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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夯土隔墙探源
——兼谈秦陵地宫形制与秦汉夯筑技术

2022-04-15锴,戎岩,刘

咸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秦始皇陵夯土隔墙

冯 锴,戎 岩,刘 璐

(1.秦始皇帝陵博物院a考古工作部,b社会教育部,陕西 西安 710600;2.咸阳师范学院 关中古代陵寝文化研究中心,陕西 咸阳 712000)

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是土木混合结构的地下坑道建筑,作为秦始皇陵园外围的一组大型陪葬坑,共3 座,①在兵马俑二、三号俑坑间还有一个存疑的“四号坑”,仅对其西北隅进行了发掘。呈“品”字形分布,总面积达2 万余平方米。按发现的先后顺序分别被命名为兵马俑一、二、三号坑。在以兵马俑坑为代表的秦始皇陵诸大型陪葬坑中,夯土隔墙普遍存在,且是这些陪葬坑土结构的大宗。但相关研究往往仅限于建筑工序和技术上,关于隔墙源头的探析鲜见,本文即对这一问题予以专门研究。

一 夯土隔墙概况

兵马俑一号坑的正式发掘始于1978 年,全坑共布27 个20 米×20米的探方,依次为T1 至T27。1978—1981 年集中清理了一号坑东端的5 个探方(T1、T2、T10、T19、T20)。这5 个探方内清理出过洞与过洞之间的东西向隔墙10 道。隔墙系用黄土夯筑,土质纯净,有的隔墙夯层较明显,有的则不清晰。隔墙两侧原来竖立的木柱仅存炭迹或柱洞。隔墙上部原来搭盖的棚木仅存木槽,有的木槽内遗有炭迹。[1]241986 年对一号坑东端5 个探方以西的T11、T12、T13、T21 和T22 这5 个探方进行了为期8个月的发掘与清理。[2]2009—2011 年又对一号坑遗址中北部进行了再次发掘,[3-4]皆未改变对一号坑夯土隔墙及俑坑构筑方式的已有认识。①《秦始皇帝陵一号兵马俑陪葬坑发掘报告(2009—2011年)》:“一号坑现发掘的三条隔墙未见明显夯层……现象令人费解,是否反映了墙体夯筑比较潦草?总之,对一号坑隔墙的认识仍需下一步继续开展工作。”(文物出版社2018年版,第32页)虽然对一号坑隔墙为夯土隔墙提出质疑(认为可能是生土隔墙),却无法在现有资料的基础上给予否定,故仍将一号坑隔墙视为夯土隔墙进行研究。而兵马俑坑隔墙性质的存疑并不影响笔者对夯土隔墙渊源的探讨结果,夯土隔墙仍然是秦始皇陵诸大型陪葬坑中普遍存在的土结构。见图1。

图1 一号俑坑夯土隔墙(摄影:张天柱自西向东拍摄)

兵马俑二号坑的正式发掘始于1994 年,全坑共布24个20米×20 米的探方,依次为T1至T24。本次发掘工作表明二号坑坑内有东西向夯筑隔墙18道,西半部13道,东半部5道,将俑坑分割成了20个过洞和6个开间。[5]24见图2。

图2 二号俑坑夯土隔墙(摄影:张天柱自东北向西南拍摄)

兵马俑三号坑于1977年正式发掘,其面积较小,周壁有夯土二层台。[6]无夯土隔墙。见图3。

图3 三号俑坑夯土二层台(摄影:张天柱自东向西拍摄)

二 俑坑构筑方式

一号俑坑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230 米、南北宽62米、深约5米,面积14 260平方米。其构筑方法是先挖土圹,在土圹的东、南、北三边壁的内侧(西面的边壁因未发掘情况不明)包镶夯筑二层台,二层台宽0.9~2.65 米。坑底部填厚0.5~0.65 米的土,逐层夯筑,作为地基。在地基上夯筑东西向的土隔墙10道,隔墙宽1.83~2.08米,现高0.75~2.4米,原高应和南边二层台的高度相同,即3.2 米。隔墙与隔墙之间,形成一条条东西向的过洞,计有过洞11 条。南北两侧的过洞较窄,宽1.5~1.75 米,其余9 条过洞各宽3.2米。各个过洞及东端开间部分的地面,均用青色条砖墁铺。在俑坑的东、南、北三面边壁,以及1~10号隔墙的两侧排列着木柱。柱与柱的间距一般为1.5或1.75 米,立柱的下端置于地栿上,上端承托着枋木,从而构成井口方形的木构框架。在此框架上密排棚木。棚木上普遍铺一层席子。席子上覆盖一层厚约0.2~0.3 米的红土、白垩和砂的掺和土,接着再覆盖五花土,并经夯筑使土质密实。这样形成了土木结合的坑顶。[1]42

二号俑坑平面呈曲尺形,东西长124 米、南北宽98 米、深约5 米,面积约6 000 平方米。其建筑结构主要由土方工程和木构工程两大部分组成。土方工程的施工程序主要包括:先挖出土圹和斜坡门道以及生土二层台,然后在坑底部统一夯筑地基,在地基之上夯筑东西向隔墙、夯土二层台等,形成过洞和开间,之后开挖地栿槽,进行各种木构工程作业,并在木构工程进行的同时穿插着在开间和过洞内墁铺青砖,最后在各种工程项目完成后覆土形成略高出地表的坑顶。木构工程的施工程序主要包括:先在隔墙墙脚位置和与隔墙同样起承重作用的二层台墙脚位置开挖的地槽内放置地栿,地栿之上大致等距离放置立柱,立柱上搭置枋木,枋木和隔墙上密排棚木,棚木之上普遍铺一层席子,覆土以后最终建成这种土木结合的坑道式建筑。[5]27

三号俑坑平面呈凹字形,东西长17.6米、南北宽21.4米、深5.2~5.4米,面积约520平方米。其构建方法是先挖成“凹”字形土圹,再沿周壁筑宽约1~2米、高3~3.5 米的夯土二层台。在南北两壁的中部各有一伸出坑外的长方形沟槽,南边的沟槽长1.6 米、宽约1 米,北边的沟槽长约3 米、宽1.4 米,底部均与二层台位于一个水平线上,两槽遥相对称。坑的周围立有方木柱。柱上置枋木,枋木上排列棚木。棚木上覆盖一层人字形编芦蓆,然后填土夯筑。根据现存夯土台的高度及塌陷的遗迹分析,棚木上的封土原高出地表约2~3米。俑坑的底部全用条形青砖墁铺。[6]

可见,兵马俑陪葬坑都是地下土木结构建筑,俑坑结构大同小异。其相同点为:一、二、三号俑坑都是竖穴坑,坑底经过修整并有青砖墁铺;俑坑周壁有夯土二层台,以及木立柱、枋木组成的木制框架结构;俑坑以棚木封顶,木制框架、夯土二层台都起到支撑棚木层的作用。三座俑坑的不同之处主要在一、二号俑坑与三号俑坑之间:首先,一、二号俑坑建筑面积广阔,三号俑坑则较为狭小;三号俑坑面积仅为一号俑坑的1/27,是二号俑坑的1/11.5。其次,一、二号俑坑中有一道道夯土隔墙,夯土隔墙两侧有木立柱、枋木组成的木制框架结构,夯土隔墙及其木制框架起到支撑棚木层的作用;三号坑内则无夯土隔墙,仅以木制框架、夯土二层台支撑棚木。显然,一道道夯土隔墙的出现是为了适应竖穴坑体面积的增大,将竖穴坑隔成了多坑道式结构,为棚木层提供了更多支点,解决了坑内跨度大的难题。所以,秦俑坑中的夯土隔墙与夯土二层台在功能上具有一致性,它们都起到支撑棚木的作用。

三 夯土隔墙探源

兵马俑一、二、三号坑属于秦始皇陵的陪葬坑。陪葬坑最早出现于商代后期的殷墟,结构为简单的土坑竖穴,陪葬内容也是单纯的车马陪葬。西周陪葬坑基本沿袭了商代陪葬坑的结构和内容。东周时期陪葬坑的规模越来越大,主要结构形式从独立的小型方坑发展为单条形长方形坑,以适应陪葬内容的增加。至秦始皇陵时期陪葬坑形制更为复杂,从单体的长条形坑发展出了复杂的多坑道式结构。[7]83兵马俑坑只是多坑道式结构的典型,已发掘的秦始皇陵K9801、K9901等陪葬坑也是这种多坑道式的结构——竖穴陪葬坑中有数道夯土隔墙。该种建筑形式首见于秦始皇陵的陪葬坑中,但夯筑技术却早已出现。下面将从功能和技术两方面去追溯地下夯土隔墙的源头。

功能方面。上文已指出,兵马俑坑的夯土隔墙与夯土二层台在功能上具有一致性,它们都起到承架棚木层以封顶的作用。而之所以出现夯土隔墙与夯土二层台两种结构形式,是由于在竖穴坑中所处位置不同。值得注意的是,在属于齐家文化的磨沟墓地中(如M861)也发现极个别用于支撑棚架结构的二层台,但由于其使用功能是为合葬和二次葬提供便利,[8-9]即为了墓葬的二次打开,因而并不能与本文所述隔墙、二层台相提并论。本文所述隔墙、二层台皆以封闭为目的,相似的二层台结构至春秋战国时期的墓葬中才出现。可以肯定,着眼于功能,兵马俑陪葬坑的夯土隔墙与夯土二层台是同源的。

技术方面。包括陪葬坑在内的秦始皇陵诸夯土建筑,夯窝以圜底浅窝状为主,直径4~12 厘米,①《秦始皇帝陵一号兵马俑陪葬坑发掘报告(2009—2011年)》:“夯窝均为圜底状浅窝痕迹。窝痕表面土色黑而光亮,外形规格有三类:G9西段填土中所见,直径约4厘米;G10中段填土中所见,总直径约7厘米,由直径3厘米的6枚夯窝环绕组成,可称丛夯(集束夯);G10地基表层所见,直径约12厘米。”(文物出版社2018年版,第29页)这是目前所见诸陪葬坑夯窝直径的最大、最小值。这种夯筑痕迹是战国秦汉时期常见的圆柱形圜底石夯具所留下的。如0006号坑周壁的生土二层台之外有一周夯土二层台,距地表1.9~3.2 米、高2.7 米、顶宽1.3~1.5 米、底宽0.8 米。夯土二层台质地坚硬,夯层均匀,每层厚8~9厘米,夯窝为圆形圜底,直径5~7厘米,台面残留棚木。[10]68除了圆柱形圜底石夯具,战国秦汉时期亦常见圆柱形平底石、铁夯具和木质集束夯具,它们留下的夯窝痕迹分别为平底浅窝状、梅花状,这两种夯筑痕迹在秦始皇陵也有发现,但资料较少。秦始皇陵诸陪葬坑中的夯土二层台都是在竖穴坑边壁上夯土包镶构筑(如0006号坑、9801号坑、9901号坑、兵马俑坑等,图4),从技术上看,它们和陪葬坑夯土隔墙一样,使用了秦汉时期常见的夯具类型版筑而成。因而,着眼于技术,兵马俑陪葬坑的夯土隔墙与夯土二层台也是同源的。

图4 K0006后室中部南北向剖面图

综上,兵马俑陪葬坑的夯土隔墙与夯土二层台在功能和技术上都是同源的。地下夯土隔墙首见于秦始皇陵,而地下夯土二层台则首见于新石器时代晚期墓葬,商周时期普遍出现。如在大汶口遗址早期墓地中,发现了二层台现象,其中9座墓葬为熟土二层台;[11-12]殷墟西区已发掘的近千座商墓中,除少量拥有生土二层台外,①商周时期有些墓在近墓底处的四壁或一边留有土台,这种土台称为生土二层台。二层台的中间为墓室,该类墓都较小,几无棺椁葬具。二层台四边不尽一样宽,常是人骨架头部的一端较宽,以便放置随葬器物。大量存在的是拥有熟土二层台的墓葬。[13]这种熟土二层台经过夯打,可视为早期的夯土二层台结构,但其功能并不像兵马俑坑中的夯土二层台一样是起支撑作用的。上述史前至商、西周时的夯土二层台是由棺椁与墓壁之间的填土构成,是棺椁制度的反映。换言之,东周以前墓葬的夯土二层台都是在棺椁墓回填过程中形成的构造,这种构造并非墓葬本身的结构,常见在其上放置随葬器物的情况。因此,部分考古报告将东周以前墓葬的这类夯土二层台当作墓葬本身形制来论述并不正确,这类夯土二层台在西汉中期以后横穴砖室墓取代了竖穴棺椁墓才完全消失。由于形成原因和功能上的差异,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中的夯土二层台与东周以前的夯土二层台并不存在承继关系。②黄晓芬《汉墓的考古学研究》指出:“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的夯土隔墙源自商周时期墓葬的夯土二层台。”(岳麓书社2003年版,第38页)本文是对黄晓芬先生这一观点的订补。至东周时期,出现在生土二层台或夯土二层台上承架顶盖以封顶的情况,二层台起到支撑、封闭的作用。如咸阳任家嘴发掘的24座春秋墓葬,除两座在竖穴底部的四周留有生土二层台外,其他各墓在竖穴底部皆有夯土二层台,二层台皆用于承架顶盖;[14]战国晚期的尤家庄2000 明珠花园13#M25,该墓三边留有生土二层台,从二层台上的三处棚木痕迹判断该二层台的功能是支撑棚木(图5),[15]71-72这和同期的夯土二层台功能一致。由此可以得出,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的夯土隔墙,直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墓葬建筑中出现的夯土二层台结构。

图5 尤家庄2000明珠花园13#M25平、剖面图

四 其他

秦始皇陵地宫至今尚未发掘,有学者据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内有坑道式建筑及斜坡道存在,又结合《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对地宫的记载“三十七年九月,葬始皇郦山。穿三泉,下铜而致椁……上具天文,下具地理”,推测秦始皇陵及其兵马俑坑建筑本身已标志着横穴室墓③横穴室墓,即用横穴式的洞穴作墓圹,用砖和石料筑墓室,形制上模仿现实生活中的房屋的一类新型墓葬,西汉中晚期普遍出现。的出现,[16]这其实是经不起推敲的。首先,如上文所述,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的夯土隔墙直接源自春秋战国时期竖穴土坑墓中即已存在的夯土二层台结构,而这些夯土隔墙和夯土二层台皆用于承架顶盖以封顶,起到了椁的作用,是竖穴墓的结构特点。黄晓芬也指出,包括兵马俑坑在内的秦始皇陵的众多多坑道式陪葬坑,都还是按照传统的竖穴椁墓的形式来构筑的,与横穴室墓形制之间存在着本质上的区别,竖穴椁墓的建筑形制及目的、用途都在于追求地下设施的封闭性和隔绝性。与汉代出现的室墓相比,兵马俑坑建筑本身不存在羡道或玄门设施,更无祭祀和埋葬的空间,并未构成能称之为“室”的地下开通性建筑空间。[17]3820 世纪以来,学者们更是普遍意识到,“陪葬坑”是文献所载“外藏椁”①《汉书·霍光传》的记载:“光薨……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藏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的一种形式,[18-25]又考虑到被发掘的“陪葬坑”的木椁结构已腐朽无存,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有一条条的坑道和裸露的陪葬品,因此,直接称其为“外藏椁”,会使非专业人士莫名其妙、难以理解,故将这些“陪葬坑”重新定名为“外藏坑”。[26]“外藏坑(椁)”的重新定名直接言明了兵马俑坑与传统竖穴椁墓形制间的密切关联,说明其尚未超出封闭性椁的范畴。其次,考古资料表明,自西汉中晚期开始,传统的竖穴墓逐渐被横穴室墓取代,横穴室墓以砖石为材料,以错缝铺砌的拱券技术解决跨度。但在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中,铺砌在坑底的青砖,除一些局部的立砌、随意铺砌,以及由于砖的规格不一,局部行间有无意识的错缝现象外,[3]其余全部都是平缝铺砌的,不错缝,[1]37,[5]68-71,[6]就连兵马俑一号坑东南角的砖砌墙也无错缝的情况。[27]50这表明当时尚未掌握错缝铺砌这一在修筑横穴室墓时极为关键的技术。最后,从考古资料来看,秦始皇陵的中小型陪葬墓分竖穴墓和土洞墓两类,大型墓为竖穴棺椁结构。尤其重要的一批资料是“砖房移民点墓区”陪葬墓群。2011年以来的工作表明该墓区共有9 座大型墓葬,东侧4 座为中字形,靠近秦陵陵园,最东侧的中字形墓东距陵园外城垣仅百余米;西侧5座为甲字形,距秦陵稍远。东西排为一列,整齐有序。墓主身份地位高,具有为秦始皇陪葬的性质。已发掘的QLCM1是其中之一,该墓平面呈中字形,坐南面北,全长约100米。墓室开口呈长方形,南北长29米、东西宽28米,四壁多级台阶内收,口大底小,底部南北长12.2 米、东西宽9.5 米,距地表深15.6 米。有多重棺椁,是一座大型竖穴木椁墓。[28-29]这一处大型陪葬墓群的发现与QLCM1的发掘,为秦始皇陵地宫为竖穴棺椁结构的推测提供了有力旁证。不过考古勘探还表明始皇陵地宫四周、顶部都是石质结构,[30-31]这是先秦以来墓室营造中的一大创新。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不同于先秦大型竖穴式棺椁墓墓道与墓底仍有3~4 米的高差,QLCM1主墓道直通墓底,与椁底板大体齐平,为主要出入通道,下葬方式已由先秦以来的竖葬转为横葬,[32]体现出从传统封闭性竖穴式椁墓向新型开通性横穴式室墓转变的过渡性(室墓都是横葬)。再联系到秦始皇陵兵马俑陪葬坑以及诸多外藏坑的斜坡道也都直通坑底,而《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又载始皇陵地宫封闭时“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推测秦始皇陵的主墓道(东墓道)也应直通墓底,是主要出入通道,其地宫也属于这种过渡性质的、竖穴棺椁结构的横葬墓。

进入秦汉后,随着大一统帝国的建立,夯土建筑数量剧增,夯筑技术在这一过程中得以突飞猛进。京畿所在的关中地区的夯土建筑以秦咸阳城、汉长安城、秦始皇陵、汉代诸帝陵为代表,北部边疆地区的夯土建筑以秦汉长城、秦汉边郡郡治县城为代表。这些大型夯土建筑所代表的夯筑技术在帝国范围内得以传播,其中北部边疆地区大型夯土建筑的出现清晰地向我们勾画了帝国势力版图。以秦汉长城和边郡郡治县城为例,在对甘肃、陕北地区秦汉长城和陕北地区秦汉郡治县城的考古调查中,得出墙体夯层厚度基本维持在4~10厘米,夯窝直径大多在6~10 厘米。②该数据为西北大学薛程博士参与“中国历代长城发现与研究”项目和“榆林地区战国秦汉城址调查”项目野外实地调查所得。上述两个项目笔者也不同程度参与其中,获益良多。期间,薛程博士的教导加深了笔者对夯筑技术的认识,谨致谢忱。这和已知秦始皇陵诸陪葬坑内夯土隔墙、夯土二层台的夯层厚度在6~13厘米,③《秦始皇陵兵马俑一号坑发掘报告(1974—1984):“一号坑东壁包镶的夯土二层台,夯层6~13厘米,密度较大,质地坚硬。”(文物出版社1988年版,第17页)这是目前所见诸陪葬坑夯层厚度的最大、最小值。夯窝直径在4~12厘米以及陵园城垣、门阙夯层厚度在2~10厘米[10]29,[33-34]的数据略有出入,应是自然环境的差异和人为因素的不确定性导致的。调查还发现,秦汉长城和边郡郡治县城的夯层中普遍留下了圜底浅窝状或平底浅窝状的夯窝痕迹。其中圜底浅窝状的夯窝痕迹是圆柱形圜底石夯具留下的,此种夯具类型也是秦始皇陵建设过程中使用最多的,④除圜底浅窝状的夯窝痕迹外,秦始皇陵建筑遗迹中还发现少量梅花状夯窝和平底浅窝状夯窝。如:秦始皇陵QLCM1填土中有少量梅花状夯窝,这是丛夯(集束夯)留下的痕迹;K9901东斜坡门道只清理了最东端部分,发现少量平底浅窝状夯窝。且早在战国晚期的秦雍城豆腐村制陶作坊遗址就有发现(图6a);平底浅窝状的夯窝痕迹在秦始皇陵较少出现,而在秦汉长城和边郡郡治县城出现较多,并在汉代关中以至更大范围成为主流,如秦汉栎阳城遗址、西安市汉长安城北渭桥遗址、汉阳陵东侧13号外藏坑、南阳北关瓦房庄汉代冶铁遗址等都有发现,这是圆柱形平底石、铁夯具留下的(图6b-图6e)。上述夯具类型是秦汉时期使用最为普遍的夯筑工具,夯筑方式都是版筑法逐层夯筑,即平夯,且圆柱形圜底石夯具逐渐被圆柱形平底石、铁夯具取代。[35]可见,秦汉时期的北部边境地区使用了和京畿地区同样的夯筑技术。到汉代,随着大一统帝国的扩张,夯筑技术传播到河西走廊及其以西的西域地区,并因为地方建筑传统和自然环境的差异而形成了区域特色,河西走廊及其以西长城沿线设置的汉代烽火台,大部分都会在夯筑过程中在夯层中加入芦苇、树枝以加强夯层之间的拉伸力,起到钢筋支架的作用。[36]一处处留存下来的秦汉夯土建筑,不仅展现了夯筑技术的成熟与传播,也勾画出一统帝国的磅礴气象。

图6 圆柱形圜底石夯具和圆柱形平底石、铁夯具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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