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不再年轻

李唐

2月14日，据多家媒体报道，已更名为“挚文集团”的陌陌正式启动港股二次上市计划，保荐人分别为高盛和中金，IPO时间点或在半年到一年内。但陌陌对此消息“不予置评”。

这个“陌生人社交”巨头，近两年的情况不容乐观。据陌陌最新业绩报告显示，2021年第3季度净收入同比下降0.2%，净利润从2020年同期的4.57亿元降至4.03亿元。

陌陌在美股一直命途多舛，从2014年上市时不被看好，到2018年因踩中秀场直播风口，市值狂飙至百亿美元，后又受做空机构影响导致股价跳水，再到近期因监管增长问题，市值已下跌到目前的不足20亿美元。

现任CEO王力曾对外表示，“因为我们在美国找不到对标物，其实非常吃亏。”“我觉得我们股价被低估了，但别人可能觉得被高估了。”

毫无疑问，陌陌的瓶颈期已非常明显。即使陌陌回港上市，或也恐难获得认可。

陌陌一度踩中2个重要风口。

一是最初的陌生人社交。彼时国内还没有一个广泛使用的社交工具，陌陌靠着创始团队的韧劲，迅速使用户突破1 000万，并持续提升，这种差异化市场定位避开了腾讯等主攻熟人社交的竞争者，也让陌陌在上线3年后就得以快速上市。

二是在2017年左右开始入局秀场直播。在“千播”大战中，不少直播平台快速发展，并获得资本青睐，融资上市。陌陌也快速转型，凭借用户体量拔得头筹。

但陌生人社交也让陌陌“毁誉参半”。

大众认知中，陌陌虽然具备足够的吸引力，但也意味着有色情相关风险。同时，最初基于LBS（围绕地理位置数据而展开的服务）的设定，陌陌前期一直是功能性社交，彼时创始人唐岩也曾认为社交的最好方式是线下，产品设计上更多聚焦在让陌生人相识，而非基于兴趣的沟通交流。这也是导致陌陌用户时长普遍不高、MAU（月活跃用户人数）停留在千万、不利于用户留存和广告等商业变现的原因。

2016年前后，陌陌升级App，加入了直播、聊天室等功能，提升了用户使用時长，此后直播打赏收入逐渐成为陌陌收入的主流。据陌陌2016年财报数据显示，直播营收在陌陌整体营收占比从30.65%快速提升至79.15%；2018年后，直播收入占比已超过80%，MAU迅速破千万。借助当年秀场直播的热度，陌陌市值迅速上涨，超过百亿美元。

此后，陌陌成为一个主营直播，同时具备社交功能的软件，更是依靠美女主播和直播打赏，营收大幅提升。陌陌在2015年首次实现盈利1 370万元，而到2019年，盈利已增至29.71亿元，净利润增长更是接近300%。2017年底到2018年前两季度，陌陌曾连续三季度实现营收和净利翻倍。

然而，风口总会过去。

2018年，直播短视频风头正劲，由张小龙（微信）、宿华（快手）、唐岩（陌陌）、奉佑生（映客）4位湖南人构建的社交帝国，也相继受到冲击。微信用封杀外链的方式，封掉了几乎所有社交新产品的“路”。没有熟人关系网，很多做兴趣社交的网站只能从零起步。一波针对社交的创业热潮很快被“熄灭”。

彼时，陌陌收购陌生人社交App探探，这个与Tinder十分相似的陌生人社交工具，通过“划一划”的形式，得以在年轻人之中风靡。探探在微信“封杀”的过程中得以幸免，但大多沦为微信“前台”—更多陌生人从社交网站认识后，就会转到微信聊天社交，陌生人社交的用户增长和盈利天花板被大幅拉低。

与此同时，到2019年，秀场直播整体走上下坡路：YY直播用户增长平缓，映客每月付费用户下降，虎牙、斗鱼等直播平台则聚焦在了游戏直播上，接受腾讯投资，成为游戏的下游宣发终端。

由于直播打赏依然属于“简单暴利”行业，通过与主播五五分成，大部分直播公司可以保持不错的现金流，不至于陷入电商、O2O等上市公司的烧钱亏损等困境。但二级市场的信心早已不再，到2021年，陌陌的市值一度跌至不到20亿美元。

同时，随着抖音、快手等平台的快速崛起，直播不再是老牌秀场的专利。这些动辄日活破亿的头部App产生了巨大的“虹吸”功能，吸走了很多优秀主播和付费用户们。

根据陌陌的财报数据显示，2018年，陌陌付费用户增速首次破20%，随后仅过了2个季度，付费用户增速便出现停滞。到2020年第二季度时，陌陌付费用户为890万，仅相当于2018年第三季度的水平。

到2021年第二季度时，陌陌净利润继续下滑3.4%，直播服务与增值服务付费用户为1 260万（去重后数据），同比减少近20万；探探付费用户为350万，同比减少近70万。同时，陌陌主App的月度活跃用户为1.153亿，而2018年这一数据就已经达到了1.133亿，这意味着陌陌月活增长早已触及天花板。

陌陌转型已迫在眉睫。

2021年8月2日，北京陌陌科技有限公司宣布正式将法定名称从“Momo Inc.”更改为“Hello Group Inc.”，母公司正式宣布启用新的中文名称“挚文集团”。

现CEO王力在接受采访时说，“（陌陌）原来的边界就是社交。我要做的话，会想办法拓展边界，不拘泥于社交，我希望未来对我们公司的定位，不只是聚焦在泛社交、泛娱乐上，而是聚焦于更长远的发展，去思考业务的边界在哪儿。”

陌生人社交、直播衰落的大趋势外，近年来陌陌也一直深陷色情和诈骗丑闻。

2015年3月13日，北京市文化市场行政执法总队对陌陌进行60 000元罚款，并要求其立即关闭传播淫秽色情信息并删除相关族、组、群。2019年4月28日，探探也因同样的原因被全面下架，随后5月10日，探探发布公告称，软件中类似“朋友圈”功能的社区、动态、朋友圈功能将暂停更新一个月。

此后，也有媒体进一步爆出，探探是东南亚“杀猪盘”的一个据点，很多人以“谈恋爱”为由接近用户，并骗财骗色。

在东南亚盘踞着大量赌场，由于线下生意不景气，很多人把生意转到了线上。杀猪的关键是“养猪”，所以婚恋交友网站和聊天交友工具、聊天剧本被称为“猪圈”“猪食槽”和“猪饲料”。赌场会有专门的人物色合适的“猪仔”，获取账号信息，再派人以谈情说爱为由吸引赌博。

一位在上海工作的王女士曾分享其受骗经历，在探探上结识一位男性后，男方一直引诱她赌博，最开始只是骗她说几百元，但后期的充值金额由500元增长到5 000元，后来金额越来越大，“前前后后加起来快200万元了，中间钱不够还有各种网贷。他一定要我一次性充值50万元才带我。我想着刷够了流水提现我能及时止损，结果全部亏进去了。”

自媒体“浑身铜臭”曾专门在探探上进行过调研，其在购买探探季度会员一天后，一共匹配了246个人，其中添加微信30人，包括直播“托”15人、游戲“托”5人、影视骗局2人、博彩引流2人、零食“托”1人；真人5人，有交友需求的仅为3人，其中还有2人分别是头条产品经理和某出海公司的实习生，均是在体验社交类产品。“浑身铜臭”表示，这相当于在24小时内遇到了25个骗子，比例相当高。而在这些非真人中，有体验过的人称，这些还未必都是人，有时候可能只是代码。

除了“杀猪盘”，“卖茶女”（以加错好友的名义，打着卖茶叶的旗号进行“杀猪盘”诈骗的一类人）和“炒股群”诈骗也很常见。比如利用探探的“匹配网友”功能，用帮助理财的借口，让受害人重金购买股票，其实是股票知识内盘交易，有受害人因此亏掉了全部投资。

反思背后各种负面缠身的原因，其实在2018年2月被陌陌收购前，探探的商业化手段只有付费会员一项，且用户付费习惯尚未广泛形成，距离盈利尚有距离。完成收购后，唐岩曾提出要让探探大规模盈利。

在加强商业化探索的同时，探探的“安全性”却远没有达到预期。比如注册会员就可以随意更改地理位置、头像审核不健全等，给了诈骗可乘之机。

负面新闻充斥网络，也为快步奔跑的陌陌按下了急刹车。2019年后，陌陌的用户数量和月活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滑。

2020年，41岁的唐岩辞去陌陌董事长的职位，退居二线，很少再公开露面。

随着唐岩退休，陌陌也不再年轻。

根据百度指数人群画像显示，如今使用陌陌的用户主要以30-39岁人群为主，陌陌需要寻找新增量。尤其各大互联网公司正在争抢下沉市场和年轻市场，陌陌也不是没有过动作，但收效甚微。

期间，陌陌一度依靠直播获得充足资金，也曾通过收购和部门孵化，打造App工厂模式，不断推出了包括哇偶、芒西、是他、ZAO等多款相机、社交、短视频相关应用。但大多没有激起水花。

究其原因，这些产品市场上有诸多替代品。即使前期通过砸钱宣传、买榜，获得了一定的下载和用户，但缺乏后续发展潜力。

陌陌“陌生人社交霸主”的地位，面临着“更年轻”应用的挑战。陌陌上的“屌丝”属性一直被很多年轻人诟病，主打精英的“探探”也因与陌陌合并而被质疑用户体验下降。陌陌所处的移动互联网行业已经进入“中年”，与大部分互联网产品一样，面临着移动互联网红利的枯竭。

后浪正在勇猛“冲塔”。

2021年，聚焦陌生人社交的Soul正式向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了招股书，申请在纳斯达克上市。同样定位于陌生人社交，Soul成立仅6年，用户数量便突破了1亿，估值最高达到20亿美元，已超过陌陌当前市值。

陌陌新任CEO王力，比唐岩小3岁，作为陌陌的创始成员，曾担任陌陌COO、总裁，一直是陌陌商业化、产品等领域的重要负责人。他曾主导了热门换脸App“ZAO”，但并没有获得进一步突破。

回想2014年，陌陌在纳斯达克上市时，今日头条才上线不久。而到了2022年，字节跳动已是估值千亿级的公司。

陌陌也曾像字节系一样，广泛投资和扩张，但总体并没有很好的收益。比如设立陌陌影业，进军影视制作，唐岩还频频在电影节现身；合并酷博特文化，成立游戏部门等。不过，根据挚文集团成立的规划，是要打造影视、娱乐综艺、艺人经纪联动的文娱公司。

对比字节系，其旗下的Faceu（激萌）、剪映等App走红，更多是依托于成熟的抖音平台导流。另一方面，相比程序员出身、一直致力于研究硅谷大厂的张一鸣，媒体人出身的唐岩似乎少了一些极客范儿和高瞻远瞩的能力。

当字节开始布局办公社交产品飞书，张一鸣辞去字节跳动国内业务专心发展TikTok并将其做到北美下载排行榜第一时，陌陌依然聚焦在走下坡路的文娱产业。

但至少，因拥有良好的现金流，陌陌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根据财报显示，截止到2020年12月31日，陌陌持有现金、现金等价物、定期存款和短期存款、限定性现金金额164.823亿元。2020年全年，陌陌经营活动带来的净收入为30.809亿元，资金流动性良好。

无可否认的是，曾辉煌一时的陌陌，已经老去。唐岩退休后，这种“衰老”的命运并没有逆转。陌陌回港上市命运如何，很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