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笨小孩》:城市化进程中的疾病叙事与现代性反思
2022-04-16邱桐
邱桐
《奇迹·笨小孩》于2022年2月春节档上映,讲述了小人物景浩在深圳艰苦奋斗、不屈不挠,最终创造奇迹的故事,是一部现实主义力作。作为国家电影局2021年重点电影项目和建党百年的献礼片,这部影片不仅全景式展现了深圳特区的经济崛起与高速发展,还把以景浩为主的众多小人物放置于传奇叙事中,有效地将现实题材电影与商业类型片融为一体。在第36届大众电影百花奖中,《奇迹·笨小孩》提名最佳影片,饰演妹妹景彤的陈哈琳荣获最佳新人奖,导演文牧野荣获最佳导演奖,足以证明这部影片的成功。然而,也正是由于影片展现出的宏大叙事精彩纷呈、引人注目,致使贯穿其中的疾病叙事少有关注。
一、疾病叙事的影像书写
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曾说:“疾病是生命的阴面,是一重更麻烦的公民身份。每个降临世间的人都拥有双重公民身份。尽管我们都只乐于使用健康王国的护照,但或迟或早,至少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每个人都被迫承认我们也是另一王国的公民。”[1]但是,“疾病的秩序不過是生命世界的一个‘复写……它们的关系不是自然与反自然的关系。相反,因为二者具有同样的自然秩序,因此二者相互契合,相互重叠”[2]。因此,疾病作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自然现象,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文学、影视中表现的“常客”。不过,文学、影视中的疾病不是单纯地呈现身体的变故与痛苦,而是折射出当时所处时代与社会背景下的诸多特征。
当把乡村与疾病联系在一起时,一个闭塞落后、愚昧无知的乡村景象就出现在人们眼前。在乡村题材的电影中,哑、聋、瘸、疯等疾病意象屡见不鲜,这些意象或多或少地隐喻了当代乡村其中的一个图景。由于城市现代化进程的加速,人性的贪婪在乡村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一味追求利益而罔顾对环境破坏的影片《暴裂无声》(2017)中翠霞和栓子妈就因村里水污染而导致全身疼痛无力。诸如此类的乡村题材电影,都将疾病这一概念从一种纯身体机能的失调转变为极富隐喻内涵的视觉符号。然而,电影的受众大部分还是城市观众,电影中对于乡村黑暗的揭示始终与他们有一定距离,最多只能引发他们的同情与愤怒,并不能真正使之感同身受。
纵观近几年的电影市场,与疾病相关的城市题材电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大众视野,其背后隐喻的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各类现象也呼之欲出。从《滚蛋吧!肿瘤君》(2015)到《送你一朵小红花》(2020),无不例外地涉及到疾病,这类与疾病相关的电影往往会牵连出与“死亡”相关的文化禁忌。无论是远古的文化仪式,还是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中,我们通常会不由自主地规避和隐去死亡。但是,当死亡长时间消失在公众视野时,电影、电视剧等媒介“对死亡的表征的需要也愈益增长”[3],尤其是以“绝症”为叙事主题的电影,会将病房作为展现死亡的主要空间。“由于影像媒介的特殊性,对病患身体与病痛体验的有限度的展示,会成为一种有意无意的遮蔽,并形成某种文化禁忌,而审美化、抒情化的表达往往成为规避文化禁忌的有效手段。”[4]与现实生活不同的是,这些电影会通过调色构图、摄影机运行等方式缓解死亡带来的痛苦,如《滚蛋吧!肿瘤君》用暖色系的构图强调家人之间的牵挂与血浓于水,以新生表征对未来仍存希望的祝愿;《送你一朵小红花》的镜头随着韦一航被推出病房后逐渐拉开,医用隔帘和病房房门将他(包括观众)与宣告死亡的马小远相阻隔,规避了最后的生离死所别带来的痛楚。可见,这类电影虽然将疾病与死亡搬上银幕,却都试图冲散癌症给人们带来的阴霾。
后疫情时代,人们开始回望疫情期间发生的种种悲欢离合,《穿过寒冬拥抱你》(2021)和《中国医生》(2021)应运而生。一部是以爱情群像为主体,几条线贯穿交织,讲述了普通市民守望相助,用爱温暖寒冬,疗愈人心的故事;另一部则是将负重前行的中国医生群像搬上银幕,真实地再现他们身上体现的大无畏精神。
除身体疾病之外,城市题材电影中有关心理疾病的书写也频频登场,其中备受关注的《少年的你》(2019),直击现实生活中部分青少年存在的心理问题。影片中出现的青少年,大部分是被压抑、疏离、异化的主体,有参与欺凌并毫无愧疚之心的年轻人、有冷眼旁观的围观者,还有只顾着举起手机拍摄,却对同学生命无动于衷的高中生,这些人物形象都呈现出了病态的心理。他们的成长困境与家庭、学校和社会都有密切关系。从中可见,这些和城市化进程加速发展息息相关的疾病,更易出现在城市观众的周围。当他们在银幕上凝视着这些“城市病”时,心灵上受到的冲击是直接而有力的。
二、电影中疾病叙事的类型
《奇迹·笨小孩》作为一部典型的城市题材电影,虽然以主人公景浩为主线,但情节上却与疾病紧密相连。首先,影片的主题以景浩奋不顾身救助患有遗传病妹妹为叙事主线,进而升华为对遗传性疾病的深刻生命体验,因此遗传性疾病可作为单独一类进行分析;其次,虽然整部电影对“奇迹小分队”中的其他成员刻画较少。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关联一种“疾病”,大致可分为两类:一类属于生理性疾病,如有听力障碍的汪春梅、腰酸背痛的梁永诚和断腿的钟伟;另一类属于心理疾病,如网络成瘾的刘恒志和张超、性格十分孤僻的张龙豪。他们中大多数人的生活基本上处于一种漂泊不定的状态,他们的故事又隐藏着一条看似若隐若现的疾病叙事分线。
(一)遗传性疾病:先天性心脏病
《奇迹·笨小孩》作为一部春节贺岁档的电影,选择了主人公景浩的妹妹患有可以通过手术治疗得以恢复的先天性心脏病作为叙事前因。影片几乎没有呈现她病发时的痛苦,更多是刻画她的积极乐观、体贴懂事。由此观之,这部电影看似消解了与“绝症”相连的死亡禁忌,却在景浩接二连三遭遇挫折后,加入了一段景浩回忆同样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母亲马玉霞的画面。当时的景浩因伤不能继续高空作业,无法赚取维持工厂的费用,以至于被三叔强制要求搬走。天空中下起漂泊大雨,此情此景不禁让景浩想起一个刮风下雨天,自己在病房中与即将离世的母亲对话的场景。这是马玉霞在全片中出现的唯一画面,也是最让观众动容的场景。景浩记忆中的母亲并不是健康时的状态,而是奄奄一息的病态形象,同时从视觉感官上来说,整个画面充斥着压抑沉闷的冷色调,给观众以强烈冲击。另外,遗传病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患病人自身无法选择、预防、控制,充满一种被迫、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二)生理性疾病:听力障碍和腰痛断腿
作为“奇迹小队”中为数不多的女性形象,汪春梅这个角色十分亮眼。她以前是工厂女工,这个工厂的生产会制造出大量噪音,但工厂老板不发放防护设备,工人们只能常年在恶劣的环境下进行“违规”操作,他们的听力也因此出现问题。其中影射出了当时的工厂为了使利益最大化,减少在防护设备上的投入与开销,压榨劳动力,甚至还采用威逼利诱的方式强迫工人们签字和解。唯有单亲妈妈汪春梅拒绝签字,通过法律途径争取自己的权益。影片中的汪春梅独立自强、乐观仗义,但她也会因为听力障碍而慢半拍,时常露出尴尬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内心极度的不自信。
梁永诚和钟伟可谓是“奇迹小队”中的家长形象,二人年纪较长,被众人称作梁叔和钟伯。梁永诚和妻子是爱心养老院的护工,除了老板以外,夫妻俩可以说是这个养老院为数不多的员工。梁永诚实际上是一个杂工,什么事都做,包括洗晒衣物、给老人洗澡、清扫整洁等等。不过,养老院始终属于非营利性组织,从梁永诚的口中也得知这个养老院的老板“很抠”,尽管他一个人承担着几个人的工作量,自己家里的生活依然拮据,夫妻二人没有孩子。从全家福中可以看出夫妻二人还赡养着一个年迈的父亲,三人一起挤在养老院的一间狭小的房间里生活,所以梁永诚还时常在外找兼职补贴家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加上长时间的劳动,梁永诚的身上出现了腰酸背痛的问题,以至于观众在影片中看到他用双手撑腰的镜头。钟伟是个老当益壮的退伍军人,曾做过钟表匠,也生活在爱心养老院。他虽然在“奇迹小队”中年龄最大,但是身体十分硬朗,不过因为在参军打仗时做过排长,义无反顾地带头排雷,结果自己的右腿被炸断,只能一直与轮椅为伴。
(三)心理性疾病(问题):网络成瘾和性格孤僻
刘恒志和张超是网吧里名副其实的“网瘾青年”,成天只想着玩游戏,用劳动中介的话说是“吃喝拉撒睡全在网吧”“压根不想工作”“五块钱能活一天”。哪怕进入了好景电子元件厂工作,张超也没有改过自新,天天迟到早退,随意旷工,只因被景浩扣除100元工资而选择辞职,继续回到网吧过着浑浑噩噩的网瘾生活。损失100元对于张超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然而正是由于长期沉迷于网络,思想匮乏,当他稍微遇到一点挫折和困难时,往往选择再度回归网络世界,逃避现实。另外,“由于过度迷恋于网络生活,一些网民不断发展自私和自恋的人格,他们过度关注网络中的自我,对于现实生活中的亲情、友情置之不顾”[5]。张超内心中构建的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他也成为“奇迹小分队”中唯一脱离过队伍的成员。然而,“自我迷恋并不会产生满足,它导致了对自我的伤害”[6]。在刘恒志的婚礼上,当“遍体鳞伤”的张超再一次被“奇迹小分队”接受、认可时,他才真正关注到他者世界,发现他者世界里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之后,他摘下网络的虚幻“面具”,融入现实世界。
张龙豪曾经也是工人,因帮厂里受欺负的新人出头,打伤了工头,被判坐了几年牢。出狱后,他因为身份问题,在找工作上也处处受阻,没人敢用,他的性格也因此变得十分孤僻,不愿意与外人来往,独自收养了许多流浪狗。从景浩教他拆分原件的片段,可以看出张龙豪也十分害怕做事出错,拖累他人,需要重复景浩说的拆分要点。
三、电影中疾病叙事的现代性反思
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人们开始在疾病叙事中对现代性进行深刻反思。《奇迹·笨小孩》用遗传病连接了母亲与妹妹,用母亲的离世画面强化了景浩心中对于这个遗传病的认知。对于景浩来说,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希望妹妹重蹈覆辙,必须不顾一切、想方设法地救她,因此他从原来稚嫩的学生形象蜕变为一个敢“赌”敢拼的如父长兄,敢于将维持自己和妹妹生活的电子修理店作为抵押,贷款五万元来收购一堆“不明来历”的手机;敢于与深宁通讯的赵总签订没有定金的合同,开启一条国内前所未有的零件回收产业链之路。诚然,城市化进程高速推进的深圳是一个传奇式的叙事空间,给景浩创造了奇迹的机遇,给他治好妹妹所患遗传病的条件。妹妹最后的治愈与母亲的离世,形成前后對比,也隐喻了时代变迁以及改革开放之窗——深圳给予小人物的无限可能。然而,电影中的疾病叙事给观众带来了反思。作为城市题材作品的《奇迹·笨小孩》,“奇迹小队”成员几乎人人关联一条疾病叙事分线,其背后对于城市化进程中的现代性反思是不言而喻的。
(一)城市中的孤独者
提到深圳,人们脑海里总能浮现出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西装革履的画面,但是《奇迹·笨小孩》毫不避讳地向观众展现了深圳仍然还有城中村这一现实:简陋、老旧、拥挤的场景。深圳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和新兴移民城市,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深圳速度”。此等速度让这座城市不断向乡村扩张,城市内部的大格局也在迅速转变,由流动的个人转向大范围的流动人群,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也逐渐变得疏离,大大加深了个体的孤独感。城市的孤独者遍布深圳的各个角落,尤其集中于城中村,其中最显而易见的莫过于景浩和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妹妹景彤。
在回忆母亲的画面中,景浩抱着妹妹与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相互凝视,眼含泪光。马玉霞不舍地握住襁褓中熟睡妹妹的手,景浩坚定地向母亲承诺:“我会照顾好彤彤。”这时,马玉霞并没有满意地露出笑容,而是不放心地摇摇头说道:“你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这也是母子俩之间最后一句话,此后,两人又再次进入无声的凝视,引人深思。从前面情节可见,景浩是一个十分独立自主的“打工人”,他秉持着“万事首先想着靠自己”的原则,把生活中的一切重担压在了自己身上,因自己“逞能”而受伤的情节就出现两次。除非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他几乎不求于他人。作为深圳的外来人口,景浩兄妹俩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没有亲戚,景浩能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就是来自妹妹的体贴与乐观。然而,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马玉霞又何尝不是“孤儿”,她的丈夫只存在于景浩的一句“抛妻弃子的他不欠钱就不错了”话中,处于病危之际的她周围只有两个懵懂的孩子。尽管先天性心脏病并非不可治的恶疾,影片也未解释马玉霞丈夫抛妻弃子的具体原因,但是从景彤手术所需的35万元,便可见其生活困境。因此,遗传病也隐喻了亲情缺失的代代延续,深有体会的马玉霞在临终前尤其不放心景浩,担心无依无靠的他会只顾妹妹不顾自己。景浩亦的确如此,但假如他只靠自己,也无法真正创造奇迹。这部电影的内核,除了展现“持之以恒、永不气馁”的“笨”以外,更欲凸显的是携手共进、同甘共苦的“亲情”。如果说之前“奇迹小队”成员之间更多属于工友之交的话,景浩到这时才真正感受到除妹妹以外的亲情,感受到来自“亲人”对自己的“照顾”,也呼应了马玉霞最后给他的意味深长的嘱托——照顾自己,不再独自硬扛,性格成长得到更高的升华。
另一群“孤独者”,是以钟伟为代表的老年群体,和以张龙豪为代表的有前科的社会人员。影片中出现次数最多的三个城中村空间,分别是景浩和景彤的家、好景电子元件厂和爱心养老院。其中,爱心养老院里的老人很多,但是养老院的条件十分简陋,如老人们看的电视机仍然是黑白的,还经常出现故障,但老板始终不舍得换新;养老院的人员配置也十分单薄,梁永诚夫妻俩要管几十个老人,以至于梁永诚经常出现腰酸背痛的情况。在这个养老群体中,钟伟的身份尤为特殊,他曾因冲锋陷阵导致断腿,可以称之为一名光荣的退伍老兵,在晚年养老时也是生活在这样一个不完善的养老院。“身体作为社会存在体,电影根据身体存在形态构建个体与社会之间的结构关系,时代意识成为社会身体的符号表现”[7],老年群体的社会身体呈现就是对时代的鏡像书写。这不禁让人反思,城市化进程逐渐将老一辈的人遗忘,养老问题日渐凸显,社会是否应该给予他们更多的关怀与温暖。
(二)人的异化
深圳作为中国最早对外开放的经济特区之一,现代生产的出现是为了解放劳动力、提高生产力,给人提供更高质量的生活,然而不少企业以生产效益为终极目标,将人力纳入无休无止的流水线中,要求把人的价值发挥到极致,将人物化,完全不以人为本,工人反而被异化成追求利益的工具。影片中,汪春梅的听力障碍就是最好佐证,工厂噪音污染严重是听力障碍的诱因;工厂忽视工人利益,不发放防护设备,是加重听力障碍的催化剂。
在城市化进程中,除了现代生产之外,现代科技也是一把双刃剑。现代科技给人们带来无穷便捷的同时,也打破了人的整体性经验,带来精神污染。不仅是人的生产方式可以被科技取代,就连人本身都可以被科技置换,导致个人的主观意识荡然无存。其中,网络的兴起尤为明显,人们能通过网络打破空间的阻隔,输出和输入大量信息,甚至可以实现对自己的虚拟建构。渐渐地,人类越来越依赖网络,完全脱离现实生活,正如影片中以刘恒志和张超为代表的一群网瘾青年,无形之中被网络异化,在网吧中迷失自我。两人最终改过自新,树立精神人格,与“奇迹小队”的其他人一起创造奇迹、实现理想,引发了观众对时代精神症状的反思。
结语
《奇迹·笨小孩》虽然是一部以传奇式的手法展现小人物也能创造奇迹的献礼片,却不同于一些只为展现大团圆结局的“春节档”贺岁片,在“奇迹小队”的人物群像中穿插疾病叙事分线,让观众感叹“深圳速度”“深圳机遇”“不畏艰难的奋斗精神”等的同时,也对城市化进程中的现代性进行反思,使得整部影片更具张力,更具丰富内涵,更具可以深挖的多角度空间。
参考文献:
[1][美]苏珊·桑塔格.疾病的隐喻[M].程巍,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5,15.
[2][法]米歇尔·福柯.临床医学的诞生[M].刘北成,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1:6.
[3][英]克里斯·希林.身体与社会理论[M].李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180.
[4]陈晓云,刘卓尔.近年来国产影片中的疾病叙事与生命体验[ J ].戏剧与影视评论,2022(01):85-94.
[5][美]琳达·威廉姆斯.电影身体类型:性别、类型与滥用[M].范倍,译//杨远婴,电影理论读本[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7:338.
[6]蒋建国.网络化生存、网络孤独症蔓延与心理危机[ J ].探索与争鸣,2013(10):81-85.
[7]赵聪,朱旭辉.新时期老年题材电影的历史回溯与话语形构[ J ].电影评介,2021(08):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