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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玲新文学风格的开端

2022-04-22杨娟

雨露风 2022年3期
关键词:丁玲

摘要:丁玲是五四运动落潮后走向文坛的作家,成长历程中深受“五四”精神的浸染,倡导女性个性解放是她早期创作的核心关键词。但是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丁玲的文学风格发生了历史性、根本性的转变,丁玲走上了工农兵文学的道路,其中座谈会之后的第一部作品《三日杂记》,标志着丁玲新文学风格的开端,具体体现在:新的生活体验、新的创作主体、新的语言风格。

关键词:丁玲;三日杂记;新文学风格

1927年丁玲在上海《小说月报》的头版位置,发表了她的处女作《梦珂》。小说的主人公梦珂虽然出生于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但她对新生活充满了渴望。然而,在社会和生活的逼迫之下,她却一步步走向堕落。小说因鲜明的现实主义风格,初次见刊就引起了强烈反响。1928年丁玲再次在《小说月报》的头版位置发表了著名的中篇小说《莎菲女士的日记》,记述了莎菲的感情生活和内心的矛盾与苦闷,创造了一个在她以前的笔下未曾有过的一个有着叛逆性格的知识女性形象。茅盾曾经这样评价《莎菲女士的日记》:“在《莎菲女士的日记》中所显示的作家丁玲女士是满带着‘五四以来时代烙印的,她的莎菲女士是心灵上负着时代苦闷的创伤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的绝叫者。”从此,丁玲轰动文坛,声名鹊起,这也奠定了她在现代文学史中的地位——文小姐。这一时期,丁玲作品中的主人公都是陷入了人生困境的青年知识女性,彷徨于自己的狭小天地,虽有启蒙的冲动和变革社会的愿望,但因为脱离民众、脱离社会,终究只能在虚幻的情感世界寻找安慰。

1942年5月,丁玲参加了延安文艺座谈会,毛泽东在会上突出强调了文艺的方向问题,即文艺为群众和文艺如何服务群众。丁玲深受教育,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文学创作上都发生了历史性、根本性转变。会后,丁玲写了《关于立场问题我见》,她表明:“我们的文艺事业是整个无产阶级事业中的一个组成部分,共产党员作家、马克思主义者作家,只有无产阶级的立场、党的立场。”文艺座谈会后的第一部作品《三日杂记》标志着丁玲“新文学风格”的开端。

一、新的生活体验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作为观念的文学作品,都是一定的社会生活在人类头脑中的反映的产物。人民生活中本来存在着文学艺术原料的矿藏,这些自然形态的东西,是粗糙的东西,但也是最生动、最丰富、最基本的东西,它们是一切文学艺术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唯一的源泉。”他号召:“有出息的文学家艺术家必须到群众中去,必须长期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到唯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源泉中去。”[1]丁玲深受教育,积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

1944年4月丁玲离开党校,5月和丈夫陈明下乡,原打算去柳林区第二乡吴家枣园看劳模吴满有。到了区里,孔厥在那里当副乡长,他在丁玲主编《解放日报》文艺栏期间发表过作品,所以很热情,介绍说麻塔村的开荒和妇纺工作都搞得好。于是丁玲、陈明决定改去麻塔,还约了画家石鲁同行。麻塔村水质不好,有地方病。病人个子矮小,四肢伸不直,关节向外突出,像柳树上长的节,老百姓称为“柳拐子”。

麻塔藏在一个寂静的山沟里,路边的狼牙刺刚刚长出嫩叶,山崖上的丁香却已开满淡紫色的花朵,那条九曲十八弯的路拐来拐去很不好走,但一幅幅柳暗花明般闪现出来的景色,却让丁玲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新鲜感。三个人整整走了一天,黄昏时候望见了错落的窑洞和家家门前的柴草堆。

这个村子不大,但是耕地开得多,线也纺得多,63岁的老村长很有威信,孔厥说:“茆克万是二乡最好的一个村长!”丁玲就住在他家里,村长的婆姨是个“柳拐子”,丁玲挨着她睡,跟她唠家常,很快就了解到许多情况。

第二天早晨,丁玲去看妇女纺线。这个村子29户人家,有25辆纺车,连八九岁的女孩子也跟着大人学纺线。妇女们向丁玲诉说工厂收购时把线子评低了,不公道。但她们纺的线质量确实不大好,丁玲三个人研究了一下,问题主要出在纺车上,于是帮助修理纺车。但有的妇女觉得不习惯不顺手,把修完的纺车又改了回去。怎么才能让她们乐于接受新技术?陈明想出个主意:搞纺线比赛,用事实教育她们。吃过午饭,全村25辆纺车都摆放在一起,一柱香点燃,纺车飞快转起来,结果几个纺车修得好、棉条卷得好的,线都纺得多、纺得匀。女人们服气了,争着拉丁玲到家里吃饭,让她帮助修改纺车、传授卷棉条技术。他们一下子和村里人熟悉了。

晚上,吃完了全村做饭能手招待的“非常鲜美的酸菜洋芋糊糊下捞饭”,他们去参加青年人的文艺聚会。陈明本来就爱唱歌,一进窑洞就和着胡琴和管子唱起来,原本拘谨的小伙子们一下就放开了,唱了一个又一个,唱了新编的又唱旧的,“这些《顺天游》《走西口》《五更调》《戏莺莺》实在使我们迷醉”“这样的晚上我们只有觉得太短了”,回去的路上,“我们跨着轻松的步子,好像刚从一个甜美的梦中醒来,又像是正往一个轻柔的梦中去。啊,这舒畅的五月的夜啊”[2]……

住了三天后,丁玲要离开了,她非常眷恋这里的一切,写下了这样的文字“遍山漫开的丁香,摇动它紫色的衣裳,把我们送出沟来。我们也只以默默的注视回报它,而在心里说:‘几时让我们再来。”[3]于是,丁玲怀着依依不舍的情感、用轻快优美的笔调写出了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的第一部作品《三日杂记》,陈明曾说《三日杂记》是丁玲新的写作作风的开始。[4]《三日杂记》的创作素材就来源于丁玲下乡的深入体验,来源于与农民群众的深入互动。

二、新的创作主体

《三日杂记》的创作主体源于人民群众。丁玲初登文坛时是站在小资产阶级女性知识分子的立场,她笔下的主人公都是极力倡导个性解放的青年女性知識分子。而《三日杂记》的主角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老村长、娃娃们、纺织工人等这些朴实的农民是这部作品创作的主体。

丁玲刻画的老村长63岁了,就如同他婆姨所说一样,种了五十年庄稼,革命后才有了一点地,慢慢把生活熬得好了一点,又合伙拦了六十多只羊。但他思想里没有一丝享受的念头,他说:“咱是本分人,乡长怎样讲,咱就怎样办,革命给了我好日子,我就听革命的话。劳动英雄是好人,他的号召也不会错。”因为他人平和、公正、能吃苦,所以全村的人都服他。他们说:“老村长没说的,是好人,咱们都听他的。”他人老了,刨不了梢,可是从早到晚都不停,务瓜菜、喂牲口、检查变工队。他作为队长劝别人勤开地,千万别乱倒生意,一籽下地,万籽归仓,干啥也顶不上务庄稼。他说:“劳动英雄说这是毛主席的意思。毛主席的话是好话,毛主席给了咱们土地,想尽法子叫咱们过好光景,要不听他的话可真没良心。依正人就能做正人,依歪人没好下场。”丁玲还刻画了一圈天真活泼又热爱劳动的娃娃形象,比如上边窑边一个11岁的三妞,“瘦瘦的,不说话,闪着有主张的坚定的眸子,不停手地纺着。纺线对于她已经是一个很沉重的负担了。年时她死了爸,留下她妈、五岁的小妹妹和她自己。她拾柴,打扫屋子,喂猪喂鸡,纺线线,今年已经纺了八斤花了。她才十一岁,可是已经是一个好劳动者了。”《三日杂记》真实反映了劳动人民的真实生活和情感,题材不大却激动人心,正是这些勤劳质朴的劳动人民积极向上的精神改变了农村的面貌,表达了丁玲对劳动人民的赞美之情。

三、新的语言风格

丁玲“新文学风格”的开端还表现在《三日杂记》新的语言风格。这部作品的语言风格跟丁玲以往的作品也大不相同,大量使用了农民的口语对白,适应了农民的阅读习惯。丁玲说:“我们个人的思想,和党的要求是完全一致的,党号召我们去描写工农兵,反映工农兵的生活和思想,我们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我们都应当放弃个人的主观主义的写作,从个人的小圈子里面解放出来,到群众中间去,到最广大的人民中间去,为人民大众服好务!”

丁玲在与人民群众深入交融的过程中,了解到许多新的人物,搜集到新的素材,这时丁玲开始考虑一个问题:用什么形式来写工农兵,怎样写他们读者才喜欢读?有了新的题材新的人物,还要有新的形式新的文风,她练习寻找一种新的写作风格。她说:“我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地对秋白同志所反对过的欧化形式起了根本的怀疑。”陈明曾经告诉丁玲:“你过去那些文章我简直读不下去,太欧化了。”1984年1月16日,《中国文学》杂志法文专家苏珊娜·贝尔纳请丁玲谈谈她的文笔,丁玲说请陈明代答,陈明说:“文如其人,她的文笔和她的语言很相像,很丰富,没有干涩的地方,这也经历过一番演变:在30年代,丁玲受到西方翻译作品的影响,文笔略显欧化。后来到了延安,文笔就发生了变化。为什么呢?因为要和群众一起生活,就得改变自己的语言。例如要参加土改,接触农民,语言习惯就得改变,要使用更质朴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感情。这是很费力的事,可以想见这种变化并非一日之功。”

丁玲创作初期形成的写作风格,偏于欧化,其特点一是长句子多,倒装句多,二是侧重心理分析心理描写。她曾说过:“我不愿写对话,写动作,我以为那样不好,那样会拘束在一点上。”主编《北斗》之后,左联开展文艺大众化讨论,她开始注意到适应大众口味问题。那时的“大众”是上海市民,而这里的“大众”是陕北的工农兵,对象不同了,但文艺大众化的道理相同,丁玲重读秋白当年的意见,备感中肯深刻。她说,文章要为老百姓喜闻乐见,“这个道理容易说明白,但要大家去做实在不容易。因为写的人都有一个‘写惯啊!写惯了颠颠倒倒、无头无脑的小说的人忽然要从头述说,写惯了‘有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寡妇,却忽然只要他写成‘有一个寡妇,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啊!”。[5]1949年7月她在第一次文代大会发言讲到语言问题时又说:“老百姓的語言是生动活泼的,他们不咬文嚼字,他们不装腔作势”“一切话在他们说来都有趣味,一重复在我们知识分子口中,就干瘪无味”“我们的文字也是定型化了的那么老一套,有的特别欧化,说一句话总不直截了当,总要转弯抹角,好像故意不要人懂一样,或者就形容词一大堆,以越多越漂亮,深奥的确显得深奥,好像很有文学气氛,就是不叫人懂得,不叫人读下去。”

自1936年来到陕北,丁玲一直在努力改变写作风格,努力写得质朴通俗,只是现在方向更明确了。她要按照秋白说的,改变旧的写作习惯,把“欧化”变为“大众化”,用明快简短的句子,写具体实在、与老百姓直接相关的故事。方向是语言要通俗易懂,情节要具体生动。

为了把人物写生动,让他们一出场就能抓住读者,丁玲煞费苦心。她在1952年春天的一次讲话中回忆:“整风以后,我又下去了,也看了很多人物,接着便想写,开始注意训练如何描写新人物的方法。那时我也有这样一个工作任务:我写出来,不管你们是说好,是说坏,我都不去管,我只知道怎样来训练自己的笔。每每考虑从何处下笔,怎样下笔,怎样使得文章简练,有力量。譬如有一次,我曾在屋子里走了三天三夜,写了《三日杂记》,之后才写成了《袁广发》,的确是用了功的。写《李卜》时就好多了,笔调轻松,也快了些。”[6]丁玲后来说:“在写了这几篇之后,我对于写短文,由不十分有兴趣到十分感兴趣了。我已经不单是为完成任务而写作了,而是带着对人物对生活浓厚的感情,同时我已经有意识的在写这种短文时练习我的文字和风格了。”[7]

四、结语

《三日杂记》作为丁玲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后“新写作风格”的开端之作,也是践行毛泽东文艺思想的样板之作。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的教育和影响下,丁玲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自觉与工农兵相结合的必要性,从思想的高度认识到作家要从人民大众的生产和生活实践中汲取丰富的养料,要把人民作为创作的主体,作品的语言风格也要适应工农兵的阅读习惯。《三日杂记》讴歌了解放区的新人和新事,充满积极向上、催人奋进的力量,给人以感染和教益,给今天的广大读者提供了那个时代的一幅真实、生动的历史画面。

作者简介:杨娟(1991—),女,汉族,湖南常德人,讲师,毕业于湖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硕士,研究方向为党史党建、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

参考文献:

〔1〕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张炯.丁玲全集:第5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3〕李向东,王增如.丁玲传(上)[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5:318.

〔4〕陈明.我在霞村的时候——丁玲延安作品集后记[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9.

〔5〕张炯.丁玲全集:第7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6〕张炯.丁玲全集:第8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7〕张炯.丁玲全集:第9卷[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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