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干将莫邪故事的受容与变异
——比较文学变异学视阈下幸田露伴《一口剑》解读
2022-04-16陈文丽
陈文丽
(江西师范大学科学技术学院,江西 南昌 330027)
日本拟古典主义作家幸田露伴(1867—1947 年)在日本明治时期的社会激流中成长,与尾崎红叶、坪内逍遥、森鸥外活跃于日本明治中期文坛,时人遂有“红露逍鸥”时代之说。幸田露伴的文学创作深受汉学影响,许多作品与中国古典文学关系紧密,比如他初期创作的小说《露团团》《风流佛》就受到了明清小说的影响。幸田露伴喜欢刻画的人物,往往是具有鲜明性格特征的名工巧匠,为了追求至艺不顾一切的人[1]2。他在作品中表现出“东方的、儒家及佛教的教养”,“他那带有神秘倾向的、艺术至上主义的总的创作倾向,与鼓吹个性解放和自我觉醒的日本近代文学主流相去甚远”[1]2。有研究者这样评价他的作品,“既表现了近代市民精神中的个人主义,也表现了自强不息、青史留名的儒家色彩的理想主义,体现了日本文学从江户时代发展到近代的过渡时期的若干基本特征”[2]123。
幸田露伴《一口剑》发表于明治二十三年(1890年),小说中的主人公锻刀工正藏是封建社会职业匠人,因妻子携黄金逃走而痛不欲生,后来在里长的帮助下沉寂三年,终于打造出绝世宝剑。无论是日本的中国文学研究者还是中国学者,都曾指出幸田露伴的《一口剑》是在中国志怪小说集《搜神记》中干将莫邪故事的影响下创作而成的。
早在唐朝,《搜神记》就传入日本,并被广泛阅读。“从日本平安时代起,书中的一些神怪故事被翻译和改编,载录于《今昔物语集》、《宝物集》、《三国传记》等书中。”[3]266干将莫邪故事经日本僧侣和说唱艺人的多次改编,逐渐为日本人民所熟悉[3]267。日本受干将莫邪故事影响的作品可以追溯到平安时代,向下涵括了江户时代的小说[3]279。王晓平认为,像幸田露伴这些近代文学的开拓者,“由于自幼接受过一种日本化的中国古典的教育,由于接受了道德上的儒教伦理的熏陶和文学上的作汉文汉诗的训练,每个人的头脑中,都保存着对中国历史事件及风土人情的想象与观照,在他们受到新生活和新思想的刺激时,这些想象和观照便可能活跃起来,加入到新文学的创造中”[4]321。有学者指出,幸田露伴依托干将莫邪故事创造出新作品《一口剑》,“悠然自得地从新的角度来论述中国文学和思想”,让它们焕发新的生命力[5]204。本文从比较文学变异学视角出发,具体考察幸田露伴《一口剑》对干将莫邪故事的受容,并通过文本细读与分析探讨其变异情况。
一、《一口剑》对干将莫邪故事的受容
东晋干宝《搜神记》卷十一《三王墓》中,记载了干将莫邪的故事。这类“凝聚着中国古代人民的思想、意愿和创造精神的故事,也启发了日本历代作者的想象力,激发了他们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进行融汇民族情感的再创造”[2]267。《一口剑》中,剑与铸剑的隐喻,以及铸剑名匠、侠义、王的形象,均受容了中国古代的干将莫邪故事。
(一)“剑与铸剑”隐喻的沿用
在中国古典文化中,剑是“礼仪”“忠义”“英雄”的象征。《山海经》载:“有东口之山,有君子之国,其人衣冠带剑。”[6]398《韩非子》云:“怨言过于耳,必随之。以剑世主,必从而礼之,以为自好。”[7]1135这些说法都强调了剑的礼仪与忠义的象征意义。《古今注》载:“汉世传高祖斩白蛇剑,长七尺,高祖自称提三尺剑而取天下。”[8]5因而,为天子铸剑是无比神圣的事业。汉代《三辅黄图》载:“上皇游丰沛山中,寓居穷谷,有人治铸。上皇息其旁。问曰:‘铸何器?’工者笑曰:‘为天者铸剑,慎勿言。’曰:‘得公佩剑杂而冶之,即成神器,可克定天下。’”[9]47-48干将莫邪故事中,“楚干将莫邪为王铸剑”[10]148,是荣耀至极的神圣事业。正因为剑对于天子定乾坤尤为重要,“三年乃成”之剑“雌来雄不来”,所以王怒而杀干将。《一口剑》中,正藏作为封建社会的职业匠人,在普通的铁匠铺中打造农具,时常在逆境中憧憬未来。《一口剑》借用干将莫邪故事中的隐喻手法,以“铸剑”隐喻正藏在逆境中的历练与脱胎换骨,“铸剑”的成果则是一把世间罕见的宝剑,“云生潮涌,恍如春雪散落鹅毛,恍如星影荡漾水底,乍现乍隐,彷佛如生,真希世之珍品,疑神龙之化身”[1]22。
明治初期,在启蒙文学思潮的影响下,中村正直翻译的《西国立志篇》和福泽谕吉的《劝学篇》极大地改变了明治时期青年人的精神面貌,“立身出世”“出人头地”这两个原本各自独立使用的词语,被完美地统一为成语而迅速普及,意指提高社会地位和积累财富,并逐渐演变为表征时代潮流的口号[11]。初涉文坛的幸田露伴借“剑”与“铸剑”的隐喻,创作了寓意小说《一口剑》,用以激励放弃北海道电信技师职业而踏入文坛的自己能通过“铸剑”般的淬炼,追求文学理想而实现“立身出世”。
(二)“铸剑名匠”形象的借鉴
干将莫邪故事在《列异传》《搜神记》《楚王铸剑记》等中国古籍中均有记载,属于经典的“子报父仇”故事。干宝《搜神记》中关于干将的描述只有“楚干将莫邪为王铸剑”这简短的一句话,他一出场就是绝技在身的铸剑高手。而幸田露伴《一口剑》中的正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打造农具的铁匠,养家糊口都觉得甚为艰难。幸田露伴借鉴了干将艰难铸剑的情节,叙述了正藏克服艰难铸成名剑的故事。《一口剑》还改变了干将莫邪故事在人物出场时就赋予其高明铸剑术的神圣化的写法,将正藏塑造为通过逆境磨练才成为铸剑名师的一个平凡者的形象。正藏在窘境中期待“时来运转,枯木逢春”,经长年累月的磨练和积累,终于得到了天麻神(日本古代神话中能锻造刀剑的神)的真传。正藏从十二岁起练习锻造的本领,掌握了种种秘诀,就连阴阳交感的、最重要的开刃技艺,以及秘而不传的淬火火候,他都铭记在心,永世不忘。在正藏看来,无论多么高明的剑,都是坚韧顽强的人打造出来的。正藏说:“那些‘小乌’、‘小狐’、‘斩鬼’、‘斩须’,那又是谁打造出来的呢?既不是夜叉,又不是菩萨,也是和我同样是人身,同样有十指,同样有个硬脊梁骨的人呀!”[1]21正藏凭着坚强的意志在铸剑道路上执着摸索,以超越江户时期虎彻、繁庆等名刀工匠为目标,致力于锻造出像历史上“小乌”“小狐”“斩鬼”“斩须”那样的名剑。
(三)“侠义”元素的吸收
干将莫邪故事中,干将之子赤要为父报仇,但是楚王力量强大,赤无法与之对抗。局外之人客携带赤自刎之头去拜见楚王,设法为赤复了仇,赤、王、客三人同归于尽。这则悲壮的故事充满了中国古典式的悲剧之美,将本为局外人的客的侠义形象塑造得跃然纸上。《一口剑》中,正藏的妻子阿兰携金而逃之后,痛不欲生的正藏欲用镰刀了结生命,被里长劝阻。里长得知正藏想自杀是因为阿兰偷走了王爷赏赐的黄金,于是决定拿出五十两黄金为正藏补上空缺。里长说:“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想死呀?算了罢,算了罢。这五十两,为了表示我对上边的忠诚,我给你垫出来啦。你千万不要再寻短见!”[1]17从故事人物关系看,这位里长相当于干将莫邪故事中的局外人“客”的角色。作者也对他做了平凡化演绎,在他身上受容了局外人“客”的侠义性格。在里长仗义相助之下,正藏下定决心“立身出世”,铸出了绝世名剑。
(四)“王”形象的相类
自古剑与天子息息相关,剑为天子定乾坤的武器。楚王令干将铸剑,也许与他争雄天下的心志相关,或者与他炫耀威仪的心态相关。否则,历经三年铸剑才成功还不至于使楚王动了杀心。干将预感到不祥,“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王大怒,使相之:‘剑有二,一雄一雌,雌来,雄不来。’”[10]148。楚王因此怒不可遏,于是杀了干将。这则故事中的楚王是一个喜怒无常、性情暴躁的暴君形象。可见,干将莫邪故事的基本叙事结构是“授命—受命与失败被杀”,楚王在这一结构里为正邪对立中“邪”的一端。幸田露伴的《一口剑》中也设置了与楚王地位相似的人物——一位王爷,主人公的劫难也因王爷命他锻造宝剑而起。因此,《一口剑》中的王爷与干将莫邪故事中的楚王具有相似的叙事功能:都是发出命令的人,都是故事情节的推动者,都是引发主人公命运发生改变的角色。不同的是,《一口剑》中的王爷不仅为正藏雇了帮手,还赐给他黄金,并限一百二十天内打造出一把希世奇珍的宝剑。正藏感激地说:“象我这样的可怜虫,王爷就是收留我做一名领内的小民,已经使我受宠若惊了;现在居然要试我的手艺,抬举我,对我的恩德,该多么天高地厚呀!”[1]18与干将莫邪故事不同的是,正藏没有如期铸造出宝剑,王爷也听之任之,而不是像楚王那样因不满意而杀了铸剑师。这里,“王”的形象有了宽容的性格,起码属于中立化的形象。
二、《一口剑》对干将莫邪故事元素的变异
“影响,是与文化过虑相联系的。任何影响的发生,无不包含着接受影响的一方对其所接受的文学与文化所进行‘创作性转变’乃至是‘创造性叛逆’。也就是说,接收者必然根据自身的文化背景和时代精神的要求,对外来因素进行重新改造与重新解读和利用。”[12]76幸田露伴的《一口剑》融入了作者的文学理想和他对明治时期社会现实的观察与思考,使来自中国的干将莫邪故事发生了变异。
(一)从雌雄双剑到单剑
干将莫邪故事中,干将所铸之宝剑为一双,“剑有雌雄”[10]148。《史记》载:“天下之剑韩为众,一曰棠溪,二曰墨阳,三曰合伯,四曰邓师,五曰宛冯,六曰龙渊,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将。”[13]118这里的“莫邪”“干将”,都是传世宝剑之名,后人多有诗文歌咏之、赞叹之。《列朝诗集》有“隔岸行人莫偷盼,干将莫邪光粲粲”[14]1268的诗句。据说,“干将”“莫邪”分别为雄剑、雌剑,二者合一才能“动而有勇”“光粲照人”。双剑配对实则蕴含了中国古代阳主雌伏、阴阳合一的思想观念。楚王之所以发怒,是因为他深知雄剑的重要,雌雄二剑缺一不可,雌剑在而雄剑不再,难以发挥巨大的威力。
幸田露伴的《一口剑》题名就揭明了正藏铸剑的数量,那就是单剑。这口宝剑“宝光闪闪,刚中带柔,剑身泛青澄之色,净若秋空,银花泛采,雾光缭绕,刃口亮如霜雪,刃尖晶莹,利可贯珠。……真希世之珍品,疑神龙之化身”[1]22。这口举世无双的单剑,暗示了正藏无法铸成“阴阳合一”的“夫妻剑”,隐喻了他与妻子阿兰之间的疏离关系。其实,干将莫邪故事在日本也有未经变异的版本,如日本中世的说话故事集《今昔物语集》中载有《震旦莫邪造剑献王其子眉间尺被杀》一篇,其中人物名为莫邪,为男性,未提及其妻子名姓。《今昔物语集》载:
国王将莫邪所奉之剑收藏,然此剑常鸣。国王诧异,问大臣曰:“此剑何故常鸣?”大臣曰:“此剑常鸣,必有端倪。此剑或为夫妻二剑?其恋另剑,故常鸣也。”国王闻听大怒,即刻召见莫邪,欲责罚之。[15]475
这里的“夫妻二剑”,隐喻了伉俪情深。相比之下,《一口剑》中的阿兰一心挑选已经“立身出世”的男子为夫婿,虽然私奔与正藏结为夫妻,但是不仅不能与他同甘共苦,反而自私地将丈夫置于绝境。与《一口剑》同时期的小说如坪内逍遥的《浮云》、尾崎红叶的《金色夜叉》,分别塑造了阿势、阿宫这两位女性形象,她们的思想性格与阿兰十分相似。显然,《一口剑》借古典故事讽刺明治初期的社会世相,于是将干将莫邪故事中的雌雄二剑变异为单剑。
(二)从赞美贞淑女性到谴责负心女子
干宝《搜神记》中的干将、莫邪,是情投意合的夫妻。“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说明,铸剑是夫妻二人共同的作业。干将因铸剑超期惹怒了楚王,临行前为妻子莫邪谋划了后路,牺牲自己以保全妻子。正因如此,故事中的雌雄二剑才有了夫妻情深的隐喻义。干将死后,莫邪将遗腹子赤养大成人,让他为父复仇。在这个故事中,莫邪是一位贞淑女性的形象。
幸田露伴《一口剑》中阿兰的形象与干将的妻子莫邪的形象相去甚远。首先,正藏与阿兰并非明媒正娶,二人私奔结为夫妻。因此,他们的情感不像干将与莫邪那样深厚。正藏与阿兰逃到乡下后,被逐出了师门和家门,生活过得不如意。阿兰无休止地向正藏抱怨,“像我这样,一向没受过今天这份穷罪的人,曾经在江户城里见过世面长大的人,现在我之所以没有受到这个穷乡下酒铺子伙计的慢待,都是托您的福哪”[1]4。正藏则反唇相讥,“要说不满,那么彼此彼此。我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本来差一年,师傅就会准许我做一名正式的锻工刀工匠了。可就是阴差阳错,我看上了你,结果我也顾不得武藏守正光师傅教我的大恩了”[1]4。在他们决定私奔时,阿兰曾说过“天涯海角携奴去,忧愁苦辛奴不辞”[1]6“又觉得打心眼里爱他,就是他喝我的血、剥我的皮,我也心甘情愿”[1]10之类的海誓山盟的话,但转眼间偷走了王爷所给的定金。阿兰对携金逃跑一事不仅丝毫不感到愧疚,反而理直气壮。她自言自语说:“越想越觉得你是废物,我真恨你,为了解恨,我把这五十两银子带走了。”[1]17周围人评价阿兰说:“她虽然看起来娇滴滴的,其实,她太机灵,太风骚。”[1]17《一口剑》中的阿兰是在困难时抛弃丈夫的负心女子形象。有意思的是,幸田露伴初期小说《风流佛》等作品中的女人多为负心女子形象。
(三)从反抗暴政的家族复仇到普通人“立身出世”
干将携雌剑晋见楚王前,预感到大事不妙,于是留下雄剑。他临行前嘱咐妻子:“汝若生子是男,大,告之曰:‘出户望南山,松生石上,剑在其背。’”[10]148干将的儿子赤长大后,毅然决定为父复仇。但是,赤的复仇过程是悲壮凄美的:楚王梦见赤要刺杀自己以报杀父之仇,出重金悬赏捉拿;为了顺利复仇,赤毅然自刎,两手捧着头和剑交给了山中客,山中客带着赤的头颅和雄剑拜见楚王,最后设计与楚王同归于尽。这个故事继承了上古神话精卫填海的精神内核,以简短篇幅将人物复仇决心之大、态度之决绝呈现出来。干将莫邪故事的情节虽然荒诞怪异,但是反抗暴虐君王的思想倾向十分鲜明,反映了被压迫人民抗暴的坚强意志和英雄气概[3]272。日本《今昔物语集》《太平记》《曾我物语》等典籍中收录的干将莫邪故事,已经弱化了反抗性。幸田露伴在《一口剑》中进一步淡化了干将莫邪故事的神秘性和神圣色彩,在人物关系设置上着眼于日常生活,而不是反映正邪之间激烈的对立与冲突。工匠正藏是在阿兰携金逃离家庭的刺激下,经王爷恩威并施才答应铸造宝剑的。正藏与王爷之间没有仇恨之情,和阿兰也没有后代,因此作者不需要延续子报父仇的故事模式。于是,幸田露伴将干将莫邪故事中君臣、父子、夫妇、朋友等多样关系,处理为比较简单普通的夫妇关系、邻里关系,并以大量笔墨叙述了正藏和阿兰之间关系不和,以及因此陷入困境的经过,为正藏立志在逆境中铸剑实现“立身出世”做了坚实的铺垫。
(四)从书写壮烈情志到展现豪迈精神
干将莫邪故事中,干将、赤、山中客这几个人物,都是具有壮烈情怀的人。干将为楚王铸剑,历经三年才成功,他自知残暴的楚王不会放过他,却不逃走,反而故意留下雄剑并带着雌剑去见楚王,可见他早已做好了复仇的准备;赤凭一己之力难以完成父亲的遗愿,为了替父报仇,面对山中客提出的帮助他的条件,他毫不犹豫地挥剑自刎;山中客不负赤所托,携带宝剑和赤的头颅去见楚王,在设计砍下楚王之首后随即自杀,与王同归于尽:他们都具有刚烈不屈的风骨和慷慨赴死的精神。因此,有人称《三王墓》这篇作品“以离奇荒诞的情节,表达了深广的思想内容”[3]267。后世许多典籍收录了《搜神记》中的干将莫邪故事,叙述也各有侧重。《法苑珠林》的记载突出了眉间尺的形象,将他作为志诚的楷模用来阐说佛理。北宋陈善卿《祖庭事苑》记录这一故事时,题名为《甑人》,突出了山中客的侠义之举。幸田露伴以干将莫邪故事为原型进行二度创作时,不仅简化了故事情节,而且将重心置于“去神圣化”了的正藏身上,重点叙述铸剑过程的来龙去脉,从而塑造了一位苦难中转变自我,宁愿倾注精魂、豁出生命也要铸出传世宝剑的职业匠人形象。经过幸田露伴的改写,正藏身上已经丝毫不见干将那冷静沉着、刚烈不屈的性格,却多了几分世俗气息和激昂豪迈的性格。当王爷怀疑所铸之剑是否锋利时,正藏勃然作色,用宝剑指向自己的腹部,“斫吧,朝着这儿斫吧,保准一挥两段”[1]23。在正藏看来,怀疑宝剑是否锋利,就是对他铸剑手艺的怀疑,也是对他个体价值和生存意义的挑战。因此,正藏敢于以死证明价值,他的话语充满了对自己的高度自信,表现了他维护工匠尊严和坚持自我的豪迈气格。毕竟,经过三年呕心沥血铸就的宝剑是兵器中的极品,融入了他对人生价值与理想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