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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环境与体育锻炼:基于CLDS2018的实证分析

2022-04-21徐金福

体育科学 2022年1期
关键词:邻里关系体育锻炼居民

张 东,徐金福

(1.重庆工商大学 社会学西部研究基地,重庆 400067;2.中山大学 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体育锻炼是增强人民体质、提高健康水平最主要的方式之一,体育锻炼参与水平是衡量一个国家社会体育发展的重要指标。《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指出,到2022年和2030年,城乡居民达到《国民体质测定标准》合格以上的人数比例分别不少于90.86%和92.17%,经常参加体育锻炼人数比例达到37%及以上和40%及以上。体育锻炼受到社会环境、家庭环境和个人身体状况、生活方式、经济条件和社会特征等因素的影响。吉登斯(1998)的结构化理论认为,结构是一系列的规则与资源,是行动者在不同的情境下可以利用的资源,结构同时具有制约性和使动性。因此,居民体育锻炼行为受个体(行动者)特征和社会环境(结构)双重因素的制约。在我国目前的经济水平和社会条件下,影响居民体育锻炼最主要的因素是全民健身的环境条件,个人社会特征的影响最小(卢元镇,2018)。

既有的居民体育锻炼影响因素研究多从个体视角出发,重点关注个人社会经济地位(张艳,2012)、社会支持(杨尚剑,2016)、社会资本(张晓丽等,2018)和家庭环境(阳家鹏等,2017)等因素的影响。从社会环境视角出发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制度保障层面,聚焦于基础运动设施、经费保障、组织架构、指导人员和公共体育资源(程志理等,2016)等方面,即结构主义视角下的研究更集中在物理环境(设施配备)对居民体育锻炼的影响,较少从社会环境的人文视角进行分析。也有学者对此进行理论性讨论,探讨社会环境对居民体育锻炼的影响,如从社区体育的理论和政策方面进行研究(易锋等,2018),从国际体育治理基层逻辑出发进行研究(刘红等,2018)。在实证层面,李骁天等(2014)使用CGSS2008数据对中国城市社区居民体育锻炼行为进行实证研究,从社会分层角度探究社区居住类型的影响,王富百慧等(2019)使用2014年全民健身活动现状调查数据,从社区效应角度研究居民锻炼行为的共性特征。

上述研究为从社区视角研究居民体育锻炼行为提供了理论和经验支持,但仍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1)既有研究更多是将社区因素作为单一变量纳入研究(如社区居住类型),而并未细分社区中具体因素对体育锻炼的影响;2)以往研究的因变量多围绕是否参加体育锻炼这一指标,忽略了对体育锻炼各维度(如锻炼频率、时间、强度等)的综合探讨;3)不同社区因素与体育锻炼不同维度的关系有待研究。十九届四中全会指出“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方面”,社区作为社会治理的基本单元,是社会治理共同体的重要环节。作为建设体育强国的指标之一,群众体育参与对落实全民健身国家战略及助力健康中国建设意义重大。尤其是在以社区为场域的体育锻炼中形成的社区社会网络,对促进社会整合、规范社会秩序有重要推动作用。同时,如果说是否参加体育锻炼是一种进入机会的“门槛效应”,那么在参加体育锻炼的群体中,能够达到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指标则是一种“维持机制”,而后者对践行“健康中国”战略的意义更大。因此,从社区视角出发,比较分析具体的社区因素对居民体育锻炼各维度指标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和理论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身份从“单位人”转化为“社会人”,中国群众体育也经历了从单位体育到社会体育演进的深刻转型。在这一过程中,单位制逐渐消解,社会组织兴起但不够成熟,使得社会体育的重点转向社区体育(任海,2018)。社区是一个地域性的社会生活共同体,是以居民之间的紧密互动、社会网络、情感交流和心理认同为基础的(邴正等,2018)。我国社区的含义具有二重性:一是作为基层治理单元的行政社区,二是具有生活“共同体”意义的社会单元。社区环境对居民体育锻炼的影响不仅表现在社区体育指导员数量配置、社区体育活动组织、社区社会资本等方面(向祖兵等,2017),还有制度资源等。因此,本文从社区环境视角出发,采用具有全国代表性的大型调查数据,探讨社区环境因素对居民体育锻炼及其各维度指标的影响,以期为提高城市居民体育锻炼水平提供社区视角的建议。

1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作为基层治理和日常生活的基本单元,社区是影响个体行为的中观层次的社会结构性力量,会对居民生活态度、行为等产生影响。社区环境不仅可以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行为,也会提供资源支持。社区环境包括社区资源、建成环境(如基础设施、城市规划等)、社区设施条件、安全性保障、社区内活动组织等(韩慧等,2016;Mcdonald et al.,2012)。Galster(2012)指出,社区主要通过 4种机制影响个体行为和健康结果:地理机制(空间错配与公共服务)、社会互动机制(社会网络与社会凝聚力)、环境机制(物理环境与毒性物品暴露)、制度机制(服务的可获得性与可适用性)。如图1所示,本研究以Galster(2012)的“社区效应”框架为基础,从社区运动/健身场所(地理机制)、邻里关系(社会互动机制)、锻炼氛围(环境机制)、社区体育组织(制度机制)4个方面分析中国城市社区环境对社区居民体育锻炼的影响。

图1 分析框架Figure 1.Analysis Framework

1.1 社区运动/健身场所与体育锻炼

社区环境对体育锻炼的影响首先体现在社区体育设施方面。体育场地是开展全民健身活动的重要物质基础,社区体育场馆配置、人均体育场馆面积是影响人们参加体育锻炼的基础条件。第4次全国群众体育调查显示,在20岁及以上人群不参加体育锻炼的原因中,“没场地”占比10%,排名第3。第6次全国体育场地普查数据显示,截至2013年底,我国人均体育场地面积1.46 m,尽管较之前相比有了快速增长,但与发达国家仍有一定差距。参加体育锻炼的人群中有近60%的人选择距离在1 000 m以内的场所锻炼,就近锻炼的趋势明显。从“便民、利民、惠民”的角度来说,所在区域体育资源丰富、易获得社区体育资源的居民更容易参加体育锻炼(彭大松,2012),而一些社区体育设施配备满足不了社区内居民的健身需求。李骁天等(2014)通过多层次模型分析发现,除了个体层次变量(如周工作时间、社会经济地位、年龄等)外,高层次变量(如社区居住类型等)也会影响个体体育锻炼行为。《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指出,实施全民健身行动,要努力打造百姓身边的健身组织和“15分钟健身圈”,推进公共体育设施免费或低收费开放。因此,从社区环境层面营造一个便捷的锻炼场所,是推动国内居民体育锻炼的举措之一,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1.1:居住在有运动/健身场所的社区中的居民更可能参加体育锻炼。

H1.2:居住在有运动/健身场所的社区里的居民锻炼频率更高、时间更长、强度更大。

1.2 邻里关系与体育锻炼

早期关于邻里关系的社会学研究主要关注2个方面:一是区分显性邻里关系(manifest neighbouring)和隐性邻里关系(latent neighbouring)。显性邻里关系指公开的社会关系形式,如问候、拜访或帮助邻居;隐性邻里关系指积极的态度,如居民之间的信任和相互照顾,不涉及任何公开的互动形式。在决定性时刻,高水平的潜在邻里关系可以转化为集体行动和相互支持,因为居民之间已经有一种积极但非侵入性的关系(Mann,1954)。二是非正式社会关系的影响。Putam(2000)指出,那些在社区中有更多非正式社会关系的人更可能参加志愿服务、资金筹措和社区事务等“公民活动”,因为这些人更有可能被已经加入社区活动的朋友或邻居邀请参加社区活动和社区团体,当被与自己有关系的人要求加入时,个人也更有可能同意加入。

同时,邻里关系也是一种非正式社会资本。社会资本有助于促进居民增加体育锻炼参与,从而提高健康水平。国外研究指出,高参与、高信任的社会资本对体育锻炼有显著影响(Kzumune et al.,2015);在高死亡率社区,高参与(包括正式和非正式组织参与)、高信任水平、高感知控制社会资本对身体活动有显著的正向影响(Kim et al.,2016)。在我国,黄谦等(2015)认为我国社会资本与体育的研究在中观层次上以社区体育和体育社团研究为主,但研究主流是理论上的阐述和探讨,实证研究匮乏。国内部分实证研究发现,社区社会资本(网络、信任、规范)与居民健身行为呈显著正相关,其中社区网络对居民健身参与有显著影响(李紫萤,2014);社区社会资本对老年人的作用更加明显,社会资本越高,社区老年人的健身参与状况越好(任波,2012)。

邻里关系通常被看作社区凝聚力的主要标志,良好的邻里关系意味着居民之间更加熟悉、信任和团结(蔡禾等,2014)。社区居民之间信任度高、互动性强、社会交往多,更容易形成积极向上、充满活力的氛围,人们更容易从中获取健身信息和渠道,从而找到体育锻炼同伴,尤其是对于需要同伴共同参与的运动,这种互动作用的影响更加明显,基于此提出假设:

H2.1:社区邻里关系对居民的体育锻炼参与有促进作用,邻里关系越好,居民越可能参加体育锻炼;

H2.2:社区邻里关系对居民的体育锻炼频率、时间、强度有促进作用,邻里关系越好,居民参与体育锻炼的频率越高、时间越长、强度越大。

1.3 锻炼氛围与体育锻炼

社会化指一个人学习社会知识、技能与规范,形成自觉遵守与维护社会秩序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从“生物人”转变为“社会人”的过程。在人的社会化过程中,个体会受到家庭、学校、同伴和组织的影响(郑杭生,2013),同样,在体育锻炼过程中,同伴群体活动形成的氛围会对个体行为选择产生重要影响。程韵枫等(2018)指出,锻炼氛围既可以直接影响大学生的余暇体育锻炼,还可以通过个体的主观体验间接影响余暇体育锻炼;潘秀刚等(2010)调查发现,周围人的体育锻炼行为、群体的体育活动情况、体育媒体信息3个环境因素均会影响个体体育锻炼。从从众行为角度来看,在群体或某一社会情境的影响下,个体会改变自己的态度和行为,产生和大家一致的行为,即人们的行为会受到众人的影响;同样,在社区环境中,一个社区锻炼的氛围越强,越可能在更大范围内感染社区居民参加体育锻炼,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H3.1:社区内锻炼氛围对居民的体育锻炼参与有促进作用,社区内锻炼氛围越好,居民越可能参加体育锻炼;

H3.2:社区内锻炼氛围对居民的体育锻炼频率、时间、强度有促进作用,社区内锻炼氛围越好,居民锻炼频率越高、时间越久、强度越大。

1.4 社区体育组织与体育锻炼

随着生活的社区化趋势增加,人们日常的社会活动参与、体育锻炼行为等大都以社区为中心展开。《体育强国建设纲要》指出,要发挥全国性体育社会组织示范作用,推进各级体育总会建设,完善覆盖城乡、规范有序、富有活力的全民健身组织网络。社区体育组织作为承接基层全民健身组织的重要力量,对居民体育锻炼活动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是扩展居民生活网络的“无形的社会桥梁”(李蓉蓉,2011;李文川 等,2017),它具有“亲民、便民、利民”的特性,可在促进基层群众参与全民健身活动中发挥巨大潜能(陈丛刊等,2020)。作为以运动“趣缘”为纽带形成的社区体育组织,一方面有利于居民锻炼身体,增进身心健康;另一方面可以培育社区居民的参与意识,创新社会治理机制,提升社会资本,推进和谐社区建设(周结友等,2015)。本文中的社区体育组织是指在社区内自发形成的体育锻炼类团体,包括未登记的备案的团体,基于此提出假设:

H4.1: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对居民的体育锻炼参与有促进作用,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越高,居民越可能参加体育锻炼;

H4.2: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对居民的体育锻炼频率、时间、强度有促进作用,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越高,居民锻炼频率越高、时间越久、强度越大。

2 数据与变量

2.1 数据

本研究使用的数据来源于2018年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China Labor-force Dynamics Survey,CLDS)。CLDS是中山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设计并实施的具有全国代表性的大规模劳动力动态追踪调查,旨在通过对中国城乡以村/居为追踪范围的家庭、劳动力个体开展2年1次的动态追踪调查,系统地监测村/居社区的社会结构和家庭、劳动力个体的变化与相互影响。采用多阶段、多层次,与劳动力规模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方法,主要对劳动力的居住社区、家庭、教育、就业、劳动权益、职业流动、职业保护与健康等情况进行系统检测。2018年CLDS样本覆盖中国28个省域(不包括我国港澳台地区和西藏、海南、新疆),含368个社区、13 501个家庭,16 537个劳动力个体。本研究仅使用城市样本数据,在剔除有缺失值的个案后,最终纳入分析的样本量为4 138。

2.2 变量

1)因变量:本研究的因变量为我国当前城市居民的体育锻炼情况,包括是否参加锻炼(“您最近一个月进行有规律的锻炼吗”;1=是,0=否)、锻炼频率(“平均每周锻炼的次数为__次”)、锻炼时间(“平均每次锻炼的时间为__分钟”)、锻炼强度(“平均每次锻炼的强度为__”,按“高”“中”“低”作答)。由于锻炼时间分布比较离散,以其对数值作为锻炼时间的测量变量。各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1。

2)自变量:本研究的解释变量为社区环境,包括社区运动/健身场所(0=没有,1=有)、锻炼氛围(社区内参与体育锻炼/社区总人数×100%)、邻里关系、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CLDS2018中,邻里关系包括邻里熟悉度[“您和本社区(村)的邻里,街坊及其他居民互相之间的熟悉程度是怎样的”;1=非常不熟悉,2=不太熟悉,3=一般,4=比较熟悉,5=非常熟悉]、邻里信任[“您对本社区(村)的邻里,街坊及其他居民信任吗”;1=非常不信任,2=不太信任,3=一般,4=比较信任,5=非常信任]和邻里互助[“您与本社区(村)的邻里,街坊及其他居民互相之间有互助吗”;1=非常少,2=比较少,3=一般,4=比较多,5=非常多],取3个变量的均值表示社区邻里关系。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通过社区内体育组织居民平均参与频率得分进行测量:第一步,对社区体育组织参与情况进行赋值,包括参与频率(“过去一年,您参加该组织的频率怎样”;1=从不,2=一年数次或更少,3=一月数次,4=一周数次,5=每天)和是否在社区内参与(“您参加的活动主要是在社区进行的吗”;0=否,1=是),若后一题选择“否”则记1分,若后一题选择“是”,则按前一题的选项赋分;第二步,在每一个社区内计算新生成的体育组织参与频率得分变量的均值作为每一个社区体育组织居民参与度的测量变量。

3)控制变量:已有研究发现,体育锻炼存在显著的性别、城乡差异,已婚群体体育锻炼水平低于未婚群体,年龄与体育锻炼水平呈U型关系(彭大松,2012),受教育程度、主观健康程度、工作情况(刘大维等,2012),以及社会阶层、职业(马江涛等,2014)也会影响居民体育锻炼参与。因此,本研究将一系列可能影响体育锻炼的变量作为控制变量纳入模型,主要包括:被访者的年龄、年龄的平方、性别(0=女,1=男)、健康水平(0=不健康,1=健康)、政治面貌(0=群众,1=中共党员)、受教育年限、婚姻状况(0=未婚,1=已婚)、是否为流动人口(0=外来人口,1=本地人口)、工作情况(0=无工作,1=有工作)、去年家庭年收入、普遍信任(“总的来说,您是否同意大多数人是可以信任的这种看法”;由“低”到“高”分别为1~4分)、生活满意度(“总体来说,您对您的生活状况感到满意吗”,由“低”到“高”分别为1~5分)、主观社会地位(“您认为您自己目前在哪个等级上”;由“低”到“高”分别为1~10分)、体育锻炼方式(1=走路,2=跑步,3=游泳,4=球类,5=跳舞,6=户外)。其中,将体育锻炼方式生成6个虚拟变量放入模型,以“走路”作为参照组。

如表1所示,49%的受访者过去一个月进行了有规律的体育锻炼,平均每周锻炼4.7次,每次锻炼约54.81 min,62%的受访者每次锻炼强度在中等及以上。行政社区内运动/健身场所的配备比为89%,占比较高;社区内参与体育锻炼的居民比例为49%,氛围较好;邻里关系(mean=3.28)处于中等偏上水平;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方面,过去一年参加社区内体育锻炼类团体的频率较低(mean=1.41)。在全部受访者中,女性(55%)多于男性(45%);平均受教育年限为11年,即高中教育水平;社区居民构成以本地人为主,近2/3的居民有工作。

表1 样本描述统计Table 1 Th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n=4 138

2.3 研究方法

本研究使用Stata 16进行数据分析,通过描述性统计、相关分析、多元线性回归和多元Logit回归分析等方法实证分析社区环境对体育锻炼的影响。回归模型设定如公式1~4所示,公式1~4分别检验社区环境对体育锻炼参与、锻炼频率、锻炼时间、锻炼强度的影响。其中,C代表控制变量矩阵,公式1中的控制变量与公式2、3不同。

其中,participation为体育锻炼参与,sport_l为运动/健身场所,union为邻里关系,rate_p为锻炼氛围,k为常数项,ε为残差,下同;C为控制变量矩阵(包括年龄、年龄的平方、性别、健康水平、政治面貌、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是否为流动人口、工作情况、家庭年收入对数、普遍信任、生活满意度、主观社会地位)。

其中,frequency为锻炼频率,C为控制变量矩阵(包括年龄、年龄的平方、性别、健康水平、政治面貌、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是否为流动人口、工作情况、家庭年收入对数、普遍信任、生活满意度、主观社会地位、锻炼类型)。

注:为锻炼时间的对数值。

其中,为锻炼强度。

3 结果分析

3.1 社区环境与体育锻炼、频率、时间、强度的相关分析

如表2所示,体育锻炼参与与邻里关系、锻炼氛围和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呈显著正相关,即社区锻炼氛围越浓厚,邻里关系越好,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越高,社区内的居民越倾向于参加体育锻炼。在参加体育锻炼的人群中,锻炼频率与邻里关系、是否有运动/健身场所、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呈显著正相关,即社区有运动/健身场所,邻里关系越好,参加社区体育组织,则社区内的居民参加体育锻炼的频率越高。锻炼时间的对数与邻里关系、锻炼氛围、社区内有运动/健身场所呈显著正相关,即社区有运动/健身场所,人文环境越好,个体越愿意在社区花更多的时间进行锻炼。锻炼强度与锻炼氛围呈显著正相关,即锻炼氛围越好,每次锻炼的强度也越大,但与其他3个控制变量的相关不显著,这可能与社区体育活动和个体特征有关。人们在社区内进行的大都是非专业性的大众锻炼项目,而非专业性竞技比赛,因而锻炼强度有限。同时,高强度锻炼对个体身体素质要求较高,仅有少数群体参加,而这部分群体可能更倾向于参加社区外的、专业性更强的体育组织活动。

表2 社区环境与体育锻炼参与、锻炼频率、锻炼时间、锻炼强度的相关分析Table 2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Community Environment and Physical Exercise Participation,Frequency,Time and Intensity

3.2 社区环境与体育锻炼参与的回归分析

根据公式1,以体育锻炼参与为因变量,社区环境因素为自变量,个体特征为控制变量建立4个回归模型。模型1为基准模型,模型2~5在模型1的基础上,分别加入邻里关系、锻炼氛围、运动/健身场所、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变量。如表3所示,从模型的解释力来看,模型3解释力最高(=0.135),这表明,社区环境因素中锻炼氛围对体育锻炼参与影响最大。

表3 社区环境与体育锻炼的回归分析Table 3 Regression Analysis of Community Environment and Physical Exercise

从控制变量来看,模型1中年龄对体育锻炼有负向作用,且年龄与体育锻炼之间存在“U”型关系,这与既有研究结论一致(彭大松,2012)。政治面貌、受教育程度、家庭年收入、普遍信任、生活满意度对体育锻炼有显著正向影响,而参加工作对体育锻炼存在显著的负向作用。与非党员群体比,党员群体更有可能参加体育锻炼,这在以往研究中较少涉及。教育作为最重要的人力资本,对体育锻炼的影响在国内外得到验证(刘大维等,2012;马江涛等,2014)。普遍信任作为社会资本指标,对体育锻炼也有促进作用,这与王友华等(2018)实证结果一致。家庭年收入、生活满意度高,意味着“有钱、有闲”,更有能力安排余暇时间。有工作意味着闲暇时间减少,中国中青年体育锻炼时间和机会受到“家庭生活”和“职业生活”的双重挤压(彭大松,2012)。模型2在控制其他变量后,邻里关系每增加1个单位,居民体育锻炼参与的发生比增加24%。模型3在控制其他变量后,锻炼氛围每增加1个单位,居民体育锻炼参与的发生比增加5%。在模型4中,社区内是否有运动/健身场所对体育锻炼参与的影响不显著,说明场地设施不是制约城市居民体育锻炼参与的主要因素。在模型5中,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显著正向影响体育锻炼参与,社区体育组织的居民参与度每增加一个单位,居民参与体育锻炼的发生比增加61%。H2.1、H3.1、H4.1得到验证,H1.1未得到验证。

3.3 社区环境与锻炼频率、锻炼时间、锻炼强度的回归分析

如表4所示,以3个体育锻炼指标为因变量,4个社区环境因素为自变量,个体特征为控制变量建立回归模型。

表4 社区环境与锻炼频率、锻炼时间、锻炼强度的回归分析Table 4 Regression Analysis of Community Environment and Exercise Frequency,Time and Intensity

在每周锻炼频率方面,4个社区环境变量均对锻炼频率有显著正向影响,其中运动/健身场所影响最为显著(<0.001)。模型6中邻里关系的回归系数为0.181(<0.01)即邻里关系每增加1个单位,每周锻炼的次数增加0.181次。模型7中锻炼氛围的回归系数为0.008(<0.05),即社区内参加体育锻炼的比例每增加1个单位,每周锻炼的次数增加0.008次。模型8中运动/健身场所的回归系数为0.557(<0.001),即相对于没有运动/健身场所的社区,有运动/健身场所社区的居民每周锻炼频率显著多0.557次。模型9中,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的回归系数为0.277(<0.10),即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每增加一个单位,居民每周体育锻炼次数显著增加0.277次。

在每次锻炼时间方面,锻炼氛围、运动/健身场所对锻炼时间有显著正向影响,邻里关系和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无显著影响。在模型11中,锻炼氛围的回归系数为0.002(<0.01),即社区内参加体育锻炼的比例每增加1个单位,每次锻炼时间的对数值增加0.002个单位。模型12中运动/健身场所的回归系数为0.113(<0.01),即相对于没有运动/健身场所的社区,有运动/健身场所的社区居民每次锻炼时间的对数值显著多0.113。

在每次锻炼强度方面,锻炼氛围对锻炼强度有显著正向影响,而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对其有显著负向影响,邻里关系和运动/健身场所无显著影响。这表明社区内参加体育锻炼的比例越大,居民更可能进行更高强度的体育锻炼,且这种影响是显著的。社区内体育组织参与度越高,居民更可能进行更高强度的体育锻炼,且这种影响是显著的。

综上所述,实证结果表明邻里关系对体育锻炼的频率、强度有正向影响,H2.2得到验证;锻炼氛围有显著正向影响,H3.2得到验证;运动/健身场所、社区体育组织参与度的影响有所不同,H1.2、H4.2得到部分验证。可见,中国城市社区因素对居民体育锻炼及其指标的影响同时存在地理机制、社会互动机制、环境机制和制度机制的作用,但具体影响效果不同。

4 结论与讨论

社区是影响居民体育锻炼的重要环境,本研究借鉴“社区效应”分析框架,检验了社区环境对城市居民体育参与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为从社区视角提升居民体育锻炼参与水平提供证据。

1)数据分析结果显示,中国城市社区居民近1个月有规律参加体育锻炼的比例接近50%。在参加锻炼的群体中,平均每周锻炼4.7次,每次锻炼时间54.81 min,参与中等以上强度锻炼项目的居民占62.46%。然而,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人数比例与《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的目标仍还有一定距离。体育锻炼是增强人民体质、提高健康水平最主要的方式,体育锻炼参与水平是衡量一个国家社会体育发展的重要指标。因此,在健康中国战略背景下,积极探索研究推动居民参与体育锻炼的积极因素,对“发展体育事业,推广全民健身,增强人民体质”具有重要意义。

2)居民体育锻炼不仅受到个人因素的影响,也深受所生活的社区因素的影响。本研究的分析结果指出了社区环境对居民体育锻炼存在地理机制、社会互动机制、环境机制和制度机制的差异化影响。这表明,探讨“健康中国”“全民健身”战略实施的社区路径具有重要的理论和政策意义。“共建共享、全民健康”是建设健康中国的战略主题,核心是以人民健康为中心,以基层为重点。因此,作为最基层的治理单元和生活空间,社区是居民就近、就便进行体育锻炼的重要场所和打造人民健康的落脚点之一。社区是一个地域性的社会生活共同体,是以居民之间的紧密互动、社会网络、情感交流和心理认同为基础的(邴正等,2018)。从社区角度出发提高居民锻炼频率需要“两手抓”,即从物理环境(运动/健身场所)和人文环境(邻里关系、锻炼氛围、社区体育组织)两方面入手;并且须因地制宜,充分意识到社区间的差异性,一切从社区的实际出发,切忌“一刀切”。一方面要致力于加大社区体育基础设施建设、培育体育组织发展等与体育直接相关的社区建设,积极推动社区体育发展。另一方面要致力于社区信任、规范和关系网络等人文环境建设,培育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共同体。尤其是随着城市社区异质性、流动性加剧,城市社区居民之间的信任、认同感、凝聚力、安全感等呈下降趋势(邴正等,2018),社区的人文环境建设尤为重要。

3)在个人因素方面,年龄、工作情况显著负向影响居民体育锻炼参与,政治面貌、受教育程度、家庭年收入、普遍信任、生活满意度显著正向影响体育锻炼参与。这表明,个体因素对城市居民的体育参与也有显著的影响。因此,一方面,推动中国城市居民的体育参与水平必须关注到体育锻炼的个体异质性,对不同的群体采取不同的措施;另一方面,从社区视角出发推动群众体育发展也应充分考虑社区内居民的群体差异,既扩大覆盖面,又努力做到“精准施策”。

5 建议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为更好从社区层面推动居民体育锻炼,提出以下建议。

1)继续加强社区体育设施建设,尤其要提高锻炼设施使用的便捷性。近年来,国家对公共体育资源投入加大,体育公共服务的基础设施资源供给大幅增加。城市社区居民体育锻炼参与不再受硬件设施缺乏的制约,但城市公共体育资源与居民生活区有一定距离,便捷性有待提高。尤其对老年女性来讲,在居住小区里参加锻炼,更多的是基于可达性、便捷性和安全性的空间需求(Xiong,2019)。因此要从便民、惠民角度出发,加强健身步道、骑行道、全民健身中心、体育公园、社区多功能运动场等场地设施建设,努力打造百姓身边的“15分钟健身圈”,提高居民体育锻炼的可达性、便捷性。

2)广泛开展社区体育活动,发展群众健身休闲活动,营造体育锻炼氛围。要充分发挥社会体育指导员、社区体育组织的作用,在社区范围内开展群众体育活动,如亲子跑、定向越野活动、广场舞指导等。一方面可以增强居民之间的互动和交往,促进邻里关系,增强社区凝聚力;另一方面可以营造好的锻炼氛围,带动更多人参加体育锻炼。

3)提升社区邻里关系水平,塑造社区共同体。在社区内开展以居民生活需求和共同利益需求为主体的活动,可依托幼儿园、小学承办不同形式的休闲体育活动等;鼓励建设针对儿童、老年人群体的社区文体广场、文化室等,增加公共空间供给。通过提高体育参与水平,增进邻里关系,促进邻里关系与居民体育锻炼形成良性互动和双向加强效果,继而塑造以地域为基础的社区共同体。

4)重视和支持社区体育组织建设,发挥正式和非正式体育组织的作用。发挥正式体育组织中“体育精英”的带头作用,重视塑造品牌赛事或精品活动。体育行政主管部门可将影响较大的群体赛事或活动通过服务购买方式委托给正式体育组织承办,有利于大型赛事的规范化实施和正式体育组织的能力建设。同时,鼓励和支持社区内大量的非正式体育组织(如社区跑团、广场舞协会等)发展。此外,在“互联网+”时代背景下打通线上和线下参与,大力拓展基层社区体育组织的体育功能(胡科等,2012;李文川等,2017),多部门合作促进社区体育组织建设,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

5)深化社区环境因素与居民体育锻炼之间关系的理论和实证研究。社区环境因素与居民体育锻炼之间存在复杂、动态的关系,深入的动态追踪研究对于理解二者的关系仍然很有必要。其一,社区环境因素是多维度的,涵盖很多因素,未来的研究可纳入更多的社区因素,尝试构建综合的社区环境指数进行更全面的分析。其二,社区环境因素对居民体育锻炼影响是变动,存在时间效应。故而,未来的研究可以尝试搜集追踪数据,探讨社区因素对居民体育参与影响的时间效应。其三,既有调查数据多以居委会这一行政社区为分析单位,但居委会里可能同时有高档住宅区和普通住宅区,二者的社区居住环境存在较大差异,社区环境与体育锻炼之间的关系也可能存在异质性。故而,未来的研究可以尝试以居住小区为分析单位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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