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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皖南事变后脱险重生 (下)

2022-04-12李彦一

红岩春秋 2022年1期
关键词:特务中队新四军

李彦一

编者按:本文主人公干戈是皖南事变亲历者,根据其生前忆述撰写的《在皖南事变后脱险重生》,分上、下两篇。上期刊登的上篇,讲述干戈青少年时期投身革命,后来参加新四军教导总队,在皖南事变中不幸落入敌手的曲折经历。这一期刊登下篇,再现干戈被囚禁在上饶集中营、越狱、重回组织怀抱等往事。

屡遭折磨

1941年3月下旬的一天,干戈和朱辛被国民党宪兵从江西省吉水县八都监室提出,押往上饶。晚上,二人被关进稻仓。稻仓被分成若干小格子,每格1丈多高,仅1尺见宽,只够一人侧身躺下。他们分别关在不同的格子,虽近在咫尺,却无法沟通。

幾天后的一个清晨,干戈和朱辛被一阵杂乱的响动吵醒。他们先是听见军官高声催促,接着听到集合站队的口令声,再就是踢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突然,宪兵高声叫喊他俩名字,他们被拖出稻仓。

四个宪兵押着干戈和朱辛绕过院坝中列队的士兵,往大山方向走去。大约走了3里路,宪兵把他们移交给茅家岭监狱。

所谓茅家岭监狱,其实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庙。四周没有民房,它孤零零地伫立在山岭间一块平地上。门上挂着一块破旧木牌,上书“茅家岭”。进入庙中,干戈见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女牢,正对门的佛龛处没有菩萨塑像,而是摆放着一个结实的大木笼。木笼后面,中间是一间大屋,住了约两个班的特务;右边是两间小牢房,门上有栅栏;左边房子相对较大。

干戈和朱辛先被看守头目带到一间小屋搜身,干戈一条七八成新的皮带被拿走“保存”。随即,他们被关进左边那间大牢房。房中关了10多人,与狱友交谈后,干戈得知自己是第一个来自军部的被捕新四军。

相处了几天,干戈渐渐了解到更多情况:这间牢房专关“政治犯”,有落入敌手的隐蔽战线同志,有在国民党反共高潮中被抓的地下党员,还有我党公开机构的工作人员,其中不乏红军时期的“老革命”。大家对当前处境及遭受的非人折磨都处之淡然,每天轮流讲自己的经历消磨时间,干戈听得津津有味。那些闻所未闻的革命事件及其传奇细节,扩大了他的视野,丰富了他对“革命”的理解。

一次,因监狱克扣狱粮,干戈当面骂了看守头目“卫狗头”。卫恼羞成怒,将他关进木笼。木笼四面有刺,干戈在笼中不能靠也不能坐,又因为连续遭折磨,体质极差,不久就晕倒了。他的头被刺破,鲜血直流。

4月底,又有两人被关进大牢。干戈一眼认出,他们是新四军教导总队的丁公量(化名丁甘夫)和吴华光(化名吴必成)。吴华光和干戈曾在同一个学员队,丁、吴带来了许多教导总队战友的消息。

一天,干戈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中队的特务指导员正站在牢房外定定地看着他。由于不明对方意图,干戈未吱声。少顷,特务指导员问干戈:“病了吗?”

干戈未作答,继续盯着对方。

特务指导员想了想,换个话题再问:“你那次冒犯长官的罪知道悔过吗?”

“不知道,不懂得有过。”干戈没好气地答道。好在摸清了对方来意,心里略微踏实。

特务指导员喋喋不休地劝干戈“悔过”,干戈打断他的话,大声问道:“打了我,捆了我,还是我的错?抗日有罪?你们要抗日的人悔过?”

话音刚落,牢房里就传来“哧哧”的讥笑声。特务指导员顿时脸色大变,突然转换话题:“现在家里(指监狱)增加了人,都没有棉衣,你在这里不需要。”说罢,他吩咐“卫狗头”打开牢门,强行剥掉干戈身上的棉衣。

4月的赣东北,乍暖还寒,干戈没了棉衣,夜里冷得发抖,不能入眠。消息在茅家岭监狱传开,女牢里一位不知名的战友托人捎来一件棉军衣。干戈感谢难友的关怀,但因尺码不合身,只得将棉衣后背穿在胸前,人靠墙坐着,借墙壁躲寒风。

因环境恶劣,且接连遭受折磨,干戈终于病倒了。经难友抗议,“卫狗头”不情愿地找来中医大夫。大夫把脉后说是春瘟,开了处方。干戈吃了药稍有好转,但没了食欲。牢里的饭食极差,没了胃口更加难咽,日子一长,干戈的身体越发糟糕。特务却视而不见,将干戈转押至周田村,编入五中队(后改为三中队)。

狱中斗争

周田村距离上饶城十几里路,特务把老百姓赶走,将祠堂和部分民房改成监狱,并在四周砌起高高的围墙。这里对外称“军官队”或“特训班”,归国民党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中将参谋卢旭、三战区政治部专员室少将专员张超管辖,是上饶集中营的核心区。

周田村主要关押皖南事变中被捕的新四军将士。“特训班”分6个中队,中队下设分队,分队下设班,中队长由特务担任,分队长和班长既有特务又有叛徒。

周田村监区戒备森严,每个监室门口都有宪兵站岗,围墙外有铁丝网,还有宪兵连的军事哨。监狱当局规定,被捕新四军每天出两次操、接受两次“感化教育”,6个月为1学期,前3个月上实授课程,后3个月为补习期,学成“毕业”。干戈前后上了4个学期,却一直没“毕业”,直到成功越狱。

干戈初到周田村时,曾恭生担任特务队长。此人手段残忍,方法阴毒,被捕新四军背地里叫他“曾魔王”。干戈在茅家岭就已生病,逐渐转成回归热,发病时浑身打寒颤。又因长期得不到有效治疗,身体极度虚弱。尽管如此,曾恭生仍让人扶着、拖着他出操或上课,有次甚至将他抬出去陪同出操,末了还罚他跪石碴子。

毫无人性的折磨,致使干戈病情加重,水、米不能进口,周身长疮。曾恭生有天晚上查铺,装出一副同情的样子,表示要送干戈去上饶医院治病,但附带一个条件,要干戈“自新”。干戈当场拒绝。次日,干戈就被转押到一个用红石砌成的稻仓里,与难友彻底隔离。

1941年底至1942年初,周田村6个囚犯中队大整顿,囚犯被打散重新编排,干戈被编入一中队,不久转到二中队。二中队的特务白天管得松,夜里劲头十足,几乎夜夜用刑。夜幕下,监区经常传来鞭打声和惨叫声。

这期间各中队秘密建立了党支部,领导狱中斗争。党员之间实行单线联系,负责联系干戈的是陈茜群,陈的上线是徐仅。党支部的主要工作是传递各中队的对敌斗争情况和狱外党组织秘密传来的外界消息。这让干戈有了主心骨。

1942年四五月间,周田村监狱当局再度对各中队人员进行调整,干戈被调回三中队。这时,三中队又变换花样折磨新四军。干戈一去就被搜身,所有的东西被搜走。接着,特务借口整顿纪律,制定了许多苛刻的规定。比如早上漱洗,必须整队去河边,听到哨声立刻返回集合。但前面两排刚洗好,哨声就响了,排在后面的人因此经常轮不上洗漱。就连吃饭、上厕所也限制了时间。特务每天还要检查仪容仪表,稍不顺眼就实施惩罚。干戈有天被发现少扣了一粒扣子,排长当场罚他将衣服脱下又穿上,整整半天重复做这一个动作。特务还在旁边不停地催促“快!快!”干戈累得昏倒。

这一时期,外面传来日军进攻金华的消息,监狱当局打算转移囚犯。狱中党支部认为时机来了,开始酝酿越狱。这项工作十分谨慎,难友以班为单位讨论,防止走漏风声,不料还是出事了。特务根据线索,提审了支委尹德明,狠毒地将20多根细针刺入他的小腹。尹德明没能扛住,向敌人供出了越狱计划,还牵连到其他支部成员。

5月底,干戈被调整到一中队,同时去的还有徐仅、肖徐生(肖正光)、叶南、林开凤、陈德铭、许永祥。干戈等7人被打散安插到各班,他们是特务认为“有自新可能”或“有自新行为”的人。

特务不断叫他们去“谈话”,诱其“自新”,但费尽心机都未成功。20多天后,特务见无缝可钻,又将干戈等人押回三中队。

血腥镇压

1942年初夏,日军侵犯浙赣铁路,上饶吃紧,特务打算将“政治犯”押往后方。狱中党组织认真分析了形势,经慎重研究后决定相机越狱。5月25日下午,关在茅家岭监狱的26名被捕新四军率先行动,趁特务戒备松弛,发起暴动,奪取武器冲出了牢笼。

茅家岭暴动成功的消息在上饶集中营引发极大震动,狱中志士看到了希望,监狱当局则惊惶失措,加强了警戒。这时,集中营开始向后方转移,特务的行李均由被捕新四军挑运。一担七八十斤重,身体不好,又连续多日拉肚子的干戈,亦不能幸免。

长长的押解队伍,第一天大约走了40里,在江村住宿。第二天到达铅山县石塘镇,在一座二层楼高的大庙里住下,一住就是五天。离开石塘的前夜,三中队的庞德恒、谷斯钦(季音)相继跳窗逃脱。第二天,消息传开,更坚定了同志们越狱的决心。

6月17日,押解队伍宿于武夷山区的下梅镇。宪兵强占民房,拆去板壁封住后门,改成监房。这晚,气氛紧张,特务神色异样,曾恭生换了便衣,不少宪兵也作农民打扮。干戈等人预感发生了大事,相互打听,果然得到消息:六中队在经过赤石时发动了暴动。

第二天一早,三中队被押着从下梅回到赤石。一路上,敌人如临大敌,路两旁岗哨林立,山头上还有三三两两的特务在搜索,路面上散着血迹。干戈看到许多尸体,有的倒卧路边或田埂,有的脸被机枪打烂看不出容貌,惨不忍睹。

赤石街上,宪兵和特务看守端着机枪来回走动,一个小型毛巾厂成了临时监狱。囚犯分班住下,规定不得自由行动,也不准讲话。被关进监室后,干戈想起一位有战斗经验的同志说过一句话:“三中队和六中队不可能同时暴动出去,后行动的必定会遭遇残酷的命运……”

6月下旬,队伍抵达徐市镇。这里比上饶周田村大,有10余处大小庙宇,而且与民房完全隔绝,特务遂将“政治犯”关押于此。

从周田村出来,一路跋涉,伙食又极差,许多人没挺过来。才10余天时间,三中队减员严重,100多人只剩不到60人。干戈身体此时更加虚弱,还患上夜盲症。

为便于集中管理,特务从三中队挑出29人暂调二中队,其中包括干戈。由于监狱党组织停止了活动,一天,一位难友在干戈面前发牢骚,说“干脆自新算了”,遭干戈大骂,两人打了起来。闻讯赶来的特务将两人喝住,还好难友没有说出事情缘由,特务只作一般斗殴处理,惩罚干戈抬米。

之后,各中队再次打散重编,干戈又被编回三中队。只不过,这次他不是走去的,而是被人用门板抬去的。特务副中队长斜眼看了看:“这样的人抬来干嘛,送休养所吧。”

逃离魔窟

“休养所”设在徐市镇北边一个小山堡的庙里,专门关押重病囚犯。这里一共关了五人,除了干戈,还有朱致中、李百禄、王耀祖等。室内无床,地上摆着三张草榻,两人共用一张。干戈与朱致中分到一张草榻、一床薄被。此时,干戈的回归热越发严重,一天拉肚八九次,奄奄一息。

很快,李百禄死了,朱致中也没了呼吸,整个“休养所”只剩下干戈。“不能在这里等死!”干戈开始琢磨越狱。这天是大年三十,里面关着一个快死的人,看守贪吃好赌,可能会放松警惕,干戈心想机会难得。

听到门外看守的脚步声渐渐模糊,干戈开始行动。他没像以往那样马上叫看守抬人,而是费力地脱掉朱致中身上厚厚的卫生衣,裹在自己身上。待身体暖和点后,他仔细观察室内环境,发现屋顶没有天花板,墙与屋顶之间有较大的间隙,便桶上方墙壁上还有一个三角形小洞,可以利用。于是,他在支撑屋顶的梁柱上找到一根竹钉,费力拔下来插进墙洞,再弄来一节绳子系在竹钉上,打算抓着绳子上墙头。谁知竹钉细,一使劲就断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抱着靠墙的大梁慢慢爬。

久病体弱,干戈爬得很吃力。但他凭着信念与毅力坚持着,一点点往上挪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爬上墙头。他把绳子一端系在梁上,抓住另一端翻过墙头往下坠。因绳子太短够不着地,他“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情急中顾不得痛,爬起来就朝建阳方向跑。

满天的雪花打在脸上,干戈不觉得冷和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出魔窟,找组织,回部队,干革命。

重获自由,干戈十分兴奋,但他不敢笑,不敢叫,在夜幕中摸索着爬上一个山头,躲进树林。天亮后,他清楚听到特务走远了,才慢慢下山。他卖掉朱致中的卫生衣后,在路边摊买了5个烧饼,一口气吃完,才感觉有了力气。他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决定去崇安找组织关系。

为避免被敌人的散兵发现,干戈选择在天黑后走山路。好不容易到了崇安附近,听说敌人在搞“围剿”,他打消了进城找关系的念头,改主意直接去新四军根据地。但前面的路更长,卖衣物的钱早已用光,路上没盘缠不行,怎么办?他左思右想,为了能坚持走到根据地,不得已选择了乞讨。

那时有余粮的人家不多,何况他白天躲在树林,天黑了才溜进村庄乞讨,经常错过饭点。晚年,干戈仍清楚地记得,在一个多月里,他总共只吃过两次饱饭。那段时间,干戈吃得最多的是地里挖的生红薯,有时也到地里拔点菜,在树林里煮着吃。

干戈一路乞讨,走到了上饶和玉山县交界处,意外碰上姜献华。姜是干戈在军教导总队的同学,在集中营时化名张生,先于干戈逃出来。姜未出声,用眼神示意干戈跟着他,随后进入一家茶馆。二人简单交流后,干戈随姜献华去了上饶姜的亲戚家。

那是一幢老公馆,挨过日机轰炸,大部分房屋已坍塌,只前面两间房较完整,墙上挂着一块“新光烛坊”的牌子。后面还有两间被炸坏的房屋,用门板遮着,暂作宿舍。在烛坊,干戈见到了沈克、老张等从集中营逃出的新四军战友。大难后相见,分外亲热。大家七手八脚取出长夹袍、棉背心让干戈换上。

因为共同的经历和信念,干戈很快融入到这个新的集体。不久顽军来了,同志们活动受限,于是埋了武器停止活动,托关系找组织。一段时间后,因迟迟接不上党的关系,大家开始考虑离开烛坊另谋出路。但没有通行证,哪里也去不了。

后来,上饶街头出现了“东南分团剧团”的演出海报,这个剧团是集中营办的,说明附近有集中营特务活动。烛坊的同志决定尽快撤离。干戈提出先到玉山暂住,姜献华不同意。几天后,姜答应给干戈500元川资,并承诺马上到玉山为干戈办路条。

这时沈克从乡下回来,满以为有办法应付眼前局面。当天下午,沈克和姜献松(姜献华三弟)上街收钱,打算用这笔钱作为同志们逃生的盘缠,不想一去未归,后听说他们被宪兵押走了。

事不宜迟,在家的同志加紧准备撤离。大部分同志外出打探消息,干戈留在家里烧书信。烧完信,他去宿舍看动静,正走着,突然听到一阵穿皮鞋走路的脚步声,便警觉地躲起来。他透过废墟仔细观察,发现一队宪兵正在烛坊搜寻。宪兵在姜家乱翻一通,拿走了全国分省地图和几封姜家信函,抓走一名做烛师傅。直到夜深人静,干戈才敢露面。干戈与姜的侄子商量(当时姜家仅姜的侄子在家),提出马上动身去玉山。

因事情紧急,姜献华侄子凑了十几元的角票,又找出姜献松的旧路条涂改了日期,交给干戈。干戈拿着这些东西,离开了烛坊。才走出三四里地,被便衣拦住盘查。便衣扣留干戈,说天亮后放行。等到天亮,干戈却隐约听到几个便衣说要“请示大队长”。他感到情况不妙。不一会儿日机来袭,干戈趁着躲空袭的机会逃走。他沿无人走的铁轨一口气跑了10多里路,确信安全了,才转到大路上。

没走多远,干戈碰上了姜献华。姜知道家里出事了,担心再出乱子,便带着干戈星夜赶回玉山下镇,将干戈安顿在一个农民家暂住。

重回组织

干戈在下镇躲了两个月后,姜献华托人送来一张路条,干戈便带着路条离开了。

他这次没再单独赶路,而是跟在一帮跑货的商人后面走,有时帮着干活换吃的。就这样,一队人经常山、开化,翻过马金岭的大山,经屯溪到了宣城。

再往前,日伪军封锁越发森严,别说去根据地,就是到沦陷区也不容易。干戈到处找人打探情况,请教怎么走。好心的同胞详细介绍哪里好走,什么地方难走,什么地方有危险,还介绍了一些糊弄日伪军的方法。干戈决定闯一闯。

第一天闯日军岗哨,干戈穿一身干净衣服,拿着路条,大摇大摆地走,居然顺利通过了。可出宣城北门40里到东洋浦时,遇到了麻烦。这里是日军与“和平军”(汪伪和平救国军的简称)的混合岗,盘查较严,干戈有些紧张。踌躇中,一位老船工主动搭讪,热情地指了条路,干戈按他所示走小路,轻松绕过了混合岗。接下来是伪警察岗哨。一条独路,没法绕,干戈只好硬着头皮闯,结果被扣留。幸运的是,伪警察见干戈没钱,榨不出油水,把他放了。

1943年6月中旬一天,干戈到达安徽芜湖。他一路打听,在河南南街70号农丰米厂找到在上海时的工友张炳无。张知道干戈身份,连忙把他带到一间阁楼上,压低声说:“芜湖正在‘清乡,你这身打扮还敢走?”干戈凑到镜子前一看,吓了一跳。他看到自己又黑又瘦,头发也掉光了,模样十分吓人。干戈表示,自己不会待太久,只想补充点盘缠、换身衣服就走。

张炳无冒险将干戈安排在阁楼上。第二天,张把自己的申请居住证领条改了日期给干戈,以供路上作通行证用,又给了一些钱。在张的帮助下,干戈离开芜湖去了上海。

干戈找到在上海餐馆打工的大哥,才稳定下来。他每天吃大哥带回的剩饭菜,身体渐渐恢复。时隔两年,上海变化较大,好多旧关系都找不到了。干戈托了不少人,才找到陈戈群。陈原在上饶集中营六中队,也是越狱出来的。干戈提出一块回根据地,陈劝他留在上海工作。干戈坚持要走,积极找渠道打听到军部的确切地址。

几个月后,大哥帮忙办了通行证。干戈归心似箭,朝新四军军部所在地奔去。他经仪征到淮南,于1943年11月到达黄花塘,找到新四军军部。

军部对干戈很热情,接连好些天,军政治部都安排干戈在机关、驻军及学校作报告,揭露皖南事变真相及国民党暴行。在新四军根据地,干戈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谈及工作安排时,不少单位向干戈发出邀请,包括军政治部和新华通讯社新四军总分社。干戈对组织表示,自己离开组织久了,对中心工作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不了解,需要学习。组织上支持他的选择。1944年2月,干戈被分到新四军特务团,同时被派到抗大新四军第四分校住校学习。

初到军分校,干戈主要被安排作报告。不久整风开始,干戈成了整风对象。他在作报告时讲的许多狱中经历被人翻出来反复盘问,他诚恳地一一作答。整风结束后,组织上给他做的鉴定是肯定的,但未恢复他的组织关系。校黨委提出,干戈的问题应由军部和华中局作结论。

为此,干戈专门找了华中局组织部长曾山,请求组织严格审查自己的历史表现,尽快作出结论。干戈的要求被转到了新四军军部,军政治部组织科长、军直属党委书记张凯找干戈谈话,说:“新光烛坊问题组织上需要了解。”干戈这才知道问题出在新光烛坊。不久,干戈接到组织通知:经过认真调查、多方证明,干戈同志政治历史无问题,在集中营表现是好的,有顽强精神,应继续发扬,党龄从1941年1月起计算,恢复组织生活。

历尽艰难困苦,干戈终于回到组织怀抱。历史问题澄清后,干戈从军特务团宣教股调到军特务团组织股任副股长,后任股长。

重庆情缘

1948年初春的一天,正在濮阳前线的干戈,被华东野战军直属政治部主任汪大模叫回司令部“组织谈话”。汪大模同时兼任华野警卫团政委,而干戈从上饶集中营越狱归建后就留在该团,曾先后任职于宣教股和组织股,因此二人相熟。

见面后,汪大模简单问询前线情况后便直奔主题,经组织研究,拟调干戈到华野直属政治部任组织科长。不过,考虑到干戈先前执意上前线,汪大模说:“先不急于表态,考虑一下再答复。”

从参加革命那天起,干戈就在思想和行动上将一切交给了党。他毫不迟疑,匆匆回到前线部队交接了工作,又匆匆返回华野司令部等通知。谁知几天后命令变了,汪大模通知干戈:带警卫团3营随陈毅司令员去中原。

干戈带的这个营,辖4个连,共750余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有“老红军”干部、“三八式”战士,政治素质和军事素质较高。对于让干戈带队,汪大模的解释是“加强领导”。由此,干戈感觉这趟任务非同寻常。

面见陈毅后,之前的猜测得到印证。陈毅告诉干戈,中央决定集中晋冀鲁豫野战军和华野主力,在华北和中原地区组织一场大战役,加快全国解放进程。为此,中央要他提前与晋冀鲁豫野战军司令员刘伯承、政治委员邓小平会合,谋划战役行动。陈毅特别嘱咐,这一趟中原行可能时间较长,3月出发,6月回来,告诉战士们,作好思想准备。

但不知什么原因,直到夏天,陈毅才动身。干戈带着几百人的队伍,跟随陈毅由濮陽出发,经清丰、大名、长治、洛阳,到达豫西宝丰。在这里,干戈第一次见到刚刚改称中原野战军的原晋冀鲁豫野战军部队。

从那时起,直到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再到翌年1月上旬战役结束,陈毅一直与刘伯承、邓小平朝夕相处,调动部队。干戈天天近身随卫,见证了淮海战役全过程。三位首长的人格风范、高远境界和灵活谋略,让他大开眼界,懂得了更多做人做事的道理。晚年每每提及,仍钦佩不已。

淮海战役接近尾声,我军胜券在握,刘、邓、陈三位首长开始考虑今后的打算。一天,刘伯承笑着向陈毅提出,接下来我军将大量接管城市,可惜中野干部、战士大多来自大别山区,文化底子薄,华野长期在富裕地区活动,文化人多,能不能给中野支援点干部?

刘伯承从全国革命的大局出发,又是当面提出,性格豪爽的陈毅岂能不给老乡面子?他呵呵一笑,当即爽快表态,将随他过来的一个营,连同带队的干戈全部调给中野。自此,干戈从华野转入中野。陈毅临走时嘱咐干戈:“在中野好好干。”这句话,干戈记了一辈子。

在新的岗位上,干戈经历了中野改二野、渡江战役,并迎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眼看青少年时的理想追求正成为现实,他激情澎湃,随二野滚滚铁流,踏上了重庆这片陌生土地,从此再没离开。

编辑/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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