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汪探幽
2022-04-22杨刚良
杨刚良
车至白集汉墓前,小笠、房芳已先到了。
白集汉墓有特点,不似龟山、洞山、狮子山的凿山为陵,这个是平地起坟。克南先生说,这是东汉墓的特点。至于墓主,现还无法说清。大家就猜——当然是闲猜,说不可能有王侯那么高的级别,但也不是一般人儿。即便再有钱,无官无爵也起不了这样的墓,有丧葬规制在那儿摆着,万不敢僭越,否则会提前使用墓葬。我也瞎猜,说至少得是个地市级。自忖玩笑无大害,也就随口说了。没人说对或不对,都只是笑。反正都知道,准确的信息一定出自克南先生。
克南先生说,带你们去看我命名的画像石。换了别人说这话,会认为是吹牛,能为汉画像石命名,那得多深的道行!克南先生的话我信。跑遍徐州大小五百多个山头的田野考察达人,话是随便说的?
果然,与此前所见汉墓不同。规模不算大,但是很精致,符合有钱但地位不够高的那种人的墓葬。
克南先生指着墓室藻井一角说,墓早年被盗过。果然,顺他手指方向,看到墓顶有修复的痕迹。他说,盗墓者是从这儿进来的。没有见证者,不知都拿走些啥,以致后来的考古,不得见能证明墓主身份的实物。这是古墓葬普遍的命运结局,虽有违造墓者初衷,但逃得过此等劫数的不多。
都急于想看克南先生命名的画像石,他就指给我们看。
墓门两旁,各立一方阙石,石上刻画丰富,一时难以描形蓄意。克南先生指着右侧的阙石说:“这就是我命名的画像石。”
他命名的不是整块阙石,只是其中一幅方不盈尺的画面。这么小的画面,却浮雕着九条鲤鱼,克南先生命其名曰“池中九鲤”。鱼儿游得正欢,我指点着去数,竟数出十条来。十条鱼嘛,怎说“九鲤”呢?克南先生用手点了点多数出的那条,说这个是渔网。再细看,果然不是鱼。像不像渔网,还得加点儿想象。认得了渔网,“池中九鲤”便没了争议。九鲤似不觉,池中游得欢,池旁隐约一人,正俯身持网作捞鱼状。
误認渔网为鱼不怪我,两千年前的刻画,笔迹模糊是难免的。
为什么不刻十条鱼?问题很幼稚,克南先生还是回答了,他说九鲤就够了。
的确够了。
白集汉墓不大,蕴藏的文化信息却极珍贵,文物价值不可小觑,已列为全国文保单位,并成为贾汪乃至徐州的一个重要文化景点。学者、游客频频来访,往往满载喜归。留下的诗文墨迹也很多,放眼望去,屋楹门楣上,墨宝闪光飘香。
小茱萸寺在半山坡上,原路已被建筑占据,绕新辟之道才可前往。
新道不好走,坐车像坐轿一样,颠簸着,摇晃着,终于颠摇到了寺前。
克南先生说,贾汪有个茱萸寺,经这些年的打造,已经很有名气了。其实,那个茱萸寺早先叫圣水寺,后来才改了名。这里才是最早的茱萸寺。那边叫了茱萸寺,这里便以佛恩禅寺为名。但是,许多人仍以茱萸寺唤之,只是在前面加了个“小”字,以示与那边区别。
佛恩禅寺的李晓军,早年和继玲一起办《淮海文化报》,负责广告部,工作风风火火,业绩丰硕显著。报纸停办后转搞演艺公司。也是涌潮腾浪,风生水起。二十余年打拼,积财颇丰,都让她投进了佛恩禅寺的建设。
克南先生见证过晓军的辉煌,说她不仅是工作狂,更“气人”的是还漂亮。他用了许多描述漂亮的词儿。漂亮的词儿这会儿表现得很坦然,但我窃想,当着晓军的面,还能这么坦然吗?会不会扭捏一下呢?
不知何缘何因让晓军遁入空门。即便这时晓军就在面前,也许不会给你答案。入得清净之地,潜心修行就够了,其他就无须去说了。
继玲说,晓军入了佛门,整个人都变了。她用了个成语:脱胎换骨。并说,晓军不是外表隆重、内心平庸、善于作秀的那种人,而是知行合一、诚心修行、外表平静、内心强大的人。
佛恩禅寺山门紧闭,东侧门有人出迎,正是晓军。
晓军说,佛恩禅寺不求香火旺盛,只为有缘者提供个清静的修行场所。山门平时关闭,初一、十五才开门接待香客。
吾乃俗人,佛法佛理了解甚少,便只能听她说,而且越听不明白的越多。有时也问,无论多浅显、多外行的问题,她都耐心解释。佛法广大,佛理深奥,哪里听得明白。当面对一尊尊庄严法相时,顿觉心中一震!绕佛三匝后,心便渐渐地安静。我像有了新发现,便对晓军说,你这儿能让人心安静下来。她说,这儿是修身修心的地方。
要告辞了,说加了微信可传些基础知识,便于你们了解佛法。于是扫码,连起了僧俗两界。
寺旁有泉,泉名牛鼻,水净且静。克南先生说,这是冬季,雨季泉如潮涌,旺得很!没见这条沟吗?就是雨季泉旺冲出的。这道水系迤逦而下有七眼泉,这是位置最高的第一泉。泉水入不老河,入运河,又经淮河入大海。没承想,这儿竟连着大海!丢一片乌桕叶,可不可以流到大海去?应该可以的吧!即便是深山,也有通往远方的路。
泉水清冽,水平如镜,照得天光云影。水静静地流出水口,曲折向下流出很远。
能喝吗?说能。俯身掬饮三口。为何饮三口?我也说不清。饮就饮了,何必说三道四?有水之清凉、甘甜就够了。
我饮水很认真。饮一口,想起老家的古井,一样的清冽甘甜;饮两口,竟有去年吕梁咕噜泉的味道;饮第三口时,想起某年青岛崂山的泉水。
若问此与崂山泉孰美?一句俗谚可回答:美不美,家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