《中国经济问题》2011年第6期。而污染治理能够显著地改善公众健康。(18)周启星、林茂宏:《我国主要电子垃圾处理地环境污染与人体健康影响》,《安全与环境学报》2013 第5期;范丹、叶昱圻、王维国:《空气污染治理与公众健康——来自“大气十条”政策的证据》,《统计研究》2021年第9期。因此,污染治理能力也是贸易开放度影响流动人口健康的潜在路径。综上所述,贸易开放度通过影响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污染排放和污染治理能力,进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

鉴于贸易与健康这一学科交叉领域的研究在国内尚处于起步阶段,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首先,聚焦流动人口这一特殊群体,据笔者所知,本文是首篇以中国流动人口为样本系统地探讨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作用的实证文章,并首次证实了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提升作用,这为我们重新审视和评估全球化带来的福利效应提供了佐证。其次,本文采用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CMDS)提供的流动人口微观个体数据,采用主观健康测度指标(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与客观健康测度指标(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是否有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情况)相结合的方法,证实了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实质性影响。这一微观证据补充了关于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因素这一领域的经验研究,首次证实了“贸易环境”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实质性影响。第三,初次揭示了贸易开放度影响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三个有效路径: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当地污染物排放和当地污染治理能力,进而较为系统地阐述了贸易开放如何影响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

一、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与处理

本文采用的数据主要为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CMDS)和城市层面的数据,具体如下:

1.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CMDS):该调查数据是国家卫生健康委自2009年起一年一度大规模全国性流动人口抽样调查数据。本文采用的是2016—2018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因为衡量流动人口健康的指标始于2016年的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19)具体而言,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状况”这一指标从2016年的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开始出现,而“最近一年是否有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情况”这一指标从2017年的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开始出现。

2.城市层面的数据:城市层面的数据主要来自于EPS数据平台、中经网、各省份统计年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和各城市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依据流动人口的流入地城市这一指标,本文将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CMDS)与整理后的城市层面的数据进行了匹配。

(二)计量模型与变量说明

借鉴马双等(2017)的研究思路,(20)马双、李雪莲、蔡栋梁:《最低工资与已婚女性劳动参与》,《经济研究》2017年第6期。本文选定的研究对象为各城市介于法定工作年龄(16周岁)与法定退休年龄(男性60周岁,女性55周岁(21)国家法定的企业职工退休年龄是男年满60周岁,女干部年满55周岁,女工人年满50周岁。此处在选定女性研究对象时以女干部的退休年龄(55周岁)作为划分界限,在后文的稳健性检验(重新界定年龄范围)中,本文也以女工人的退休年龄(50周岁)作为划分界限以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之间的流动人口群体的健康状况,具体包括两个指标: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状况”和“最近一年是否有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情况”。因此,本文所设定的基准回归模型如下:

若将以图书馆自动化为特色的图书馆服务系统称为第一代图书馆自动化管理系统,以数字图书馆为特色的图书馆服务系统称为第二代图书馆集成管理系统(或称为“下一代图书馆集成管理系统”),那么第三代图书馆服务系统将是一个以数据及知识服务为特色的图书馆服务平台,它将是借助当前计算机领域的最新技术发展,以读者获取知识为目标,从环境、资源、访问方式等方面提供全方位、个性化服务的新一代图书馆信息系统。笔者所在的上海图书馆即启动了一个以第三代图书馆服务平台为核心建设内容的系统建设项目。图1描述了三代图书馆服务系统的发展变化,在后文中将详细介绍第三代图书馆服务平台的建设理念、系统架构与建设内容以及系统平台的特点。

healthict=α1+β1trade_opennessct+γ1migrant_cvict+γ2city_cvct+μc+λt+μp×λt+εict1(1)

diseaseict=α2+β2trade_opennessct+γ3migrant_cvict+γ4city_cvct+μc+λt+μp×λt+εict2(2)

被解释变量healthict和diseaseict是c城市流动人口个体i在t年份的“自评健康状况(健康为1,不健康为0)(22)具体设定如下:在2016年的调查问卷中,受访者被问到:“在过去一年里,您认为自己的健康状况如何?1好、2比较好、3一般、4比较差、5差”。对于2016年的数据,本文定义“1好”、“2比较好”和“3一般”为1,“4 比较差”和“5 差”为0;在2017 年和2018 年的调查问卷中,受访者被问到:“您的健康状况如何?1 健康、2 基本健康、3 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4 生活不能自理”。对于2017 年和2018 年的数据,本文定义“1 健康”和“2基本健康”为1,“3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和“4生活不能自理”为0。”和“最近一年是否有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情况[患病(负伤)或身体不适为1,否则为0](23)具体设定如下:在调查问卷中,受访者被问到:“最近一年您本人是否有患病(负伤)或身体不适的情况?1是,最近一次发生在两周内、2是,最近一次发生在两周前、3否”。鉴于此,本文定义“1是,最近一次发生在两周内”和“2是,最近一次发生在两周前”为1,“3否”为0。”,核心解释变量trade_opennessct为c城市在t年份的贸易开放度,采用各城市进出口总额占城市GDP的比重来衡量。migrant_cvict为一系列流动人口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流动人口个体的年龄(age)、流动时长(flow_duration)、是否为高技能劳动力(skill)、医疗保险(medical in⁃surance)。city_cvct为一系列城市层面的控制变量,包括各城市的人均GDP(per capita gdp)、财政收入占GDP的比重(fiscal revenue)、财政支出占GDP 的比重(fiscal expenditure)和产业结构(in⁃dustrial structure)。此外,本文还控制了城市固定效应μc、年份固定效应λt以及省份固定效应μp和年份固定效应λt的交乘项,εict为干扰项。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 所示。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接上表)

二、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

基准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为了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我们在表2第(1)列和第(2)列中不引入控制变量,在第(3)列和第(4)列中引入流动人口个体层面的控制变量,之后在第(5)列和第(6)列中进一步引入城市层面的控制变量,所有回归均控制了城市固定效应、年份固定效应、省份固定效应与年份固定效应的交乘项,具体分析如下:一是表2第(1)、(3)和(5)列的回归结果表明:贸易开放度显著地提高了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的概率。鉴于第(5)列控制了个体层面和地区层面的控制变量,此处以第(5)列为计算依据,在表2基础上进一步求出边际效应之后,(24)用Stata 计算边际效应的具体数值时,采用probit 命令跑完回归之后,进一步采用margins, dydx(trade_openness)命令即可求出trade_openness的边际效应。研究发现:一个标准差的贸易开放度提高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的可能性为0.40% [0.3601(标准差)×0.0111(边际效应)],占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标准差(health的标准差为0.1302)的3.07%,即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的解释力度约为3%。将其扩展到全国层面,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全国流动人口为3.758亿人,意味着每增加一个标准差的贸易开放度可以使大约150 万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状况”变为健康(3.758亿×0.40%)。二是表2第(2)、(4)和(6)列的回归结果表明:贸易开放度显著地降低了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鉴于第(6)列控制了个体层面和地区层面的控制变量,此处以第(6)列为计算依据,在表2基础上进一步求出边际效应之后,研究发现:一个标准差的贸易开放度降低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可能性为4.54% [0.3601(标准差)×0.1260(边际效应)],占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标准差(disease的标准差为0.4615)的9.83%,即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解释力度约为10%。将其扩展到全国层面,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全国流动人口为3.758亿人,意味着每增加一个标准差的贸易开放度可以使大约1700万流动人口免受“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痛苦(3.758亿×4.54%)。基于此,关于贸易开放度如何影响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基准回归的估计结果表明,贸易开放度显著地提升了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具体表现为贸易开放度显著地提高了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的概率,并显著地降低了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因此,新一轮高水平对外开放所带来的贸易开放程度进一步增加,将会提高流动人口的健康福祉,助推“健康中国”战略的实现。

表2 基准回归

(二)内生性处理

鉴于潜在的遗漏变量问题、联立性偏误和测量误差等均会导致内生性问题,而工具变量法是缓解这一难题的有效手段。借鉴黄玖立和李坤望(2006)的经典作法,(25)黄玖立、李坤望:《出口开放、地区市场规模和经济增长》,《经济研究》2006年第6期。本文选取各城市的国外市场接近度(各城市至海岸线距离的倒数乘以100)作为其工具变量进行估计。一个地区的贸易开放程度与其距离国外市场的远近密切相关,并且没有明显证据表明一个地区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由该地区到海岸线距离远近决定,因而各城市的国外市场接近度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工具变量。采用各城市的国外市场接近度作为工具变量进行ivprobit回归的估计结果显示,(26)限于篇幅,此处省略工具变量法的回归表格,留存备索。即使考虑了潜在的内生性问题可能导致的估计偏误,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依旧较为稳健。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证明基准回归结论的可靠性和稳定性,本文进行了大量稳健性检验,(27)限于篇幅,此处省略稳健性检验部分的详细内容,留存备索。具体如下:第一,替换核心解释变量:依次采用出口额占GDP的比重和进口额占GDP的比重替换核心解释变量;第二,重新界定年龄范围:在选定女性研究对象时以女工人的退休年龄(50周岁)作为划分界限;第三,更换样本:依次剔除直辖市、剔除自治州、同时剔除直辖市和自治州;第四,更换估计方法:采用Logit模型进行重新估计;第五,安慰剂检验:考察是否存在其他随机因素影响基本结论。所有稳健性检验的结果均表明:基准回归的结论非常稳健。

(四)影响机制检验

经过大量稳健性检验之后,我们确信“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一结论是稳健的。那么,贸易开放度到底如何影响了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呢?诚如前文所述,从理论上讲,贸易开放度会通过影响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污染排放和污染治理能力,进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为了进一步揭示究竟哪一种或者哪几种渠道(或路径)在实践中起作用,我们采用中介效应模型对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当地污染物排放和当地污染治理能力这三种潜在渠道(或路径)进行逐一检验。

关于中介变量——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lnincome),本文选取了CMDS问卷中“您个人上个月工资收入/纯收入为多少?”这一变量作为衡量指标。为了检验估计结果的稳健性,本文采用“不引入控制变量[请见表3第(1)至(3)列]”和“引入控制变量[请见第(4)至(6)列]”两种方式进行影响机制检验。如表3的第(1)列和第(4)列所示,贸易开放度确实显著地提高了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而表3的第(2)列和第(5)列的估计结果表明,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显著地提高了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的概率;表3的第(3)列和第(6)列的估计结果表明,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显著地降低了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两者均表明: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的上升会显著地提升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28)本文的影响机制检验部分在引入中介变量后,核心解释变量估计系数的绝对值并未变小,是由于中介变量的部分缺失所导致的参与回归的样本量减少。因此,贸易开放度通过提高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进而提升了其健康水平,说明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是贸易开放度影响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重要路径。

表3 影响机制检验: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

表4.1 影响机制检验:当地污染物排放——工业烟尘粉尘排放量

表4.2 影响机制检验:当地污染物排放——工业二氧化硫排放量

关于中介变量——当地污染治理能力,本文选取的衡量指标为当地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rubbish)。如表5的第(1)列和第(4)列所示,贸易开放度显著地提高了当地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而表5的第(2)列和第(5)列的估计结果表明,当地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显著地提高了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的概率;表5的第(3)列和第(6)列的估计结果表明,当地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显著地降低了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两者均表明:当地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的提高会显著地提升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因此,贸易开放度通过提高当地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进而提升了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说明当地污染治理能力是贸易开放度影响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重要路径。

表5 影响机制检验:当地污染治理能力——生活垃圾集中处理率

(五)异质性检验(29)限于篇幅,此处省略异质性检验的回归表格,留存备索。

1.流动人口就业身份:雇员VS雇主VS自营劳动者VS其他

现有研究指出,就业身份为雇主或自营劳动的个体为资本收入者,就业身份为雇员或家庭帮工的个体为劳动收入者。(30)黄灿:《贸易开放、收入水平与技能溢价——基于中国居民收入调查数据的检验》,《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并且,贸易开放对劳动收入者的月收入的提升作用远大于贸易开放对资本收入者的月收入的提升作用。那么,对于不同就业身份的流动人口而言,贸易开放度对其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是否存在显著差异呢?为了探究这一问题,根据流动人口的就业身份(雇员VS雇主VS自营劳动者VS其他)将样本分为四个组别,并通过分组回归对比分析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在不同就业身份的流动人口群体之间是否存在显著差异。估计结果表明,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主要集中于就业身份为“雇员”的这一群体,可能是由于贸易开放对劳动收入者的月收入所产生的显著提升作用导致的。

2.流动人口接受健康教育状况:接受过健康教育VS未接受健康教育

现有研究表明,接受健康教育可以显著提升流动人口的健康状况,并且其影响作用在不同地区、不同群体之间有所差异。(31)赵一凡、王晓慧:《公共健康教育对流动人口健康状况的影响研究——基于2018年全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湖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5期。那么,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是否会由于流动人口接受健康教育状况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呢?为了探究这一问题,我们依据CMDS问卷中“过去一年,流动人口所在社区是否接受过健康教育”这一指标,将流动人口划分为“接受过健康教育”和“未接受健康教育”两种类型,并采用分组回归对比分析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在两种类型之间是否存在明显差异。估计结果表明,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主要集中于“接受过健康教育”的这一群体,究其原因,可能的解释是:依据Grossman健康需求模型,家庭在生产“健康投资”时,接受过健康教育的个体拥有更多关于如何生产“健康投资”的知识和信息,能够更有效地把医疗服务、时间等生产要素组合起来生产出更多的“健康投资”,因而在生产“健康投资”方面具有更高的生产率。(32)Grossman M.“On the Concept of Health Capital and the Demand for Health,”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80,no.2,1972,pp.223−255.因此,当贸易开放带来的工资效应使流动人口进行“健康投资”时,接受过健康教育的流动人口效率更高,健康水平提升更为显著。

3.不同家庭成员同住人数: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少VS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

现有研究发现,同住家庭人数是影响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重要因素之一,同住家庭成员数过少会导致流动人口缺乏与家庭成员的沟通,进而影响其身心健康。(33)易莹莹、宋锡文:《我国流动人口健康影响因素重要性的研究——基于随机森林模型实证分析》,《西北人口》2020年第4期。基于此,本文试图探究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作用是否会因其“家庭成员同住人数”的不同而存在差异。我们依据CMDS问卷中“流入地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这一指标的中位数将流动人口划分为“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少”和“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两种类型,并采用分组回归对比分析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在两种类型之间是否存在明显差异。估计结果表明,相比于“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少”的流动人口这一群体,贸易开放度对“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的流动人口这一群体健康水平的边际影响相对更大,究其原因,可能的解释是:依据Grossman健康需求模型,家庭把医疗服务、时间等生产要素组合起来生产“健康投资”时,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至少有助于增加“时间”这种生产要素的投入量,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所带来的“集体智慧”也可能使该家庭在生产“健康投资”方面具有更高的生产率。因此,当贸易开放带来的工资效应使流动人口进行“健康投资”时,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的流动人口在生产“健康投资”具有一定的优势,其健康水平提升更为显著。

4.不同健康基础(自评健康状况):生活不能自理VS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VS基本健康VS健康

依据Grossman健康需求模型,个体能够享受到的“健康的天数”是其健康资本存量的函数,或者说,个体基于其健康资本存量来“生产”健康的天数。并且,该“生产”过程存在一个门槛:当该个体的健康资本存量达不到该门槛值时,就无法“生产”健康的天数。此外,在增加健康资本存量方面,健康投资具有边际产出递减的特性,即随着个体健康资本存量的增大,每增加一单位额外的健康投资所能够增加的健康资本存量有所减少。那么,当流动人口的自身健康水平(或者说健康资本存量)存在显著差异时,贸易开放度对其健康水平的提升作用会有所不同吗?鉴于CMDS 2017年和2018年的问卷中将流动人口的自评健康状况分为“1健康”、“2基本健康”、“3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和“4生活不能自理”四种类型,本文按照这四种类型将流动人口样本划分为四个组别,并采用分组回归对比分析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此时健康水平只能用“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来衡量,因为自评健康状况是分组变量)的影响作用差异。估计结果表明,贸易开放度对于自评健康状况为“生活不能自理”的流动人口的影响作用在统计上并不显著,但贸易开放度对于自评健康状况为“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基本健康”和“健康”的流动人口的影响作用在统计上均显著,并且其边际影响依次减弱,证实了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提升作用会由于流动人口个体本身的健康基础差异而呈现出非线性关系:随着流动人口个体的自评健康状况的提高,贸易开放度在降低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方面表现为倒“U”型。究其原因,当流动人口个体的健康状况差到“生活不能自理”时,贸易开放无法对其健康状况产生实质性影响,因为其健康资本存量达不到“生产”健康的天数的门槛值;而贸易开放度对于自评健康状况为“不健康,但生活能自理”、“基本健康”和“健康”的流动人口的边际影响之所以表现出“依次减弱”,主要是由于个体自身的健康状况越好,工资收入水平提高时,其进行健康投资的回报率越低。

三、结论与政策启示

鉴于目前尚未有文献探讨贸易开放如何影响流动人口健康这一极具现实意义的话题,本文基于2016—2018年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数据,系统地探究了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的影响作用。研究发现:贸易开放度显著地提升了流动人口的健康水平,具体表现为贸易开放显著地提高了流动人口“自评健康状况为健康”的概率,并显著地降低了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并且,该结论在内生性处理、替换核心解释变量、重新界定年龄范围、更换样本、更换估计方法和安慰剂检验等条件下依旧稳健。潜在的影响机制分析发现,贸易开放度通过影响流动人口的工资收入水平、当地污染物排放和当地污染治理能力这三个渠道影响其健康水平。异质性检验结果显示,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主要集中于就业身份为雇员、接受过健康教育以及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的流动人口群体,随着流动人口个体的自评健康状况的提高,贸易开放度在降低流动人口“最近一年患病或身体不适”的概率方面表现为倒“U”型。本文若干政策启示如下:

一是深化户籍制度改革、畅通劳动力社会性流动渠道以促进劳动力跨区流动,以更畅通的人口流动迎接更高水平的贸易开放,是发挥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提升作用的有效路径。深化户籍制度改革,推动超大、特大城市调整完善积分落户政策,放开放宽除个别超大城市外的城市落户限制。同时,畅通劳动力社会性流动渠道,健全统一规范的人力资源市场体系,逐步建立和完善统一的社会保障制度以推进劳动力市场一体化。

二是精准开展流动人口健康教育,提升流动人口健康素养和卫生意识,不断完善基层健康教育服务模式,提高流动人口对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的知晓率,是发挥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提升作用的必由之路。本文结果显示,贸易开放度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影响作用主要集中于“接受过健康教育”的这一群体。因此,通过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举办义诊咨询、开设“流动人口健康教育大课堂”、运用微信公众号等新媒体推送健康素养知识等多种形式传递健康知识和生活方式,并逐步实现流动人口电子健康档案、疫苗预防接种等多项基本公共服务项目的全覆盖,均有助于充分发挥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提升作用。

三是逐步取消流动人口家庭化迁移壁垒,加强城市流动人口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建立城镇教育、就业创业、医疗卫生等基本公共服务与常住人口挂钩机制,推动公共资源按常住人口规模配置,是发挥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提升作用的可靠保障。本文结果显示,贸易开放度对“家庭成员同住人数较多”的流动人口这一群体健康水平的边际影响相对更大。因此,在为流动人口提供丰富就业机会的基础上努力实现城市流动人口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保障流动人口子女入学入托、享受到相应的公共医疗卫生服务并确保保障房公平获取机会,加速破除流动人口家庭化迁移壁垒,有助于发挥贸易开放对流动人口健康水平的提升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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