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

彭 雯 崔雯雯 李宝智 张立民

1 引 言

近年来，随着“陆港通”、“沪伦通”、取消合格境外投资者投资额度限制等政策的实施，中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程度不断深化。从“引进来”到“走出去”战略，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步入新阶段，市场对国际化信息中介的需求不断增强。审计作为市场监管的重要一环，对提高信息披露质量、优化资源配置效率、维护市场稳定具有重要作用（闫焕民等, 2021［1］）。尤其在企业国际化、会计审计准则国际趋同、以及资本市场对外开放高速发展时期，塑造中国会计师事务所的国际知名度与核心竞争力，不仅有助于吸引境外投资者，促进中国企业的国际化发展，而且有利于推动中国资本市场加速融入国际金融市场。培育一批立足国内，辐射周边，面向世界的国际化会计师事务所是《服务贸易发展“十三五”规划》的战略目标之一。本文通过系统探究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机理，阐明事务所国际化在加强信息披露质量、完善资本市场信息环境方面所具有的积极作用，为中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的国际化发展提供一定经验借鉴，亦为深化资本市场高质量开放提供一定的政策建议。

会计师事务所是企业组织的一种特殊形式，与企业国际化类似，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是指会计师事务所从国内市场向国际市场发展的阶段性过程。为应对中国资本市场对外开放以及企业国际化发展的需求，越来越多的中国会计师事务所“走出去”，参与国际竞争，提供国际化会计服务，尤其是在美国上市的中国企业需要聘请在美国公众公司会计监督委员会（PCAOB）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是审计美国上市企业的必要条件之一，是审计师提升国际业务能力与国际影响力，会计师事务所对接国际标准体系与职业要求，进行高质量国际化建设的重要举措。本文基于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这一视角，深入考察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机理。

本文研究发现，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之后审计质量显著提高。进一步机制检验结果显示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促使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提高，审计师学历水平提升，表明会计师事务所在国际化的过程中会吸收更多高学历的注册会计师，提高审计师的素质能力，一定程度上验证了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师提高审计质量的学习效应渠道。此外，审计师动机方面，研究发现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投入增加、审计独立性增强，并且在审计师声誉较高、审计风险较高的样本中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提升作用更加显著，一定程度上表明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师提高审计质量的动机是在声誉机制下，事务所为了发送国际化这一积极信号，出于对潜在风险，国际声誉的考虑，因而有动机提高审计质量。

本文在如下方面做出了一定的补充贡献：

第一，本文结合会计师事务所这一独特的组织形式，考察了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的经济后果，是对企业国际化经济后果相关研究的有益补充。关于企业国际化的诸多研究主要以一般经营性企业为研究对象（左晶晶和唐跃军，2014［2］），而会计师事务所作为重要的资本市场服务组织，与普通企业相比具有一定的异质性，但关于其国际化经济后果的研究相对较少；本文基于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视角研究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的经济后果，丰富了企业国际化的研究视角，亦对资本市场其他中介机构的国际化建设具有一定借鉴价值。

第二，基于中国独特的制度背景，本文揭示了会计师事务所自愿在PCAOB注册促使审计质量提高的机理渠道。以往研究PCAOB对会计师事务所影响的文献大多从监管的视角分析（Gipper 等, 2020［3］；Christensen 等 , 2021［4］；Khurana等 , 2021［5］；Stuber和 Hogan, 2021［6］），并且关于 PCAOB 监管是否有效存在争论，部分学者认为PCAOB检查报告的信息含量不足。由于涉及到国家安全等问题，中国禁止PCAOB对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实施定期检查，因此PCAOB的检查效应对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并不适用。在这样独特的制度背景下，本文基于审计供给视角，从学习效应、信号效应等渠道揭示了会计师事务所主动在PCAOB注册这一国际化战略影响审计质量的新途径。研究发现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具有积极的外部性，能够向市场传递积极信号，即事务所有能力与国际市场对接，学习和掌握国际先进的审计经验与技术，能够提供高质量审计服务，为PCAOB监管如何影响审计质量提出了新的作用路径。

第三，本文研究发现审计质量的影响因素中包含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这一审计供给因素，是对审计质量影响因素研究的重要补充，丰富了审计供给与需求理论的研究框架。关于审计供给中审计师能力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陈小林等, 2013［7］；宋子龙和余玉苗，2018［8］；李世刚和蒋尧明, 2020［9］；王彪华等, 2021［10］），而本文研究的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是审计师国际化能力的体现，扩展了审计师能力的研究范畴。

2 文献回顾与理论分析

关于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的现有研究主要从会计师事务所加入国际会计网络、协会、联盟等角度进行分析（Gunn 和 Michas，2018［11］；Ege 等 , 2020［12］；Bills等 , 2021［13］；贾楠和李丹，2016［14］）。已有研究发现会计师事务所通过加入大型国际事务所联盟能够获取联盟提供的专业资源，加强专业能力建设，对于提高信息质量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Bills等，2016［15］）。郑建明等（2018）［16］进一步结合IPO审计质量的分析，发现会计师事务所加入国际事务所联盟通过技术溢出渠道发挥相应作用；而且会计师事务所加入国际网络协会组织也有助于获取来自全球的资源支持，促使审计收费与信息质量的提升（Carson，2009［17］）。本文从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视角，探究事务所国际化的经济后果，以期拓展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的研究视角。

审计质量是审计师识别、评估、应对客户企业会计报表的重大错报风险，并且将审计结果如实客观披露的联合概率（DeAngelo，1981［18］）。能否识别、评估、应对被审计单位的重大错报风险取决于审计师能力；在此基础上，审计师是否愿意如实客观地披露审计结果取决于审计师动机（张立民等，2018［19］）。下文分别从审计师能力与审计师动机两个维度对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如何影响审计质量进行理论分析。

从审计师能力维度分析：中国会计师事务所通过国际化战略学习国际经验与方法，提升专业能力，进而有能力提高审计质量。学习效应理论认为经验技能的获取是一种积极的认知学习过程（Commerford等,2017［20］），学习的过程可分为知识的获取，整合，传输和呈现四个阶段（Levitt等，2013［21］）。学习效应理论在金融市场研究中的应用较为广泛，Kaustia和Rantala（2015）［22］研究发现企业之间存在学习效应，公司会学习竞争对手进行股票分割；Kaustia和Knüpfer（2012）［23］研究发现个人投资者层面也存在学习效应，若邻居投资股票获得了正向收益，则其会学习进行股票投资。会计师事务所属于一类特殊的人合组织，学习效应在会计师事务所之间以及事务所内部也能够发挥作用。中国会计师事务所“走出去”在PCAOB注册，通过与国际会计师事务所开展交流合作，使得国际领先的技术经验等资源溢出至中国会计师事务所（Aobdia,2015［24］）。已有研究发现技术变革能够降低交流成本，弱化地理距离对资源配置效率的影响（Chen等,2013［25］），使企业总部下属的各分公司更好地依关联市场而布局，优化内部资本市场资源配置效率（黄俊和陈信元，2011［26］）。同样，会计师事务所内部也存在学习效应，随着审计师在不同的审计项目组之间流动，经验方法等资源从国际审计项目组溢出至国内审计项目组（Beck等, 2018［27］；Downey和Bedard,2019［28］），促使会计师事务所整体审计质量的提升。尽管PCAOB监管的初衷是提高美国上市公司的审计质量，然而在学习效应的作用下，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学习国际经验方法，获取国际优质资源，促使审计师专业能力的提升，进而提高中国上市公司整体审计质量。

从审计师动机维度分析：一方面，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是主动发送国际化信号的行为。会计师事务所通过发送国际化信号，向市场传递其有能力提供高质量的审计产品的信号，有助于其塑造国际声誉，吸引客户企业，提高国际竞争力。基于信号理论，会计师事务所发送国际化信号需要付出一定的信号发送成本。首先，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需要提交详实的注册申请材料，PCAOB对申请材料进行严格审核，依据国际标准从执业质量、内部控制、团队结构等维度评判提交申请的会计师事务所是否达到标准要求，只有通过审核的会计师事务所才能获取注册资质（Shroff, 2020［29］；Kim等, 2020［30］）。因此，申请PCAOB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动机主动学习国际经验，提升审计师国际化专业能力，组建具有高水平专业能力的国际化审计师团队，提高事务所的整体执业质量，以期达到PCAOB的审核标准。再者，会计师事务所取得PCAOB注册资质之后，还需达到高标准的执业要求（Fung等, 2017［31］；Aobdia，2018［32］；Lamoreaux等,2020［33］），例如，审计师在执业过程中需要依据严格的标准详尽地填写业务完成书等。并且，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需要向PCAOB提交年度报告，并在某些特定事件发生时（如会计师事务所或注册会计师受到处罚等）及时提交特殊报告。在向PCAOB提交的年度报告中，会计师事务所需要报告本年度审计的客户公司，新签约客户公司，是否承接国际业务，审计工作流程是否符合国际审计准则、国际执业标准等信息。由上可知，会计师事务所为了达到在PCAOB注册的门槛条件，发送国际化这一积极信号，需要付出努力，完善事务所内部治理，有动机提升审计质量。

另一方面，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具有声誉成本效应。在PCAOB注册的中国会计师事务所提高了国际声誉，会受到更多境外投资者的关注，从而面临较高的潜在诉讼成本（彭雯等, 2019［34］）。Fung等（2017）［31］研究发现PCAOB检查具有积极的外部性，即PCAOB对美国公众公司实施的审计检查不仅能保护美国市场中的投资者，并且对于其他市场中的投资者具有积极的外部性，有助于提升审计质量。由于美国的投资者法律保护体系、法律执行水平、以及投资者对于高质量信息的需求程度位居世界前列水平（Bronson等，2017［35］），在PCAOB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受到境内外投资者的关注，一旦发生审计失败，诉讼成本较高，在境内外都会面临声誉受损的高昂成本。若会计师事务所质量控制体系不完善，在中国市场的审计业务发生审计失败，则在国际市场也会遭受重大损失，因此国际化的中国会计师事务所为了避免声誉受损的高昂成本，有动机提高审计独立性，从而提升审计质量。

综合以上分析，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师有能力和动机提高审计质量，据此提出如下假设：

H1：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质量的提升。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研究的相关财务数据来自于国泰安数据库。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的注册信息为手工整理数据，原始信息来源于PCAOB官方网站。鉴于审计数据从2000年之后披露较为完备，因此研究样本为2000-2020年中国A股主板上市公司。按照如下方法对数据进行筛选处理：剔除金融行业样本；剔除数据缺失样本；剔除净资产小于0样本；针对连续型变量两端进行1%Winsorize处理。

3.2 模型设计与变量选择

为了检验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本文根据DeFond和Zhang（2014）［36］的研究，选取信息质量（DA）作为审计质量的测度变量。借鉴Beck等（2010）［37］设计的多期双重差分（DID）模型（Atanassov，2013［38］），本文采用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构造PSM-多期DID模型（1）进行实证检验：

鉴于会计师事务所是否国际化可能并非随机选择，本文首先采用PSM进行邻近匹配，接着用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多期双重差分检验。模型（1）中解释变量INTCPA表示中国会计师事务所n在PCAOB注册，并且在注册之后的年份取1，否则取0，即为POST * TREAT：POST为中国会计师事务所n在PCAOB注册之后的年份取1，否则取0；在PCAOB注册的中国会计师事务所为处理组（TREAT取1），未注册的事务所为控制组（TREAT取0）。处理组中事务所n于t年在PCAOB注册，定义INTCPA在t年之后的年度为1，其他为0，控制组中INTCPA取值为0。模型（1）中的被解释变量DA为利用修正Jones模型计算得出的操纵性应计项，作为审计质量的替代变量。模型（1）中Controls表示相关控制变量，参考已往研究（DeFond和Zhang，2014［36］），选用公司规模、自由现金流量比率、审计收费、上一期审计意见、是否为国际四大审计师、破产风险、成长能力、应收账款比率、流动比率、资产负债率、盈利能力等作为控制变量。相关变量定义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

4 实证结果和分析

4.1 PSM前后关键变量差异检验

本文首先采用PSM进行邻近匹配，匹配前后标的组（INTCPA =1）与非标的组（INTCPA =0）差异的增大或减小体现为PSM匹配效果的好坏，表2匹配前后关键变量均值差异结果显示，标的组（INTCPA =1）与非标的组（INTCPA =0）的均值差异在匹配后（POST-MATCH）都得到减小，表明倾向得分匹配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事务所国际化非随机选择的内生性干扰。

表2 PSM前后关键变量差异检验

4.2 描述性统计

表3为本文主要研究变量在进行PSM匹配之后样本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主要被解释变量审计质量（DA）的均值为0.043，标准差为0.4，说明样本企业中审计质量存在一定差异。主要解释变量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INTCPA）的均值为0.618，标准差为0.486，说明有61.8%的样本企业聘请了国际化的会计师事务所。从主要控制变量来看，公司规模（SIZE）的均值为21.93，标准差为1.164，说明样本企业的公司规模大小不一。

表3 描述性统计

4.3 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质量的实证检验结果

基于前文构建的PSM-多期DID模型（1），探究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实证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实证结果表明，无论是否加入控制变量，以及是否控制行业、年度、会计师事务所固定效应，INTCPA与DA之间都呈现显著的负向影响关系，且至少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提高了客户企业的会计信息质量，即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有助于审计质量的提高，假设得到验证。

表4 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质量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

5 进一步渠道机制检验

上文研究发现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促使审计质量的提升，为了进一步分析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影响审计质量的机理途径，下文分别从审计师能力和动机两个维度进行分析：审计师能力结合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与注册会计师学历素质角度进行分析；审计师动机结合审计投入、审计独立性、审计师声誉以及审计风险角度做进一步验证。

5.1 审计师能力

5.1.1 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

中国会计师事务所为了满足PCAOB的注册要求，会主动学习国际经验与方法，提高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首先采用PSM进行邻近匹配，接着用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多期DID检验。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模型（2）中被解释变量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SPECIAL），利用事务所占有某一行业的市场份额来定义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解释变量INTCPA与上文定义相同。表5前三列报告了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实证结果表明INTCPA与SPECIAL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且至少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提高了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

5.1.2 审计师学历

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之后会吸收更多的高学历的注册会计师，提高审计师的学历水平，体现为审计师能力的提升。本部分考察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师学历的影响。实证方法与上文一致，首先采用PSM进行邻近匹配，接着用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多期DID检验。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模型（3）中被解释变量审计师学历（DEGREE）为会计师事务所内本科以上学历审计师总数的自然对数。数据来源于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网站中的历届会计师事务所综合评价信息，以及中国注册会计师行业管理系统，通过手工提取整理得到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学历数据。解释变量INTCPA与上文定义相同。表5后三列报告了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师学历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实证结果表明INTCPA与DEGREE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且至少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会提高审计师的学历水平，体现为审计师能力的提升。

表5 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师能力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

续表

5.2 审计师动机

5.2.1 审计投入

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是主动发送国际化信号的行为。会计师事务所通过发送国际化信号，向市场传递其有能力提供高质量的审计产品的信号，有助于其塑造国际声誉，吸引客户企业，提高国际竞争力。基于信号理论，会计师事务所发送国际化信号需要付出一定的信号发送成本。因此，在PCAOB注册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动机增加审计投入，提高审计质量，以传递积极信号。本部分考察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投入的影响。实证方法与上文一致，首先采用PSM进行邻近匹配，接着用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多期DID检验。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模型（4）中被解释变量为审计投入（EFFORT）。采用资产负债表日与审计报告出具日之间相差天数取对数衡量审计投入，时间越长表明审计投入越多。解释变量INTCPA与上文定义相同。表6前三列报告了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投入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实证结果表明INTCPA与EFFORT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且至少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国际化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动机增加审计投入。

5.2.2 审计独立性

国际化的会计师事务所受到境内外投资者的关注，一旦发生审计失败，在境内外都会面临声誉受损的高昂成本。为了降低这些潜在的风险和成本，国际化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动机增强审计独立性。本部分结合审计独立性做进一步分析，实证方法与上文一致，首先采用PSM进行邻近匹配，接着用匹配后的样本进行多期DID检验。具体检验模型如下：

模型（5）中被解释变量为审计独立性（INDEP）。审计独立性用非标准审计意见测度，若审计师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则定义INDEP为1，否则取0。解释变量INTCPA与上文定义相同。表6后三列报告了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投入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实证结果表明INTCPA与INDEP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关系，且至少通过了5%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使得审计师出具非标准审计意见的概率增加，即审计独立性提升。

表6 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投入以及审计独立性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

5.2.3 审计师声誉

根据“深口袋”理论，会计师事务所的规模越大，声誉越高，诉讼成本越高。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进入投资者保护体系较为完善的市场，出于对声誉成本的考虑，审计师有动机提升审计质量。为进一步验证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通过声誉机制提高审计质量，下文结合会计师事务所规模大小进行分组检验。大型会计师事务所较为重视其声誉成本，所以，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提高审计质量的效应可能在规模较大的会计师事务所样本中更为显著。

表7列示了事务所规模大小的分组检验结果，结果显示相比于小规模事务所，在大规模事务所样本中INTCPA与DA之间的负向影响关系较为显著，且至少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F检验表明二者存在显著差异，说明国际化提高审计质量的效应在大型事务所样本中更为显著。

表7 审计师声誉分组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

5.2.4 审计风险

在国际化的进程中，中国会计师事务所为了满足PCAOB注册的要求，会提高会计师事务所的整体风险防控水平，从而提升审计质量。为了进一步验证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提高审计质量的机理，本部分结合审计风险进行分组检验，若会计师事务所在国际化之后提高了风险防控水平，则在审计风险较高的客户样本中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与审计质量的相关关系应较为显著。审计风险的测度选取总资产报酬率的波动率作为衡量指标，定义高于年度行业中位数为高审计风险样本，其他样本为低审计风险样本。表8列示了审计风险高低分组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在高风险样本中INTCPA与DA显著负相关，且至少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而在低风险样本中不显著，F检验表明二者存在显著差异。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提高了风险防控水平，进而提升了审计质量。

表8 审计风险分组的PSM-多期DID实证检验结果

6 结论与建议

本文研究发现，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之后审计质量显著提高。进一步机制检验结果显示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促使审计师行业专业能力提高，审计师学历水平提升，表明会计师事务所在国际化的过程中会吸收更多高学历的注册会计师，提高审计师的素质能力，一定程度上验证了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师提高审计质量的学习效应渠道。此外，审计师动机方面，研究发现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投入增加、审计独立性增强，并且在审计师声誉较高、审计风险较高的样本中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提升作用更加显著，一定程度上表明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促使审计师提高审计质量的动机是在声誉机制下，事务所为了发送国际化这一积极信号，出于对潜在风险，国际声誉的考虑，因而有动机提高审计质量。

本文研究对于政策制定方、客户企业、会计师事务所以及监管方具有一定的实践意义：对于政策制定方而言，本文研究发现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能够提高审计质量，说明会计师事务所“走出去”能够发挥积极作用，为相关政策制定部门推动事务所国际化，提升审计供给能力，以及深化资本市场高质量开放的相关制度提供一定的政策建议。

对于市场监管方而言，我国特殊的审计市场结构与发达国家的审计市场结构有所差异，在我国竞争比较激烈的审计市场结构下，论文探讨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对审计质量的影响，研究发现会计师事务所在PCAOB注册有助于提高中国事务所的审计供给能力，提供高质量的审计产品，为监管部门进一步优化资本市场信息环境，促进资本市场健康发展提供实践指导。

对于会计师事务所而言，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在实施国际化战略的过程中，对标国际标准，逐步提高审计师专业能力，完善会计师事务所内部治理体系，提高审计质量控制标准，有助于推动会计准则与审计准则的国际趋同，服务中国企业国际化建设，提升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国际竞争力。

对于客户企业而言，本文研究发现中国会计师事务所国际化有助于提高审计质量，因而上市公司在选择审计师的过程中可考虑将事务所的国际化能力作为重要的筛选标准之一，不仅能够提升客户企业的审计质量，而且有利于推动客户企业对标国际信息披露与监管标准，加强企业国际化建设，打造企业国际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