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巢

彭柳蓉

火神星之伤

第一次见到火神星时，苏影就看到了绚烂日光下的星球那道隆起的巨大山脉，赤红色的山脉绵延数千千米。火神星离星际航道遥远，一度因拥有高品质的晶矿矿脉兴起，这一切在矿脉被挖空后成为回忆。

对于辗转从更偏僻的垃圾星来的苏影一家来说，火神星已经算是个好地方。十二岁的苏影在垃圾星上长大，和姐姐苏莺相依为命。那里没有秩序，生存艰难。幸运的是，姐弟俩和一直颇为照顾他们的沙叶伯辗转得到了三张离开垃圾星的船票。

命运总是出其不意地给人痛击。苏影原本计划去流云星学习机甲修理，却遇到了星盗。偏僻星域的飞船船员有时候还兼职星盗，船长也是看在这一家子没什么油水还会帮忙清洁船舱的份儿上，才仁慈地将他们完好无损地丢到了远离星际航道的火神星。

坐在轮椅上的沙叶伯看了看腕表显示的数据，“和垃圾星比起来，这里就是天堂。距离我们最近的城镇是猫镇，步行需要三个小时。”

正午。

猫镇恰如其名，随处可见长着美丽斑纹的猫在晒太阳，它们毛发蓬松，神态安详。紫色的树在小镇随处可见，它们的叶片在微风中彼此敲击，发出泉水流淌般的声响。街道的路面年久失修，重物碾压造成的裂缝到处都是，缝隙里还有野花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街道两侧的店铺并不多，招牌大多老旧。毕竟距离矿脉枯竭已经过去了五十年，年轻人纷纷离开火神星前往繁荣星球打拼，猫镇成了老人和猫的栖息地。

一颗星球的衰败往往从支柱产业撤走开始。

苏莺一行在街道拐角处小小的警卫所办理了暂住手续，苏影还顺手帮年迈的警员虎纹修好了已经过了保修期的制冷球。

虎纹说：“一个叫重楼的老人去世后，他的孙子重云一直没来接手他的屋子，你们可以去那里居住，按时缴纳租金就行。”

沙叶伯微笑着答应：“还烦请您和邻居们说说，如果大家有需要修理的物品就来找我。”

虎纹感受着屋子里久违的清凉，眯着眼点头，“对了，入夜后不要外出。云雾兽经常会在夜里进入小镇游荡。它们害怕阳光，能汲取人的意识当作食物。不过，每栋有人居住的屋子在夜里都会自动打开防护罩，保护屋子里的人。”

苏影好奇地问：“ 云雾兽？”

虎纹点了点头，“它是火神星特有的能量兽，没有实体，就像一团发光的云。它笼罩住人的时候，就会让人陷入噩梦，迅速苍老。”

离开警卫所后，苏莺悄悄告诉弟弟，她看到了虎纹警员垂在椅子后面的尾巴。看来这颗星球的居民有不少是兽人。

短短一刻钟，他们就站在了租赁的院子外，在院子外挂上新制的银叶铭牌。猫镇每一个居民的住处都会挂上这样的铭牌。苏莺和苏影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房子。前院一侧长着一棵茂密的深紫色树木，地面是白色的细沙，闪耀着宛如太阳的光辉。窗户和门都由火神星特有的紫星木制成，上面有宛如流云一般的花纹。

苏莺迫不及待地走进院子，闻到了树木那淡淡的清香。她以前居住的地方，垃圾腐败的气味和废弃机械的金属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房子有两层楼，沙叶伯选择住在一楼的客房。二楼的两个房间由苏莺和苏影居住。屋里的家具虽然老旧，但保存得不错，二楼走廊上方开着透明的天窗，能够看到冻蓝色的天空。

到了下午，已经有邻居带着自己的物品来修理。有些物品经过修理后能重新使用，有些物品的零件彻底坏掉无法修理，就被苏影收好放在杂物间的架子上。猫镇流通的除了虚拟星币，还有一种实物货币，据说是晶矿的无用伴生矿，赤红色的火神币上是苏影曾在太空看到过的红色狭长山脉。一个下午，火神币就已经装满了木匣子。

矿洞里的瞬移

群星在天幕閃烁，火神星的夜空边缘微微发红，院子里的紫星树散发着浅浅的辉光，它似乎能在白天吸收日光，然后在夜晚缓慢释放出来。苏影看到小镇外的山丘也在发光，他猜测那里有着裸露的发光矿石或夜光植物。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那些有着美丽斑纹的野猫成群结队向小镇外跑去。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苏影离开院子，跟着野猫们前行。他随身携带了自己改装的武器，它能够产生一个小小的防护罩，也能释放强大的电流，是他在垃圾星使用的武器之一。他曾经猎杀过垃圾星野外的变异狮，对危险习以为常。

猫镇的夜晚凉爽舒适，野草在夜风中摇晃。半小时后，苏影跟随野猫们来到了小山腰部的矿洞。丝丝缕缕的光雾从矿洞里冒出，野猫们陆续钻进矿洞。

苏影打开辐射读取器，发现矿洞的有害射线并没有超标。他小心翼翼地进入矿洞，洞壁依靠机械切割，呈现光滑均匀的环形花纹，绿色半透明的石头让人想起夏天的湖水。绿色的光雾从矿洞更深处飘来，苏影伸手触摸无形的光雾，指尖微微发麻，脑海里掠过奇异的画面：瑰丽的星云、生长的晶矿。

矿洞向下延伸，干燥整洁，并没有野蝠留下的粪便和小动物活动的痕迹。那些野猫进洞后更是不见踪影。在矿洞的尽头，苏影并没有看到那些比他更早进入矿洞的野猫们。矿洞的尽头是封闭的金属门，光雾从门后渗透出来，浓郁如实质，形成一道竖立的光环。

苏影的直觉告诉他，野猫的失踪和这道光环有关。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是否要跨入这道光环。苏影捡起脚边的碎石丢入光环，碎石激起浅浅的涟漪就消失不见了。毫无疑问，那群野猫也是通过这道光环去了其他地方。它通往哪里？是瑰丽的星云，还是矿脉的更深处？

等等，苏影愣住了。这颗星球的晶矿不是已经枯竭了吗？自己为什么会看到生长的晶矿？那些野猫在猫镇生活那么久也没有失踪过，它们一定知道回猫镇的路。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他情不自禁地走进了光环里。

光环里有虹光一闪即逝，苏影发现自己站在巨大的晶矿山的山脚下。整个晶矿山就在地下岩洞里，岩洞的穹顶宽阔无比，是地底的天穹。

发光的苔藓在洞壁四处生长，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晶矿的底部似乎也有着什么光源，让整个晶矿山也在微微发光。这么巨大的晶矿山居然没有被发现，那说明它藏在七万米以下的地底，足够火神星再繁荣一千年。

就在这个时候，苏影听到了猫的叫声。他看到不远处的坑洞里，野猫们正在吃一片发光的苔藓，那些苔藓在进入猫的身体后迸射强光，照出了猫的骨骼，然后渐渐熄灭。野猫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吃下苔藓后，它们的毛发更加光滑油亮。

显而易见，这里是野猫们的秘密消夜地点。

苏影能感觉到地面偶尔会微微颤动，就像是有巨兽栖息在晶矿的更深处，在梦里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试图沿着一个方向前行，却在光线消失处止步，黑暗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他不敢深入下去。苏影的脚尖踢到了什么，他捡起来，发现是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

他回到了晶矿和穹顶接壤的地方，那里逐渐形成了一个绿色的光环。

饱餐一顿的野猫们次第跃入光环，苏影也跟着跨入了光环。和来时一样，虹光闪烁后，野猫和苏影回到了废弃矿洞尽头的金属门外。

苏影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大约半小时后，光环消失不见了。

回到新租的院子时，群星已经布满天空，苏影看到了躺在前院躺椅里看星星的姐姐苏莺。

苏莺笑眯眯地问：“亲爱的弟弟，你什么时候有了夜游的爱好？”

苏影环顾四周，声音压得低低的，“我跟着野猫去小镇外看了看，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了在晶矿山下捡到的拳头大小的晶石。半透明的晶石里有着丝丝缕缕的光雾盘旋。

苏莺扯着弟弟回到屋子里，关紧房门，“你在哪里找到的这种高纯度的天然晶石？”她和弟弟在垃圾星偶尔会从废弃的金属垃圾里找到指甲盖大小的晶石，它们通常用于启动机甲，其中的能量基本消耗殆尽，呈现毫无光泽的灰白色。但是，在沙叶伯的修理铺里，姐弟俩都见过能量充溢的高阶晶石，它们看起来和苏影拿出来的这块晶石差不多。

苏影将一把发光的苔藓掏出来，“我看到一座晶矿山，就在废弃矿山的地底。有神秘的光环将野猫带入那里。我还捡了一些发光的苔藓，野猫吃它们吃得可香了。”

苏莺看着发光的苔藓和晶石，眼泪落了下来，“你以后去流云星读机甲学院的钱有了……”她和弟弟相依为命长大，好不容易离开了没有星网的垃圾星，却因为星盗的阻挠，无法抵达中央星系的流云星。没想到，他们在偏僻的火神星居然得到了命运的馈赠。

夜海机甲

沙叶伯在清晨时看到餐桌上放着的晶石，总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他没想到火神星这样的废矿星居然还有高阶晶矿。

最古怪的是，为什么猫镇的人们没有发现小镇外废矿深处隐藏的秘密？苏影能看到深夜的辉光，跟随野猫找到神秘光环，这里生活着的人们应该也有这样的机会。所有的人都害怕云雾兽，不在入夜后出门吗？

沙叶伯咳嗽了一声，“冷静。晶矿是星盟的通用货币，但听说那些神秘的高阶文明已经利用恒星的力量来制造晶石，甚至一个继承人就拥有整个星系。”

就在这个时候，复古的门铃声响起。火神星还保持着21世纪母星地球的复古风，从庭院道路到生活习惯。

虎纹警官穿着笔挺的制服，笑容满面地将水果篮递给苏影，“ 在猫镇的第一晚过得怎么样？”

苏影抱紧水果篮，“ 谢谢您的礼物。”

虎纹警官和沙叶伯谈着猫镇的历史，“火神星的图腾是火神，而猫是火神的使者。所以，猫镇的人从不伤害野猫。”

苏莺好奇地问：“您看到过云雾兽吗？云雾兽也不会伤害猫吗？”

“当然。”虎纹警官喝着苏莺端给他的果汁，尾巴尖轻松地摇摆了一下，“那些野猫都活了上百年。云雾兽泛滥的时候，它们还会驱赶进入小镇的云雾兽。”

苏影没想到野猫这么厉害，“它们活了上百年？”

也许是那些发光的苔藓的作用。

虎纹警官点头，“火神星的晶矿枯竭后，很多人就离开了，定期消灭云雾兽的机甲护卫队也撤离了。我们也习惯了入夜后不出门，在家里通过虚拟头盔上星网购物或学习。”

虎纹警官望向沙叶伯，“我这次来是想代表猫镇委托您修理护卫队留下的一架机甲，它服役超过了五十年，在一个夏天坏掉了。我想，也许您能修好它。”

苏影被巨大的喜悦击中，这个小镇居然有一架完整的机甲？它甚至不是农用机甲，而是战斗型机甲，只不过坏掉了。

虎纹警官带着沙叶伯和苏影去了小镇西侧的仓库。这座仓库是猫镇最高最大的建筑，存放着护卫队留下的机甲。它像是神话故事里的机械剑客，外壳是深蓝色的，有着颗粒感的金属质地，隐约闪耀着流金。

沙叶伯站在高达十七米的机甲一侧仰望着它，“夜海是战斗机甲里的基础款，许多偏僻星球还在使用。”

虎纹警官期待地问：“ 沙叶伯，你能修好夜海吗？”

沙叶伯沉思片刻，说：“我要对夜海进行全面检修后才能告诉你答案。小镇里应该留下了官方提供的机甲检修设备吧？”

“ 当然。”

虎纹警官将沙叶伯和苏影留在了仓库，继续巡视整个小镇。

机甲检修匣在安装了全新的晶石后顺利启动，它扫描了夜海机甲的每一寸，报出一连串的故障数码。

由于没有人定期维修保养，夜海机甲的机械关节磨损、卡顿，部分能量回路损坏。另外，夜海机甲的金属外壳上还有着不少的暗伤，会影响它的防御力。

喜悦在苏影的心中延展，他手指灵活地给夜海机甲的关节做了清洁和保养。在垃圾星，他跟随沙叶伯修理各种废品，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完整的战斗型机甲。

忙碌的一周里，苏影和沙叶伯在废弃的矿道尽头等待过几次，那道神秘的光环却没有再出现过。

虎纹警官为苏莺和苏影姐弟办理了临时身份证明，他们第一次拥有了登陆星网的资格，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课程。有时，苏影自己都怀疑在深夜的奇遇是一场梦。拳头大小的高阶晶石还放在衣柜深处，那道神秘光环的出现和消失也许只是偶然。后来，他把高阶晶石加工成了能接入机甲的制式晶石。

猫镇迎来了火神节。据说，一万年前火神降临这颗星球，带来了文明，引导火神星的人们走出了黑暗纪。人们会采集红蓟，制作美味的草团来庆祝节日，并向火神祈祷来年风调雨顺。

虎纹警官将在火神节向镇民们展示修好的夜神机甲。在火神节的前夜，苏影却进入了机甲的驾驶舱。他在能量匣里塞入自己加工后的高阶晶石，然后戴上神经传导头盔，想试试自己能否驾驶夜海机甲。

神经接驳开始，他并没有丝毫不适，反而在意识延展后渐渐感觉到了夜海机甲的存在。冰冷的金属在他的意识里渐渐有了生命。他睁开双眼，看到了自己的意识和机甲的融合度：92 %。

苏影打开了仓库的顶穹，驾驶着夜海机甲跃出了仓库，向着猫镇外进发。

兽潮

夜海机甲在星夜下的山丘里疾行，苏影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原本沉重笨拙的机甲渐渐变得轻盈优雅，高融合度让苏影能够操控机甲毫不吃力地做出各种中级难度的动作。

苏影的精神力和机甲融合度在缓慢上升。他向着废弃的矿脉奔去。夜海机甲无法进入矿洞，但是矿脉的低洼处堆积着大小不一的岩石，非常适合进行机甲的微操动作训练。

一个小时后，疲惫感从脑部传来，苏影退出了操作系统，离开夜海机甲，坐在岩石上仰望着紫色的月亮。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平静。

腕表的预警提醒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苏影打量四周，看到矿山的另一头，无数白色的光雾形成一道海潮般发亮的线，向着他的方向蔓延。是云雾兽！成群的云雾兽从旷野深处来到了小镇外的矿山。

苏影轻捷地爬上夜海机甲，在云雾兽冲到矿洞洼地之前启动了夜海机甲。淡绿色的光球在机甲的外壳上延展，将冲到机甲附近数米内的云雾兽化为萤火。但是，更多的云雾兽聚集在夜海机甲的四周，苏影觉得自己就像是溺水的人，无法呼吸，神智也渐渐变得模糊。

他勉力操控机甲向着小镇奔去。云雾兽紧追着机甲，似乎对于死亡没有丝毫的畏惧。

苏影用自己的临时身份登录了星网的小镇社区，发出了兽潮来袭的预警。原本静谧的小镇响起了警报声，灯亮了起来。每一户人家的能量护罩都在发亮，然后延展并连接在一起，形成包裹住整个猫镇的能量护罩。

夜海机甲潜入小镇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仓库里。

苏影离开仓库跑向警卫所。虎纹警官正在处理居民们的询问，他偶然抬头看到了苏影的身影。

虎纹警官走到苏影面前，拍了拍苏影瘦弱的肩，“云雾兽的兽潮比往年来得早。要不是你报警，也许兽潮已经涌入猫镇。你是怎么发现兽潮的？”很显然，虎纹警官并不知道苏影曾驾驶夜海机甲离开小镇去矿山。在虎纹警官心中，仓库里的夜海机甲里剩余的能量只够维修时让机甲动动手脚，挪动几步。

苏影干巴巴地回答：“我在仓库的屋顶发现了云雾兽。”他不能暴露自己在夜里驾驶机甲这样耸人听闻的秘密。

苏影看着小镇外宛如浪潮般冲击能量护罩的云雾兽们，问：“ 兽潮会持续多久？”

虎纹警官叹息，“这次兽潮集聚的云雾兽看起来比往年都要多。也许它们天亮前就会散去。我已经向星系警备队发出求救信号。在他们到来之前，我们要守住猫镇。”

天明时，云雾兽并没有离去，星系警备队也没有抵达偏远的火神星。

集结成群的兽潮能抵抗日光带来的不适。镇民们忐忑不安地注视着从山脉那边源源不断而来的云雾兽。

在火神星鼎盛的采矿时期，云雾兽从地底冲出，杀死了操纵采矿机器的人。机甲防护队深入到云雾兽所在的地下巢穴，将产生云雾兽的异种晶石摧毁。之后的百年里，云雾兽虽然会在火神节之后不久出现在人类居住地，但规模已经大大缩减。

火神星远离星际航路，也许在救援来到之前，整个猫镇的人都已经被云雾兽杀死。

仓库里囤积的晶石消耗速度惊人。虎纹警官说，在入夜前，所有的人都需要退到仓库里，仓库的能量护罩还能支撑一夜。为了腾空仓库让全部居民进入，原本存放在仓库里的夜海机甲也被挪到了仓库外。

角落里，苏影一家低声交谈着。

沙叶伯心情沉重地注视着小镇外的云雾兽，“我们需要找到足够的高阶晶石来保证能量护罩的运行，否则我们等不到救援队的来临。”

苏影问沙叶伯：“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我捡到的那块高阶晶石交给虎纹警官？我驾驶夜神机甲外出只消耗了很少的一部分能量。”

沙叶伯叹息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我担心这块晶石的能量也无法让防护罩维持到星系警备队到来。”

苏影握紧了双拳，“那我今晚再去矿道等待神秘光环的出现。”如果光环能再度出现，他一定能采集到足够的高阶晶石。

苏莺摇头，“你会被兽潮撕碎——”

苏影看着姐姐，神情坚定，“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驾驶夜海机甲能够避开绝大部分云雾兽，虽然危险，但我想尽力试试。”他喜欢猫镇，也想要守护姐姐和沙叶伯。

新星的巢穴

暮色笼罩着大地，火神星的夜晚拥有深渊一般的魔力。小镇的能量护罩开始缓缓收缩，只笼罩住了猫镇的官方仓库，而仓库里站满了小镇居民。

大半个小镇陷入黑暗。云雾兽冲入小镇，潮水般淹没了宁静的街区。仓库里焦虑的人群低声谈论着兽潮。野猫们在居民的允许下也进入了仓库，它们在仓库的金属架上走来走去，望着透明顶穹外无垠的星空。

沙叶伯和苏莺站在角落里，神情忧郁，苏影却不见踪影。

在小镇护罩收缩的同时，并没有进入仓库的苏影将从矿洞里得到的高阶晶石塞入夜海机甲的能量匣。

他驾驶着夜海机甲离开小镇去寻找更多的晶石，如果没找到，只要他还活着，就会回到小镇仓库，将能量匣里的晶石交给虎纹警官。

苏影驾驶着夜海机甲在暮色里高速行进。夜海机甲灵活得仿佛人类一样奔跑跳跃，躲避着云雾兽的追逐撕扯。他和机甲的同频程度越来越高，也因此头痛欲裂。机甲在云雾兽的追击下数次踉跄，又恢复灵活，继续前往矿脉。

苏影将夜海机甲停在废弃矿洞外，脸色苍白地跑进矿道，身后还跟着数只云雾兽。他不断挥舞着自己制作的电击棒阻挡云雾兽。矿道里光雾弥漫，如梦似幻。苏影向着矿道最深处的金属门跑去。

等待已久的神秘光环出现在金属门前，像是雪夜里的小屋。苏影毫不犹豫冲入光环，但他没能再度看到晶石山。他看到的是一口巨大的发光的井！

四周的岩壁上是半裸露的晶石，丝丝缕缕的光雾如同泉水一般流泻，汇聚到发光的井中。

苏影听到了巨大的心跳声。这声音从井底传来，让苏影的心跳也跟着变快。这神秘的晶矿深处有一只巨兽在沉睡。有着眼睛斑纹的野猫绕着发光的井走动，有些焦躁不安。

苏影伸手触碰那些从晶石里流向发光的井的光雾。无形的光雾带给他微妙的湿漉漉的错觉。一缕光雾进入了他的身体，让他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苏影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扩展，甚至能沿着发光的井往下延伸。

井下是一个宛如星云一般雾气朦胧的世界，苏影感觉到了生命的存在，那是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它古老而新鲜，心跳声从火焰里传来。

就在苏影的精神触摸到那团火焰的时候，异变发生了。苏影和一个庞大无比的精神体连接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从发光的井里升起了一群云雾兽。

无数信息依靠和火焰的精神连接传入苏影的意识，他看到了火神星的诞生。火神星诞生于五十亿年前，它裹着尘埃与火焰旋转着，星核缓慢地生长。十亿年前，火神星经历了长达五千年的暴雨冲刷，拥有了海洋和湖泊，然后在一次彗星撞入星球后获得了生命的初始物质。

火神星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的星核是活的，还能孕育出新星。新星在地底深处沉睡着汲取能量，然后在亿万年后才能成为一颗新的星星。这是宇宙深处的生命的奇迹。这口发光的巨井就是新星的巢穴。

云雾兽是新星不定期释放的精神体，它们是新星的护卫，替它清理巢穴四周的敌人。

文明与文明之间，人类与其他智慧生命之间的资源争夺在无数颗星球上演。

苏影将自己的意识清晰地传递给了新星：如果云雾兽毁掉小镇，会有救援队的人来深入调查火神星的云雾兽，新星的存在很可能会暴露。那些高阶文明的人一定对拥有一颗新星作为收藏很感兴趣。

苏影短暂的十二年的人生被新星读取。新星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它觉得自己应该避免和人类文明产生交集和冲突。文明并不都会历经漫长的岁月，也许它在沉睡里真正醒来时，人类文明已经烟消云散。

苏影缓缓睁开双眼，看到原本虎视眈眈的云雾兽们缩回了发光的井。他的手背上，发光的印记正在慢慢隐去。他和新星达成了保密的契约。新星沉睡后将不会再唤醒它的侍卫们，它还会召回围攻仓库的云雾兽，星核散溢的能量也不会再形成光环。

苏影跨入即将消失的神秘光环，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深深的地底，打扰新星的梦。这颗新星陷入了近乎永恒的沉睡，在亿万年后才会再度醒来。亿万年后的人类如果还存在的话，一定会找到和新星的相处方式。

夜空之上，群星璀璨。夜海机甲向着小镇的方向前行。

与此同时，疯狂围攻仓库的云雾兽们在月光下远去，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没人知道云雾兽从哪里来，也没人理解云雾兽的群体意识。

夜海机甲抵达小镇后，苏影低下头亲吻手背上消失的印记。一道神秘的绿光一闪即逝，将所有人记忆里关于神秘光环的一切都抹掉。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贫如洗的苏影知道新星就在火神星的地底沉睡着。

苏影侧耳倾听星星的低喃，这是和新星的意识接触后带来的能力。他能听到星星们的絮语，述说着死亡和新生。星星的梦有亿万年那么长，人的寿命却只有百年时光。即使不过百年，人也能找到自己生命的意义。

愿群星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