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隐喻角度看汉语“老”的词义演变

摘要：隐喻是语义学中最主要的词义引申方式。隐喻的思维模式，引发了词义的引申，造成了一词多义现象。词义的演变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本文从隐喻的角度，分析汉语“老”的词义演变。

关键词：汉语“老”;隐喻;多义词;词义演变

隐喻是词义派生的途径，派生都是有现实基础的，派生义和派生它的那个意义所指的对象在某一方面有联系，即派生的现实依据。词语的多义性，就是依靠思维从各个角度去思考，不断激活，引起各种联想，从而取得对事物新的认识而获得新的词汇意义。所以隐喻的思维方式也就决定了一词多义的词义引申方式。

隐喻是一种重要的词义延伸方式，它是建立在两种意义所反映的一些现实现象的相似性基础上。例如“老”这个字从基本义“年纪大的”通过隐喻派生出经验丰富、很久以前的、感情深刻的、过时的、颜色深等意义。

一、 从历时角度对汉语“老”进行义项分析

（一）从古代汉语的角度看“老”的义项

从先秦到五四运动前期，《说文解字》对“老”的解释为“老，考也。七十曰老，从人、毛、匕，言须发变白也。[1]”可见老有两个特征：一是年事较高，二是出现了须发变白的生理特征。当“老”的意义来源于隐喻思维时，意义之间的关系是相似的。

《古代汉语词典》对“老”做出如下解释。

（1）年老，衰老。《论语·述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2）衰竭，疲怠。《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楚师老矣。”（3）对年纪大的人的尊称。《诗经·小雅·十月之交》：“不慭遗一老。”（4）陈旧。《荀子·成相》：“治之道，美不老。”（5）老练，富有经验。杜甫《奉汉中王手札》：“枚乘文章老。”（6）对公卿大夫的总称。《左传·昭公元年》：“将不得为寡君老。”（7）卿大夫的家臣。《国语·周语下》：“单之老送叔向。”（8）寿终。《荀子·仲尼》：“桀纣舍之，厚于有天下之势，而不得以匹夫老。”（9）告老，年老退休。《国语·晋语》：“骊姬曰：君盍老而授之政？[2]”

在古代，对年事较高的人，通常抱有积极的态度，一方面是出于贪生的本性，人们对长寿抱有很大的期望，特别是当时人们对生死的法则缺乏充分的认识，所以在对长寿的愿望破灭后，只能退居二线，安享晚年;另一方面，在渴望长寿的古代人中，这种愿望更加强烈，体现在词汇中。古人通常用“老”给长寿者定名，例如：

1.三老：食三老五更于大学，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能知三德五事者也。（《礼记·乐记》）

2.九老：谓高年不仕之人。（《唐书·白居易传》）

之后，人们又以“老”为专名，如张老、襄老。再到以“老”为姓，如老聃。到了近代，人们又将“老”用于称呼语以表尊重、亲热、狎近等意义。另一方面，“老”也指经历年代长久、经验丰富之人。从“老练、经验丰富”的意义推导出来的三个方向：第一，“旧”，而不是“新”;第二，与“嫩”相反;第三，颜色深，和“浅”相对。古代，那些年老且经验丰富的人更有可能是曾经入市或告老出市的人，这使得“老”有了年老退休的意义。后来，“老”有了指称官僚崇高地位的意思，加上了尊重父亲的色彩含义——儒家伦理一方面大力宣传长幼有别;另一方面，积极倡导父慈、子孝、兄仁和弟悌，自然把父亲或者平辈年长的人放在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老”带有这些含义。

后来，看待高寿的人带有消极的心态，因为他们不再年轻，导致“老”具有弱势的意义，也使他们过于依赖丰富的经验，造成墨守成规的境地，这就有了“旧、钝”的意思。无论成功还是平庸，进入老年后，人们都会享受晚年，这就是“休息”这个词义的由来。

（二）从现代汉语的角度看“老”的义项

现代汉语是指五四运动后使用的语言，《汉语大词典》中“老”常用17种词义：

1.年岁大。例如：他七十多岁了，一点也不显老。

2.老年人，常用作尊称。例如：敬老院。

3.（口）婉辞，指人死（多指老人，必带“了”）。

4.对某些方面富有经验。例如：老练、老手。

5.很久以前就存在的，感情深的。例如：老朋友、老地方。

6.陈旧。例如：这所房子太老了。

7.原来的。例如：老脾气。

8.（蔬菜）长得过了适口的时期。例如：油菜太老了。

9.食物，火候大。例如：鸡蛋煮老了。

10.（某些高分子化合物）变质。例如：老化、防老。

11.（某些颜色）深。例如：老绿、老红。

12.长久。例如：小红最近很忙吧，老久没有看到她了。

13.经常。例如：人家老提前完成任务，咱们呢？

14.很，极。例如：太阳已经老高了。

15.排在最后的，老末的，例如：老儿子。

16.前缀，用于成虫的排列顺序，一些动植物的名称。例如：老虎。

17.姓：例如：老聃[3]。

“老”的其他意义和基本意义之间具有相似性和相关性，以下具体分析由隐喻延伸来的意义：

1.在某些方面有丰富的经验，尤其是指人们在一定時期内积累的经验。通过不断练习，经验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就像人的年龄一样，这是一个从零到有的过程。因此，隐喻的意义从时域映射到体验领域的隐喻意义。[4]

2.很久以前的，感情很深刻。具体来说，它指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这种感情只有经过一段时间才会变得深厚。随着人们的成长，他们的感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隐喻的意义是从时域映射到情感领域的隐喻意义。

3.过时的，事物在一定时间后会过时，给人一种陈旧感。而这种陈旧的感觉对感官的影响就和年龄的增长一样，随着时间的增长，陈旧感越来越强烈。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因此这个意义是从时域映射到感知领域产生的隐喻意义。[5]

4.蔬菜的生长已经超出了适口的时间。具体是指蔬菜种植时间超过一定的界限后，人们食用的口感会变差。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味道不好的感觉更加强烈，是一种从无到有的过程，就像人年龄的增长，所以这个意义从时域映射到味道领域的隐喻意义。

5.食物的温度，具体是指食物的烹饪时间。经过多次烹饪的食物味道会变得不好，食物加工时间越长越不好吃。就像人年龄的增长，食物加工时间太久导致口感欠佳，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这个意义从时域映射到口感领域的隐喻意义。

6.恶化。具体是指状态变化过程中，这些物质从良好的状态逐渐变为不良状态，随着人们年龄的增长，这些物质的状态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变质，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所以隐喻意义是从原来的时域映射到目标、状态领域的隐喻意义。

7.深色，是指物体颜色发生变化的过程。时间越长，物体的颜色越深。在隐喻丰富的词汇意义中，人们倾向于从近处选取事物，或者从远处选取事物，并在自己的身体器官的辅助下表达新事物和新概念。人体的色素会随着人类的成长而积累，它会使皮肤变黑，即变暗。在这里，我们可以理解为颜色的深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累积。就像人年龄的增长一样，颜色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增加，使颜色更深，这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因此，这个含义是通过从时域到颜色域的映射而产生的隐喻意义。[6]

二、汉语“老”的语义演变历程

“老”在古代是一个形容词，具有实在的语素意义，后来“老”从形容词演化为词缀。但是以下重点探讨的是“老”作为实语素的语义演变。（见图1）

“老”的语义演变经历了漫长的发展、演变过程，“老”的意义可以分为两个主要义项：（一）年事已高。（二）须发变白。从积极的角度来看：“年事已高”主要演化为这样几个方向：历时长的，指人方面，老练的，例如：老手。在事物方面，继而演化为根本、深远的：例如老房子、老工厂;凶猛的：老虎;程度深：老古板;继而演化为高寿的意义：老寿星。后来又演化出经验丰富的意义，在古代，经验丰富的人通常和取仕、官僚有关，当称呼比自己年长的人，常表示尊称，例如李老、王老。当称呼自己的平辈时，表示排行，例如老大、老二。还有表示亲近的意义，比如老张。表示专有名词的：老聃。从消极的角度来看，“老”的意义和“死亡”相近，因而由“腐朽、顽钝”之意延伸出“休息、死亡”的意义。“老”从“须发变白、依仗”这个意义演化出“扶老”之义，继而有了“老阴、老阳、老挝”等词语。[7]

通过对“老”的语义分析，我们发现“老”的语义系统是一个有层次的系统，语义演变有以下几个趋势：

（一）语义边界从清晰到模糊。“老”的初始语义界限更严格。例如，它原本指的是70岁的男人，但现在称老人不限于70岁，它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只要年龄大就可以称之为“老”，但是多大，没有明确的标准。

（二）对象为一元至多元。“老”最初指的是人的老年，后来逐渐发展为指动物的和植物的事物的，如老猫、老韭菜、老工厂;它甚至可以指一些性质或特征，如老红、老粗等。

（三）语义从严格变得宽泛，语义从具体的“年纪大”“长时间”到更抽象的“变化”，如老年人→老工厂→衰老;另一方面，大量真正的语素模糊为词缀，如老人→老王→老师。语义系统的这种由严格到宽泛，由单元到多元，由具体到抽象的变化，就使得语言能够以有限的“能指”表达多样的“所指”，这是经济又灵活的语言的基础。[8]

三、结语

通过对“老”的义项分析和语义演变的研究，我们对“老”的各个义项之间产生途径和演化方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为我们学习多义词提供了思路。隐喻作为重要的认知模式，在人们理解事物的概念结构和人的发展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引导我们更加科学有效地进行词汇学习。

作者简介：李昊蓝（1995—），女，汉族，江苏连云港人，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

〔2〕程孟辉.汉语大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2003.

〔3〕李国祥，杨和鸣：古代汉语词典[M].武汉：长江出版传媒，2017.

〔4〕马明.认知视野中的一词多义研究[J].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13（6）：544-549.

〔5〕王文斌.隱喻性词义的生成和演变[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4）：13-17.

〔6〕熊舒婷.从认知角度认识一词多义现象[J].安徽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8（5）：58-61.

〔7〕陈盈盈.汉英多义形容词“老”和“old”的词义生成和演变[J].浙江万里学院学报，2012（5）：47-66.

〔8〕周同燕.“老”的意义演变及性质漫谈——以《现代汉语词典》中“老”字开头的词为例[J].文教资料，2009（12）：3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