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洪流裹挟下的世态人情长卷

文｜张燕峰

罗伟章 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2021年4月定价：88.00元

有时候敲门声是人的脸，也是人的心，哪种人敲出哪种声音，就跟哪种人会说出哪种梦话一样。其实，我们每个人又岂止是在敲响房门，何尝不是在敲响各自的生活之门和命运之门。

《谁在敲门》以兄弟的敲门声写起，以“父亲的病”为导火索，采用定向爆破的叙事方式，将子女们的内心世界逐一炸裂。从得知父亲住院时的张皇失措，到病房陪护时的手忙脚乱，从选择放弃治疗时的迫不得已，到直面父亲去世时的追悔莫及，各种复杂微妙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兄弟姐妹间相同的悲痛和不同的难处，凝练成对生死、道德、人性的感慨与叩问。

这是一部史诗般的作品。几十年的时光流转，星星一般密集的往事，几代人在生活之海上的辛苦辗转，都抽丝剥茧，浓缩在父亲的生日、生病、住院、葬礼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作者在叙述人物故事的同时，处处流露出对生活和命运的深沉思考，汪洋恣肆，如奔腾澎湃的河流，有对人性鞭辟入里的拷问，纤毫毕现，入木三分。

《谁在敲门》这部鸿篇巨制，塑造的人物众多，一个家庭四代几十口人，但在作者笔下，无不个性鲜明。父亲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由于妻子早逝，一个人受苦受累挨饿受冻把七个子女（最小的女儿寄养出去）拉扯大，还培养出了一个大学生。苦难的生活凄凉的命运造就了父亲既顽强又懦弱的性格，即使在子女们面前也不免低声下气。大姐夫是个能人，是这个家庭的荣耀。他虽然只是一个村支书，却能将各种力量摆布妥当，更能帮助领导化解各种危局，对兄弟姐妹也多有关照。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却陷入别人精心设计的连环套，深陷囹圄。大姐性格泼辣，热心无私，最后却因红灯笼被摘而上吊自杀。一个家庭转眼分崩离析，以悲剧收场，令人唏嘘不已。

“我”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在省城画报社当编辑，却不能给整个家庭带来任何荣耀和实惠，遭外人嘲笑也受家人埋怨。这部作品就是以离家多年的“我”的视角来审视这个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爱情和各自人生悲欢。“我”疏离在这个大家庭之外，是一个客观的叙述者。因了这份客观，这个大家庭成员彼此之间的嫌隙和隔阂才格外真实，直击人心。

这部作品既表现了川人吃苦能干、坚韧顽强的性格，具有浓郁的地域风情，也反映了那些离开土地的人们，尤其是青年一代，在汹涌的时代大潮挟裹之下灵魂的迷失和坚守。观之，整部作品犹如一幅世态人情的生活长卷，逶迤展开，百味杂陈。

这部作品的艺术形式也非常完美。首先，结构圆润，前有呼后有应，首尾相合，浑然天成。作品开头写大姐和大姐夫两个年轻人只身投靠新疆的表亲，几个月后怀有身孕的大姐黯然归来，却对大姐夫滞留新疆讳莫如深，设下谜团。作品收尾处，大姐夫锒铛入狱，万念俱灰的大姐才透露了他在新疆的牢狱之灾。至此，谜团解开，大姐夫的性格密码也就此破译。其次，细节描写也非常传神，令人玩味。父亲生日前一天晚上怎么也止不住的口水；父亲下葬前一天晚上，秋月的长发披散在达友的肩头；兄弟每遇到难处时的表情和眼神……这些描写都极为细致，也别有深意。细节的刻画使整部作品具有强烈的画面感，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部作品的语言也非常精美，富有感染力。多种修辞手法的交错使用，想象和联想艺术手法的综合运用，用词的精准，加上四川地域特色的方言口语，交相辉映，精彩纷呈，强烈地撞击着读者的心扉，对作者高超的语言艺术叹为观止。

《谁在敲门》这部作品集思想性、艺术性、趣味性于一体，展现了一幅时代洪流挟裹下的世态人情画卷，以许家为核心，穷尽人性的幽微曲直、阴暗与明亮。史诗般宏伟的结构，鲜明的人物个性，传神的细节，精彩的语言，为读者奉献一场阅读的饕餮盛宴，它没有辜负读者的阅读期待，堪称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