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马里《眼历诸国行纪》关于阿阑豁阿“腰”的记载*
2022-04-27华涛
华 涛
(南京大学元史研究室 江苏省 南京市 210046)
[内容提要]蒙古族最重要的神圣母亲阿阑豁阿是学术研究的重要课题,近年来仍有多篇研究成果发表。本文关心的是《蒙古秘史》《史集》和《元史》中有关阿阑豁阿的记载,是如何呈现在几乎同时代的阿拉伯文献中的。本研究以马穆鲁克朝重要的历史学家乌马里的《眼历诸国行纪》为主,讨论中古阿拉伯文献对阿阑豁阿无夫生子的描述,特别是其措辞和态度,并由此观照对古代文献进行现代翻译时的“信、达、雅”。
关于成吉思汗先世的传说和记叙是蒙元史著述最重要的话题之一。蔡美彪先生在《中国通史》第七册的开篇(第六章第一节(一)“蒙古诸部落的发展”)中叙述了朵奔蔑儿干死后,阿阑豁阿又生三子,其中孛端察儿的子孙组成孛儿只斤部的情况,蔡先生还进一步从社会经济的角度分析了《元史·太祖纪》《元朝秘史》和《史集》(第一卷,第二册)所记载的传说。(1)蔡美彪等著《中国通史》第七册,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4~7页。在蔡先生之前,陈寅恪、韩儒林先生等考证过突厥蒙古的祖先传说的来源。(2)陈得芝教授在《元史会注·太祖本纪》(手稿)中注:韩儒林《突厥蒙古之祖先传说》(后载韩儒林《穹庐集》,第274~299页)中研究了前人对突厥、蒙古祖先的传说,并“引述东北夫余、鲜卑等族、西北突厥、畏兀儿等族祖先传说,考证《秘史》所记祖先传说的来源,谓《秘史》《史集》《蒙古源流》(《蒙古源流研究》,乌兰著,辽宁民族出版社,2000年)等史书所记蒙古为上天生的孛儿帖赤那(Bör t ečino苍色狼)和豁埃马阑勒(Qo’a i-m a r al惨白色鹿)相配繁衍而来,以及成吉思汗十一世祖母感天光生子的传说,大抵起于夫余、鲜卑,经畏兀儿及蒙古人承受,将塞北自古相传之苍狼旧说与之糅合,遂构成因子相同、传说各异之故事”。陈得芝教授手稿还注:陈寅恪《彰所知论与蒙古源流》谓“《元史》阿阑果火无夫而孕事,乃民族起源之感生说。此种感生说与夫余、高句丽、百济、鲜卑、契丹、日本、满洲等民族所传者极其相似,或者即为蒙古民族最初所固有者。”(《陈寅恪全集》上册,里仁书局,1979年)。而德国学者Klaus Lech在1968年出版的研究,则比较详细地介绍了西方学者对这一问题的研究,特别是西方学者利用阿拉伯—波斯史料等史料的情况。(3)Klaus Lech,Dasmongolische Wellreich.Al'Umarī's Darstellung dermongolischen Reiche in seinem Werk Masālik al-abṣār fī mamālik al-amṣār.Klaus Lech,MitParaphrase und Kommentar.[Asiatische Forschungen,Bd.22]Wiesbaden:Otto Harrassowitz,1968,pp.176~181.
确实,从阿阑豁阿开始的祖先传说,特别是她最后生下的儿子孛端叉儿,是成吉思汗及其子孙追溯自己先世历史时的重要事件和人物之一,而《元史》就是由此开始的:
太祖法天启运圣武皇帝,讳铁木眞,姓奇渥温氏,蒙古部人。
其十世祖孛端叉儿,母曰阿阑果火,嫁脱奔咩哩犍,生二子,长曰博寒葛答黑,次曰博合睹撒里直。旣而夫亡,阿阑寡居,夜寝帐中,梦白光自天窗中入,化为金色神人,来趋卧榻。阿阑惊觉,遂有娠,产一子,卽孛端叉儿也。孛端叉儿状貌奇异,沉默寡言,家人谓之痴。独阿阑语人曰:“此儿非痴,后世子孙必有大贵者。”阿阑没,诸兄分家赀不及之。孛端叉儿曰:“贫贱富贵,命也,赀财何足道。”独乘青白马,至八里屯阿懒之地居焉。(4)宋濂等《元史·太祖本纪》,中华书局,1976年,第1页。
这段记载中关于母亲阿阑果火生下孛端叉儿的记忆,显然是经过加工的。这样经过加工的先祖传说,特别是关于“母亲”的传说,在各个民族、部族中都不罕见。如《诗经·商颂》中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再如《辽史·太祖本纪》中所说,耶律阿保机“唐咸通十三年生。初,母梦日坠怀中,有娠。及生,室有神光异香,体如三岁儿,即能匍匐。”
不过关于阿阑豁阿记忆的特别之处,是其与朵奔蔑儿干(脱奔咩哩犍)的婚姻和生子,以及她在丈夫去世后生下三子,尤其是最后生下孛端叉儿,都已经是记载比较确切的人物和事件了。因此,如何处理阿阑豁阿在朵奔蔑儿干死后生下三子一事,成为记忆构建的重要内容。《元朝秘史》的记载如下:
“总译”(5)乌兰校勘:《元朝秘史(校勘本)》,中华书局,2012年,第17~22节。:
朵奔蔑儿干死了的后头,他的妻阿阑豁阿又生了三个孩子,一个名不忽合荅吉,一个名不合秃撒勒只,一个名孛端察児。
朵奔蔑儿干在时生的别古讷台、不古讷台两个儿子,背处共说俺这母亲无房亲兄弟,又无丈夫,生了这三个儿子,家内独有马阿里黑伯牙兀歹家人,莫不是他生的么。说间,他母亲知觉了。
春间一日他母亲阿阑豁阿煮着腊羊,将五个儿子唤来根前列坐着,每人与一只箭杆教折折。各人都折折了。再将五只箭杆束在一处教折折呵,五人轮着都折不折。因那般他母亲阿阑豁阿说,别勒古讷台、不古讷台,您两个儿子疑惑我这三个儿子是谁生的,您疑惑的也是。您不知道,每夜有黄白色人,自天窗门额明处入来,将我肚皮摩挲,他的光明透入肚里去时节,随日月的光,恰似黄狗般爬出去了。您休造次说。这般看来显是天的儿子,不可比做凡人,久后他每做帝王呵,那时才知道也者。
阿阑豁阿就教训着说,您五个儿子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的,如恰才五只箭杆一般,各自一只呵,任谁容易折折。您兄弟但同心呵,便如这五只箭杆,束在一处,他人如何容易折得折。
《元朝秘史》的记述,不仅整个故事比《元史》要丰富得多,而且感光而孕的情节也增加了一些,不仅有两个儿子背地里对母亲怀孕,有怀疑的对象(马阿里黑伯牙兀歹家人),还有母亲处理这一事件的方式(折箭说团结)。其中最有实质意义的是说“黄白色人”在“肚皮”上“摩挲”;“光”“透入肚里去”。也就是说,《元史》中的“梦白光自天窗中入,化为金色神人,来趋卧榻……遂有娠,产一子”有了更具体的说明。《元朝秘史》还说,儿子们“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的”。这里的肚皮,在《元朝秘史》汉字音写的蒙文处是:客额里(小泽重男:ke'ēl i(6)元史室博士生乌罕奇告知。)。
关于这里的“肚皮”,罗依果在英译《元朝秘史》中的翻译如下:
“每夜有黄白色人,自天窗门额明处入来,将我肚皮摩挲,他的光明透入肚里去时节,随日月的光,恰似黄狗般爬出去了”,翻译为:
Every night,a resplendentyellowman entered by the lightof the smoke-hole or the door top of the tent,he rubbedmy belly and his radiance penetratedmy womb.When he departed,he creptout on amoonbeam ora ray ofsun in theguiseofa yellow dog.(7)Igor de Rachewiltz(tran.&Comm.),The SecretHistory of the Mongols,Leiden and Boston,Brill,2004,pp.4~5.
他还将阿阑豁阿说的“您五个儿子都是我一个肚皮里生的”,翻译为:
You,my f i v e sons,w e r e born of on e womb.
波斯文《史集》对这一事件也有记载。(8)《史集》(余大均、周建奇译)(第一卷第二分册,1983年,第12~13页)。
据说,阿阑豁阿在丈夫死后过了一段时期,有一天,在家里睡觉。一线亮光从帐篷的(烟)孔上射进来,射入她的腰里。这个情况使她感到惊奇,她惊吓得不得了,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这件事。过了一些日子,她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当分娩的时日临近时,她的兄弟们和丈夫的族人们聚在一起说道:“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妇人私下勾引男子怀了孕,这怎么行呢?!”阿阑豁阿回答道:“我没有了丈夫却有了孩子,不管(实际)情况怎样,你们猜测得对,你们的怀疑表面上看来也对。但是毫无疑问,‘有些怀疑真是罪过’。我怎么能作出应受责备的可耻的事呢?!的确,我每夜都梦见一个红发蓝眼的人慢慢地向我走来,然后又悄悄地转了回去。我看得很真!你们对我的任何怀疑都是不对的!我所生的这些儿子都属于特殊种类,他们长大了要成为万民的君主和汗,到那时,你们和其他合剌出部落才会明了我这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里提到的阿阑豁阿的“腰”,下面是《史集》的原文(若山和穆萨维刊本):
人们按照这些前提,阿阑豁阿在丈夫死后一段时间,有一次,当她在家中睡觉,从帐篷的烟囱中,一束光线照进来,进入她的腹中。(9)魏曙光:《蒙古祖先传说记载考辨》,《西部蒙古论坛》2013年第3期,第16页。
虽然W·M·Thac k s t on在《史集》英译本使用了“womb”(子宫)翻译波斯文”一词(10)W.M.Thackston(tran.&Ann.),Rashiduddin Falullah’s Jami`u’t-tawarikh:Compendium of Chronicles:A History of the Mongols.Part One.Harvard University,1998,pp.116~117.,还多次出现“p ur e womb”(英译本,第一卷,115、116页),但是《史集》汉译本将波斯文翻译成“腰”,如汉译本“阿阑豁阿纯洁的腰”等。中国学者们使用“腰”这个词,一方面可能是根据俄文译本原来使用的词“чресел”(11)元史室博士生乌罕奇代查:贝勒津译本,第152页。,而俄文译者很可能是考虑到阿阑豁阿感光而孕生下的孩子的后代被称之为“尼鲁温”,而“蒙古语niru’un(尼鲁温)意为‘腰脊’”。(12)《元史会注》,陈得芝教授注(稿本)。
很可能是因为受到这些汉文、蒙古文、波斯文史料的影响,Klaus Lech在翻译乌马里《眼历诸国行纪》(Ibn al-Faḍlallāh al-`Umarī,Masālik al-Abṣār fīMamālik al-Amṣār)中的蒙古内容时,采用了womb(子宫)一词(13)他也注意到早在19世纪末,Blouchet翻译乌马里书中阿阑豁阿感光而孕故事时,使用了“sein”一词。该词虽然一般指女性的乳房、胸脯,但较古的用法有“(娘)胎、(母)腹”的意思(参见黄新成等主编:《法汉大辞典》,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第3111页)。。不过乌马里原用来指阿阑豁阿“腰”“肚皮”的,不是“womb”这个词汇。
下面是乌马里《眼历诸国行纪》中的原文:
中文翻译:(本文这里不讨论阿拉伯字母的讹误问题)
据说,成吉思汗的世系可以追溯到一位名叫阿阑豁阿的女子,该女子嫁给了一位男子,该男子和她生有两个儿子,一为不古讷台,另一为别勒古讷台。这两个孩子的子孙在蒙古人中被称为迭列列斤。
其夫逝后,寡居而孕。她因此受到责骂,被带到有裁决权的人那里。他问道,谁让你怀孕的?阿阑豁阿说,没有什么人让我怀孕。我只是坐卧在那,我下身未着衣,有光降下进入我的下身三次,因此有了这个身孕。我怀了三个男孩,因为光进入一次,就怀上了一个男孩。你们容我慢慢生下来,如果生下三个男孩,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不然,则随你们怎么办。后来(果然)从一个肚子里生下三个男孩子:不忽合塔吉、不合秃撒勒只、孛端叉儿。因为母亲辩称“光”降入自己下身(而怀孕),所以他们三人被称为“尼鲁温人”,也因此成吉思汗被说成是“太阳之子”。(下划线是本文作者所加)
乌马里《眼历诸国行纪》中这一段关于蒙古的记载已经由Klaus Lech译注研究过(1968年)。不过在德文翻译和注释中,他对这一段中作者加了下划线的地方并没有加以说明,而这几个地方是这份阿拉伯文献与《元朝秘史》《史集》记载不同的地方。这一段阿拉伯原文和直译如下:
我坐卧着,阴户未遮盖,有光降下三次进入我的阴户,结果我有了这个身孕。另外一段阿拉伯原文和直译如下:
因为他们的母亲辩称“光”降入自己的阴户,所以他们三人被称为尼鲁温人。成吉思汗也因此被称为太阳之子。
对于这样的记载和描述,我们的问题是:首先,乌马里是从哪里得到上述那些叙述和情节的呢?其次,乌马里这样描写阿阑豁阿感光而孕,是否有贬低成吉思汗先祖的意思呢?第三,我们今天翻译中古时代阿拉伯—波斯文献时,是否应该有所避讳呢?是否应该如Kla u s Lech那样将”翻译成“肚子”“腰”“子宫”,或者如我前面工作的那样将它翻译成“下身”呢?还是应该按照字面直译呢?这里的简单回答是:
1.乌马里(1301—1349)是埃及马木鲁克王朝时代最著名的学者之一,与努外里(al-Nuwairi,1279—1333)和盖勒盖山迪(al-Qalqashandi,1355—1418)并列为马木鲁克时代三位百科全书式的著作家。他最重要的著作是《眼历诸国行纪》(黎巴嫩科学出版社,2010年,27卷),本书分为上下两编,上编谈“地球”,下编谈“人类”。上编分为两部,记叙地球上陆海万物,其中第一部为道里,第二部郡国,该部分为十五门,其中第二门为成吉思汗家族的王国,共有四章如下:
第一章:关于它的简介;
第二章:大汗的王国、国都之主、秦—契丹的君主;
第三章:两种土兰人,有两节。第一节:河外之地;第二节:花剌子模、钦察;第四章:伊朗人。
我们前面转录的关于阿阑豁阿感光而孕的故事见于第二门第一章“总述”。
从蒙古兴起、西征到之后伊利汗国时代,涉及蒙古知识的阿拉伯作者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伊本·阿昔儿(1160—1233,著有《全史》)和奈撒维(卒于1249/50,著有《扎兰丁传》)等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或亲耳所闻而写作的作家,他们的著述涉及蒙古西征早期的活动;二是阿布·菲达(1273—1331,著有《人类简史》和《地理书》)那样与西征后的蒙古人有所交往的作家,他们的著述收入了一些重要的地方性信息;三是乌马里、努外里、盖勒盖山迪这样百科全书式的作家,但这三位作家所记的蒙古知识不同。努外里的生卒比乌马里稍早,他的《文苑观止》(黎巴嫩科学出版社,2004年,33卷)第五门类“历史”中的第十一门为“记叙花剌子模政权和成吉思汗政权”。但他在“记叙成吉思汗政权及其起源等”中对成吉思汗起源的追溯,只到他的父辈(14)努外里《文苑观止》(第27卷,第206~207页):《记叙成吉思汗政权及其起源等》:成吉思汗王朝是鞑靼人的政权,据说他们自己称为。这个政权的世系追溯到成吉思汗·铁木真。我们这里扼要记叙他的信息、他的兴起直到掌控政权,说明我们所阅读的书中的简况,引证我们捕捉到的口耳相传、听闻的消息。这一王朝领土广大,地域遥远。是很难考证它的消息,了解它的特点,难以把握它的事件、追踪它的足迹。这一政权出名使我们不能忽视它,我们在此记叙其君主的不完整的简况,引用了奈撒维《扎兰丁传》和伊本·阿昔儿《全史》。至于他们两位之外我们没有得到的历史信息,我则记录从派遣到我们国王的使臣和其他从这些地区来的人带来的信息。我们从成吉思汗开始记叙。《记叙成吉思汗·铁木真起源及其王朝的兴起》:成吉思汗·铁木真是这一王朝的创始人、是它的柱石,是它的旗帜。所有其他征服远近各国各地、掌控从中国到幼发拉底河人民以及之间王国、城市、堡垒、城堡、地区的君主都顺服于他。对成吉思汗谱系追溯到“铁木真”一事,说法不一。据说,他的父亲曾是铁匠,而“铁木真”在他们的语言有铁匠的意思,有人说这是因为它来自有“铁木真”之称的部落。“汗”统治这一地区的人民,这六汗都由一个最大的“汗”掌控,他居住中国中部,即“桃花石”。那里也有避暑地、避寒地。。但是盖勒盖山迪不同,他在《夜盲者的曙光》(黎巴嫩科学出版社,2000年,15卷)中引述了乌马里对成吉思汗先祖的记述(第四卷310页),引述的内容不变,措辞略有不同。
乌马里在书中多处提及志费尼(1226—1283)和拉施都丁(1247—1318),所以他应该熟悉志费尼的《世界征服者史》和拉施都丁的《史集》。不过乌马里关于阿阑豁阿的记载,有同于拉施都丁的地方,如成吉思汗的世系;而不同的地方就包括了阿阑豁阿感光而孕的细节。所以,如果我们接受了K la u s Lec h的看法,即找不到阿阑豁阿感光而孕细节的来源,那么我们或者可以将乌马里对细节的描写看成是他对当时一些信息的理解,或者是与后代各种关于阿阑豁阿感光而孕的记叙一样,是作者自己的“建构”。而不论如何,这都涉及乌马里对成吉思汗的态度。
2.乌马里这样描写阿阑豁阿感光而孕,是否有贬低成吉思汗先祖的意思呢?乌马里使用的词语非常直接。不仅今天看来,作者有点给人嘲笑的感觉,而且当时乌马里在这段感光而孕记载的后面有一段否定性的评论:
中文翻译为:……所以成吉思汗的世系最后追溯到(阿阑豁阿)这位女子。
这个关于成吉思汗世系的故事是一个粗野的谎话,一个不真实的民间传说。即便那位女子自己认为是真的,那么也可能她是借此保住自己不受伤害,也可能她听说了纯洁的玛利亚的故事,将含糊的受孕比照这件事情,向众人掩饰,虚构了一个假话。
除了乌马里这里已经考虑到基督教对阿阑豁阿感光而孕故事的可能影响,还有一些学者考虑摩尼教的可能影响,但Klaus Lech在书中认为这些说法实际上不能得到肯定。今天看来,能够找到材料加以证明的,还是韩儒林先生所说的这一故事“与夫余、鲜卑、畏兀儿之传说,显然有关。然各书所载,亦互有异同”的论断。(15)韩儒林,上引文第281页。
那么,乌马里在对阿阑豁阿故事持否定性意见时,他使用比较直接的词汇,是否有故意贬损成吉思汗的意思呢?这恐怕还要有更多的证据。因为虽然他使用了比较直接的词汇,但是我们在早期的阿拉伯文献中看到一些非常直接地使用这类词语的情况。(16)参阅圣训检索网站:ht tps://su nn ah.c om.
3.我们今天翻译中古时代阿拉伯—波斯文献时,不应该有所避讳,但要稍微“雅”些,比如使用“下身”等,而不要直译,以实现所谓的“信、达、雅”。但如果像Klaus Lech那样翻译成“肚子”“子宫”,恐怕要在注释中作出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