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绘本《第一次上街买东西》的图文互动叙事策略

2022-05-05彭应翃

文教资料 2022年3期

彭应翃

摘 要:绘本《第一次上街买东西》主要采用图文互补和图文对位的方式进行叙事。此二种叙事策略赋予绘本中家和街市意象以二元属性,表现了儿童对家既留恋又渴望逃离、对街市既心怀畏惧又充满向往的复杂情愫。正是家与街市的二元性形成的叙事张力令此书的儿童读者即使面对独自离家的敏感题材,仍然能够在阅读过程中感到安心。这也是此书仍广为流传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第一次上街买东西》 图文互补 图文对位 二元性

由筒井赖子撰文、林明子绘图的《第一次上街买东西》(1973)是一部在世界范围内广受赞誉的绘本作品。该书采用“日本卷轴画的技法”,“摄像、电影的技法也巧妙地融进”[1]。其中,结合质朴简约的文字,将五岁女孩美依第一次独自上街买牛奶的 “惊险”历程娓娓道来。毫不起眼的人物、充满人情味的街景、极其生活化的事件,共同构筑了此书田园牧歌般平实而温暖的气韵,问世近四十年来始终绵延在差异化的时空与读者的阅读体验中。

但是,细加分析,我们会发现,《第一次上街买东西》(以下简称《买东西》)处理的其实是一个极易引起当下读者焦虑的题材。书中年幼的美依对陌生世界的初体验虽不能说险象环生也可谓一波三折:躲避骑车的人、偶遇的小伙伴、摔跤丢钱找到钱、商店老板娘的“视若无睹”、忘记拿回找零,绘本的叙事链条从生活的真实出发,忠实记录了儿童走向社会化的初始细节。但是,这些看似平常的活动若和行为主体的年龄连结,难免引起读者的不安。忙碌的母亲就这样草率地将仅有五岁的美依抛向喧嚣的街市,即使她在独行途中并未遭遇危险,即使母亲最终等候在她回家的路口,这一决定仍难以获得当下读者的认同(尤其在绘本的主要消费层——来自大中城市中产家庭的读者)。可以说,日趋复杂、危险的社会空间与日趋隔膜的人际交往空间形成愈益强大的压力,不断挤压文学叙事对日常化的田园牧歌的想象。所以,五岁女孩独自离家面对未知世界的故事已不容易唤起当代读者的共情——因为此种情形在现实生活中上演的概率已越来越低。但令人疑惑的是,《买东西》问世近四十年来,并未引起儿童读者的恐惧和成人读者的不安。易于引发焦虑的题材奇怪地能够予以读者安心、宁静的阅读体验,这或许正是此书保有跨时空影响力的根源所在。那么,这种特殊的阅读效果是如何生成的?笔者认为,叙事策略中图文的互动方式起到了重要作用,这些方式亦是当代绘本意义生成的重要途径。

在《买东西》中,图文互动的主要方式包括图文互补和图文对位。

一、图文互补

与纯文字文本不同,大多数绘本由图画与文字两部分构成,二者缺一不可。其中的图画虽与文字使用不同的媒介,但是“线、形和构图,在这三者的组合里,隐藏着叙述故事的力量”[2]。也就是说,绘本包含两套截然不同的表意系统,分别由诉诸语言的通用文字符号和诉诸视觉的图标符号完成,二者都具备叙事的功能。绘本的“独特之处在于使用不同形式的表达方式,传达不同种类的信息,再由各种元素组合形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3]。合格的读者应该能够“填平文和图之间的沟壑,从而统合两种体验去完全读懂绘本”[4]。图文互补便是图和文互动的方式之一,即图画与文字的所指相互补充,使“文字和图片能够完全填补对方的空隙”[5],共同构建意义的完整性。

《买东西》充分运用了图文互补的叙事策略。例如,在第一个跨页中,文字部分寥寥几笔交代了事件的起因,“宝宝的牛奶喝光了,可妈妈又忙不过来。你能一个人去买牛奶吗?”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情境,美依的回应是:“能!我都已经五岁了。”[6]这一回应其实难免令经验丰富的读者深感疑惑。美依正处在对母亲和家深深依恋的年龄,为何会毫不迟疑地应承母亲的吩咐,并且表现出难以掩饰的雀跃心情?她为何没有流露出丝毫对家的依恋以及即将第一次独自出门的惶恐?文字层对这些问题并未交代,但这个跨页中几乎所有图像元素都在无声地陈述答案。炉灶上锅和水壶的盖子已经都被开水的热气顶起却没人关火;未洗刷的碗碟堆积在水池中;画册、吸尘器、蔬菜、购物袋、洗衣盆七零八落地散在地板上;还有小床上正在哇哇大哭的婴儿。图画层对家的表现均指向与其应有的温暖舒适相左的维度。这个家对此时的美依来说显然并非美好惬意的所在,因此,从混乱不堪的家中“逃离”便成为其顺理成章的选择。这样,出门前依恋的缺席和兴奋的在场便显得合情合理了。可以说,在《买东西》中,由图像提供的家的混乱状况与由文字表现的儿童离家时的雀跃互为因果,完成了图与文的互补性叙事。

图与文的所指相互补充,完成文本意义的生成,这是图文互补的最常见形式。除此之外,图文互补还有一种特殊形式,该形式由图片内文本呈现出来。所谓图片内文本(或称副文本),指绘本中的“文字已经越过边界进入图片”[7],“在许多情况下,附在物品上的文本创造了图片内的副文本”[8]。图片内文本并不直接叙述绘本故事的主要情节,它被排除在文字层的叙事链之外,看似是绘本中可有可无的存在,例如图画中书本、招牌、标签等视觉元素上面的文字。由于图片内文本的存在一般较为隐蔽,因而常会被读者忽略,忽视这些细节也不会影响绘本意义的宏观把握。但是,作为图片的构成要素,图片内文本却能够赋予文本更为丰富的背景,并令绘本的意义指向呈现更多元微妙的层次。《买东西》便巧妙地运用了图片内文本进行叙事,形成图与文更复杂的互补关系。

图片内文本集中出现在书的第七个跨页中。这一页的表现重点是美依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商店门口。跨页左侧空白处的文字叙述了她此时的尷尬处境。

小店里一个人也没有。

美依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说:“我要买牛奶。”

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很小。

没有人出来。[9]

此页的图画看似与文字的表现内容一致:身高才到柜台的女孩站在堆满货物但空无一人的商店门口,她孤单娇小的背影显得非常无助。但是倘若图画仅承担了将文字具象化的功能,这种表现就会显得冗余。仔细观察,我们会发现,商店和美依虽然占据了画面的中心位置,却被作为中远景处理。此图中更瞩目的其实是近景处马路右侧的布告栏。布告栏张贴的内容便属于图片内文本,包括垃圾收集通知、寻猫启示、绘画教室的招生广告(老师正是作者本人)、音乐教室的排练通知。这些图片内文本看似与情节毫不相关,但是如果重阅前文、翻阅后续,会发现布告栏的张贴内容正暗合其他两个跨页中的图像细节:在第四个跨页中,那只走失的猫就在美依途中经过的一段围墙上游荡、分别看见有人弹琴和画画的窗口应该就是音乐和美术教室的窗口。第十五个跨页里戴着厨师帽提着垃圾桶的人应该正准备去丢弃垃圾吧。这些隐入背景的画面细节与第七个跨页中的图片内文本相互呼应,共同构建了社区中平静、安闲的日常生活图景。对于第一次独自出门买东西的小女孩来说,随着她与家的距离越来越远,内心的恐惧便会逐渐滋长并取代离家前的雀跃。但是,与图片内文本遥相呼应的图片细节却无声地营造了一个温馨的环境,一方面令女孩的焦灼更显突出、另一方面却也不动声色地抚慰了阅读绘本的孩子,令其感到世界的善意和美好。因此,图片内文本不仅令图画的背景丰满,更表达了文字无法言说的关于社会与他人的微妙蕴含,令文字与图画的表意互为补充、共同构建文本的复杂世界。

二、图文对位

在《绘本的力量》中,玛丽亚·尼古拉杰娃和卡罗尔·斯科特提出了图文关系的几种模式,除前述的“互补”之外,“对位”也是其中之一。所谓图文对位,指“图片和文字提供了交替的信息或是以某种方式互相矛盾”[10]。与图文互补相较,图文对位通过阐释空间与方式的拓展赋予文本更多可能性。《买东西》中亦存在此种图文关系模式。

《买东西》的图文对位首先体现在细节处。例如,美依对自己第一次独自上街抱何种态度?这一问题便通过图文对位表现了出来。从文字层面,我们可以认为她兴高采烈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在第一个跨页中,当妈妈询问美依能否帮忙买牛奶时,美依的回答是:“能!我都已经五岁了。”这句答话的言外之意透着“我都已经长大了”的满满的自信和骄傲,除此之外,没有主人公的更多思虑。文字层面描述的完全是一个乐观、单纯、面对未知勇往直前的小战士。于是,读者便会期待,图画层即将呈现一个闯进勇敢者游戏的具有强大自主意识的女孩形象。可是,第二个跨页的图画部分却与前页的文字具有截然不同的基调。首先,画面的主体被街边的房屋树木占据,美依被画得很小,她的身影在身侧树篱的衬托下并不瞩目。这固然与其年龄相称,但是也暗示了主体性的缺失。其次,美依走路的姿势是同手同脚的。这种不自然的姿态其实暗示了她内心的紧张胆怯,与其回应妈妈的自信话语完全存在相反的意指。再次,美依行走于其上的人行道并非与页边平行,而是稍微向右上方倾斜。由于她行走的方向是从左向右移动,配合向右上方倾斜的人行道,便形成了她从低处往高处移动的视觉效果。这种视觉效果容易使读者产生的想象是行动主体进行行为活动时的费力感。而这种费力感与前页中美依轻快甚至豪迈的话语显然具有相反的指向。所以,在全书开篇,创作者便为读者提供了关于第一次独自出门的复杂情境。对年仅五岁的儿童来说,暂时离开父母的羽翼独闯世界或许值得期待,可是在潜意识中,她又难免焦虑不安。兴奋和怯懦虽彼此矛盾,但都是真实心态的反映,两相交会,构成难以言说的微妙情愫,仅用一种表意符码实难圆满地呈现出来,而图文对位是展示此中深意的有效方式。

此外,图文对位还表现在绘本整体的节奏和时空效果上。全书共十五个跨页,主要场景有二:其一是街上,其二为商店中,这正与标题中的“上街”和“买东西”两个元素吻合。在前往商店途中,美依的经历大体可以概括为三个段落:躲避骑车的人→遇见阿友→摔跤丢钱找钱。而买牛奶的困难同样包含了三个叙述层次:诉求被车声掩盖→诉求被买香烟的人打断→诉求被胖大妈抢先。从文字部分的叙述内容可以看出,在这两个场景中,文本对美依此行遇到的困难之表述,采用的叙事结构均与三迭式结构类似。叙事性作品中的三迭式结构强调情节前后三次的重复变化,它使叙事进程更为曲折,同时也相对舒缓,而情节的三次反复在一定程度上延长了叙事时间。《买东西》两次用到三迭式结构,同样达到了延长叙事时间的效果。虽然整体情节由图文两套表意系统共同完成,但是在延长叙事时间层面,文字发挥的作用更为显著。例如,在每一个跨页中,文字不仅表述画面所呈现的瞬时情状,更会记录这一时刻人物的对白或独白,从而将讲述的时间拉长。此外,很多跨页中都使用了拟声词:车铃“丁零零”[11]的声响,硬币“骨碌碌”[12]滚落路面,汽车“轰隆隆”[13]地开过,买烟的人“吭吭”[14]地咳嗽,胖大妈和店主“叽里呱啦”[15]地闲聊,美依的心“扑通扑通”[16]地跳,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后“啪嗒”[17]掉落的眼泪。全书近一半跨页使用过的拟声词不仅强化了叙事的细节,更通过声音的叠加延长诵读时间,与直接引语一样,都能有效延伸叙事的长度。

文字层面叙事的延长主要体现在时间维度,因而容易形成一种故事时间宏大深远的效果。与这种效果更为匹配的是通过图画层面表现的广阔复杂的叙事空间。可是在《买东西》中,圖画层却刻意缩小了空间范畴,使其与文字层的表达效果正好相反。例如,与“上街”这一情境匹配的文字采用三迭式结构讲述了美依前往商店途中的各色际遇:躲避骑自行车的人尚算有惊无险,和阿友交谈时对方瞪得越来越圆的眼睛实际上暗示了美依内心的波澜起伏,直到她在坡道上奔跑、摔跤、丢钱、找钱,这一系列动作呈现了美依从着急、焦虑到沮丧、兴奋的心路历程。一连串的事件、被刻意拖长的叙述、主人公心境起承转合的变换,使读者难免认为她走过的是一段艰难的长途。可是若将第二、四、五个跨页中的图画串联起来会发现,这一段看似遥远的“旅途”其实只需沿着家门口的路笔直前行,再转弯上一个斜坡就可到达。这段路程的基本距离第四个跨页有明确的暗示。这个跨页的左下角有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狗,右上角有一个贴着交通警示标志的电线杆。在第二个跨页中可以看到,笼子里的小狗是美依邻居家养的。第五个跨页显示,通向商店的斜坡起点就是那个贴着交通警示标志的电线杆。因而可以判断,第四个跨页从小狗到电线杆之间的距离就是美依出门后走过的那条直路。图画显示,两点之间有三户人家、一家花店、一家炒面馆。第五个跨页显示,从斜坡起点到买东西的商店只需经过三户人家。可见,几户人家和几个小店,构成了《买东西》的空间范畴。也就是说,美依上街买东西的这段似乎“漫长的旅程”实际上仅仅局限在社区中的一小段狭窄巷道。所以,由图画所显示的故事空间上的紧缩性与由文字所构建的时间上的延展性是相互矛盾的存在,形成了此书图文对位式的叙述。

三、二元性的生成

既然《买东西》的图画与文字采用了互补和对位这两种互动方式进行叙述,那么,此二种方式的意义何在?其与此书意义的最终达成存在何种关联?笔者认为,二元性是解答这两个问题的关键。

二元性暗含着成对出现的明显对立的因素。佩里·诺德曼认为,“儿童文学典型描述的那些世界中起重要作用的力量都是成对来的,儿童文学在结构和主题上都是二元性的”[18]。诺德曼之所以有此观点,乃是因为儿童文学本身的悖谬所在。由于儿童文学的主要读者由儿童构成,但其书写者却是与儿童状态疏离、隔膜的成人。虽然有儿童文学作家强调书写时要用儿童的眼睛、耳朵、心灵去看、听、感受,但是,成人作者与儿童读者在理论上不可能达成真正的共识。这便决定了儿童文学固有的矛盾性,“它是一种越界写成的文学,是成人为儿童写的,儿童被认为不同于为他们写书的成人,以至于需要有人为他们写不同的东西。因此它几乎总是涉及成人和孩子似的人之间的对照、冲突和协商”[19]。这些对照、冲突、协商便构成了儿童文学的二元性。

《买东西》也包含多个层面的二元结构。文本最表层的二元结构在于“家”与“街市”的对立。从绘本标题便可见出二者的对立决定了此书最基本的结构(因为“上街”这一行动隐含着它的先在行动,即离开“家”)。同时,“家”和“街市”这两种结构要素自身也具有二元属性,此种二元性便主要通过图文互动体现出来。

首先,“家”的二元性表现为:针对儿童,它既予以保护又进行驱赶,既提供安宁又引发焦虑,其属性包含相对的两极。对儿童来说,家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也是能够给予其宁静、稳固、温暖、安全感的场所,所以,喜爱家、依恋家是儿童共有的情感倾向,只有在家里才真正感到幸福是儿童普遍的情绪选择。而这个温馨舒适的家往往由母亲形象所代表。因而,《买东西》的最后一个跨页,美依奔向守候在路口的妈妈,实际上是奔向她熟悉的家的温暖。而结束页母子三人的背影、封底喝着牛奶膝盖上贴着创可贴的美依和怀抱婴儿的妈妈相对而坐,这些画面都是对儿童心目中安全温暖的家的回应。可是,另一方面,互补性的图文又展示了家令儿童不愿靠近的一面。在第一个跨页中,与美依兴奋的离家宣言互为补充的是家中遍地狼藉、满室喧嚣的景象。图与文分别从空间构形和主体对空间的反应两方面颠覆了家安全、舒适的经典形态,二者汇成一股无声的力量,催促儿童逃离混乱烦躁的家,走向更广阔的世界寻求心灵的平静和精神的成长。尽管这精神的洗礼仍然要以回家为旨归,但是家的二元性——既舒适又混乱——已在图文互补性叙述中充分呈现出来,一方面给予儿童逃离家的期待;另一方面也令儿童初次离家时,因为怀有此种期待而最大限度地减轻对未知世界的恐惧。所以,《买东西》处理的尽管是五岁女孩独自离家的题材,却因为对家的二元性呈现,令年幼的儿童读者避免产生对此题材的抵触情绪。

其次,包含了商店的“街市”也具有二元性。与封闭、单纯、稳固、安全的家相反,街市和商店是开放的公共场所,其空间形态决定了它复杂、喧闹、动荡甚至暗藏危机的特质。对独自离家的儿童来说,初次离开熟悉的舒适区进入充满未知的街头和店铺,难免对陌生空间产生紧张、焦虑、恐惧之感。随着深入空间的进程,这些负面情绪亦会由于意识到自身与所处空间的力量对比而不断增强。绘本也采用了儿童与成人、儿童与社会的对立结构诠释了这种紧张感。例如,在第四个跨页中,文字部分表现的是美依路遇阿友之后二人的交谈,图画却采用俯瞰视角呈现整个街区的全景,仅将二人置于画面下方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第七个跨页中,终于走到商店门口的美依呼唤店主却无人应答,她虽处于画面中心,但是远景的处理令她的背影在空旷街道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娇小。这些跨页中互为补充的图与文都暗示了独自离家的孩子面对广阔社会时的渺小无助,强化了儿童与成人的冲突。但是,纵观全书,街市与商店却并不会引发儿童读者心理上的强烈不适,这是因为在图文对位叙述中,街市被赋予除复杂、冷漠之外的另一重含义,同样具有二元性。如前所述,文字部分用叙事时间的延长强调了初次离家的儿童在社会这个更大的场域中遭遇的困厄,但是图画却仅仅用狭小的空间包裹时间的绵延,使读者看到美依第一次上街的游走范围仅仅局限在由几户人家和小商店构成的社区中。空间的缩小便能够一定程度上缓解儿童的焦虑感,毕竟转一个弯便可以看见守候在街角的妈妈,这可以令儿童离开舒适区时不致过于恐慌。因而对儿童来说,街市虽然是与家完全相反的开放、动荡的场所,但是其边界的可预见性又催生出一定的封闭性从而为儿童提供安全感,具有二元性。此外,在街市(包括商店)中活动的各色成人由于难以与儿童达成共情,难免给其留下冷漠、傲慢、不近人情的体认。可是,在图文互补和对位式叙述中,绘本亦通过布告栏与社区场景的呼应展示了社区中温馨家常的现实生活图景,赋予街市既复杂冷漠又单纯温暖的二元属性,从而减轻儿童读者对独自出门可能产生的忐忑之心。

综上所述,《买东西》处理的是极易引起读者焦虑的题材,但是,其图文互补和图文对位的叙事方式赋予绘本中家和街市意象以二元属性,使儿童留恋家的柔情同时又渴望走出家门,对独自上街心怀畏惧同时又向往街市的温暖。家与街市的二元性形成的叙事张力令儿童读者即使面对敏感题材,仍然能够在阅读过程中感到安心。这也是时移世易后,此书仍广为流传的重要原因。

参考文献:

[1] [日]松居直.松居直喜欢的50本图画书[M].郭雯霞,杨忠,译.南昌:二十一世纪出版社,2011:106.

[2] [4] [日]松居直.打开绘本之眼[M].林静,译.海口:南海出版公司,2013:94-95,93.

[3] [加]佩里·诺德曼.说说图画:儿童图画书的叙事艺术[M].陈中美,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58.

[6] [9] [11] [12] [13] [14] [15] [16] [17] [日]筒井赖子,林明子.

第一次上街买东西[M].彭懿,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3:3,6,10,17,18,21,22,24.

[5] [7] [8] [10] [19] [瑞]玛丽亚·尼古拉杰娃,[美]卡罗尔·斯科特.绘本的力量[M].李继亚,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19,256,77,19,319.

[18] [加]佩里·诺德曼.隱藏的成人:定义儿童文学[M].徐文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238.

基金项目:广州市教育科学规划2016年度课题“经典绘本导读研究”(1201534339)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