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倦怠成因及应对研究
2022-05-09毕伦恺潘晓婷
毕伦恺 潘晓婷
摘要:新媒体时代,社交媒体已然成为大众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众在驯化媒介的过程中,逐渐受到媒介的反驯化。由于对媒介的过度使用和依赖,导致媒介异化现象,而大众也日渐对社交媒体产生倦怠,开始采取“不使用行为”来对抗媒介异化。本文以微信这一社交媒体为例,探讨“不使用行为”对社交媒体倦怠的治愈作用,并对“不使用行为”本身进行反思。研究发现,“不使用行为”并不能彻底治愈社交媒体倦怠,大众需合理运用媒介,充分利用媒介的延伸效果,而不是被媒介反驯化。找到人与人的延伸的平衡点,是解决媒介异化的真正解药。
关键词:社交媒体倦怠;不使用行为;媒介异化;媒介驯化;媒介拜物教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03-0024-03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2021年度吉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全媒体环境下东北城市形象的建构与传播”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21C104;202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记忆的实践:东北老工业基地集体记忆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YJC860025
新媒体时代,社交媒体作为信息交流、自我表达和自我展现的平台,已成为大众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截至2021年6月30日,微信的月活跃用户达12.51亿人,同比增长3.8%[1],成为目前国内用户基数最大、活跃度最高的社交媒体。
随着社交媒体使用程度加深,用户在自由表达、快捷沟通的同时,也被信息过载、服务过载、社交过载等问题困扰。这些问题导致用户对社交媒体产生倦怠,进而采取“不使用行为”抵抗社交媒体。
社交媒体倦怠,即用户在使用社交媒体时,受个人、平台、社会等多方面因素影响而形成的疲乏、厌烦和厌倦情绪。这种情绪导致用户使用社交媒体的频率降低、使用时间缩短,甚至弃用社交媒体平台[2]。
一、社交媒体倦怠产生的原因
(一)技术拜物教:无法逃离的社交媒体
马克思在拜物教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商品拜物教理论。西方学者沿着马克思对商品拜物教的研究思路,将技术拜物教的内在逻辑剖析出来,发现技术拜物教的实质是人与技术关系的错位。技术原本是人创造出来的,但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其所展现出来的强大功能让人产生崇拜心理。人不再作为技术的主人而存在,反而被技术支配和统治。
伴随互联网、物联网、元宇宙等概念的提出,大众将社会生活的重心转向媒介技术。互联网普及后,社交媒体成为大众日常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技术的日新月异,使随时在线、随时沟通成为现实。这种畅快的体验让大众日渐对媒介产生深深的依赖和崇拜。
微信作为我国用户基数最大的社交媒体,承载着大众日常生活的各种沟通需求,包括工作沟通、朋友沟通、亲人沟通等。加之如今大部分社交关系已从线下转移至线上,几乎每个人在使用手机时都不会彻底关闭微信,而是将其退至后台,以便随时接收信息。可见,大众逐渐对微信这一社交媒体产生强烈的依赖和崇拜。微信建构了新时代的社交方式和行为规范,其作为人类的使用工具的意义显然已被改变,如今它支配着人的生活。可以说,社交媒体崇拜是技术拜物教最生动的体现。
(二)从媒介嵌入到媒介异化
异化概念来源于马克思的异化论,指工人与重要的生活过程和事物相分离,以及与这些事物之间产生的陌生化状态。换言之,异化就是工人与劳动过程、与其他工人、与劳动产品的疏离,以及最终与自身的疏离。异化暗示着一种存在状态,即不控制任何事物、产品或过程,是一种与个体人性的疏离[3]。
媒介异化,即媒介不再仅仅作为工具而存在,而是以全面嵌入的方式使人对媒介的依赖程度越来越高,甚至将人与媒介的契合程度作为社会化的一种衡量指标,并最终成为支配人的手段。在此过程中,人逐渐沦为媒介的工具,并与其自身疏离。
区别于信件、邮箱等人际传播的延时沟通,微信的出发点是提高沟通效率,优化沟通体验。由于信息高度密集、信息交流节奏无延时,微信不再作为单纯的信息传达工具,而是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夸张地说,如今使用微信已成为一种仪式,微信从人的媒介工具变为人的媒介器官,并在深度绑定中完成人的媒介异化。
(三)媒介依存症愈演愈烈
媒介依存症这一概念最初由梅尔文·德弗勒和桑德拉·鲍尔·基洛奇于1976年提出,指的是受众依赖于媒介提供新的信息,依靠媒介满足需求并实现目标[4]。
媒介依存症最初并不是对媒介的批判,而是指受众通过合理利用媒介来达到媒介与人的共生。在当下这个网络高度发达的时代,大众过度使用媒介,随时随地在线成为一种社会常态,媒介不再是单纯的使用工具,而是變为与人和社会同时存在的象征物,大众对社交媒体产生依赖,即使是线下的社交场合,低头玩手机也成为一种常态。
媒介依存症导致大众沉迷于虚拟的网络世界,甚至将对媒介的依赖程度视为社会化的一种衡量指标,逐渐满足于网络世界的虚拟互动,忽视和回避现实世界的互动,甚至将网络中的一些行为准则照搬进现实里使用。事实上,这些准则往往并不适用于现实世界。当矛盾产生时,大众通常选择逃避,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其自身越来越孤僻。
(四)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混淆
公共空间的概念最早由哈贝马斯提出,他对公共空间与私人空间进行了严格的划定。社交媒体扩展了人际交往的范围,但同时也进一步混淆了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
微信朋友圈从早先的自我展示平台变为如今的印象管理平台,其深层次的原因就是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混淆。由于公共空间对私人空间产生挤压,用户在使用社交媒体时,就会像线下社交一样注意管理个人形象,这给用户造成极大的心理负担。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混淆,导致信息数量陡增,用户原本不感兴趣的内容也会呈现在其面前,大量出现的信息致使信息过载,极大影响用户的媒体体验。
(五)群体性孤独:伪群体的狂欢
群体性孤独,是指因社交需求个体聚集在一起,但又各自沉迷于自身的网络社交中,导致现实群体呈现群体性孤独的状态[5]。社交媒体的诞生为大众人际交往提供了极大便利。在社交媒体上,用户可以轻松寻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一键开启“面对面交往”。然而,当用户沉溺于网络社交时,线下社交就会被忽视。网络社交使用户愈发远离现实世界,进而导致群体性孤独。用户长时间沉溺于虚拟空间,一旦虚拟空间不能满足用户的情感需求,用户同样会对社交媒体产生倦怠情绪。
二、“不使用行为”对社交媒体倦怠的治愈作用
如今,以微信为代表的社交媒体已经嵌入大众的日常生活。大众在对社交媒体产生倦怠后,应主动对媒体异化现象进行反思,并积极行动与之抗争,主要方式包括调节静音模式、减少使用频次等。大众应尝试找到个人生活与社交媒体间的平衡点,既减少社交媒体对个人生活的控制,又尽量不放弃正常的社会交往。那么,这种主动的反思和行动是能否产生积极的治愈效果?笔者认为,社会关系的强弱是其中关键。
马克·格兰诺维特最早提出关系力量的概念,并根据联系的频繁程度将关系划分为强关系和弱关系[6]。关系力量不同将导致用户产生的社交媒体倦怠情绪不同,以及对倦怠情绪的反抗效果不同。
(一)“不使用行为”可一定程度治愈弱关系产生的社交媒体倦怠
1.治愈信息过载
自微信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信息传递工具后,微信中的各种功能导致信息量不断增多,如各种类别的微信群组消息、微信公众号推送、朋友圈分享等,都无时无刻不在传递信息。
目前,信息过载已成为影响大众使用微信这一社交媒体的主要问题。减少对微信信息的接收,可一定程度治愈社交媒体倦怠情绪,尤其对弱关系发出的信息采取拒收或延迟接收的方式,可有效避免信息过载。
2.治愈社交过载
自微信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中最主要的社交软件后,微信中的好友数量不断增多,过多的好友导致社交过载。对人类大脑皮层的研究发现,人一次最多同时与150人建立好友关系,而大多数产生社交媒体倦怠情绪的人的微信好友量远超150人,这些人并不能很好地维护自己的网络社交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由弱关系产生的社交关系可以终止,可以采取“不使用行为”,即在某种程度上减少社交,如通过减少微信使用频次、减少社交对象等,从而避免社交过载。
3.治愈服务过载
微信刚推出时是QQ的简洁版本,主要作为大众工作生活中信息交流的软件,主打功能简捷、交流高效。随着用户需求的变化和商业利益的影响,微信推出了很多附加功能,如朋友圈、附近的人、视频号、看一看等。然而,这些功能并不会被大多数用户所使用,反而导致服务过载,使用户产生倦怠情绪。通过减少使用过多的社交功能,可有效避免服务过载,如关闭微信运动、微信新闻等。同时,减少微信使用频次也能达到避免服务过载的目的。
(二)强关系产生的社交媒体倦怠难以治愈
在微信中,强关系产生的信息大多是高时效、快回复的信息。信息与用户自身利益挂钩,用户需实时接收信息,并不定时查看信息以免遗漏。强关系绑定了用户与微信,用户很难通过“不使用行为”来治愈倦怠情绪。在应对强关系产生的信息时,若采取“不使用行为”,反而会加重信息焦虑。
并且,强关系产生的信息交流频繁、个体同质性高,信息搭建起个体了解外界信息的“桥梁”。个体对强关系传递的信息的信任程度更高,导致强关系传递的信息成为个体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倘若中断与强关系的联系,就意味着切断获取信息的一大途径。
三、关于“不使用行为”的反思
(一)用户层面
驯化这一概念最早应用于生物学,指人类驯化野生动物,使其融入人类生活。而后,驯化被引入传播学领域,强调人对新媒介使用和认识的不断加深过程。
社交媒体诞生的最初目的是使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更加便捷。但随着大众对社交媒体的过度使用,其超出了原本的工具意义,不再只单纯地传递信息,而是发展出一种作用力。这种作用力深刻影响着人的思维、感知、经验、记忆和交往的模式。在这种作用力下,大众生活被社交媒体绑定,信息交流、消费和交往方式均被社交媒体改变,大众在驯化社交媒体的过程中,逐渐被社交媒体反驯化。
面对信息过载、社交过载、服务过载等问题,大众日渐对社交媒体产生倦怠情绪,并采取“不使用行为”与之抗衡。在被社交媒体反驯化的过程中,不断探寻破解之道,“不使用行为”正是一大尝试。实践证明,“不使用行为”的确能一定程度治愈社交媒体倦怠。采取“不使用行为”,大众可以暂时性治愈社交媒体倦怠,提高工作和学习效率,调整生活节奏。但这只是暂时性的。大众应清醒地认识到,强关系传递的信息不可回避且不可中断。也就是说,对于因强关系产生的社交媒体倦怠,“不使用行为”难以产生治愈效果,反而可能会加重大众对信息缺失等问题的担忧,进而加重社交媒体倦怠。
总之,用户可以选择不合作抵抗的方式应对社交媒体带来的困扰,但人始终是社会关系中的人,社会关系的强连接导致人无法彻底断开与社交媒体间的连接。“不使用行为”只是暂时性的应对方式,并不能真正解决社交媒体倦怠。
(二)社交媒体层面
由于社交媒体提供过多的信息与连接,导致用户对其产生倦怠情绪,采取“不使用行为”与之抗衡。从另一层面看,用户的行为也将影响社交媒体的发展。社交媒体要思考如何挽回已经产生社交媒体倦怠的用户,同时对功能加以完善,确保现有用户不会产生倦怠情绪。
具体来说,社交媒体应从用户需求出发,对不断更新的功能进行反思,减少无意义的冗杂功能,让媒体服务更加精简,用户使用更加便捷;应借助日新月异的技术,有针对性地推送内容,减少信息推送的频率,提高推送内容的质量,尽可能减少信息过载对用户的影响;应转变连接方式,打造轻连接、弱连接相结合的连接方式,减轻用户连接负担。正如彭兰教授的观点,在用户面临连接重负的情况下,在未来的产品创新中,少连接、弱连接或将成为新的市场卖点[7]。
四、结语
新技术产生后会通过多种途径来建构社会。如今,社交媒体已然改变了大众的交往方式,重塑了大众的交往行为。过度使用社交媒体会让人产生倦怠情绪,这是大众使用新媒介的必由过程。在驯化媒介的过程中,如何合理运用媒介,充分利用媒介的延伸效果,而不是被媒介反驯化,找到人与人的延伸的平衡点,是解决媒介异化的真正解药。
在寻找平衡点时,不仅需要用户从自身出发,调整使用习惯,还需要社交媒体有所作为,不断优化平台技术和功能。社交媒体应清晰地认识到,社交媒体倦怠可能成为自身发展的转折点,将平台的落脚点从产品本身转移至用户体验,既能一定程度满足用户的需求,又不会对用户形成束缚,最终实现人与人的延伸的平衡。
参考文献:
[1] 腾讯:2021年第二季度业绩报告[R].腾讯,2021-08-18.
[2] 李宏,李微.社交媒体倦怠研究述评与展望[J].情报科学,2017,35(9):172-176.
[3] [瑞典]福克斯,[加]莫斯可.马克思归来[M].传播驿站工作坊,译,校.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96.
[4] [美]雪莉·特克尔.群体性孤独[M].周逵,刘菁荆,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序言.
[5] 谢文君.从“媒介依存症”看媒介技术发展哲学观[J].卫星电视与宽带多媒体,2020(3):127-128.
[6] [美]格兰诺维特.弱关系的力量[J].美国社会学杂志,1973(78):1360-1380.
[7] 彭兰.连接与反连接:互联网法则的摇摆[J].国际新闻界,2019(2):20-37.
作者简介 毕伦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形象建构与文化传播。潘晓婷,博士,讲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新闻与传播理論、文化研究与记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