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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地女性在传统家风传承中的作用

2022-05-15牛婷吴蕴慧

名作欣赏·评论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女性作用

牛婷 吴蕴慧

摘要:家风文化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先贤智慧的结晶。在吴文化的熏陶和涵养下,吴地女性逐渐在社会和家庭中凸显出独立自强的主体意识,在家庭中的作用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奉帚箕”“主中馈”。她们吃苦耐劳、默默奉献、相夫教子、和睦家族、勤俭治生,在传承重教、和谐、向善的家风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吴地 传统家风文化 女性 作用

家风,或称家声,是家庭或家眷世代沿袭的风气及生活作风,是一个家族长期孕育而成的文化和道德氛围,是家庭伦理和家庭美德的集中体现,对家族的延續、民族的传承都具有重要的影响。

追根溯源,“家风”最早见于西晋文学家潘岳的《家风诗》,其中“靡专靡有,受之父母”,“义方既训,家道颖颖”的语句,是通过追颂祖德,叙述父母家风的熏陶,表达对家风的敬重之意、传承坚守。两晋之后,“家风”一词逐渐通行起来,尤其是北朝,使用更为频繁。白此,“家风”还常常和门风互用,如“门生故吏遍于天下。而言色恂恂,出于诚至,恭德慎行,为世师范,汉之万石家风、陈纪门法,所不过也,诸子秀立,青紫盈庭,其积善之庆欤”①,“少而清虚寡欲,好学有家风”②。唐宋明清时期又涌现出一批反映家风文化的代表性作品,如司马光的《训俭示康》、张九龄的张氏《祠规》、曾国藩的《曾国藩家训》等。正如《魏书》卷九十一中的“渐渍家风”一词所形容,“家风”是家庭在发展延续过程中的精神文化建设的结果,是一代又一代先辈生活和智慧的结晶。

传统家风文化内涵丰富,所蕴含的思想智慧更是博大精深。其中,修身之风为第一层内涵,即尚品崇德,慎独自省;齐家之风为第二层内涵,即孝悌为本,夫妻相敬;处世之风为第三层内涵,即以和为贵、诚实守信;治国之风便是最高层次的内涵,即清正廉洁,精忠报国。修身、齐家、处世、治国,既相互融合、相互渗透,又层层递进、意气相连,凝结着儒家家国同构的情怀。

一、吴文化对吴地女性的涵养

吴地,起初指的是吴国领土,其大致是以如今的江苏长江以南区域为中心,最南边至钱塘江以北,最北边至苏北废黄河以南区域。现如今吴地,通常指以太湖流域为中心的江浙沪地区,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统称的长江三角区。白唐宋以来,经济重心不断南移动,吴地历经明清繁荣,在当代不仅成为中国财赋重地,更是孕育出了底蕴深厚、睿智灵秀的吴文化。

吴文化,包含了吴地从古至今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一切成果。其历史源头,可追溯到泰伯、仲雍奔吴。泰伯、仲雍为让位季历之兄,连夜奔赴荆蛮,来到江南定居下来,并入乡随俗,“断发文身,以示其不可用也”。他们将北方先进的金属冶炼和农耕技术带到了当时处于荆蛮之地的江南,历经数年建设终于在江南地区立足。吴文化从诞生之际起所承载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价值观,不仅与六百多年后孔子“克己复礼”的观点高度吻合,而且也切合了八百多年后孟子“民贵君轻”的思想主张。由此看来,吴地文化日益昌盛以及后世家风不断勃兴的现象就不难理解了。漫漫历史长河中,吴地不断涌现出言、顾、陆、张、范、朱、徐、归、翁、潘等名门贵族。这些贵族在历史的推进更迭下,又荟萃出优良的传世家风,影响并涵养着一代又一代吴地子弟,以至于望族繁盛,人才辈出,如“怀橘遗亲”的陆绩,“先忧后乐”的范仲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山中宰相”的王鏊,“两朝帝师”翁同龢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在吴文化的熏陶下,吴地的女性也逐渐展现了独具特色的姿态,并在吴地家风的延续传承上奠定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回望中国古代千百年来,女性一直处于封建宗法制度的压迫之下,“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根深蒂固。“男尊女卑”的世风使她们在不同的时代思潮中承受着命定的悲凉;“三从四德”的标准更为女性铐上了一条无形的精神枷锁。白明中叶后期、个性解放思潮倡导后,稳固的封建伦理体系出现了一丝松动,社会更为重视宗族素质修养的提升,这就为女性在家庭中作用的发挥提供了有利条件。

明清时期,吴地社会经济的发展开始突破封建农业经济的框架,形成了商品经济发达、手工技艺先进、封建文化繁荣的特殊景观。经济的繁荣促进了文化的发展,家族文化氛围也愈加浓郁。这一时期,随着社会要求的提高,吴地女性不再仅仅是繁衍后代的_T具,她们德才兼备,相夫教子,在延续家族的地位和传承家族文化方面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社会分工的细化以及吴地独特的经济结构,也使得吴地的妇女们能在不同的行业和领域脱颖而出。如在桑蚕业比较发达的湖州地区,流传着“公家赋税,吉凶礼节,亲党酬酢,老幼衣著,唯蚕是赖,即唯健妇是赖”③的说法,足以证明女性在商品生产劳动方面的贡献以及经济地位的提升。在文学创作方面,吴地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大力支持和鼓励女学,袁枚、陈文述多次招收女弟子,多次倡导女性文学,女性主体意识逐渐觉醒,她们挣脱封建藩篱的牢笼,渴求知识和争取独立。其中较为著名的是以沈宜修为代表的吴江沈氏女作家群和以叶氏三姐妹为代表的吴江叶氏女作家群。清代朱彝尊曾赞日:“门才之盛,甲于平江,而子姓继之,文采风流,代各有集。”清代沈德潜也曾评日:“吴江之擅诗文者固多,而莫盛于叶氏。”此外,通俗文学和地方戏剧的繁荣与发展,也为吴地女性的参与提供了契机。她们不仅参与创作,还投入演出中,在戏曲剧艺的表演上展现了精湛了技艺和极高的天赋,如有梁溪女子陶贞怀、浙江徐致和等吴地女性所作的《天雨花》、淮安女子邱心如的《笔生花》、杭州女诗人陈端生所著的《再生缘》等,流传甚广,雅俗共赏。

二、吴地女性在家风文化传承中的作用

明清时期,吴地女性所发挥的作用早已远超越了传统意义上的“奉帚箕”“主中馈”,她们逐渐在社会和家庭中凸显了独立自强的主体意识。在家庭内部,女性地位同步提升,她们在家风建设与传承中的作用也不容小觑,以至于“贤妻良母”这样的角色,往往助推着家族的成长、兴盛和繁荣。

“家学精湛、志在经世、善于施教、门风优雅、行操清峻”,这是出将入相的巨族世家常州庄氏的家风特点,庄氏在江南文化家族中也是最具代表性的群体之一。其中就涵括了董太夫人的家规思想。例如,董太夫人曾说:“大儿子不可不认真教诲,哥之好处,弟未必肯学,哥之不好,弟便与酷似,一起坏了。”董太夫人对庄氏家族家庭教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五个儿子,两人中进士,两人中举人,孙子和曾孙两代中,六人中了进士,四人中举人,更是流传后世。吴地女性凭借着自身的聪明才智,吃苦耐劳、默默奉献、相夫教子、勤俭持家的品行,不仅书写了该区域女性的魅力,而且传承着重教、和谐、向善的家风。

(一)培养子女,文化育人

子女教育关乎着家族文化的传承和兴旺,历来被吴地名门望族视为头等大事。他们以“簪缨继世,科第传家”来激励子孙发奋读书,希冀达成科甲仕宦、显亲扬名的人生目标和家族宏愿。有清一代,全国的状元共有114位,吴地就有46名,占据总数量的四成,其中苏州更是享有“状元之乡”的美誉。这些荣登仕途的学者,除了自身勤奋好学之外,多数受到了母亲言传身教的影响。“同胞三鼎甲”徐元文、徐乾学与徐秉义,其母顾氏便功不可没。据《徐氏家乘》的记载,顾氏“性明敏,有远识。夫游学在外,综理家政,条理具备。训子极严”,“所读之书,必令背诵,师或他出,即亲为训读,常潜至书室听子谈论,如讲经史则喜,间或语博塞游戏事,即怒而责,至加忧楚”④。正是在顾氏这样的慈母严师的敦促下,徐氏三兄弟“课诵恒之午夜不辍”,徐家也成就了兄弟三人皆官贵文名的佳话。明代诗人毛奇龄也曾在《昆山徐母顾夫人寿》中称赞顾氏“教儿尝秉和熊志,相士仍吟弋雁诗”。又如,江苏常州籍张慧言之妻吴氏培育其子终成国子监生,阳湖洪亮吉之母蒋氏精心督教两个儿子读书做人,耐心教导、传授所学于沈括的其母许氏,还有经训克家的毕沅之母张藻,“通经书,略解吟咏”的郭逢吉妻子潘氏,等等。在这些贤母的身上,我们感受到了吴地女性的品德、才学、智慧,以及眼见和卓识。她们以身作则、顽强自立,将厚爱与严管相结合,在子女成长的过程中循循善诱、植矩悬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对子女品格的塑造、学业的达成方面具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二)和睦家庭,相夫敬孝

“父之笃,兄弟睦,夫妻和,家之肥也”。自古以来,家庭和睦都是一个家庭兴盛的根本。在以男权为中心地位的传统家庭中,女性的品德和举止俨然成为家风门范关注的重要方面。清代王相母的《女范》中曾写道:“闺阃乃圣贤所出之地,母教为天下太平之源。”⑤这足以看出女性的教养对家庭和睦的重要意义。作为妻子,夫妻间应相互尊重、相敬如宾。《幼学琼林·卷二·夫妇》中写道:“夫妇和而后家道成。”意为只有夫妻和睦了,家境才会殷实。“夫不义则妇不顺矣”⑥,为人夫首先应做到守义,为人妻也要体谅丈夫,二人心系一处、同气连枝,凡事以和为贵、顾全大局。这种家风的养成,不仅体现了夫妻双方各自的涵养,也能营造出美满和谐的家庭环境。东汉贤士梁鸿与其妻孟光“举案齐眉”的爱情故事,至今都广为流传,孟光追求纯粹爱情、不顾物质的纯洁品格,成为后世无数妇女所赞颂与效仿的榜样。明代苏州吴江才女沈宜修,“四五龄即过目成诵,瞻对如成人”⑦。十六岁时嫁与吴中叶氏第二十四世叶绍袁为妻,婚后琴瑟和美称一时佳话,为不影响丈夫读书,舍弃了白己喜爱的诗歌创作,整日精心料理家务,归时鹿车布裳,毫无怨色。叶绍袁曾在《亡室沈安人传》中写道:“……性好洁,床屏几幌,不得留纤埃。”刚结婚时的一床翠绡床帓,“寒暑不易,色旧而洁整如新”,可见沈宜修低调内敛,善于持家。叶绍袁准备科举考试时,每每作文都要拿回家让沈宜修批改指正,而沈宜修均能指出不足之处,甚至还亲手抄写丈夫所需要的文章。除了生活上的伴侣,沈宜修更能与丈夫在精神上共鸣。每每叶绍袁落魄失意之时,她都能给予鼓励和支持。叶绍袁最终不负所望,金榜题名,步入仕途。

女性在家庭中的角色除了为母、为妻,还有一个较为重要的是为儿媳。作为儿媳,女性应恪守孝道,敬奉长辈。与才女沈宜修不同,明朝夏诚明之妻王氏,只是吴地无锡种田人家的女子,却被列为中国古代十二孝女之一。她的故事也一直广为流传:明夏的王氏家里穷苦,又恰逢荒年和丈夫外出。于是王氏日夜纺纱织布,不辞辛劳地伺候公婆饮食起居。一日,婆婆走进厨房,看到王氏正吃着野菜米糠,感动落泪。王氏八十多岁离世时,她的家人在梦里恍惚看到有举着旗帜、奏着乐曲的人来迎接王氏。同里有个贡生,每次路过王氏的家门口时,定会在她的门外作三个揖,以此来表示恭敬。

由此可见,吴地女性具有温婉体恤、情感细腻、敬老守孝、甘于奉献等性格特点。她们集贤德和贤惠于一身,宜家宜室,对家族的延续和家风的良性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

(三)善于治生,崇俭向善

明清时期,吴地商品经济自身的发展开始超越传统农业经济的束缚,社会生产方式、消费结构、思想观念均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嬗变。原本拘泥于家庭中的妇女,为维持家庭生计,也纷纷投入商品经济中。在手工业中,尤其是在吴地发达的丝织业中,妇女们展现了她们精湛的技艺以及吃苦耐劳的品质。她们巧手弄纤云、夜以继日地劳作,不仅提高了在家庭中的经济地位,而且为吴地丝织业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享有盛誉的湖州双林镇东庄的“倪绫”便出自当地倪家。而倪家靠的是数代女性在丝织技艺方面的传承和秘籍。“龙睛突起而光亮”是对其成品最好的概括与形容,昂贵的价格更是为四面近邻所慕,以倪家女性为代表的吴地女性在丝织业中所创造的经济价值,令人刮目相看。明代南浔镇四乡农妇日日纺纱织布,所谓“篝灯相从,夜亦作,一月得四十五工,计日成匹……”⑧描述的正是吴地女子不分昼夜赶工织布的画面。据明末《沈氏农书》估算,一位男性劳动力每年也就差不多种上八亩的水稻,扣除租额后,上好年成净得米八石,按照平时的价位计算可值银八两;而家里若是有两名女性劳动力,每年可以织布一百二十尺,将成本、两个人的口粮和一切费用扣除后,能够净得银三十两。如此计算,一名女性织绢的收入相当于两位男性劳动力所得。也就是说,吴地妇女如果从事育蚕、丝织行业,她们的经济收入足以负担起整个家庭开支。吴地女性在经济劳作中发挥的作用已经不再是“佐理”的性质,有的甚至是家庭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可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吴地女性在从事生产劳作中的艰辛,也促使她们养成了勤俭持家的传统,祟德向善,崇俭尚廉,懂得量人为出、治生之道。难能可贵的是,她们把“俭”作为自己的生活态度,而对他人,尤其是需要帮助的人却毫不吝啬。如《虞山庄氏家训》中就说过,贫穷但是热于施舍慈善的人,其功德比富人高于好几倍;而富有却吝啬自私的人,尽管蓄银无数,其罪恶也高于穷人好几倍。吴地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顾炎武,其幼时家中有田四五十亩,收入非常可观。但顾母未曾有过私蓄,将家中的收入用来帮助救济周边的邻居,自己和儿子过着节约俭朴的日子,用生活的清贫锻炼顾炎武的意志力。后来为官的顾炎武正义清廉、品德修洁,深受百姓爱戴。吴地女性开源节流的观念、崇俭不吝的意识对家庭成员,尤其是对子女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对清廉节俭家风的具有助推作用。

吴地自古以来,经济繁荣,人才辈出。吴地的优良家风更是代代相承、经久不衰。吴地的女性也不只是家风、家训的浸染者和践行者,也是家族文化的倡导者和培育者,更是家风、家训的传承者与弘扬者。

①[南朝梁]魏收:《魏书》,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1304页。

②[唐]李百药:《北齐书》,中华书局1972年版,第558页。

③《乾隆湖州府志·风俗》,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刻本。

④郭彩琴:《状元辈出与苏州家庭教育》,《苏州大学学报》1997年第3期,第108页。

⑤刘冬:《中国传统女德研究》,2017年河南大学硕士论文集,第40页。

⑥檀作文:《颜氏家训·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中华书局2011年版,第34页。

⑦[清]黄宗羲:《明文海》,见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456册),台湾商务印书馆,第592页。

⑧许周鹣:《吴地女子“内刚”品性溯源》,《常熟高专学报》2003年第3期,第118頁。

参考文献:

[1]龚娱.论中国传统家风文化及其时代传承[J].文化学刊,2020( 12).

[2]杨菊华,刘轶锋.论新时代优良家风的历史溯源与主要意涵[J].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19(2).

[3]陶莉.明清时期吴地廉洁之风盛行探微[J].名作欣赏,2019 (35).

[4]段继红.清代吴地女学的兴盛与吴文化[J].苏州大学学报,20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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