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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手语存在句的表征方式和认知特征:“图形-背景”理论分析

2022-05-17曹阳文旭

外国语文 2022年2期
关键词:方位词语序手语

曹阳 文旭

(西南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 400715)

0 引言

手语是在空间中架构的、不依赖任何有声语言而独立存在的一门语言,它有着自己的语法体系,有重要的语言学研究价值(刘鸿宇 等,2018;Sherman et al., 2021)。空间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物质条件,是人类思维的基本概念和认知域(文旭,2014),人会通过自身的感官去体验和认知周围的世界,并采用一定的语言结构来表述自己所感受到的各种空间关系(张斌,1998:1-2)。存在关系作为空间关系中的一种(张克定,2009;2021),同样地,人们在运用语言表达事物之间的存在关系时,会依据其对客观世界的观察、感知和理解采用某种语言结构来进行存在关系的表达,这种语言结构在不断地重复使用中逐渐地固定下来,最终形成表达“存在”义传达存在关系的存在句。总的来说,我们生活中充斥着且一直大量使用着存在句。同样,手语中也有表达“存在”义传达存在关系的存在句。近些年来,手语界一直集中对手语存在句进行描写研究,已涉及了多个国家使用的手语,如丹麦手语(Kristoffersen,2000)、佛兰芒手语(De Weerdt,2008)、芬兰手语(De Weerdt,2016)、美国手语、澳大利亚手语和克罗地亚手语(Pichler et al.,2007)等,但大多手语语言学家并未给予手语存在句一个清晰的定义,有时还会受到有声语言存在句研究的影响,将有声语言存在句的分析方法套用在手语存在句中。总之,手语语言学家对手语存在句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成绩,同时也存在一些缺陷:(1)集中于对手语存在句的描写,尚未从认知的角度对手语存在句进行解释和分析性的工作;(2)未对手语存在句进行定义;(3)与国外手语存在句研究相比,国内手语界对手语存在句的关注甚少。鉴于此,本文首先对手语存在句进行定义,并以中国手语存在句为研究对象,在认知语言学理论框架内,运用“图形-背景”理论理清中国手语存在句的主要表征方式并对中国手语存在句进行认知特征的分析。

1 从“图形-背景”定义手语存在句

“图形-背景(Figure-Ground)”原是由心理学家Edgar Rubin提出的一个心理学概念,后被语言学家Talmy(1978)引入语言研究中,此后,“图形-背景”关系一直被视为组织空间关系的一个基本认知原则(张克定,2009)。Talmy(1978:627;2000:312)定义了图形和背景的本质特征,Talmy认为,图形是一个实体,它是移动的或概念上可移动,背景是一个参照实体,它在时间或空间上是已知,用来确定图形的时间或空间位置。除上述本质特征之外,图形和背景还有联想特征,如图形的时空特征是待确定的、体积较小易移动、不易被感知、感知后易凸显等,背景的时空特征已知、体积较大难移动、较固定、背景性强等。Langacker(1987;1991)从认知的凸显性上定义“图形-背景”,Langacker认为图形是注意力的焦点,是认知中突显的那部分,背景是图形的背景,是为了衬托或突显图形而存在的,背景是认识图形的认知参照点。

无论是何种语言,存在句的认知基础始终是表述事物的存在性或存在关系(储泽祥 等,1997),手语存在句也不例外。一对存在关系可视为一个存在事件,它由存在事件的事件角色和角色之间的关系组成。“存在事件”指的是现实世界中某一事物在其出现到消失的这一阶段中持续占据着一定的空间位置的现象(刘海洋,2019)。在存在事件中,存在主体和存在处所是两个必然出现的要素。其中,存在主体是存在事件描述的焦点,是认知突显的部分,存在处所揭示的是存在事件中的背景要素,它为存在主体提供空间参照点,没有存在住处就没有存在主体存在,没有存在主体,存在处所也变得毫无意义,二者之间有依存关系,表述空间概念。也正因如此,以往众多学者认为存在事件或存在句实质上表述的是空间关系,认为存在句或存在事件以表述空间关系为前提,是空间概念和句子结合的产物(王建军,2005)。因此,用“图形-背景”关系来定义和解释手语存在句及其空间关系是有理据性的。结合我们对存在主体和存在处所的定义,本文认为存在主体是“图形-背景”关系中的图形,存在处所是“图形-背景”关系中的背景。另外,除存在主体和存在处所之外,存在方式也是存在事件中的要素。我们可知,存在事件讲述事物的存在,一个事物必然以某一种方式或状态在空间位置上存在,它蕴含着两个概念:“存在”本身以及实现存在的“方式”,这两个概念并不互相排斥,甚至可以融合:存在的“方式”以“存在”本身为前提,“存在”本身预设存在的“方式”,但并未交代具体为何种存在“方式”。因此,存在方式并非存在事件中必然出现的要素。

在汉语存在句的研究中,我们通常将形式上满足“NPL+(VP)+NP”且表述存在关系或存在事件的结构称为存在句。其中,NPL表示存在处所,通常由表示方位的名词短语构成;VP是带有体标记或副词或两者同时出现的动词短语,有时可不出现;NP表示存在处所,通常由光杆名词或有数量结构或形容词修饰的名词短语构成。从“图形-背景”关系来看,汉语存在句遵循的是“背景先于图形”的语序(张克定,2009;文旭 等,2004)。本文认同存在句应遵循“背景先于图形”的语序的观点,因为存在主体是存在事件中被确定为“存在”的对象,是存在句主要描述的对象,属于被引入的新信息,应出现在存在处所这一已知信息之后(Clark,1978)。以此为鉴,我们在对手语存在句进行定义时,应遵循“背景先于图形”的语序,但鉴于有声语言的语言表征只能通过线性排列(sequential strategy)的方式,而手语既可通过线性排列的方式也可以通过同时产出(simultaneous production)的方式进行表征,我们不采用“背景先于图形”这一固定的线性排序对手语存在句定义,本文认为用“背景引出图形”来呈现更为恰当。“背景引出图形”的形式既体现了存在主体作为新信息应晚于存在处所出现的信息分布模式,又不局限于“背景先于图形”的线性排列。

综上所述,我们对手语存在句进行如下定义:手语存在句指的是至少包含存在处所和存在主体两个要素的手语单句(存在方式可出现,亦可不出现),其中,存在处所为存在主体提供背景信息,存在主体是单句的语义重点,存在处所和存在主体遵循“存在处所引出存在主体”的语序,即“背景引出图形”。在下一节,我们将在手语存在句“背景引出图形”的语序下继续探索手语存在句的表征方式。

2 从“背景引出图形”探索手语存在句的表征方式

由上可知,存在处所和存在主体是存在事件中必然出现的两个要素,“背景引出图形”也是以这两个要素的排列得出的语序形式。除存在处所和存在主体之外,存在时间和存在方式也是存在事件中的要素,但这两个要素未必会在手语存在句的表达中出现,若一旦出现,必然会与存在处所和存在主体一起描述存在事件、激活存在关系。

本节以“背景引出图形”语序为基础,考察存在处所、存在主体两个必然要素以及存在方式这个非必然要素在手语存在句中是如何表征的。按照要素的语义序列,中国手语存在句的表征方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2.1 背景-[有]-图形和背景-图形-[有]

Kristoffersen(2000)曾发现,在丹麦手语存在句中,手势词EXISTENTIAL可表示“有”或“存在”义,常置于背景与图形之间,呈现出“Ground-EXISTENTIAL-Figure”的语序关系。佛兰芒手语中的手势词“HEEFT”和荷兰手语中的“OLLA”也都有“有”之义,且“HEEFT”和“OLLA”的存在句中出现的频率极高,尤其是荷兰手语(De Weerdt,2016)。同样,在中国手语存在句中,聋人也常用手势词[有](1)“[]”英文状态下方括号内的文字表示手势词的意义。(一手拇指和食指伸出,其余手指握拳,食指成弯曲运动状态,见图1)表示最基本的“存在”或“有”义。

图1 手势词[有]

本文认为,“背景引出图形”语序下含手势词[有]的中国手语存在句呈现出两种表征结构:(1)背景-[有]-图形;(2)背景-图形-[有]。例如:

例(1)

译:房子左边有个人(2)“H左”表示左手,“H右”表示右手。。

例(1)是“背景引出图形”下“背景-[有]-图形”的表征形式,它描述了“房子左边有一个人”的情况。手势者首先通过手型、位置和方向构成了[房子]这一描写性手势[例(1)中①]。随后,手势者右手保持①中手势不变,左手表示手势词[有](例1中②③)。此时的手势词[有]用的是手势者的左手而非右手表示,这正说明了存在主体[人][例1中④]在[房子]的左侧而非右侧,交代了存在主体存在的空间位置。因此,在例(1) 中,①和②③中的右手是背景,它们共同勾勒了“房子左边”的空间场景,②③中的左手[有]表示“存在”或“有”之义,④是[人],是图形。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手势者在表达事物间空间关系时,往往是从自身观察到的视角出发的。当我们与聋人面对面进行交流时,我们所看到的手势是镜像后的手势画面(Talbot et al.,1993)。受话者在接收到手势者的空间关系表述后,需要进行180度的心理旋转,这样得到的空间位置表述才是正确。这是“背景引出图形”下“背景-[有]-图形”的情况,除此之外,中国手语存在句还有“背景-图形-[有]”的表征形式。例如:

例(2)

译:那有很多树和花花草草(3)“+++”表示手势动作的重复。。

例(2)是“背景引出图形”下“背景-图形-[有]”的表征形式,完整的手语句子为“春天,小区旁边的公园很美,那里有很多树木和花花草草”,文章例句只截取了有手语存在句的后半段。例(2)最开始的处所代词[那][例(2)中①]指的是前半句中出现的公园,它将存在句与前面的语篇链接了起来,起到了承前的作用(董成如 等,2014),此时的[那]描述的是公园这一空间位置,是背景。接下来的[树][花]和[草][例(2)中③-⑩]是存在主体,是图形。这三个图形泛指公园中存在的树木和花草,三个图形与公园以及图形之间没有明确的空间位置关系,所以受话者在解析该手语存在句时不必像例(1)那样进行视角的转换和心理旋转。

2.2 “背景-图形-V”

除单纯表示“存在”的手势词[有]之外,表示事物存在方式或静态位置的存在动词,如[种][蹲][坐][挂][放]等,同样可出现在中国手语存在句当中。当存在事件中有存在方式时,中国手语存在句主要以“背景-图形-V”的形式表征。例如:

例(3)

译:展览馆挂着许多画儿。

例(3)是“背景引出图形”下“背景-图形-V”的表征形式,它描述了“展览馆中挂有许多图片”的场景。首先,手势词[展览馆]和[墙][例(3)中①-⑤]是背景,手势者通过它们描述了“展览馆的墙上”这一空间位置,交代了存在主体的空间位置。随后,手势词[人][例(3)中⑥⑦]作为图形出现在背景之后,它是存在句的语义焦点,是“展览馆的墙上”存在的存在主体。最后,[挂][例(3)中⑧-⑩]紧跟在[画]之后,它在完成的动词[挂]的基本打法之后,重复着[挂]的动作并持续向右运动。也就是说,例(3)中⑧-⑩的整个手势不仅表示了动作[挂],还反映了[画]的位置和数量,映射出了图形“画”在背景“展览馆墙上”中的存在状态。

例(4)

译:山坡上种了许多苹果树(4)“-图形”表示上接上一行的“图形”标注。。

在例(4)中,手势词[山]和[斜坡][例(4)中①②]描述了一个空间位置。随后,指点手势[那][例(4)中③]在[山]和[斜坡]的基础上进一步精确了图形[平][果][树][苹果树,例(4)中④-⑧]存在的空间位置。最后,手势词[种]紧跟在图形之后,[种]在完成其基本打法之后,在不同位置持续重复着[种]的动作,映射出了图形“苹果树”在背景“山坡上”中的静态位置和存在状态。

2.3 背景-图形

与“背景-[有]-图形”“背景-图形-[有]”和“背景-图形-V”相较,“背景-图形”的表征形式只有存在处所和存在主体两个必然出现的要素。胡文泽(2004)认为,在汉语存在句中,[概念化空间框架(概念化目的物)]的结构框架可以直接反映某物体在空间中的存在关系,“存在”本身无需存在方式来说明。我们可以将“概念化空间框架”视为“背景”,“概念化目的物”视为“图形”,[概念化空间框架(概念化目的物)]的结构框架可以用[背景(图形)]结构表示,这种结构框架在手语存在句中同样存在。例如:

例(5)

译:小河旁边有两座山(5)“-背景”表示上接上一行的“背景”标注。。

例(5)是“背景引出图形”下“背景-图形”的表征形式,它描述了“小河旁边有两座山”的场景。首先,手势语[小][河][这][水][河][边][这][例(5)中①-]是背景,描述了“小河旁边”这一空间位置,[山][二][山][例(5)中-] 是图形。在[背景[图形]]这一框架结构下,我们唯一可以解读出的信息是:背景“小河旁边”、图形“两座山”和“小河旁边”存在“两座山”这一存在事件本身,其他有关存在事件的信息一概不知。又例如:

例(6)

译:树上有鸟儿,在争食。

在例(6)中,手势语[树][例(6)中①-③]和[鸟][例6中⑤]之间有一个指点手势[那],手势者在做出[那]的同时,伴随着抬头和眼睛向上看的动作,这表明“鸟”的位置是在树的上方而不是在树根处也不是在树干,也就是说,[树]和[那]共同构成了图形[鸟]的背景,[那]映射出了[鸟]在[树]上的具体空间位置。在这种情境下,[背景[图形]]-[树[鸟]]的结构框架即可说明“树上存在鸟”的存在关系。

按照存在要素的语义序列,我们将中国手语存在句分成了以上三种主要的表征方式。这里我们还需重点着墨于背景当中的方位词。Emmorey(1995)发现,与美国听人相比,美国聋人在表示方位关系时,很少使用IN或NEXT TO等表示方位的固定化手势方位词。在上面(1)-(6)例句中,我们涉及“上”“旁边”“左”等的方位关系,但手势者并没有直接使用固定化的手势方位词[上][旁边][左边](中国手语中存在[上][下][旁边][左][右]等手势方位词),而是通过手势词之间的空间位置将方位关系表达出来。我们认为原因有二:一是手语注重视觉上的空间方位感,若物体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可用手势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来代替,那手势方位词的使用就会减少。二是[旁边][左][右][上][下]等手势方位词本身的手势打法的方位空间感不强,相比较而言,将物体之间的“上”“下”“旁边”等空间位置关系通过手势之间的空间位置关系表达出来会更加直观,视觉性也会更强。上述现象在注重视觉空间方位感的手语中普遍存在,但有时会有所不同。例如:

例(7)

译:过年亲戚都来我家,屋里很多人。

例(8)

译:书房里有个大书架。

例(7)和(8)的方位词[里面][例(7)中⑧⑨和例(8)中③④]均出现在提供空间位置的[家]和[书][房子]后面,它们共同组成背景。从[里面]的音系参数来看,五指并拢掌心朝内象似性地描述了一个容器的边缘,另一手伸出的食指位于掌心内侧则象似性地表示物体在容器的内部。由此我们可看出,[里面]是一个手势打法空间感较强的手势方位词。因此,在注重视觉空间方位感的手语中,它常用于可提供空间概念位置的手势词之后,两者共同构成背景要素。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表示“里面”概念的手语存在句都要用手势方位词[里面]来表示。例如:

例(9)

译:箱子里有三个东西。

例(9)中[箱子][例(9)中①-③]的手势打法象似性地描述出了箱子的轮廓,勾勒出了一个在空间视觉上有具体容积和容形、有容器里外之分的容器形象。这在种情况下,[箱子]的手势打法空间感已经很强,它的后面就无需再增加一个同样手势打法空间感强的方位词了。当背景的范围不确定或范围较大且边界较模糊时(如例7和8),聋人无法通过背景的手势打法与图形建立“在……里面”的空间关系时,就需要使用视觉空间方位感强的方位词[里面]来表示。

3 从“图形-背景”关系看手语存在句的认知特征

在上一节中,我们基于“背景引出图形”的语序对手语存在句的主要表征形式进行了分析。从认知的角度看,手语存在句的表征形式必然有其独特的语义特征,而语义问题又往往和人的认知密不可分(陆俭明,2021),手语存在句反映着聋人对现实世界中存在关系的认知(蒋平,2021),反映着手语与有声语言之间的共性与个性特征。鉴于此,本小节我们将从“图形-背景”关系剖析手语存在句的语义及认知特征。

3.1手语存在句中的时空不平衡性

我们已知,时间和空间是定位事物的两个基本方位框架,它们为存在着的事物提供关系网络和基准(王建军,2005)。同时,时间和空间作为构建语言的两个基本概念,同样构建着手语存在句。总结来说,时间概念和空间概念在表达手语存在句表达存在关系时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我们首先来看空间概念在手语存在句中的情况。从语言自身的属性来看,手语的产生和感知与有声语言有很大的区别。有声语言由唇、舌、声门等人体发音器官彼此协调运作后发出声音,后由声波传入人耳,被听话者接收和理解。手语则由身体部位(手、胳膊、面部等)产生,后由光进行传播,最终被人视觉系统所接收,所以手语是在空间中架构、可视、注重视觉空间性、重视空间体验。从手语存在句的表征形式来看,“背景引出图形”的语序、背景图形手势词的手势打法、手语方位词和指点手势的使用都凸显了图形背景间的空间关系,表明空间概念是手语存在句的突显要素。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手语存在句乃至整个手语语言系统具有强空间性的特征。

接下来我们来看时间概念在手语存在句中的情况。我们对“时间”概念本身一直没有一个翔实的概念描述,我们对它的所有理解都是基于其他概念的,如空间、运动或事件等(Lakoff et al., 1999: 137;文旭,2019)。在汉语存在句中,处于句式中间位置的存在方式通常由动词及体标记“着”或“了”构成,用来表示句中图形的运动或静止状态,被视作是汉语存在句中时间概念的体现。在手语存在句的四种主要表征形式中,仅有“背景-图形-V”中有存在方式。就“背景-图形-V”来说,存在方式居于背景和图形之后,处于句末的位置。我们已知背景和图形是手语存在句中两个重要的语义要素,其中,图形更是手语存在句的语义焦点。手语存在句中的存在方式在语义焦点完结后才出现,它实则是一个补充性的成分,它补充说明图形在背景中的数量或状态,属于与“存在关系”本身并不十分相关的信息。那么,“背景-图形-V”可用“次焦点-焦点-非焦点”的信息结构来表示。由此可得,手语存在句中的时间概念并不是手势者想要突显的要素,手语存在句中的时间概念和空间概念是不平衡的。

3.2 手语存在句的主题性与注意

虽然手语和有声语言有着不同的语法体系,同时也在语言的产生和感知上也有较大的差异,但聋人和听人在语言的句法结构上也有相似住处,这源于聋人与听人在认知上的共性。本文认为中国手语存在句与汉语存在句在句法结构上有相似之处,这源于中国聋人与听人的认知共性,它主要体现在中国手语存在句与汉语存在句的主题性和注意观上。

王建军(2003:94-105)论述了汉语存在句的主题性特征,即从汉语存在句的结构以及语义语用功能来看,句中图形和背景为句子的句法重心,是句子不可或缺的两个部分,中段动词是句中唯一可不出现的成分,这与我们在第二节中所得出的结论异曲同工。由此可得,中国手语存在句与汉语存在句的句法结构同是“图形-背景”关系的反映,句法结构中的背景和图形与动词的联系松散,属于非动词中心的模式。

我们已知,图形是句子重点描写的对象,背景是图形所在的环境,也就是说,图形是认知语言学注意观中最突出的对象。中国手语存在句和汉语存在句都遵循“背景引出图形(或背景先于图形)”的语序,这使得两种存在句注意力重心放在了句末,而我们又普遍认为语言中处于句首的主语是图形(蒋平,2021)。因此,汉语存在句与中国手语存在句的注意力焦点与普通句式不同。汉语存在句与中国手语存在句中的存在处所作为认知结构中的背景,是句子的第一信息实体,但它不是句子的语义核心和关注点,整个句子的表述是为了让人们注意到图形,从而引出关于图形的更详细信息。综上所述,中国手语存在句同汉语存在句相同,它们同为主题句,它们的注意焦点并非处于句首的背景信息,而是由背景引出的图形。

4 结论

鉴于手语学界一直未给予手语存在句一个清晰的定义,本文尝试性地用“图形-背景”关系定义了手语存在句。同时,鉴于国内手语界对手语存在句的关注甚少,本文重点分析了中国手语存在句的表征形式和认知特征。本文认为中国手语存在句是基于“背景引出图形”的语序,以“背景-[有]-图形”“背景-图形-[有]”“背景-图形-V”和“背景-图形”为主要表征方式、表示事物间空间关系和存在关系的手语单句。由于手语的产生和感知与有声语言有较大的差异,手语自身又有较强的空间性特征,中国手语存在句中的时间概念和空间概念表现出不平衡性。同时,基于听人与聋人在认知上的共性,中国手语存在句与汉语存在句都具有主题性特征,两种句式的注意焦点同为由背景引出的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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