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探索好课的道路上
2022-04-18张家鸿
张家鸿
《好课之道:初中语文名师教例研习》是汲安庆的最新著作,按诗词类、散文类、小说类、论述类、其他类文本的教例分为五辑。每一篇教例中,各个环节均有对应的研习文字;教例后附有总评文字,既和教例水乳交融,又能上升教育教学的理论高度,形成自成体系的专题论文。研习文字会将名师课堂教学中的优点不遗余力地呈现出来,但绝非一味说好话。“一味”者显得空乏虚无,枉顾教学实际,求的是圆滑,与学理无关。
《审美散文的篇性开掘之道》一文研习的对象,是陕西宝鸡张宏老师关于汪曾祺《昆明的雨》的教学实录。汲安庆对授课者深厚的文本解读功底十分欣赏,尤其欣赏张老师无处不在的问题意识。“难道40年过后,汪曾祺追忆那段生活的时候,想念的仅仅是昆明的雨吗?他还在想念什么?”作者认为此一问,“将审美引向对汪曾祺在贫瘠生活中酿造诗意的言语人格和自然醇美的留白艺术的体悟上”,十分可贵。在研习南京蒋兴超《小石潭记》的课堂教学时,作者的击节赞赏如一汪清泉汨汨流出,令人心明眼亮。虽也指出一些瑕疵,然瑕不掩瑜。总评最后一段的文字本就是耐人寻味、发人深思的美文。“蒋老师没有那么多的功利性算计,他更愿意引领学生沉浸到文字所呈现的艺术世界中,体味作者的哀乐,领略时代的精神症候,并和学生兴味盎然地玩绎写景抒情上的个性之美——情脉上的虚实相生,写景上的牢笼百态,‘相‘尤‘寂寥无人等词语中内蕴的细腻而独特的精神乾坤……反而使深度对话潜滋暗长,也令语文之美如陈年佳酿般不断散逸醇香。”
这样的评析文字是可以单独品读的。笔者如此判断,并非对授课者的不尊重抑或对教学实录的熟视无睹,只是因为评论中的理论积淀与情感浓度让这些文字有了独当一面、独擅胜场的资格。
可贵的是,研习的言辞中有较真的力量,徐徐而来如打太极一般,有温文尔雅气,没有一触即发的火气。同样是蒋兴超的课堂教学,汲安庆认为教学中的“初步感知”部分,可以再天然一些。“检测字词,理解内容,多问问学生学会了什么,还有什么疑难,然后沿着学生的思维亮点或难点,顺势建构自己的教学。”黄厚江《台阶》的课堂教学给了汲安庆许多启发,但是他依然认为黄老师自读课教学理念贯彻得还不够透彻。“以黄老师的渊深学养和丰富的教学智慧,完全可以放手来问:通过对这篇小说的自读,大家读瞳了什么?还有什么不懂?这样一来,最真实的学情才会浮现出来,教者顺势而化、相机而教的魅力才会充分彰显。”
程红兵讲授《我的叔叔于勒》时于“梳理意脉,把握主旨”这一环节的最后亮出自己撰写的一副对联,无疑是教师才华的酣畅流露。这是多数语文教师未能达至的境界。然而,汲安庆并未只是认同才华,而是指出对联由教师亮出,再让学生撰写横批,有“主旨先行”之弊,是“限制性立意”。如果在“学生充分亮见后,让其撰写对联及横批,成果或许会更显珍贵。”这是作者语重心长的建议,与教者的处理方法相比,它无疑更能调动学生的主动性与参与度。
不放过教学实录中的每—个细节,是求真的精神和学术态度。不为尊者讳,这是真正的平等。在名师名家面前,不俯身,而是挺直学问的腰杆,才是真正的做学问。学了,有疑则问,方为学问。与资历、年龄、头衔、影响力无关。只是就事论事、就教学论教学,这就够了,这就纯了。
提出自己的建议时,作者并不自居于绝对正确的位置上,而是认为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可以选择或一条道路可以行走。故而,言辞就不会过分绝对。这就是商榷,蕴含其中的是一种平等意识。没有居高临下的批评,只有将心比心的理解。言之有物,言之必有据。认同或赞赏不是空的,有学理上的依凭。指出不足、提出建议亦不玩虚的,有聚焦课堂情境的语重心长。
如果说,《好课之道》在学理上对部分语文教师有一定阅读难度的话,那么蕴藏在字里行间的情感热力会绵绵不绝地传来,把他们紧紧拽住,让他们舍不得释卷,此之谓感染力。
有批评,更有建设。有破,更有立。破不止于破,而是为了立。破抑或立,不是显示己能,而是为了探究好课之道如何落到实处。对名师教例的研习指向当下,对名师教例的总评常常指向未来。
在郑逸农《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教学实录的总评里,汲安庆认为理想的语文教学是指示与非指示的相乘。指示还是非指示,皆应需而定。“遵循的是学生的‘需,而非教者走过场的‘需。指示与非指示太极般的不断转化,学生学习之‘需永远是轴心。”只要是课堂教学,都要从学生的实际情况出发,都指向学生或近或远的成长。故而不管在教学前面加上怎样的限定词,都不仅仅为了教师本身,不仅仅是教师教学风格、样态、模式的总结提炼。总结提炼是教师专业水平的体现,归根到底为的是更好地服务学生。所以,非指示性教学理念不应该被死守,不应该束缚、限制课堂里有趣且美好的生成,不可捆绑住教师指导与引领作用的发挥。诚如作者所言:“语文课上,优秀的教师一定是‘耳朵在侦查、眼睛在谛听,并适时亮见的。”很显然,这样的论断不被理论所限,已然突破“非指示性教学”的范畴,指向以学生为中心的课堂教学。
教例研习,无须推开教室的门或是提前与授课之人打招呼,是杨绛先生口中“隐身的串门儿”,不被空间影响,不被时间束缚。只要愿意,任何教师皆可做到,不被学历、职称、学养、经验等主观条件限制。
汲安庆的研习是一座桥梁,把名师的教例引渡至普通教师的视野中。向名师学习,取长补短,为自身專业成长提供一定的助力。与此同时,发现名师课堂教学中的不足、疏漏或值得商榷之处,反求诸己,进一步深化对语文教学的认识,鞭策自我,不断走在寻找更好自我的道路上。
从汲安庆此前出版的《中学语文名师教例评析》,到如今的《好课之道:初中语文名师教例研习》,他在展示自己不倦热情的同时,也无私地分享了自己的成长之路。诚如他在《后记》中所写的,“以虚室生白的心态,彻底沉浸、融合、吸纳,全方位地体悟语文名师的教学匠心和观念创新,让自我的精神生命不断拔节。”
在品读此书的日子里,笔者在“研习”文字中的众多豁然开朗处,时而画下横线、波浪线,时而圈圈点点,勾画圈点之时,心生回到课堂尝试一番、还原一番的迫切念想。有许多个瞬间,笔者因他精彩的总评而击节赞赏,神思飞扬。在研习宦振宇《饮酒》(其五)教学实录后,汲安庆写道:“值得称道的还有学生互文阅读的意识和功力,发言中体现的思维之开阔,阐述之精微、详尽,颇为罕见——公开课上,我们见到的更多的是三言两语随感式的回答,鲜见纵横捭阖的议论、分析。”笔者之迫切并不是已然达到执教者或研习者的水平,而是想要回到课堂里倾听学生的发言,琢磨一下如何让随感式的三言两语得到改善与提高。
每一堂课,都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从来就没有也不可能有一堂完美无缺的课。然而,好课是有的。《好课之道》之“好”,不仅在于这样那样应该遵循的原则或标准,还在于经过研习、讨论、交流之后的从不好到好、从好到更好。它与进取心有关,它源于比较,止于对优秀或卓越的渴望。好课不仅是某一个点,还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这是作者放低自己之后的必然,也是收获补给之后的自然而然。
教例的研习指向的是何为好课?换言之,好课的标准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历来众说纷纭,其标准也是因课而异、因人而异、因时而异的,但彰显语文之美,确证师生的精神生命,则是永叵的旋律。好课的探索没有终点,永远在路上,习无止境。何为“研习”?即研读学习。研读即成长,学习即成长。只要愿意,人人皆可成长。汲安庆在研习语文名师教例的路上,树立了很好的榜样,为广大教师带来了前进的勇气、灵动的智慧,还有激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