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话语研究背景下的体裁教学法探索

张保培

(郑州升达经贸管理学院，河南 郑州 451191)

一、引言

从2007年商务英语专业首次获得教育部批准至2020年，10多年间全国已有400余所本科高校开办该专业，年招生量剧增。商务英语专业的迅速发展是国内外经济大环境所决定的，设立和发展商务英语专业是传统英语专业转型升级的必然选择。而专业建设与发展离不开学科研究，作为一个新兴的交叉学科，商务话语研究大有可为。但是，该领域的研究却比较滞后，表现为中文社会科学索引(CSSCI)来源期刊论文，主题词检索(截止2021年3月3日)“商务话语”(49篇)/“商务语篇”(10篇)的文章偏少；尽管具体到“商务英语”(542篇)，发表的文章也有限，这和学科专业的发展需要并不相称。21世纪语言跨学科研究范式转变是“话语转向”，即从单一学科视角与导向转向跨学科视角与导向，从研究语言本体转向研究专用话语；在交叉学科视域下，多维视角、多种研究方法的综合运用已是商务话语研究的主要趋势。而就商务英语教学而言，出现了基于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的多元读写教学法，倡导者有朱永生[1]、张德禄[2][3]、冯德正[4][5]等，以及语料库在商务英语教学中的广泛应用，代表学者有胡春雨[6][7][8][9]等。除此之外，建立在体裁分析理论基础上、围绕语篇的体裁结构开展课堂教学的教学方法——体裁教学法在国内得到倡导和流行，代表学者有秦秀白[10]、王林海[11]、韩萍[12]、孙厌舒[13]等。本文在商务话语研究的背景下，梳理体裁分析的方法与流派，探讨体裁教学法在商务英语教学中的应用。

二、商务话语研究综述

(一)商务话语的界定

商务话语的界定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层面，商务话语是指 “在商务机构中为完成工作所产生的口头话语或书面语篇，是商务语境下的一种社会实践”[14]，主要关注具体的商业机构及其“完成工作”的实际功能，话语也仅限于语言模态(口头和书面)，没有包含其他符号资源。广义层面，商务话语指在各种商务语境下语言和其他符号资源的话语使用和社会实践；商务语境不再局限于具体的商业机构，还包含和商务活动具有直接或者间接联系的媒体、学术、商务文化、乃至意识形态等层面；商务话语也不再局限于语言模态，而是由语言、图片、声音、视频等多种符号资源共同构成的话语事件(discourse event)。[15]

借鉴Nelson(2006)建立商务英语语料库(Business English Corpus)时的分类方法，[16]商务话语的语篇类型大致可以分为两类：(1)关于商务的话语(about business)，又可细分为商务媒体话语(business media discourse)，如《经济学人》《商业周刊》等商业报刊及电视、广播及网络新媒体上的商务采访等；和商务学术话语(business academic discourse)，如商科系列的教材、学术论文及著作。(2)以经商为目的的话语(to do business)，也可称作商务专业话语(business professional discourse)，如企业年报、商务合同、商务信函、工作面试、商务谈判、商务会议等。而商务话语的实现形式可以是语言、图片、声音、视频等多种符号资源。实际上，纯粹单一语言模态的话语越来越少，在商务领域更是多模态话语的天下。

(二)商务话语研究热点与方法

李琳(2015)梳理了国内外商务话语研究热点，涉及(1)体裁研究：如对商务信函、产品销售信、年度报告、使命宣言、社会责任报告的体裁特征分析；(2)语用研究：运用言语行为或礼貌理论等结合语境对某种商务体裁进行语用分析，如运用面子理论来分析跨文化销售谈判中人际目标的实现；(3)企业跨文化交际研究：如跨国公司员工之间常用的跨文化交际话语建构方式；(4)批判商务话语分析：关注话语中明显或是隐含的歧视、权利和控制关系，如研究工作场所中女性的不平等地位；(5)商务语言学科研究：论商务话语语言学的理论体系构建；(6)商务机构运作规律和机构文化研究：结合语境考查机构话语如何建立和管理企业内部利益相关者的关系以及企业与内外股东的关系，同时也关注话语如何有效促进了企业的印象管理，如通过分析企业使命宣言书来考查企业如何宣扬其价值观；(7)商务机构内个人身份建构和思想表达研究：如通过分析企业总裁内外部信函来研究总裁管理理念。[17]

目前，主要的商务话语分析方法有7种：(1)会话分析法(Conversation Analysis)；(2)民族志(Ethnographic-based Discourse Analysis)；(3)语料库为基础的话语分析(Corpus-based Discourse Analysis)；(4)多模态话语分析法(Multimodal Discourse Analysis)；(5)体裁分析法(Genre Analysis)；(6)批评话语分析法(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7)中介话语分析法(Mediated Discourse Analysis)。[18]其中(3)(4)(5)在商务英语教学中的应用较为广泛。

三、体裁分析与商务英语教学

(一)体裁分析概述

话语分析自出现以来在四个层面上取得了长足进展：语域分析(register analysis)、语法修辞分析(grammatical-rhetorical analysis)、交往分析(interactional analysis)和体裁分析(genre analysis)。[19]体裁分析不仅关注语篇的词汇-语法特征和内在结构规律，还将语篇置于社会的大背景中，通过分析语篇代表的社会现象和实现的社会行为来探讨语篇体现的社会性和规范性。“genre”(体裁)是法语词，源自拉丁语“genus”，有“类别”和“生成”两种含义。体裁早期用于绘画、音乐等非言语世界的艺术领域，指在形式、内容、技巧等方面具有相似性的某类型的艺术创作。[20]此后，体裁这一概念从艺术领域进入到话语领域，在民俗研究、文学研究、修辞学研究和语言学研究中引起了广泛关注。在语言学领域对体裁进行研究的过程中，虽然研究者大都认同体裁是符号的社会分类，是一种话语类型，但由于研究者背景和研究视角的差异，对体裁的定义也有所不同。综合各家之谈，可以看出体裁分析关注的焦点：体裁的宏观结构、体裁的交际目的、体裁产生的社会情境、体裁与社会交往间的关系等内容。

自体裁研究在语言学领域逐渐引起重视后，许多学者如Swales (1990)、Bhatia (1993)建议将“体裁”概念从“语域”概念中解放出来，因为“语域”概念是从语言运用的情境角度提出的，研究的重点放在对语言变体的词汇和语法层面的描写上，但未能说明为什么特定的语言体裁具有其特定的语篇结构模式。关于体裁和语域之间的关系，Swales(1990)认为：体裁是通过语言实现的活动类型(linguistically realized activity type)，“体裁”通过“语域”实现；“语域”则是通过“语言使用的风格”来体现；“语域”在词汇和句法层面展示其约束力；“体裁”则在语篇结构层面发挥其制约作用；与“语域”不同的是，“体裁”只能在较为完整的语篇中得以体现。[21]

(二)体裁分析的主要流派

在语言学领域，体裁分析主要分为两个学派：ESP(English for Special Purposes，专门用途英语)学派和系统功能学派。前者以Swales和Bhatia为代表，后者主要以Martian和Hasan为代表。在社会学领域，体裁分析主要有修辞体裁分析学派(Rhetorical Genre Studies，简称RGS)。鉴于篇幅有限，本文着重介绍语言学领域的ESP学派。

虽然此前很多学者已对体裁分析予以关注，但对体裁分析进行理论构建并将其应用到教学实践中的是具有人类学研究背景的John M. Swales。他首先关注到了“话语社团”(discourse community)这一语言现象并对此展开研究。Swales (1990)在《体裁分析——学术与科研英语》(GenreAnalysis：EnglishinAcademicandResearchSettings)一书中，系统提出了语篇体裁分析理论，对学位论文、论文摘要等学术话语进行了体裁分析，总结出了英语学术论文写作的常用模式。在此基础上，Swales分析了非英语学生的学术话语，指出他们在英语学术写作中存在的问题，用以提高学生在学术研究环境中的交际能力。

ESP学派的另一位重要人物是Vijay K. Bhatia。1993年，Bhatia出版《分析体裁——专业场景中的语言使用》(AnalyzingGenre：LanguageUseinProfessionalSettings)一书，奠定了他在体裁分析领域的地位。根据Swales(1990)的体裁概念以及针对专业和机构情景中的体裁研究，Bhatia(1993)认为体裁主要体现了一下几个特征：(1)体裁是一组可辨认的交际事件，具有确定的交际目的，并被他们所属社区的成员所共同享有；(2)体裁是高度结构化和常规化的构建体；(3)语篇的建构过程要受特定体裁所要求惯例的制约，即体裁对语篇的产生过程具有约定俗成的约束力；(4)学科或行业专家经常会利用体裁来表达个人或组织的交际目标。[19]根据上述体裁特征，Bhatia(1993)提出了体裁分析的七个具体步骤(见下文)，并对专业情境中的常见体裁，如推销信、求职信、实验报告、论文导言、立法文书等，进行了细致的分析。

(三)体裁分析的方法

许多学者就体裁分析提出了各自的分析模式或方法，其中影响力最大的是Swales和Bhatia的体裁分析模式。

1.Swales的体裁分析方法

在对学术论文、论文摘要等学术话语进行分析的基础上，Swales(1981)提出了科学论文“导言”中的四个语步，即体裁分析的“四语步模式”(four-move model)：建立研究领域(establishing field)、综述以前研究(summarizing previous research)、为当前研究做准备(preparing for present research)、导入当前研究(introducing present research)。[22]1990年Swales将上述“四语步模式”修正为“三语步模式”，也叫CARS(Creating a Research Space)模式，并将其运用于各类科学论文的语篇结构研究，[21]如表1。

表1 Swales的论文导言CARS模式

2.Bhatia的体裁分析方法

Bhatia(1993)列举了体裁分析的七个步骤，以促销信为例，将促销信分析为七个语步[19]：

(1)建立资质证明(establishing credentials)

(2)介绍待销产品(introducing the offer)

a.引入待销产品或服务(offering the product or service)

b.详细描述产品或服务(essential detailing of the offer)

c.评价产品或服务的价值(indicating the value of the offer)

(3)提出激励条件(offering incentives)

(4)附寄文件(enclosing documents)

(5)鼓励读者做出回应(soliciting response)

(6)采用压力策略(using pressure tactics)

(7)礼貌结尾(ending politely)

结合Bhatia(1993)提出的上述七个语步，可将下例中促销信的体裁结构分析如下：

促销信原文语步(move)Dear Sir,More people are now saving their time and efforts by preparing meals the modern way -- the microwave cooking way.建立资质证明The Golden Star microwave oven can help you to enjoy the modern life even bet-ter. No longer do you need to wait hours for food to be prepared. Microwave cook-ing is quick, clean and inexpensive.What you need to do is just to press the switch, and then this new cooker will per-mit you to serve mouth-watering meals in no time at all.介绍待销产品 引入待销产品或服务 详细描述产品或服务 评价产品或服务的价值During the month of July we are ready to offer you Golden Star microwave ovens at a 10% saving on the regular price.提出激励条件Read the enclosed brochure and learn why more and more people are rushing for Golden Star microwave ovens.附寄文件If you have any questions, please do not hesitate to contact us (Telephone No. 3201679/Telex No. 3200781).鼓励读者做出回应As you have only one month to enjoy the low price, fill in the enclosed order form and send it to us as soon as possible. We are sure to deliver the goods you need promptly.采用压力政策We hope to do business with you soon!礼貌结尾Truly yours,Mr.G.Smith

(四)体裁分析与体裁教学

体裁教学法的目的：(1)通过课堂指导，使学生掌握语篇所具有的交际目的和体裁结构；(2)使学生认识到语篇不仅是一种语言结构，而且是一种社会意义建构；(3)使学生不仅掌握语篇结构，而且理解语篇的建构过程，从而帮助学生更好地撰写具体体裁的语篇。[23]

接下来，采用ESP学派的分析方法，对英文求职信进行体裁分析，例示体裁分析的方法和过程。根据这一学派的观点，将求职信的内在宏观结构概括为如下七个“语步”：

1.介绍候选身份(introducing candidature)

2.确定任职凭证(establishing credentials)

(1)介绍候选人详细信息(essential detailing of candidature)

(2)评价候选人价值(indicating value of candidature)

3.鼓励接受申请(offering incentives)

4.提及所附材料(enclosing documents)

5.采用施压策略(using pressure tactics)

6.请求答复(soliciting response)

7.礼貌收尾(ending politely)

为简洁起见，此分析仅采用个例进行分析：首先确定语步，然后对各语步进行讨论和说明。

求职信原文语步(Move)Dear Sir or Madam,[1] In reply to your advertisement in JobsPower.com regarding a vacancy in your of-fice, I wish to apply for the position of senior clerk.介绍候选身份[2] I feel confident that I can meet your special requirements indicating that the can-didate must have a good command of English, for I graduated from the English Lan-guage College of Nanjing University three years ago.[3] In addition to my study of English while in the University, I have worked for three years as secretary in the firm of ABC Trading Co., Ltd.确定任职凭证 介绍候选人详细信息 评价候选人价值[4] The main reason for changing my employment is to gain more experience with a superior trading company like yours.[5] I believe that my education and experience will prove useful for work in your office.鼓励接受申请 说明离职原因 重申自己优势[6] I am enclosing my personal history, certificate of graduation and letter of recom-mendation from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versity.提及所附材料[7] I shall be obliged if you will give me a personal interview at your convenience.采用施压策略[8] Thank you very much.礼貌收尾Sincerely yours,XYZ

上述求职信基本反映了Bhatia(1993)概括的语篇体裁结构，下面结合具体交际目标对各语步进行具体分析。

1.介绍候选身份

文中句[1]作者点明了自己要应聘的具体职位是“senior clerk”，而且顺便说明了此信息的具体来源“advertisement in JobsPower.com”。按照英文求职信的写作惯例，求职者大多数情况下需要在信中提及招聘广告。求职者这样做的目的是向招聘单位表明自己对所要应聘的职位有较为详细的了解，从而使后面有关个人信息的介绍更具有针对性。

2.确定任职凭证

在这一语步中，作者分两个步骤实现自己的交际目标。第一步骤是介绍候选人详细信息。句[2]中作者首先提及招聘单位的具体需求，然后说明自己符合这一要求并给出具体原因。该步骤的交际目的非常明确，即作者向招聘单位证明自己完全符合对方的要求。第二个步骤是评价候选人价值。句[3]中作者特别提到自己在ABC贸易公司任职这一工作经历，证明自己具备丰富的贸易工作经验这一重要价值，从而为自己赢得工作机会增加重要砝码。

3.鼓励接受申请

这一个语步同样包括两个步骤。第一个步骤为说明离职原因。作者在句[4]中对自己的离职原因做了说明，即在更优秀的公司谋求更好的发展。该步骤可以实现两个具体交际目标：一是说明离职是自己的选择，从而避免招聘公司对此作出不利于自己的猜测；二是通过将招聘公司定位为“superior trading company”对其进行充分肯定，从而使自己离职这一行为显得更为理性。该语步第二个步骤为重申自己优势。作者在句[5]中再次说明自己在教育背景和工作经验方面上的优势，为自己的成功求职做了良好铺垫。

4.提及所附材料

在句[6]中，作者提及了随函附寄的三份材料：个人简历、毕业证和校长开具的推荐信。其主要交际目标是为语步二中提供的个人信息提供证明，从而增加可信度。

5.采用施压策略

作者在句[7]中通过明确表达自己期望得到面试机会这一强烈愿望，对招聘单位施加压力。

6.礼貌收尾

作者通过句[8]表现出充分的礼貌和尊重，显示出良好的个人素养，给招聘者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从而为以后的面试甚至工作机会的获得奠定基础。

四、结束语

商务话语研究是商务英语专业建设和发展的学科基础。话语分析方法中的多模态话语分析理论、语料库等，已经应用于商务英语教学和研究。随着20世纪80年代“体裁运动”的兴起，体裁分析成为话语研究的新课题，出现了ESP学派、系统功能学派和修辞体裁研究等不同流派，各个学派从语篇结构、交际目标、社会构建等不同角度对体裁进行了描写和阐释。体裁分析理论与课堂教学实践相结合，形成了体裁教学理论，为商务英语教学研究的进一步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是，目前体裁教学法还多局限于写作教学，尤其是学术英语、商务英语写作，还可以进一步扩展到商务英语听说和阅读教学之中。另外，本文也仅是以个案形式给出了实际商务英语教学中运用体裁教学法的基本步骤，其有效性和可行性仍需通过测试和问卷调查作出分析。

注释:

文中案例(促销信、求职信)来源于杜金榜主编的《语篇分析教程》,2013年武汉大学出版社出版，pp.170, 293-2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