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研究述评及启示

王伊晋

一、引言

教育实习是师范生教育实践的重要环节。 根据《教育部关于加强师范生教育实践的意见》(教师[2016]2 号)(以下简称《意见》)，师范生教育实践依然是教师培养的薄弱环节，存在指导力量不强等问题。 教育实习的质量与教育实习指导的质量息息相关，加强教育实习指导是提高师范生教育实践质量的重要途径。

在中国知网期刊库以“师范生”“教育实习”作为主题词联合检索，不限制发文时间，截至2021 年11 月13 日，共检索到3168 篇论文，但其中标题包含“指导”的论文仅63 篇。 可见，虽然我国有关师范生教育实习的研究成果颇丰，但在较大程度上影响教育实习质量的实习指导还未引起国内学者足够的重视。 通过检索教育部直属六所师范大学公开的制度文件可知，对教育实习指导多表现为实习指导教师遴选标准的单一化表述及实习指导教师职责的简单罗列。 实习指导的有效开展与哪些因素有关? 教育实习指导教师应具备哪些素养? 如何提升实习指导教师的指导质量? 这些制约师范生教育教学实践能力培养质量的实际问题在理论与实务层面均尚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及有效的解决。

值得注意的是，前述63 篇论文中仅2 篇论文考察了美国对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教师的培训及选拔，未见对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研究全貌的述评。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本文通过考察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领域的前沿研究，对教育实习指导中普遍存在的问题进行针对性述评，以期对我国的职前教师教育提供借鉴与启示。

二、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研究概况

本文选取全球最大的科技引文索引Web of Science 核心合集(以下简称“WoS”)，以“student teacher”(实习教师)or“pre-service teacher”(职前教师)，“practicum” (实习)，“tutor” (指导) or“mentor”(导师)作为主题词联合检索，不限制时间段，截至2021 年11 月13 日，可检索到77 篇文献，其中英文文献72 篇。 发文情况显示，国外对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在近十年保持着较高的研究热度，发文量在2019 年达到顶峰。

借助美国德雷塞尔大学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院陈超美博士开发的科学文献分析工具——CiteSpace(5.52 版本)，设置时间切片为2003—2021，源项(Term Source)默认全选，节点类型选择“Country”(国家)、“Keyword”(关键词)和“Cited Reference”(共被引)，阈值取前50 个高频节点，对获得的72 篇英文文献进行科学、有效的计量分析，可一窥当前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领域的研究概况。

(一)国别研究概况

根据CiteSpace 中“Country”的节点分析，WoS收录的研究主题下的英文文献涉及十多个国家，如图1 所示。 图中节点越大，表示该国研究本主题的文献越多；年轮越多，表示该国不同年份研究本主题的成果越丰富；连线则表示不同国家之间存在合作研究。 由此可见，在此研究主题下，研究热度最高的国家依次为澳大利亚、土耳其及中国，澳大利亚与英国、奥地利与瑞士、芬兰与美国之间已出现跨国研究合作。

图1 WoS 国家合作网络

值得注意的是，WoS 中涉及中国的研究文献共7 篇。 其中，1 篇为澳大利亚学者于2016 年对澳大利亚职前教师在中国开展跨文化教育实习的实证研究，1 篇为中国内地学者2019 年对指导教师实习反馈与实习学生动机关系的实证研究，其余5 篇均为中国香港学者近五年对实习指导教师在教师身份认同、专业能力发展及情绪等方面对实习学生的影响研究。

(二)关键词共现概况

关键词是共词分析的最常用对象， 是对文章核心内容的高度概括。 一定时期内， 高频关键词所表征的研究主题是该领域的研究热点和发展方向， 低频关键词则表征其研究主题处于研究起步阶段或研究衰落期。[1]根据CiteSpace 中“Keyword”的节点分析，WoS 收录的研究主题下的英文文献关键词共现网络如图2 所示。

图2 WoS 关键词共现网络

图2 中共有24 个关键节点，30 条节点连接线，网络密度为0.1087。 节点的大小代表了关键词出现的次数，中心性则指关键词在整个研究网络中的媒介能力以及网络资源控制能力的强弱。[2]根据关键词的频次、中心性及初现年份可知，“认知”“期望”“专业发展”等2020 年初现的关键词虽然现阶段频次较低但已显现出一定的中心性，在一定程度上预示了该主题的研究趋势。

(三)文献共被引概况

共被引分析对信息科学领域本身以及外部领域都有巨大的和可测量的影响， 学者们将其用作绘制学科或专业的工具。 根据CiteSpace 中“Cited Reference”的节点分析，WoS 收录的研究主题下的72 篇英文文献涉及2772 篇被引文献，合计43 条共被引文献。 使用CiteSpace 的聚类功能，对共被引文献按关键词进行聚类，如图3 所示，可以得到“职前教师”“教师身份”及“健全发展”三个聚类。 按照中心性对共被引文献进行排序，即可得到本研究主题的参考文献。

图3 WoS 文献共被引网络

三、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前沿研究成果

根据前文分析，WoS 共收录研究主题相关的英文文献72 篇，剔除6 篇中国视域下的研究文献，可得到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领域的英文文献66 篇。 以下结合影响教育实习指导有效开展的因素、教育实习指导教师应具备的素养及教育实习指导教师培训三大问题，基于国外职前教师教育研究的前沿成果进行重点述评。

(一)影响实习指导有效开展的因素

实习指导的有效开展是影响实习质量的重要因素。 那么，哪些因素影响实习指导的有效开展呢? 莫松义(Sog Yee Mok)等学者[3]在2021 年基于14 项实验及准实验开创性地对影响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有效性开展的因素进行元分析研究。由于这14 项实验及准实验覆盖美国、瑞士、荷兰、越南等多个国家，不同国家职前教师教育实习的内容及目标存在差异，研究选取了实习学生“备课能力”(lesson planning)及“给予明确指引的能力”(clarity of instruction)两项基本的教育教学能力在实习过程中的发展来衡量实习指导的有效开展。

研究表明，是否得到接受培训的指导教师(trained CTs)的指导是影响教育实习指导有效开展的关键。 得到接受培训的指导教师的指导后，实习学生在“备课能力”方面的提升体现为“小但显著的整体效应” (a small but significant overall effect)，在“给予明确指引的能力”方面的提升体现为“中小型整体效应” (small-to-medium overall effect)。 该研究进一步对“Dialogues during prelesson conference” ( 课 前 会 议 对 话)、 “ Joint responsibility during dialogues”(对话中建立共同责任)、“Cognitive Modeling”(认知模型)、“Personal observation” ( 个 人 观 察)、 “ Opportunities for reflection for PSTs after the lesson”(课后实习学生反思机会)及“Receiving structured feedback (after observing a PTS's lesson)”(接收结构性反馈(观察实习学生授课后))六个调节变量对提高实习学生“给予明确指引的能力”的程度进行分析，发现“认知模型”是最为显著的调节变量。 在对比实验中，使用“认知模型”展示教学相关的实践并解释教学设计或教学方案选择背后蕴含的逻辑的指导教师对实习学生的指导更有效。 另言之，实习指导教师作为教师教育者，必须能够清楚地向实习学生阐释和展现教与学背后的原理，解释为什么做出这个教学决策而非那个教学决策的原因。 综上，该研究成果表明，实习指导教师接受培训及实习指导教师具备理论联系实际的建模能力是影响实习指导有效开展的重要因素。

值得注意的是，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全球多个国家的大中小学相继由线下教学转为线上教学，传统面对面的指导方式因为实习学生无法入校开展线下实习而受到冲击。 在后疫情时代，如何开展有效的远程实习指导日益成为新的研究课题。厄森(Ersin)等学者[4]在2020 年对土耳其一所高校完成8 周线上教育实习的35 名学生进行问卷调查，从实习学生的视角研究疫情背景下崛起的远程实习指导。 研究表明，实习学生整体而言收获了正面的远程指导体验，有待改进之处主要表现在:第一，希望实习学校指导教师投入更多的指导时间，有计划地开展常规、有效的实习指导；第二，希望大学的指导教师持续跟踪实习学校指导情况，并与实习学校指导教师保持密切沟通；第三，希望提供更多线上教学案例及指引，提高信息化教学能力。 丽莎(Lisa)[5]在2021 年的一项研究中邀请英国一所高校参与远程指导的7 名实习指导教师撰写远程指导反思，从高校指导教师的视角研究疫情背景下的远程实习指导。 研究表明，在缺乏现场观摩的条件下，高校实习指导教师不得不迅速适应全新的情境并学习全新的技能，基于多样化的科技手段与实习学生及实习学校指导教师进行沟通，创设新型实习反馈与评价机制。 目前，尚未检索到以实习学校指导教师视角对有效开展远程实习指导进行研究的文献。

(二)教育实习指导教师应具备的素养

教育实习指导教师是影响教育实习效果的关键人物，在极大程度上影响着职前教师的教育教学信念、职业认同感、自我效能感。 教育实习指导教师的自身素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实习指导的质量。 研究表明[6]，在阻碍师范生成功的因素中，排名第一的就是没有好的实习指导教师。 除了前述元分析研究中理论联系实际的建模能力，优秀的实习指导教师还应具备哪些素养呢? 不少英文文献都对理想的指导关系及高质量指导教师的评价标准进行了研究。 其中，内维尔(Neville)等学者[7]在2020 年对Proquest Education 和Australian Index Education Plus 在2009—2019 年间收录的包含“mentor”or“supervising teacher”(“导师”或“指导教 师”)、 “ pre-service teacher” or “ professional experience”(“职前教师”或“专业实习”)相关关键词的近200 篇英文文献进行系统梳理，遴选出与指导教师素养密切相关的70 份研究，编制了高质量实习指导教师应具备的七维素养表，如表1 所示。

表1 高质量实习指导教师七维素养表

续前表

由表1 可见，理想的实习指导教师应该在高校合作、专业知识、教学技能、人际交往、示范指导、支持协助、教师身份认同等多个维度具备相应的指导素养。 需要指出的是，上述七维素养表是基于文献研究构建的理论模型，目前尚缺乏系统的实证研究予以验证。

(三)对教育实习指导教师的专业化培训

无论是高质量实习指导教师的必备素养还是实习指导的有效开展，都离不开一个关键词“培训”。 内维尔(Neville)等学者编制的高质量实习指导教师应具备的七维素养表的维度二中明确提到“Formally train as a mentor”(正式接受过作为指导教师 的 培 训) 及“ Receive training in giving constructive feedback ”(在给予建设性反馈方面接受过培训)，莫松义(Sog Yee Mok)等学者的元分析研究亦表明实习学生在教育实习中得到接受培训的指导教师的指导后在“备课能力” (lesson planning)及“给予明确指引的能力” (clarity of instruction)方面有所进步。 根据WoS 的检索，近五年内每年都有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方面的文献提到培训，2021 年的相关发文量更是近几年之最。

对职前教师的指导能力并非每位教师通过教师教育自动获取的能力，一位优秀的教师未必是一位优秀的实习指导教师。 奥兰德(Orland)[8]指出，从教师到指导教师的转变不仅仅要求以教师教育能力为基础的职业资质，同时要求在全新身份设定下的社会交际能力与语言能力，即如何将实习学生有效引导至实习学校的场景中学习及如何与实习学生建立一对一的有效沟通。 很多时候，实习指导教师并未对如何有效指导实习学生获取足够的培训。 基于此，美国、澳大利亚等国都对实习指导教师开展专门的培训或认证。 其中，土耳其近年的教师教育改革非常重视对实习指导教师的培训及认证，并将其与实习指导教师的专业能力发展需求相联系，土耳其国家教育部2017 年起启动了“MT education programme”(指导教师教育项目)。 古尔巴哈尔耶尔马兹和法蒂玛彼克马兹(Gülbahar Yılmaz ＆ Fatma Bıkmaz)[9]通过对土耳其三所高校的指导教师、实习学生及对应实习学校的指导教师的调研发现，实习指导教师需要培训的核心指导技能主要包括对教育实习项目的管理能力、给予有效观察及反馈等八项技能。

四、国外职前教师教育实习指导经验对我国的启示

国外职前教师教育非常重视对职前教师的教育实习指导，相关前沿研究注重对教育实习指导有效开展的影响因素评估、对实习指导教师素养的多维评价及对实习指导教师指导能力的专业化培训，形成了比较丰富的经验，对加强我国师范生教育实习指导有很强的启示意义。

(一)制定多维度的实习指导教师遴选标准

根据《意见》，举办教师教育的院校要与地方教育行政部门、中小学协同遴选优秀教研员和中小学教师担任指导教师。 但在现实操作过程中，对实习学校指导教师的遴选往往没有具体的标准，一般由实习学校根据实习学生的数量来分配，而非根据指导教师的指导意愿、指导能力与素养进行遴选，存在极大的不稳定和不确定因素。 研究表明[10]，有多年教学经验的教师并不代表一定具有教育实习指导的能力，懂得教学的教师并不等于懂得“教”教学，年轻的教师也不一定缺乏实习指导的素养，具备实习指导能力的教师不一定具备指导的意愿……因此，制定科学、合理的多维度实习指导教师遴选标准迫在眉睫。 在此背景下，内维尔(Neville)等学者在2020 年编制的高质量实习指导教师应具备的七维素养表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我国举办教师教育的院校可以此研究成果为基础，与地方教育行政部门、实习学校协同确立适合我国师范生教育实践的多维度的实习指导教师遴选标准。 笔者根据多年负责教育实习管理工作的经验，对七维素养表的各项元素进行有机整合，对师范院校遴选教育实习学校指导教师标准提出建议，详见表2。

表2 教育实习学校指导教师遴选标准(建议)

(二)开展教育实习指导能力培训

根据《意见》，举办教师教育的院校要与中小学、教研机构通过专题研究、协同教研、定期培训等多种形式，不断提高指导教师的专业化水平和实践指导能力。 然而，现实操作中，举办教师教育的院校对中小学教师的培训多为提升其教学能力的培训，鲜见针对指导教师实习指导能力的培训。 因此，举办教师教育的院校及教育行政部门可以借鉴奥兰德(Orland)调研分析的实习指导教师需要培训的八项核心指导能力(见图4)，对实习指导教师开展针对性、持续性的认证培训。 举办教师教育的院校可通过培训记录及实习合作评价，为指导老师建立实习指导档案袋，详细记录指导老师的培训经历、指导风格及指导能力，将其纳入到动态化遴选实习指导教师的机制中，为后续遴选和分配指导教

师提供依据和指引，形成良性循环。

图4 核心指导能力

(三)探索后疫情时代的远程实习指导

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线下停学对传统的面对面实习指导方式产生了极大冲击。 虽然我国在较短时间内基本实现了大范围内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有效控制，但不时零星出现的病例都可能影响实习学校开展教学的形式，进而影响到实习指导的形式。 远程实习指导将成为后疫情时代不可回避的实习指导方式之一。 目前，即便是国外对实习指导教师的培训也鲜见涉及对远程指导能力的培训，实习指导教师缺乏通过在线平台深度参与实习过程并持续支持实习学生的条件。 我国应顺应时代发展的新要求、新形势，提早对此予以重视，汲取线上教学取得的经验与教训，借鉴国外对远程实习指导的做法，比如厄森(Ersin)提出的“纳入远程指导培训”，从指导能力培训环节增强实习指导教师的信息化素养及远程实习指导能力，同时研发支持实习指导教师持续、即时提供实习指导的在线指导平台，帮助实习指导教师迅速适应全新的指导情境，基于多样化的科技手段与实习学生及师范院校进行有效沟通、反馈与评价，探索后疫情时代的远程实习指导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