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长安十二时辰》中女性人物形象的价值选择
2022-04-22王良袁天平马连菊
王良?袁天平?马连菊
摘要:唐朝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盛世时期,其疆域辽阔、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思想开放,女性因为阶层和身份的不同,在社会生活中承担着不同的社会角色,具有不同的价值选择和人生态度,女性人物类型更为繁复化和多样化。网络剧《长安十二时辰》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各具特色,独具魅力。通过对《长安十二时辰》中不同女性人物形象价值选择的分析,观察其丰富的情感世界和细腻的心理空间,我们从中可以窥见唐朝多元的女性价值和女性观念,对其各个社会层面的女性形象进行更为全面而深入的观察和思考。
關键词:长安十二时辰;唐朝女性形象;女性价值;女性观念
在唐朝这样一个封建父权制社会之下,女性受到政治经济制度和封建礼教文化的影响,往往在男性所制定的性别规范和性别制度下进行活动,无法逃脱男尊女卑、男刚女柔的性别秩序以及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工。在学者张箐看来“在东方父权制社会中,女性的基本价值定位和角色分工是明确而单一的,对各个阶层女性的评价标准是女子是否能尽到内主中馈的职责,妻子是否能够‘肥家(即“回家”谐音),是否能尽到家庭主妇的责任。”[1]尽管这种贤妇形象确实是唐朝主流文化中所推崇的模范形象,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当时唐朝疆域辽阔,受地域种族阶层的影响,女性价值选择并不单单停留于这一方面,而是呈现出了多样性和丰富性。透过对《长安十二时辰》女性人物形象不同价值选择的分析,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当时的社会生活风貌,窥见唐朝女性人物形象的多样化和丰富性。
一、爱情忠诚者形象
对于受传统封建礼教束缚的女性而言,女性自由恋爱的权利几乎是不存在的,更多的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在思想开放、文化繁荣、经济发达的唐朝,这种束缚却有所松动,出现了一批不再甘于封建礼法制度的压制,可以勇敢地追求和捍卫自己的爱情,甚至不再考虑自己的爱情结局圆满与否的爱情忠诚者形象。她们大多敢爱敢恨,将爱情放置于自身价值体系的最顶端,看作比自己生命更为重要的存在,此类女子独具人格魅力,也是大唐气度的生动写照。[2]
《长安十二时辰》中的鱼肠虽然是一个身着戎装、手拿兵器的冷酷杀手,但是杀手身份并不能掩盖她对爱情的忠诚和对情郎的痴心。她的情郎龙波对她直言自己需要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只有当她是鱼肠的时候,对他才有用。对此,鱼肠也深知自己只是龙波的一枚棋子,对于龙波的价值只是为他杀人,为他完成毁灭长安的梦想。但是,她却丝毫没有退意和悔恨,而是忠心耿耿地完成龙波交代的任务。她之所以愿意为其死心塌地地卖命,正是因为她明白这是留在龙波身边的唯一途径。她将爱情摆在了自己价值体系的最顶端,对爱情的忠诚胜过对自己生命的珍视。她以一种九死无悔的态度忠诚于自己的情郎,追求着自己的爱情,为此献出了自己生命中全部的光和热。
同鱼肠一样,对于爱情十分忠诚的女性形象在一些唐代小说中也有出现。《离魂记》这一著名传奇小说出自唐代作家陈玄祐,讲述的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王宙与倩娘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倩娘和王宙从小互相爱慕,情深义重,但是家里人对其两人的情愫并不知晓,将倩娘许配给了他人。随后,王宙心灰意冷,“托以当调赴京”。[3]此时倩娘面对封建礼法与爱情的冲突,并没有妥协和犹豫,而是勇于反抗当时的纲常伦理,离魂夜奔王宙,并且为其生养了两个孩子。可以看出,尽管处于极度注重贞洁名声的封建礼法社会,倩娘需要面对常人难以想象的舆论压力和思想迫害,但是倩娘还是为了青梅竹马的深厚情谊,为了自己珍视的爱情,勇敢地反抗封建礼法,不顾一切地追求自己的爱情。倩娘这种对爱情的忠诚和对抗世俗的勇气,是令古往今来无数读者动容的女性力量,也为我们展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女性价值观。不论是鱼肠为了爱情成为杀手献出生命,还是倩娘为爱离魂夜奔对抗礼法,都深刻而贴切地表现了唐朝女性不可阻遏的爱情向往和追求。
二、血亲复仇者形象
尽管在当时唐朝的文化规范和道德标准下,唐代女性仍然是以柔弱、温顺、贤德为理想状态。但是,受到胡风胡俗的传入影响,唐朝一部分女性也具备了胡人快意恩仇、勇敢反叛的性格特征。当面临国仇家恨之时,女性往往会被激起复仇的欲望,一反温顺柔弱的常态,为其至亲之人报仇雪恨,伸张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她们被迫脱下了温柔的外衣,穿戴上了英勇无畏的铠甲,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复仇雪恨的道路。
《长安十二时辰》中的闻染则是这种血亲复仇者的典型代表。她因为父亲温无忌受到权贵欺压导致惨死的打击,决心走上为父报仇的道路。面临家庭巨变和父亲被杀的境况,她没有选择继续经营父亲的商铺,而是主动加入龙波的“复仇者联盟”,诱骗王宗汜之女王蕴秀,并且一步一步地跟随龙波进行了伏火雷毁灭长安的计划。她仇恨杀死她父亲的熊火帮,她讨厌昏庸残暴的王侯将相,她怨恨长安的一切,所以她反问张小敬“长安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由此证明长安对于她来说只剩下苦痛和仇恨。她已经不是为自己而活了,而是全身心地希望推动伏火雷计划,毁灭长安,为父报仇。闻染将为父报仇作为自己活下去唯一的价值和动力,这一方面是由闻染的个人价值观念以及与父亲的深厚感情所决定的,另一方面也是源于其宗法制度和伦理道德对女性潜移默化的影响,其复仇模式属于古代女性复仇行为的基本形态。
这种女性复仇者形象在唐代小说之中也比比皆是。《谢小娥传》中的谢小娥因为“父与夫俱为盗所杀,尽掠金帛”[3],一直女着男装苦心寻找杀父仇人,最后化身为佣人趁机潜入申兰家中,通过灌醉贼人,以寡敌众,将仇家一网打尽,从而得以报仇雪恨,之后选择剃发出家。小说塑造了一个勇敢无畏的女性复仇者形象,肯定了女性为父报仇的价值选择。但是,这种人物形象也并没有完全剥离于古代封建制度和伦理观念,小说认为“誓志不舍,复父夫之仇,节也。佣保杂处,不知女人,贞也。女子之行,唯贞与节,能终始全之而已。”[3]这种观念仍然将女性束缚在“三从四德”的儒家伦理规范中,这种为父报仇的价值选择也不单单是个人的主动选择,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中国古代的宗法伦理关系是以父为核心的父权至上,家族之内以父的利益、身份为基础。”[4]女性或多或少地受到这种宗法关系和孝道观念影响,形成了女性复仇的深层次动机。
三、护主忠国者形象
在唐朝时期已经形成了一整套完整的主仆制度,奴婢一直长期处于社会最底层,而受男尊女卑的封建文化影响,女婢更是贱中之贱,是社会之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是,唐朝也有一部分女婢因为主人的地位尊贵,接受了相对精英的教育,成了才能出众、聪慧过人、志向远大的近侍。她们大多深受主人的信任,为主人处理一些私密而重要的事情,其才智和谋略远超一般人。
《長安十二时辰》中的檀棋便是这一类型的代表人物。檀棋是靖安司司丞李必的贴身女婢,也是李必最为信任的人。她掌握了主人绝大部分的核心机密,也为主人尽心尽力地完成了许多紧要而私密的事情。当李必需要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解救张小敬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檀棋假扮右相府的丫鬟深入兵营。这是对檀棋的绝对信任,更是对其能力的充分肯定。檀棋因为受到了李必的恩惠和厚待,对其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在主人处于困境和危险之时,愿意付出生命代价为其排忧解难。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檀棋没有自己的梦想,她的一生是为了李必的宰相理想而活着的,护主报恩是她一生存在的价值。这也是李必为她求得脱离奴籍、重获自由的机会之时,她会选择撕毁脱离奴籍证明,继续冒险追随李必的理由所在。但是,檀棋并没有陷入对主人的愚忠之中,而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守护自己信仰的东西。当檀棋被李必从右相府解救出来时,她并没有选择继续跟随李必,而是选择孤身一人冒险潜入花萼楼面圣,说服严太真解救张小敬,并且冒名顶替严太真暗中帮助张小敬解救圣人。在电视剧的结尾,檀棋既没有跟随李必上山修道,又没有跟着张小敬远走高飞,而是选择奉旨进宫跟随严太真,因为跟着她,“或许有机会劝谏圣人,还能为你们守护长安之心,尽绵薄之力”。在电视剧中,檀棋不仅是为自己主子的理想抱负而活,也是为了大唐百姓的安危而活。她虽贱为女婢,但是仍然胸怀大义大爱,渴望为国尽忠,守护一方百姓,做出了护主忠国的价值选择。
唐人传奇小说袁郊《甘泽谣·红线》中的婢女红线也是此类女性形象的代表人物。红线作为唐朝潞州节度使薛嵩的贴身女婢,善弹阮咸,且通经史,是才智双全的女性代表。为了化解田承嗣吞并潞州的危机,红线“夜漏三时往返七百里,入危邦,一道经五六城,冀减主忧”[3],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力将田承嗣的金盒偷走,保住了两地的和平。很显然,小说将红线这一卑贱婢女形象塑造成了一个忠心耿耿的护主者,赋予了其侠女气质和英雄风范。在小说中红线的价值选择也不单单停留在护主层面之上,她同样具有忠国为民的价值信念。红线既考虑到了薛嵩的政治前途和生命安危,同时也考虑到了百姓的安危和国家的完整,所以她直言:“昨至魏邦,以是报恩。今两地保其城池,万人全其性命。”[3]在《甘泽谣·红线》中,作为节度使薛嵩的女婢,选择了一条和檀棋相似的人生道路,笃定而勇敢地坚持着自己护主忠国的价值选择。
四、结语
《长安十二时辰》中的女性人物形象丰富多样,特色各异。其中的女性人物因为阶级、职业、家庭出身、成长环境、人生遭遇的不同,导致她们每个人所进行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各不相同。电视剧凭借着自身对唐朝历史文化的深入理解,将唐朝女性形象成系列地展现在观众眼前。她们或是对爱情坚信不疑的忠诚者,或是为血亲复仇的坚毅女性,或是护主忠国的婢女。通过她们不同的价值选择和价值追求,我们将她们分为了爱情忠诚者形象、血亲复仇者形象、护主忠国者形象。通过逐层分析,可以看出唐朝女性勇敢追求自身价值,冲破传统束缚,其价值选择和价值判断具有女性意识和主体意识。电视剧通过这种对唐朝女性价值文化体系的多样透视,肯定了大多数女性角色的价值选择,对女性所表现的独立意识和出众才能大加褒扬,对唐朝女性进行了整体性观照和多元化评判,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唐朝的多元女性风貌,体现了开放包容的大唐气象。这种有意或无意的努力,也使得观众在了解唐朝历史文化的同时,也一定程度上有效唤醒了中国当代女性的自我意识,对当代女性确立人生价值具有一定的参考和借鉴意义。
但是,我们也要看到电视剧中的女性人物并没有完全拥有自由独立的价值,而是或多或少依附于男性价值而存在的,在封建社会制度枷锁和男性视角凝视中所负重前行的,她们并没有逃脱伦理观念和传统文化的桎梏,没有真正走出其女性困境,为自己找到一条合适而独立的解放出路。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湖南省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一般项目)研究成果之一,项目名称:《〈长安十二时辰〉对唐朝女性文化思想的融汇与反映》
作者简介:王良(2000—),女,汉族,湖南长沙人,本科在读,湖南文理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袁天平(2001—),男,汉族,湖南湘潭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为汉语言文学。马连菊(1980—),女,汉族,山东诸城人,博士,湖南文理学院讲师。
参考文献:
〔1〕张箐.唐朝女性形象研究[M].甘肃人民出版社,2007.
〔2〕韩坪均.探究唐代爱情小说中的女性形象[J].作家天地,2019(21):2.
〔3〕汪辟疆.唐人小说[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
〔4〕陈媛媛.《谢小娥传》中的女性复仇文化[J].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16,1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