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姐夫
2020-11-19曹辩泷
文/曹辩泷
我上小学的时候,漂亮的大姐谈对象了,对方是一名军人。
我的家乡西南沟子在燕山山脉纵横交错的山里,去过村里的城里人把它叫“山里的山里”,偏僻至极。大姐夫来的时候,我高兴极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军人。更让我骄傲和自豪的,是他光芒四射地站在我家大门口吸引邻居众多眼光的时候。他1.78米的标准身材,干净整洁的绿军装,军装上鲜艳的红领章和军帽上耀眼的红五星,照亮了我家小院,也照亮了我少年的心。
第二年春天,大姐夫和大姐订婚。大姐夫几乎变成了亲大哥,距离拉近了,他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也更高大了。我当时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长大后也穿大姐夫那身威武的军装,也当大姐夫那样的军官。本来学习成绩就不错的我,受“红五星”的鼓舞,三更熬油灯,走路背课文,学习上明显加了一把劲。
大姐谈恋爱,两地书,大约每个月往返一次书信。我成了她的小助手,可以帮她造句子,翻字典。大姐夫的字像他的人一样帅气,或许还有“红五星”的神气,我对写字的喜爱就是大姐夫那些情书埋下的种子。大姐夫文章也写得好,听说他之所以提干,就是因为他是军区政治部的第一笔杆子。后来我上初中一年级时,被学校推荐报考公社广播员,应试的文章就是他辅导我写的。那篇文章的一些词句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海里,我写文章的爱好也自此扬起了风帆。
那时过年,总盼着穿军装的大姐夫来,我喜欢他的人,更喜欢他身上的军装、头上的红五星,甚至他拿的手电筒都成了我珍爱的宝物。他拿的电筒比我家的亮好多,晚上从堂屋照出去,一道彩虹般的光柱,跃过长长的庭院,穿过黑黝黝的大门洞,直抵大门口。
大姐夫懂我的心,知道我喜欢啥。他送我手电筒,送我钢笔,还送我一顶军帽。我戴上那顶军帽,大家都说我很像解放军。到我读初中时个头长高了,他又送我一件没有领章的军上衣,那件衣服我穿了好多年。
大姐夫也喜欢给我讲故事,讲他参加完实战演习时脸黑得像锅底,讲他参加选拔飞行员时在小黑屋坐转椅,转完了叫他辨别方向。我对大姐夫的故事总是特别感兴趣,自此经常在上学路上原地打转,想有一天要是让我坐转椅,一定指对方向。
后来大姐夫转业了,他很自豪地穿着一身高档衣服来到我家,我却一点也自豪不起来。我似乎只喜欢穿军装的大姐夫。
高中毕业时,我有幸被选中当上了空军飞行员。学校有几百个男生参加挑选,挑中的只有我一个。红五星、军装,接到军校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高兴得麻木了。当时是如何跟着送信的邻居大哥骑车回家的,路上都想了啥,遇人都说了啥,我至今都想不起来。但正在外开会的大姐夫百忙之中来送我,却记得非常清楚,他给我买了牙具、背心,并告诉我,好好干吧,前途无量!
我踏上火车,和车窗外不再穿绿军装的大姐夫招手,他那绿色的梦刚结束,我军营的梦就开始了。他本来可以当一辈子兵的,他甚至可以被选中去当飞行员的,他把剩下的一半军营梦想分享给了我,因此我在自己每一次进步时都会想到他,都会首先向他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