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音乐文化现代性的创新机制研究
2022-04-28王奕昕黄晓音
王奕昕 黄晓音
〔关键词〕乡村音乐;文化现代性;乡村振兴;传播
乡村音乐源于乡土,是一种富有地域性和民族性的文化符号。乡村音乐文化是从乡土中孕育而来的一种独特文化形态。因音乐符码的嵌入,乡村公共文化以音乐文化观感和互动体验作用于人的心理、观念和行动,以音乐化形式表达情感、宣泄情绪,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生活习性、风俗习惯、民族性格,体现了乡村地区的生存环境、地域特色,代表了当地的民俗文化、民族文化。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乡村音乐文化现代化的建设发展要立足乡村现实,强化乡村文化治理制度构建,其中乡村音乐文化现代性的传播研究主要包括治理机制、市场机制和传播机制。
一、基于制度设计的治理机制
我國在乡村文化建设领域建立起政府主导型体制,即在国家、省市相关政策指导下,各县文旅局制定出本地县域内的具体政策与措施,再由各乡镇文化站结合实际负责落实。①这种自上而下、单一向度的政策主导性行为带有强制性和任务性,是以非均衡、统合性的方式来尽可能地辐射群体,如以指标任务的方式进行确定、派发、建设和评价,但其本质上是单纯利用政府自上而下的行政权威予以层层递进,忽视了乡村社会的公共服务性、民众需求的个体差异性和公众可接受性。文化生产单位接受来自上级的指令,按照指定计划生产和分配,基层一般很难选择,具有“议程强制”“形式强制”或“渠道强制”的色彩。②
乡村音乐文化的需求满足在一定程度上是国家和政府通过“文化下乡”等举措实现的,主要是通过具有公益性质的乡镇文化站来进行,极其依赖国家财政资金的专项支持。在制度层面,我国从2012年开始就从宏观层面加强了文化领域的制度建设,2015年1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意见》;2016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了《公共文化服务保障法》。制度层面的保障为优秀文化艺术在乡村的普及推广,优秀文化遗产、高雅艺术进社区、进乡村,网络文化产品和服务供给能力的提升等从组织架构和制度规则上予以规范和引导,或者是政府政策资金扶持、通过建立影音档案记录与保存现有民间音乐形式等。这种文化管理和运行机制强调国家行政部门借助政策、法规或条例等进行整体性表达,能够最大程度满足公众对基础文化服务的公共性需求,能够按照一定标准推动实现基本公共文化服务均等化,保障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例如,以开展数字文化馆建设的形式,打造数字音乐活动的资源库,建立艺术普及培训资源和音乐人才资源等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资源馆;另外,在文化活动开展方面,可以尝试通过“文化点单”的方式进行“文化下乡”,开展文艺演出和表演活动。但自上而下的方式在程序、渠道、方式等各方面更具强制性,这也就要求乡村文化的治理机制要寻求更有活力的可行路径,而不单单依靠国家自上而下的供给路径。
文化既是治理的对象,同时也是治理的工具。当文化作为治理对象时,国家和社会中的多元主体借助政治管理体制、市场调节机制等介入到文化的管理体制和服务体系之中;当文化作为治理工具时,其通过文化的软治理功能反作用于政治、经济和社会等各个领域。乡村文化植根于以血缘和地缘为基础的熟人社会之中,传统的乡村社会秩序依此发展,在乡村的现代化治理向纵深领域推进过程中,乡村现代文化的建设和管理不能脱离基层的治理场域,也不能忽视文化治理和乡村社会之间存在的耦合关系,乡村音乐“现代”文化管理也是如此。在不同的乡村社会,因地域环境、民族特征等的不同,人们基于自身的生产实践形成了不同类型的地方民俗和文化惯例,而这恰恰也影响和塑造了地区的音乐属性和特色。人们围绕乡土自发组织、形成的地方民俗、仪式庆典以及在日常生活实践中积淀发展而来的传统艺术,是与乡村生产生活相适应的文化实践,以这种无形的文化传统为基础创作的乡村音乐在巩固和加强文化治理、促进乡村振兴方面发挥了作用。
如果说乡村文化振兴旨在形成乡风文明的最终结果,那么文化治理现代化则呈现出更为微观的政策指向和更为具体的改革意涵,并且尤为强调“现代化”的逻辑指向。③乡村地区的乡村音乐“现代”文化管理机制,具体来说,在制度层面要基于宏观的文化领域进一步细化具体的音乐文化开展工作,以更为丰富和灵活的策略适应基层音乐文化需求和制度实践;制度作为基础的支撑和保障也意味着农村居民的文化权利在宏观层面得以凸显,在制度保障、政策执行和范围界限方面进一步得到明确的规定和监督。
二、基于产业资源的市场机制
乡村振兴战略的总要求是“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文化治理是乡村治理的重要组成,同时也是乡村治理的关键内涵和内生意义。以博物馆、艺术馆、音乐厅、群艺馆等为代表的文化事业单位具有公益属性,本质上是在国家和政府主导下从外部提供的外生性补给,但从乡村文化在乡村居民的内生性创造而言则需要依托以市场为导向的文化产业领域,建立和发展市场化企业,形成以创造经济效益为驱动力的市场化文化产业。文化产业作为朝阳产业,已经成为社会发展新的经济增长点,乡村音乐“现代”文化市场机制具体表现包括音乐演出团体的市场化,也包括加强基层音乐讲堂建设,开设音乐文化大讲堂,音乐演出团体形成规模化、正式化,以市场化渠道开展音乐文化创造和培育音乐人才等。
乡村音乐的市场化发展离不开音乐产业振兴,通过形成音乐产业提高乡村居民收入,形成循环性的内增长,让农村居民既能从音乐中提高文化素养、陶冶精神情操,使音乐产业成为凝聚乡村精神文明、增强民众道德认知、培育时代文化风貌的强大文化动力,同时也作为农村地区新的经济增长点,为乡村振兴提供经济支持和坚实的文化保障。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利用人才、土地、资源、信息等生产要素,打造乡村音乐文化产地,完善乡村音乐产业的供给侧改革,发掘乡村音乐文化资源,发展乡村音乐文化产业,通过创新和创造将乡村地区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资源、传统民俗、唱腔、歌曲等文化资源转化为产业资源,并依托乡村音乐和音乐文化活动,开展具有丰富内涵的民间节庆、民俗活动、文学艺术等,发展具有地域特色、民族特色的音乐文化产业。乡村音乐文化资源的发掘和市场化开发,要充分依托时代发展的现实,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传统的优秀文化资源中的精髓部分,再立足本土,在保留原始风貌和生态肌理的基础上,吸取城市现代文化及外来优秀音乐文化成果,更重要的是要引导传统音乐文化资源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相结合,为社会价值体系和集体情感记忆注入强大的时代生命力,在现代化的创造之中释放正能量。
如果仅仅将乡村音乐的创造与传承视为民众日常生活中自我满足的生存方式和自娱自乐的文化行为,那么音乐文化在乡村的文化消费水平有限,其发展难以形成长久发展的内生动力,也难以实现自我造血。只有以有效传承传统音乐技艺为前提,借助生产、服务、传播等市场机制手段,将乡村音乐文化及其资源转化为保护性开发和生产的文化产品,才能实现乡村音乐“现代”文化的存续和转化。乡村应该建立起以基层党组织为核心的基层组织体系,利用乡村文化产业的发展吸引村庄精英、外出务工人员的回归,将大学生村干部以及返乡创业大学生等吸纳到组织体系之中,建立一定规模的文化组织,解决鄉村社会内部“最后一公里”文化治理困境,通过乡村文化组织引导各种资本、资源进入到乡村文化领域。乡村文化组织中擅长音乐的人才可以进一步通过承接政府或社会上与之相关的音乐文化项目,扩展乡村音乐文化产业盈利空间。
三、基于文化表达的传播机制
数字信息时代,乡村社会的信息化、网络化进程也在不断加快,数字化设备和新媒体的传播拓展了乡村音乐文化内容的呈现形式,也丰富了乡村社会的对外传播途径。在乡村音乐文化的振兴和转化过程中,可以试点建设村干部和村“两委”、乡村文化组织体系,通过公共教育、宣传活动和日常舆论引导等方式,动员村民积极参与到乡村音乐文化的生产和供给过程,充分发挥音乐文化体系中农村居民的主体性地位,提升其能动作用,这样就能整合和链接各方资源,推动并增强乡村音乐文化的对外传播效果。乡村音乐“现代”文化传播机制主要体现在“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顺应当下媒体融合的趋势:对内通过社区传承、教育传承、乡村音乐文化节、乡村振兴主题歌曲宣传提升村民音乐文化素质,发展田园音乐文化旅游产业、拓宽宣传渠道等方式让乡村音乐文化拥有更多受众。
2019年印发的《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中确立了数字乡村的“四步走”战略目标,构建乡村数字化、信息化发展和治理体系,繁荣发展乡村网络文化也是其中重要内容。利用数字新媒体进行乡村文化传播,要从文化内容的呈现形式、乡村文化资源的挖掘等方面入手,同时提高乡村居民在新媒体传播中的主体性地位,并最终提升乡村文化对外传播效果和乡村文化认同。④大众传媒是现代社会公共文化的承载者和传播者,网络媒介既是乡村音乐“现代”文化传播的公共基础设施,也是其传播的重要新载体。由“流域”“通道”“走廊”建构的地理历史文化空间与全球化、现代化语境中的电视、网络、自媒体等建构的虚拟传媒文化空间,是历史与当下两条音乐文化流动与传播之“路”。⑤新兴媒介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也影响着地域的文化交流与传播,非在地性的虚拟网络赋予了乡村构建乡村文化共同体的空间条件。乡村网络化的社群建设聚合了乡村内外对智能设备具有强使用性及高适应性中的群体,通过此类群体,在特定地理文化空间形态上发展起来的不同的地域音乐风格和民族唱腔语言再创造了一个网络化的社群生存语境。在移动终端、互联网等新媒体技术架构之下的乡村音乐文化传播与流动拓宽了乡村音乐现代文化的传播与互动交融路径。
从文化传播学的角度来看,文化传播是“人们社会交往活动过程产生于社区、群体及所有人与人之间的共存关系之内的一种文化互动现象”。⑥新兴媒介在乡村音乐文化中主要发挥呈现与连接的重要作用,也是传播机制创新的新型基础设施。在地区的乡村文化传播过程中,政府的官方话语和地方的民间话语同时参与到乡村音乐“现代”文化传播机制之中,作为传播链条中的不同话语主体共同进行文化话语的建构与传播。乡村音乐“现代”文化的表达构建、生产机制以及意义生产必然是在官方主旋律话语叙事和民间个人话语的主体性积聚中被不断丰富和延伸。地方政府通过打造移动传播平台、构建全媒体传播渠道,吸纳不同圈层的传播话语主体,通过打造地区特色音乐文化名片、音乐旅游品牌、与其他地区和文化形成相互辐射之势等方式提升文化影响力和竞争力,以更多样化的传播手段、传播方式创新传播模式,在不断创新传播机制中持续增强乡村音乐“现代”文化传播的影响力。
结语
作为乡村文化振兴的重要组成部分,乡村音乐文化是承载着乡村居民某种文化核心价值的具象形态,是一种带有浓厚乡土气息和人文气息的文化。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传播与传承乡村音乐文化,推动乡村的音乐文化建设,有助于普及乡村独具特色的音乐文化,增强乡村内部的文化自觉、认同与自信,促进音乐文化的勃兴,进而推动音乐文化中蕴含的文化基因与现代社会的发展基因相契合,为乡村振兴注入源源不断的精神动力。
参考文献
①张世定:《乡村振兴中乡村文化治理的制度构建》,《长白学刊》,2020年,第4期,第147-156页。
②傅才武:《中国文化管理体制:性质变迁与政策意义》,《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3年,第1期,第66-69页.
③孙刚、罗昊:《乡村振兴背景下文化治理现代化的价值意蕴与政策路径》,《江汉论坛》,2021年,第7期,第85-90页。
④匡文波、王天娇:《乡村文化振兴下新媒体数字传播策略》,《中国编辑》,2021年,第12期,第21-26页。
⑤赵书峰:《流域·通道·走廊:音乐与“路”文化空间互动关系问题研究》,《民族艺术》,2021年,第2期,第93-102页。
⑥司马云杰:《文化社会学》,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第153-184页。
作者简介
王奕昕,本科,四川大学艺术学院音乐表演(声乐)专业2020级。黄晓音,四川大学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