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事” 一代》双关语汉译研究

郭爽　车琳

【摘要】 双关语翻译的难点在于等效传达其隐含的会话意义和等效重构其复杂的双重语境，最大程度保留原文的语言特征和艺术风格。本文以俄国作家维克多·佩列文小说《“百事”一代》中的双关语为研究对象，借助关联翻译理论从译者采取的翻译手段、是否达到认知语境和交际信息的最佳关联以及原作风格的保留程度三方面探讨双关语的翻译问题，梳理小说《“百事”一代》双关语翻译策略，揭示双关语翻译对该小说汉译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 双关语;认知语境;关联翻译理论

【中图分类号】H1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16-011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16.037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D类项目（哲学社会科学繁荣计划主题研究项目）“跨学科视角下的话语分析与认知研究”（2572021DF07）的阶段性成果。

一、引言

《“百事”一代》是俄国作家维克多·佩列文的一部后现代主义作品，以20世纪九十年代的俄罗斯历史现实为背景，展现了苏联人民在社会转型期的经历的心理和生活之转变。维克多·佩列文被认为是俄罗斯当代后现代文学最重要的代表作家之一，小说《“百事”一代》是佩列文的代表作，体裁和语言的独特均为这部小说的理解和翻译增加了难度。

在体裁方面，《“百事”一代》是一部有着模糊体裁属性的小说，有研究者称其为“广告话语小说”。在语言方面，小说的主人公是一位广告撰稿人，小说中出现了大量带有双关语的广告文本。基于该小说的上述特点，本文以《“百事”一代》中的双关语翻译为研究对象，旨在探讨双关语的翻译对该小说汉译的重要意义。双关语翻译的重要之处在于等效构建双重语境和等效传达隐含意义，保留原文语言特征和原文艺术风格，因此，使用关联翻译理论分析双关语的汉译，可以评析译本对原作风格的保留程度。根据上下文动态语境可以推理原作者的信息或意图，进而探讨译文和原文是否达到最佳关联。同时可以归纳总结双关语的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在双关语的汉译方面获得新的启发。

二、关联翻译理论与双关语翻译

1988年，格特以关联理论为基础提出了关联翻译理论。格特认为“翻译是一个推理的过程，是交际和翻译活动的中心。”（Hatim，B&Munday，J， 2004）。要成功進行交际，就必须先寻找话语间的关联，然后再结合关联和语境进行推理。在交际活动中，听者根据话语信息，从自己所有的认知环境中选择某一语境假设来理解话语，而不选择其他语境假设，依据的就是关联。最佳关联就是指译者充分了解原语和译语语境的条件下，找到读者不用费不必要的努力就能理解原文的最佳译文。最佳关联具有相对性，根据语境假设和推理，判断双关语译文是否让读者付出“不必要的努力”，译文是否达到最佳语境效果，进而评价双关语汉译是否达到最佳关联。

语境是双关语翻译和关联翻译理论的联结之处。关联翻译理论提到的认知语境有助于准确理解双关语，其不仅涵盖文本内部广义的上下文（不单指某语句前后紧邻的语段）、文化语境、情景语境、虚拟语境，还包括交际双方生活的外部环境等（吕萍，2004：60）。双关语代表包含对应两个语义的语境共存。除上述最佳关联和认知语境以外，理论中的“直接翻译”和给予读者“交际信息”也为双关语的翻译提供了方向。

首先是直接翻译。格特（Gutt）在《翻译与关联：认知与语境》（1991）一书中提到：使用直接翻译的翻译策略时，译者是通过努力保留原文的语言特征，来保留原文的风格（2000）。由于语言的差异，在翻译时在译入语中找到同样具有双关效果的语词将原文的双关语译出，是十分理想的。很多情况下，译者在处理双关语时使用的是上文所提到的保留原文语言特征的直接翻译。

其次是交际信息。翻译双关语时，交际信息是也可以帮助读者理解原文中双关语双重语境的提示。根据是否保留原文的各种交际信息和语言特种重点是可以评价双关语汉译的。

三、小说《“百事”一代》双关语类型及翻译

双关语是在日常生活中和文学艺术作品中普遍使用的修辞手段。王希杰认为，“双关，是作者为了某种特殊目的，使用包含着两种或两种以上含义的话语”（王希杰，1989：62）。双关是一个有着双重语义和语境的修辞手法。小说《“百事”一代》中的双关修辞可分为两类：语音双关语和语义双关语。本文通过对两类双关语典型译例的分析，重点研究以下几个问题：（1）译者采取了哪些有效的翻译策略以等效传达隐含意义;（2）译者如何达到交际信息和认知语境的最佳关联以等效重构双重语境;（3）译者是否保留了原作风格，以及在多大程度上保留了原作的风格。

（一）语音双关语翻译

语音双关语是指发音相同或相近，而意义不同的词或语句。在小说《“百事”一代》中使用的语音双关语几乎只出现在广告语中，一般是与商品品牌有关的双关，对这类双关语，译者使用的翻译策略通常为直接翻译，并在注释中标注语音双关语，旨在使译文读者产生联想，构建与原文读者类似的认知语境，理解原文双关语的隐含意义以及作者的写作意图。

例1：Спрайт. Не-кола Для Николы.Пусть нету ни кола и ни двора.

译文：就让我们一贫如洗。雪碧。尼科拉喝的非可乐。

这是主人公为雪碧创作的广告语。在美国，在广告语宣传中，将雪碧定位为“Uncola”，直接翻译为俄文就是“Некола”。根据“Некола”的发音，联想到广告语中出现的人名尼科拉“Никола”，继而与下文的“ни кола и ни двора”构成语音双关。

当时可口可乐象征着自美国而来的“新事物”。尼科拉是主人公创造出来的人物形象，他既是代表雪碧与可口可乐对立的，又是有着俄国民族色彩的（是被每一个俄国人熟知的名字）。成语“ни кола и ни двора”的前半句与“Никола”的发音相近，但意思完全不同。作者通过这一语音双关，提出了喝雪碧就会一贫如洗的结论，讽刺了俄罗斯人对美国和外来新事物的无限崇拜，同时表达了作者对这一状况的担忧。

这一近音现象在汉语中无法找到，且表达的内层含义过于复杂，在翻译时，译者选择了直接翻译法，在译文中翻译其表层含义，将语音双关加注到注释中：“俄文成语‘一贫如洗与尼科拉‘Никола發音近似。”译文失去了双关的特性，但保留了原文的交际信息。译文读者据此很难产生联想，无法构建与原文读者类似的认知语境，没有达到最佳关联。

例2：Она угостила Татарского голубцами. Татарский ненавидел их с раннего детства， когда считал их заживо сваренными голубями.

译文：她请塔塔尔斯基吃的是菜卷。塔塔尔斯基自幼年期就仇恨菜卷，当时，他认为菜卷是“活蒸鸽子”。

此处语音双关，基于俄语中菜卷голубцы和鸽子голубь发音近似。原文中的语境是这样的：塔塔尔斯基有一位给他介绍生意的、做广告商与广告撰稿人的中间角色的“上司”，名叫哈宁。一次塔塔尔斯基单独与广告商完成合作后得到钱后，哈宁找到了塔塔尔斯基（以下简称塔），言语中告诫塔应该听从他，并与之平分酬劳。而后邀请塔去家中做客，让他“扔掉那些自由价值”。

哈宁对塔的对话中包含一系列展露自己权威，压迫塔的内容。如：“你在我这干活，就得听我的。”实际上这家广告商是直接找到塔进行合作洽谈的，也就是说，哈宁并没有在此合作中起到任何作用，但却找到塔要与塔平分。

在哈宁的家中，голубцы和塔厌恶食用голубь双关的出现是有寓意的。鸽子在俄罗斯的数量很多，有自由、自由生活的象征。活蒸鸽子和哈宁希望塔做到“扔掉自由价值”是相应的。塔的反感和厌恶体现了当时塔心中对自由的期待。

译者使用直接翻译的手法，将原文要表达的表层含义译出。放弃了对原文中的双关特征进行重构，原文语音双关的修辞被消解，译文与原文的表达效果出现了较大不同，单看译文已无法找出双关语的痕迹，原文风格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影响。

（二）语义双关语翻译

小说《“百事”一代》使用双关修辞的语句中，语义双关语的使用频率远高于语音双关语的使用频率。这类双关语利用词或句子的多义来取得修辞效果。

例1：Потому， товарищ Сталин， что у вождя мирового пролетариата может быть только трубка ?Тринитрон-плюс?！

译文：“因为，斯大林同志，世界无产阶级的领袖只应该拥有‘索尼显像管烟斗！”

这是主人公为索尼单枪三束彩色显像管做的广告短片脚本，画面中是穿着制服的“斯大林”和“高尔基”，进行关于“трубка”的对话。俄语中“烟斗”和“显像管”是同一个词“трубка”。трубка ?Тринитрон-плюс?本译为“单枪三束彩色显像管”，是电子行业较为高级的专业术语，被译为‘索尼显像管烟斗。译者在翻译时没有忽略掉读者的认知语境，对译文做出了调整。避免了读者在阅读时，要付出较大的努力去理解这一专业术语的情况。

此外，斯大林同志一定要使用索尼显像管，这一表述有其独特的现实意义。索尼研发出的新型显像管，在彩色电视机的显像管方面是有着革命性意义的。斯大林作为苏联时期的领袖，带领苏联进入了优先发展重工业的道路，放弃了新经济政策，对苏联人来说也是革命性的重大举措。二者所涉及的语境让人产生共鸣。双关修辞使语言富有了耐人寻味的修辞效果。作者并未将此处点明，从关联翻译理论的角度看，译者在翻译双关语时，保留了一定限度。并没有剥夺读者推理思考的空间，而是在保留原文交际信息的条件下，给予读者以自行理解原文隐含意义的空间，符合原文写作风格。

例2：Есть несколько студий， которые делают ролики.Для студии， с которой ты работаешь， ты самый важный персонаж.

译文：做片子要好几个阶段。对你参与其中的剧组而言，你就是一个最重要的人物。

这是主人公的领导向其介绍工作内容时说的一段话。作者在相邻两句话中使用了студия一词的两个含义，“阶段”和“剧组”，构成语义双关。对于做广告短片的阶段和所在剧组而言，主人公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因此студия双重含义的使用，体现了作者的智慧，使语言更加生动。译文中，译者并未保留原文的修辞效果，选择直接翻译，将原文的含义译出。对读者来说，虽更易理解，但失去了原文的生动，并未体现出原文语言的魅力。

例3：Рука， положившая смятую стотысячную купюру на прилавок， была малоинтересной. Это вполне мог быть， например， бандит средней руки или бизнесмен.

译文：那只将一张皱巴巴的10万卢布钞票放在柜台上的手，没什么特别之处。此人完全可能，比如说，是一个中档强盗，或者是个生意人。

这段话同样是语义双关，一段话中两次运用рука一词，使用了“手”和“档位、等级”两个语义。在口语表达中，рука用第二格与定语连用，有种、类、等级的含义，如：мука первой руки，译为头号面粉，一级面粉。这两个意义的双关是带有一定讽刺意味的。结合该段话的前文，原文中形容这只手是“指甲是经过精心修饰的”，主人公根据这只手在猜测这位顾客的身份时，第一个猜测的职业却是“强盗”。这是对苏联解体后人民经济的一落千丈和社会的不稳定的影射和反讽。这一点在译文中也有所体现，译者使用了“中档强盗”一词来翻译“бандит средней руки”，无形当中将强盗在动荡的社会中的地位给予了提升，也是一种讽刺。此处翻译，从中文来看虽无“双关”形式，但较为完整地产转达了原作表达的内容，将反讽的语言效果做了保留。总的来说，译者虽传达了交际信息，但放弃了对这组双关语的汉译认知语境重构，并未达到认知语境和交际信息的最佳关联，这当然要归因于俄汉语言和文化的差异所造成的翻译困难。

四、结语

《“百事”一代》小说中语音双关语一般出现在广告语中，品牌名和其词典意义之间，比较容易理解，一般采用直译加注释法，在保留原文信息的情况下直接翻译，将双关性于注释中明示给读者。对于语义双关类型的翻译，译者考虑到读者的认知语境和交际信息的关联度，适当地对译文进行了调整，以传达交际信息为主，有时放弃了对双关语的汉译重构，进而舍弃对原文风格的保留。

在翻译双关语时，若对象为内涵相对较易被理解的双关语，可以直接翻译，若涉及术语、其他外语时，应照顾读者的认知语境，使用间接翻译的策略。保留原文写作风格即保留其交际信息，双关语是重要的语言修辞现象，应尽可能地在译语中找到关联性最佳的双关表达，获得最佳的语境效果，保留原文写作风格。

参考文献：

[1]Hatim， B . Pragmatics and translation[A]. In Baker， M.（ed.）. Encyclopedia of translation studies[C]. London： Routledge， 1998：56.

[2]吕萍.文学翻译中的语境问题[J].中国翻译，2004，（9）：5.

[3]何自然.推理和关联——认知语用学原理撮要[J].外语教学，1997，（04）：6-9.

[4] Gutt， Ernst-August. Translation and Relevance： Cognition and Context[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153-156.

[5]王希杰.论双关[J].玉溪师专学报，1989，（06）：62.

作者简介：

郭爽，东北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方向：俄语语言文学。

车琳，东北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翻译学、俄语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