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地方政府财政信息公开差异化竞争研究
——以省级社保基金透明度为例

2022-05-09马恩涛

经济与管理评论 2022年3期
关键词:省际泰尔透明度

马恩涛 杨 璇

(山东财经大学财政税务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随着信息化和数字经济的发展,不断加强政府信息公开力度及其规范性、努力打造“透明政府”成为世界发展潮流。近年来,我国也逐渐加强财政信息公开,2008年颁布并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2011年印发了《关于深化政务公开加强政务服务的意见》,用以提高政务信息的公开度、透明度来加强人民外部监督。信息公开和透明度既有联系也有区分,信息公开是指国家行政机关和法律、法规以及规章授权和委托的组织,在行使国家行政管理职权的过程中,通过法定形式和程序,主动将政府信息向社会公众或依申请而向特定的个人或组织公开的制度;透明度是这些信息要在规范的时间内,规范的行为内,如实地对公众公布。透明度为信息公开的结果。

关于财政信息公开及透明度的文献既有对财政信息公开及透明度意义与地位的探讨,也有对财政信息公开与透明度原因的研究,更有对财政信息公开与透明度影响的探究。财政透明度与政府预算紧密相关且对其起着促进作用。而各类国际组织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都非常关注财政透明度(Renzio和Wehner,2017)[1]。对于政府为何会进行财政信息公开,一般认为其是一种政府行为,政府主要会权衡以下两种因素来进行信息公开:一是声誉因素,即地方政府需要服从中央政府的要求和满足社会公众的需求,会尽可能地进行财政信息公开(Deng等,2013)[2]。二是风险因素,即地方政府需要遵守《保密法》的法律要求以及需要承担因过分暴露财政信息而导致的不利后果,会尽可能少的进行财政信息公开(曾军平,2011[3];Hollyer等,2015[4])。鉴于以上两种因素的影响,地方政府在进行信息公开时,会进行相互参考,产生“竞高”或者“竞低”的标杆竞争;有学者从地方标杆竞争的视角出发,进一步探究了财政信息公开陷入“低水平陷阱”的具体原因(刘金东、张艺,2015[5];刘金东等,2019[6])。

对于财政信息公开及透明度的影响,有学者重点研究财政透明度与政治之间的关系,发现透明度与政治参与度以及问责制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会对政治投票率产生较大的影响(Aaskoven,2020[7];Sanja,2020[8]);有学者侧重于探究财政透明度与公众之间的关系,发现财政透明度与公众信任存在正相关关系,提升财政透明度会增强公众的信任度,公众参与也会促进地方债务信息公开(刁伟涛等,2020)[9];有学者重点关注财政透明度与腐败之间的关系,发现财政透明度与腐败程度呈负相关关系,即财政透明度越高的国家其腐败程度越低,增强财政透明度可以起到预防腐败的作用(申亮,2005[10];Chen和Neshkova,2020[11]);也有学者探究了财政透明度与投资之间的关系,发现财政透明度起着吸引外国直接投资(FDI)的作用,提升财政透明度不仅有助于吸引更多的城市外商投资,还会对邻近城市的外商投资产生“竞争性”效应(Cicatiello等,2020)[12];还有学者对财政透明度与信用评级、经济增长之间的关联关系进行了研究(Arbatli和Escolano,2015[13];王汇华,2020[14])。

此外,还有不少学者将财政透明度与政府债务相挂钩,深层探讨二者之间的关系:以财政透明度为视角,发现财政透明度对政府债务规模具有抑制效应(马文涛、张鹏,2020)[15],且二者呈倒U型关系(肖鹏、樊蓉,2019[16];马文涛、张鹏,2020[15]);财政透明度的提高能够降低融资成本并提高投资率,从而抑制政府债务规模扩张(马文涛等,2020)[17];提升财政透明度是降低地方政府债务风险的有力辅助手段(邓淑莲、刘潋滟,2019)[18]。也有学者验证了财政透明度与不同维度不同层级事务的关系(李丹、裴育,2016[19];杨志安、邱国庆,2019[20])。还有学者针对省级社保基金透明度进行研究,张永杰(2012)[21]就曾分析社保基金信息公开存在的问题,提出建立智能化管理及公开社保基金信息管理模式;朱颖等(2018)[22]借助省级面板数据具体探究了公众诉求与财政透明度间的关系,发现公众对“三公”消费问题的关注会推动地方社保基金透明度的提升。

纵观前人研究,有以下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技术上,大多未考虑到滞后效应的影响,即本年所做的信息公开选择往往参考前一年的信息公开结果。刘金东(2019)[6]等基于当年其他省份的信息公开程度对当年本省份信息公开程度的影响,由于财政信息公开属于各省份同时做出决策的同时博弈行为,以上设置本身就不符合常理。二是现有研究多采用整体财政透明度的数据,而总体财政透明度的数据往往得分较低,这很大程度上源于现在预决算的基础工作做得不好,编制不够精细,地方政府想公开但苦于自身预决算没有达到如此精细的程度,从而易造成“科目无人区”的现象,即统计条目与现实不匹配,造成统计科目得分空缺。

二、社保基金透明度的泰尔指数分解

(一)数据来源与优势

在财政信息公开内容中,社保基金占有重要地位,社保基金信息由于其账目条款较为完备相对于其他财政信息更具有代表性,即选用社保基金透明度存在着信息公开的共性以及社保基金信息公开的个性。本文所使用的社保基金透明度数据,均来自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2009年至2018年进行的中国财政透明度调研。采用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比是用实际获得信息项得分数除以应获得信息项得分数的比值,该比值介于0到1之间。如果社保基金事项中一项都未获得,就是0;如果全部获得,就是1。为了保持前后数据的统一性,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采用百分制,即用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比乘以100换算得到。

(二)得分情况

我们利用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每年所做的大陆地区31个省份社保基金透明度进行统计,发现我国社保基金的信息公开程度呈现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趋势,但变化幅度并不大,即使只看最高的2018年社保基金透明度平均得分也只有60分,距离完全的信息公开差距较大。如果我们将视角转移到每个省份来看,各省份的社保基金透明度呈现出变动幅度极大的趋势,不仅不同地区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存在差异,而且同一地区不同年份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也时上时下,并不是按照持续向上的单一方向变动。

(三)泰尔指数分解推导

不同地区以及同一地区不同年份社保基金透明度存在非单一方向变动,而财政透明度估算的是省级政府的财政信息公开行为。我们采用泰尔指数分解的方法来具体探究省级社保基金透明度的差异变化。作为一个无量纲化的数值,泰尔指数值的大小与差异性呈正相关关系,值越大说明差异越大,值越小则说明差异越小。

假设i、l分别为地区、省份标号。按照东部、东北、中部、西部四大经济区域划分四个地区,其中东部地区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10个省市,东北地区包括黑龙江、吉林、辽宁3个省份,中部地区包括山西、河南、安徽、江西、湖北、湖南6个省份,西部地区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2个省市。按照31个省份的划分,每个省份都有30项关于社保基金的信息,全部合计则有930项。若以全部930个社保基金信息调研事项的得分为基础样本,考虑上述四个经济地区内省际与地区间差异的分解,则泰尔T指数分解如下:

(1)

(四)实证分析结果

1.总体分解结果

利用泰尔指数分解方法,计算出2009-2018年我国社保基金透明度差异程度,如表1所示。

表1 泰尔指数分解结果

由表1可知,总泰尔指数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呈倒U型趋势,由2009年的0.0834增大到2015年的0.2688,然后又减小到2018年的0.0360,说明我国社保基金透明度的总体区域差异呈现出先扩大后缩小的态势。另外,地区间的泰尔指数在相邻年份间表现为上升-下降的规律性波动变化趋势,说明地区间的差异在扩大-缩小间做往复波动变化,且从贡献率的角度来看,同一地区不同省份的贡献率是波动的,没有统一规律,总体看呈现为先上升、后下降再上升的趋势,未出现所谓的收敛迹象,因此与相关学者所言的标杆竞争并不匹配,这并不符合地方标杆竞争的特征。为进一步弄清社保基金透明度的泰尔指数变化规律,本文对总体泰尔指数及地区间、省际的差异进行了对比分析,发现总体泰尔指数、地区间以及省际泰尔指数均是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趋势,而省际差异的泰尔指数走向与地区间差异的泰尔指数相差较大,且更与总体泰尔指数相靠近,即贡献了总体泰尔指数的大部分。

2.地区间差异的内在因素

造成地区间差异的内在因素似乎无法归因于经济发展因素。尽管四大经济区域的经济发展水平千差万别,但其地区间社保基金透明度泰尔指数差异相较于省际,差别并不大(见表2)。自2009年至2018年,对总体差异的贡献率均在30%以下,最高达2015年的29.05%,最低至2013年的2.54%。

表2 社保基金透明度泰尔指数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在于以下两点:一是全国范围内的社保基金信息由全国社会保险基金理事会进行年度报告,各省份社保基金信息公布条目及规则一致,因此各个地区的社保基金信息公开相差不大。其次,在于地方政府的主观行为,出于“中庸”思维以及政绩考虑因素,即公布越多的信息也越容易暴露各种问题,不利于凸显政府的政绩,地方政府可能参考其他地方政府的信息公开情况,与之保持相近的财政信息公开水平。地区间差异的总体趋势呈倒U型,在2015年达到顶峰,究其原因,在于中央政府自2010年起试点编制社保基金预算,在2013年正式报送人大审批,面对制度的不断完善,各省份的反应是不同的,他们既畏于“风险效应”考虑自身情况又想参考其他省份的做法,特别是同一地区内的省份可能都会参考其地区内其他省份的做法,不同的地区做法也不尽相同,因此地区间差异也随之达到最高水平。

3.省际差异的内在因素

地区内省际的差异部分贡献了泰尔指数的绝大部分,且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波动形式。从贡献率来看,省际差异对总体泰尔指数的贡献率普遍在70%以上,最低至77.41%,最高至97.46%;从发展趋势来看,同总体趋势以及地区间差异趋势相同,省际差异的变化趋势也是呈现倒U型。

若归因于经济水平的原因,即随着经济水平的发展,经济水平不同的各个省份会造成其省际社保基金透明度非均等化加强的变化趋势,但是上文所呈现的结果并没有呈现出非均等化,反而社保基金透明度的泰尔指数从总体到省际均保持稳定的水平。因此,很难归因于经济水平的发展,相反,对于省际差异的内在因素,本文可能归因于各省政府的“中庸”治理原则,所谓“中庸”治理,是政府以仅公布法律规定的方面为基础,保证政绩的最大化。2015年省际社保基金透明度的差异度同地区间相同,都是达到顶峰。这一时期,正值社保基金预算制度报送人大审批,各省对于法律的反应速度以及做法各不相同,会源于“风险效应”的考量来公布自身的财政信息,导致省际的差异较大。在审批后,各省又延续以前的“中庸”治理原则,因此省际社保基金透明度与以前持平。

总体而言,在2015年之前社保基金透明度的地区间差异和省际差异都呈现出上升趋势,并在2015年达到差异最大化,随后出现下降趋势。究其原因在于国家对于社保基金信息公开的要求的变化,各省份对社保基金信息的公开程度从明显差异逐渐趋同,特别是2015年之后,各省份对社保信息的公开程度都明显提升,之间差异缩小,显示出地区间和省际差异化程度减弱。从泰尔指数分解结果来看,显示地区间差异不大,地区内省际差异贡献较大,这似乎表明经济发展水平并不是造成透明度差异的原因。地区内省际差异贡献较大,且近年来绝对水平差异处于逐年下降的态势,这很可能与地区内省际政府竞争行为有着直接关系。

三、地方政府财政信息公开的竞争行为

财政信息透明度地区间呈现明显差异,为了探究造成地区间差异的原因,本文借鉴空间计量模型进行实证检验。传统的空间计量模型主要包括以下四种:空间滞后模型(SLM)、空间误差模型(SEM)、空间杜宾模型(SDM)以及空间自回归模型(SAR),以上四种空间模型虽然可以解释被解释变量及解释变量的空间关联,但是却无法解释政府间标杆竞争或者差异性竞争的行为。政府间相互竞争总体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指空间上的正相关,即“你高我也高”的“竞高”行为或者“你低我也低”的“竞低”行为,一类是指空间上的负相关,即“你高我就低”或者“你低我就高” 的差异化竞争。传统空间计量只能粗略判别是空间正相关还是空间负相关,但是对于判断政府间竞争行为到底属于哪一种更具体的类型则无能为力。对于政府竞争是属于标杆竞争还是差异化竞争,采用普通的空间计量模型无法得出答案,本文采用由Fredriksson和Millimet(2002)[23]提出的非对称反应模型来探究政府对于社保基金信息公开行为的竞争类型。

(一)模型设定

空间自回归模型如式(2)所示:

(2)

Fredriksson和Millimet提出的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如式(3)所示:

(3)

在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的基础上,加入与排名相乘的交互项形成新的非对称反应模型如式(4)所示:

(4)

为了验证结果的真实可靠以及考察不同情况下的空间溢出效应,本文采用多个31×31的空间权重矩阵:具体包含二元邻接矩阵W1、地理距离矩阵W2以及经济距离矩阵W3。所设置的二元邻接矩阵是空间计量中最常用的矩阵,它的原理为:当两个省份在地理位置上接壤时,将其设置为“1”,反之,设置为“0”,为保证矩阵的规范性,我们将矩阵进行标准化处理,使得每一行之和为1,同时,为了避免孤岛效应,将海南设定为与广东和广西接壤。此外,简单的二元邻接矩阵无法确切衡量出两个省份真实距离,因此,我们用两两省份省会城市中心距离的倒数来设置地理距离矩阵,同时也进行了标准化处理,以此深层验证邻接地区间的空间溢出效应。考虑到政府信息公开的行为会参考经济发展水平相仿的省份作为参照,因此也采用了两两省份研究期内人均生产总值均值差的倒数来设置经济距离矩阵。

(二)变量选取与数据来源

1.核心变量。本文核心变量是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其数据来源于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的《中国财政透明度报告》,采用2009-2018年10年的统计数据。由于非对称反应的模型设定,需要损失第一年的数据样本,因此本文面板回归数据为2010-2018年透明度数据。当年所得出的财政透明度得分是根据前两年的财政信息公布得出的,但所针对的信息公开行为往往发生在前一年,如2012年的财政透明度得分是根据2010年财政信息的公开程度,而2010年的社保基金信息通常在2011年才会进行统计,因此本文余下控制变量按滞后一年处理。

2.控制变量。本文的控制变量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考虑:一是经济发展环境,二是政府自身所作出的政策行为,三是总体社会环境。其中,对于经济发展环境的变量选取,我们选取地区增长率(rgdp)和人均生产总值(pergdp),数据来源自中经网数据库。

考虑到财政分权程度会影响到地方政府信息公开的行为,我们参考曾繁华和吴阳芬(2020)[24]等学者的做法,选取预算内人均财政分权指数(decent)作为本文控制变量,其具体衡量方法为:省人均财政收入/(省人均财政收入+人均中央财政收入)。同时,仅仅考虑人均财政收入的财政分权具有片面性,本文又将人均财政收入(perrev)与人均财政支出(perexp)同时纳入为控制变量,以上变量的数据均来自《中国财政年鉴》和《中国统计年鉴》。对外开放程度(open)是政府政策行为的一部分,本文将对外开放程度纳入,具体衡量标准为:进出口总额与地区生产总值的比值,对外开放程度的数据来源于中经网数据库。

社会环境的变量选取主要包含城市化率(urban)与城镇失业率(unem),城市化率是指城镇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当城市化率较高时,往往城市发展较快,与此相关的经济行为较多,需要公开的信息也就较多。城镇失业率往往与经济周期关联密切,将其纳入控制变量,可以有效地避免遗漏变量。以上两个变量数据主要源自中经网数据库。此外,政府公开信息的行为可能会参照上一年的财政信息公开排名,从而因人为因素导致排名出现“过山车”现象(郑春荣等,2014)[25],因此在做第三个模型的时候,生成虚拟变量beforerank,当前一年排名处于前15时为1,排名后16时为0,并将其与“竞高”项race_top与“竞低”项race_bottom相乘形成交互项,以此验证排名上游省份与排名下游省份的做法。

(三)模型估计与结果分析

本文的基准模型为非对称反应模型,考虑到人均生产总值、地区增长率、对外开放程度、财政分权指数、人均财政收入与支出等指标存在内生性,且对于社保基金,中央统筹或是中央支持的隐含假设较大,因而各个省级政府在这个层面愿意公开,即各省份中央补助省级社保基金规模越大,可能省级的透明度就相应的越高。这也极可能导致因果倒置的问题,因此本文采取系统广义矩估计(GMM)的方法,同时控制了时间和地区的固定效应(见表3)。

表3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4-6分别显示了在不同权重矩阵下基于2009-2018年省级面板数据的空间自回归模型、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以及加入交互项的非对称反应模型。考虑到常规的Moran指数是在没有控制其他因素影响的前提下检验得到的空间相关关系,为了让空间相关性检验更有可信度,我们使用空间自回归(SAR)模型在加入一揽子控制变量的前提下更加准确地检验不同省份财政透明度的空间相关性,其中得到的空间滞后系数(rho)即是空间相关性的判断指标,若显著为正,则意味着不同省份财政透明度存在空间正相关;若显著为负,则意味着空间负相关。进一步利用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研究相关关系的具体类别,即若为正相关,则深层次探究是“竞高”还是“竞低”行为;若为负相关,则探究是“你高我就低”还是“你低我就高”的差异化行为;加入交互项是为了探究上下两个排名区域的地方政府信息公开行为有何差别。

表4中列2是二元邻接矩阵下空间自回归模型,该模型主要考虑到了被解释变量的空间关联及解释变量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在控制一系列的相关变量后,可以看到总体的空间关联程度在90%的置信度内呈负相关关系,且系数为-0.180;由此得知各省间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呈负相关关系,即“你高我就低”,抑或“你低我就高”。空间自回归模型只能显示出空间溢出效应是负相关的,无法解释到底是“你高我就低”还是“你低我就高”。

“竞高”项race_top在10%显著性水平上呈现空间负相关,系数为-0.394(表4列3);而“竞低”项race_bottom都是在5%的显著性水平上空间负相关,系数分别为-0.672,也就是说当上一年相邻省份的社保基金透明度较高时,该省会在本年度采取少公开的策略,即“你高我就低”;此外当上一年相邻省份的社保基金透明度较低时,该省本年度会公布较多的信息,确保本年较高的财政透明度,即“你低我就高”,这印证了杨丹芳等人(2012)[26]提出的“抑首激尾”现象,race_top为负凸显了“抑首”,而race_bottom为负则表现为“激尾”。这种差异化竞争,在政府部门可以归纳为对“风险效应”的考量,即大家既不愿意凸显,又不想滞后,中庸而不突出。特别是对于“你高我就低”,这一方面出于对自身条件的考量,另一方面是会考虑到相关省份去年公开程度较好,今年可能会进行“逆向选择”,也就是今年相关省份可能会公布信息较少,也随之降低本省的信息公开透明度的排名;同样,对于“你低我就高”的理解也可以归因于此,当相关省份上一年度的信息公开透明度较低时,考虑到相关省份出于“风险效应”的考量,在今年可能会公布更多的信息,提高信息的透明度,该省会提升该年的社保基金透明度。

表4 二元邻接矩阵下回归结果

本文在基准的非对称反应模型的基础上,又进行了深层次的考量,引入虚拟变量beforerank,将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分为上下两个区域,前15名为排名设置为1,后16名设置为0,并进行滞后一期处理,即beforerank是看上一年度得分排名状况;并将beforerank与race_top及race_bottom相乘,形成两个交互项rank_top及rank_bottom,以此来验证上一年排名在上半区以及在下半区不同省份的选择。由表4中列3得知,rank_top在99%的置信度内呈负相关关系,系数为-0.509,这就说明在上一年排名越高的省份越倾向于做出“你高我就低”的选择,即上一年排名较高的省份在今年会选择公布较少的社保基金信息,以此降低社保基金透明度的排名。这充分体现了政府会考虑“风险效应”,上一年度排名较高的省份会相互参照,在本年度的时候会考虑上年度自身的透明度排名,也会考虑与其排名相差无几的省份。在自身风险考量,以及考虑相关省份今年会参照其去年自身以及相关省份的选择下,向排名较低的省份靠拢,今年公布信息会较少,降低透明度,从而降低自身的排名,既不“独树一帜”,又能与其他省份持平。因此差异化竞争比标杆竞争更能贴合现实来解释“风险效应”。

表5 地理距离与经济距离权重矩阵

表5展示了在地理距离权重矩阵以及经济距离矩阵下的回归结果。表5列2是在地理距离权重矩阵下的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实证显示出的“竞高”项race_top变量与“竞低”项race_bottom变量都是呈现不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因此,无法进行下一步加入交互项后的非对称反应模型分析。省份间的决策行为往往将经济相近的省份决策作为参考,表5列3展示了经济距离权重矩阵下的空间模型分析,采用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进行探究,发现“竞高”项race_top变量与“竞低”项race_bottom变量都呈不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也无法进行下一步加入交互项后的非对称反应模型分析。

综述,通过三种不同模型的对比,可以得出政府间信息公开的竞争行为为差异化竞争,且只与相邻省份进行比较,并不会考虑地理距离以及经济距离,相邻省份政府间会采取“你高我就低”以及“你低我就高”的差异化行为,特别是对于上一年度排名较高的省份来说,出于对“风险效应”的考量,即充分考虑《保密法》的责任风险与不合规财政支出被暴露的责任风险,其财政信息公开可能不够充分,因而更易倾向于做出“你高我就低”的行为选择。

四、结论与建议

本文采用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公开的社保基金透明度得分数据,利用空间计量的方法,包含自回归模型、基准非对称反应模型以及加入交互项后的非对称反应模型,以社保基金透明度为切入点,发现我国政府在公布信息时会参考上一年的排名情况,以相邻省份为参照物来进行差异性竞争,特别是排名靠前的省份会采取“你高我就低”的做法,从而使得各个省份公开信息向均值聚拢,既不凸显、又不落后,这是地方政府充分考虑“风险效应”后的做法。这种畏于“风险效应”公布财政信息的做法,有弊有利;当大部分省份可公布的信息以及已公布的信息较多时,即透明度的均值得分较高时,碍于“风险效应”各省份向均值靠拢,有利于拉动信息公开不充分的省份更好地进行信息公开,但不利于信息公开充分的省份起带头作用;当大部分省份可公布以及已公布的信息较少时,即透明度的均值较低时,会使所有省份的信息公开程度降低,容易造成“懒政”现象的发生。为此,如何解决政府畏于“风险效应”的行为,提升社保基金乃至整个财政信息公开的透明度至关重要,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一)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和制度

各省份对于其自身社保基金透明度存在差异化的竞争行为,自身信息公开的程度受相邻省份的影响,地方政府在公布财政信息时存在一定的选择权,即可以自己操控多公布或者少公布信息。为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国家从宏观角度出击,完善《保密法》以及与信息公开等有关的一般性法律法规,就社保基金信息公开而言,现阶段针对社保基金信息公开的法律法规仅有《保密法》及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并未出台类似债务信息公开法同等针对社保基金信息的公开法律;就财政信息而言,鉴于财政信息包含面较为广泛,因此需要因地制宜,针对每个方面建立独特的信息公开仍任重道远。在完善法律法规时,应清晰地划分责任归属,消除地方政府因害怕信息暴露过多带来的责任风险,给予地方政府进行信息公开的勇气,还需要进一步制定针对不同的基金项目的法律或行政准则等。

(二)强化财政透明度的约束力

地方政府财政信息公开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即我国地方政府在公布信息时会参考上一年的排名情况,以相邻省份为参照物来进行差异性竞争,特别是排名靠前的省份会采取“你高我就低”的做法,此类作法经分析得出这是地方政府充分考虑“风险效应”后的结果,这样充分说明地方政府为追求地方发展及自身政绩,会更倾向于追求明确、可量化的GDP等指标,从而忽略具有模糊性,且不能够对地方官员产生足够有效政治激励的透明度指标。因此,建议将透明度指标(不论社保基金信息透明度指标还是其他财政信息透明度指标)进一步规范化、具体化,使其成为对于地方政府官员约束力强的“硬性指标”。

(三)改进省级政府部门的工作态度

对于社保基金信息公开透明度的研究,我们发现省级政府部门存在差异化竞争的行为,通过“管中窥豹”的方式,以此类推,可以推测省级政府部门可能还对其他项目的信息公开存在差异化竞争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并不利于省份及国家的发展,更与国家提倡的“透明型”政府相悖。因此,从各省份角度出发,各省份政府为使得地方全面发展,应改进工作态度,不应有畏惧心理,不应过多地考虑“风险效应”,因为过多考虑“风险效应”不仅会导致信息公布不充分,更容易导致因信息公布不充分引发的一系列后续“恶性循环”,地方政府应该明确,为保证地方全面发展,充分的信息公开是必要的;同时地方政府官员也要明晰一味地“推脱”责任会造成“懒政”行为,对自身以及省份发展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四)拓宽和规范信息公开的方式及范围

本文所选取的数据是上海财经大学公共政策中心通过翻阅各类资料以及询问政府可否提供得来的,我国社保基金信息一般由全国社会保险基金理事会以及社会保险经办机构进行披露,社保基金的信息一般以年鉴和公报的形式公开,此时就会有一定的滞后性,即无法实时获得社保基金信息。为此,可以通过建立规范的信息公开网站以及通过互联网如手机端APP等方式拓宽信息公开的渠道,并对不同的科目及项目划分不同的专栏。此外,在拓宽信息公开方式的同时建立法律法规等规范信息公开的范围,做到“有法可依”。通过设立奖罚制度及举措,对及时进行信息公开的省份进行奖赏,对于滞后公开信息的政府进行惩处来实现信息公开的时效性。

(五)加强和培养公众对于信息公开的意识及敏感度

公众对信息公开的意识及敏感度极为重要,将信息公开的意识及敏感度纳入教育的范围,从小培养,这样不仅有利于个体公众信息公开意识及敏感度的培养,还有利于整个社会形成“信息公开透明”的氛围。除此之外,加大信息公开的力度,通过报纸、报刊、网络等形式,不断将信息公开暴露在公众面前,用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方式培养公众信息公开的意识,提高公众对信息公开的敏感度。

猜你喜欢

省际泰尔透明度
渤海湾省际滚装船舶零担货物运输现状及安全管理
基于偏序集的省际碳排放效率评价
湖北省推进沿边地区省际合作研究
百忍寺
百忍寺
中国FTA中的透明度原则
幽默救命
省际路网联动机制的锦囊妙计
贵阳:政府透明度居九市州之首
高含量高透明度PS/TiO2纳米复合材料膜的紫外防护性能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