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吉狄马加的《黑色的河流》溯源及其它

2022-04-08李犁

星星·诗歌理论 2022年1期
关键词:吉狄马加休斯叶芝

什么是被经典化了的诗歌,毫无疑问,那就是已经被文学史或者说被评论界和读者引用最多的作品,作为个体的作家和诗人而言,也就包含了最能体现其文学特质的那些具有某种代表性的作品,在这方面吉狄马加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诗人吉狄马加在他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就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就以一组题目为《自画像及其它》的组诗登上了中国诗坛。诗歌最初发表在《凉山文学》上,其中几首迅速被《诗刊》开设的诗选刊栏目选用,产生了极为广泛的影响;《自画像及其它》还获得了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奖一等奖,吉狄马加也因此成为了一颗令人瞩目的冉冉升起的诗星。今天当我们从比较文学的角度来回顾他的写作历程,不难看出他是最早有意识回望自身民族的文化传统,同时又能敏锐地借鉴所谓亚文化地带诗人的作品,来进行新的变革性写作的一位觉醒者。从文化溯源的角度我们能清晰地注意到他的写作,除了受到五四以来汉语新诗的影响,更重要的就是受到了俄国诗人和“黑人性”文化复兴运动的影响,这其中对他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就是美国诗人兰斯顿·休斯、麦凯以及塞内加尔诗人桑戈尔等。吉狄马加在其文化演讲录中曾用文字专门阐述这种影响的原委,可以说也正是这种对自身民族诗歌传统的继承,并大胆地借鉴外来诗歌的艺术形式,使以吉狄马加为代表的一个逐渐庞大的彝族诗人群体开始出现在中国诗坛。据我考证,当年22岁的吉狄马加就是在阅读一本邹降先生翻译的黑人诗选中看到了兰斯顿·休斯的《黑人谈河流》(也有翻译版为《黑人谈河》),就像在黑暗的房间里摸索了很久,无意间触碰到了灯的开关,一下子满屋直至内心都一片光明,包括一直堵塞的思维都被透开,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毋庸讳言正是这种感觉的引领,吉狄马加写下了他的诗歌名篇之一《黑色的河流》,这既是一首致敬之作,同时也是一首他呈现给这个世界和属于他自己的有关彝人的诗歌,诗人曾对此做过更为深切的表达。

彝族是一个崇尚黑色的民族,凉山彝族就自称为“诺苏”意思就是黑色的民族,在彝族的哲学典籍中,有许多经典都是在谈论生和死,而彝族的葬礼是其对死亡的一种最崇高的仪式,如果不了解这一点我们就不可能理解死亡的原始意义,也更不可能从另一个方面理解生命对人的意义,彝族毕摩的《送魂经》和《指路经》就是在葬礼和超度时须要诵念的。从大量的影像和图片中,我们能看到有关彝族葬礼的各种记录和场景:那是黑压压的人群跟随抬尸者的木架向山顶移动,在前面引路的就是诵念着经文的毕摩,送葬的队伍在大山间蜿蜒起伏,远远地看去就像一条黑色的河流。著名画家程丛林曾在凉山目睹过彝人的葬礼,后来在德国创作了巨幅油画《送葬的人们》,画面上送葬的队伍似乎就正在缓缓地穿越过这冷暖而又神奇的世界。20世纪初曾任德国驻四川总领事的弗里茨·魏斯,在其深入凉山腹地的旅行中这样写道:“当歌声响起,彝族人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随着歌声一起狂呼呐喊……我们好像触摸到了这个陌生部落的灵魂”,并被他所看见的一幕幕所震撼。可以想象对于所有的彝族人而言,那些送葬队伍的绵绵不绝以及在离火葬地不远的地方,人们一圈圈围坐在一起,喝酒分食祭祀牲口坨坨肉的场面……这样的记忆从童年开始,就一遍遍涂抹在每一个彝族人的感觉里,几乎成了他们的潜意识——只要静下来,或听到类似的音乐,他们的眼前就会晃荡着这样的影子。仿生学的原理不仅仅适用于自然的相互影响,它同样也会在精神创造中给人以相似的启发,我以为正是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启发,讓吉狄马加在读到休斯的《黑人谈河流》后,在瞬间找到了进入自己诗歌的路径,或曰“爆发点”。尤其是标题中的:“黑”和“河流”正是他对彝人葬礼上的突出记忆,即:黑色的河流。而且休斯的第一句“我了解河流”——隐喻黑人的历史和命运,更点燃了他的灵感,让他找到一首诗的线索和节奏,于是他一气呵成完成了这首他早期诗歌中的代表性作品之一《黑色的河流》:

我了解葬礼,

我了解大山里彝人古老的葬礼

(在一条黑色的河流上人性的眼睛闪着黄金的光。)

我看见人的河流,正从山谷间悄悄穿过

我看见人的河流,正漾起那悲的微波。

沉沉地穿越这冷暖的人间,

沉沉地穿越这神奇的世界。

我看见的河流,汇聚成海洋,

在死亡的身边喧响

祖先的图腾被幻想在天上。

我看见送葬的人,灵魂像梦一样。

在那火枪的召唤声里,

幻化出原始美的衣裳。

我看见死去的人,像大山那样安详,

在一千双手的爱抚下

听友情歌唱忧伤。

我了解葬礼,

我了解大山里彝人古老的葬礼。

(在一条黑色的河流上,人性的眼睛闪着黄金的光。)

显然这是一首挽歌,有“悲的微波”和“安详”的“忧伤”,通过对彝人古老葬礼展出的原始美和神秘感,表达出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整体的静穆和凝重反衬出“人性的眼睛闪着黄金的光。”

兰斯顿·休斯对吉狄马加早期写作的深刻影响是自不待言的,他把这首《黑色的河流》当作对兰斯顿·休斯的致敬之作,后来还专门将被编辑删除了的“兰斯顿·休斯给了我一种吟唱的方式,而我呈现给世界的却是一个属于自己的有关死亡的独白”作为《黑色的河流》的副标题,明确表达了此诗的写作就是来源于兰斯顿·休斯的影响。笔者认为,与《黑人谈河流》相比较,除了借用了它的节奏,又都涉及到“河流”“黑色”的意象,但《黑色的河流》的立意、着落点、调动的经验和意象,以及有关诗歌写作关键处的难点和创造性都与之风马牛不相及。吉狄马加只是借休斯的火点燃了自己的烟,这种“仿生”借鉴的情况,在中外诗歌史上的经典作品中更是屡见不鲜。

而且,驱动两位诗人写作的发力点不一样。休斯写作这首的时候是1922年,那时黑人在世界上正遭受着极其不平等的待遇,甚至被很多白人视为奴隶,作为黑人的后裔,休斯内心愤愤不平。所以当他乘列车从密西西比河上驶过,就想到林肯总统为了废除奴隶制,亲自乘木筏沿着密西西比河顺流而下到新奥尔良。并由此想到了黑人的历史和命运也像河流那样源远流长,而且创造出许多灿烂的文明。不仅在密西西比河,在美国,而且在非洲的刚果河、尼日尔河和尼罗河,黑人最早也一直在那里繁衍,并用自己的辛勤和智慧创造着对人类的贡献。一种不忿和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并狠狠地发出了对黑人历史和命运的确认之声:“我了解河流:/古老的黝黑的河流。/我的灵魂变得像河流一般深邃。”由此《黑人谈河流》成了维护黑人尊严和解放的宣言,是献给黑人的赞歌。推动诗拓进的是思考,抵达的是真理,属于政治性和社会性的思想之作。

吉狄马加具体写他目睹本民族的葬礼,个人的体验主导诗歌的推进,对自然的崇拜,对生命神圣性的敬仰和肃然,以及又无法将之挽留的伤感却又壮然,让诗渗进了强烈的个人情感——爱惜又惋惜、畏葸又果敢、耿耿于怀又坦荡无垠。诗重在抒情而不是哲思和探究生命的起源。写作的难点和着力处是呈现或者说还原葬礼的仪式,通过细节和情绪的现场感和真实性,透视出诗人自己也是彝人以及人类对生与死的关怀和深刻的悲悯心。

所以《黑人谈河流》与《黑色的河流》是意旨和思路完全不同的两首诗,前者是现实主义,从四面八方逐渐往里凝聚,直到成为一柄剑,意在淬炼思想,展示力量和锋刃。后者写作方法是浪漫主义和神秘主义,让情感和况味从葬礼上扩散出去,弥漫大凉山,以及整个天地和所有的心灵。所以两首诗不存在套用,如果说它们有承继关系,那就是吉狄马加通过《黑人谈河流》找到了自己起飞的平台,像撑杆跳,撑住《黑人谈河流》的原点,然后向不同的方向飞去。也许没有《黑人谈河流》,吉狄马加也会写出这首诗,因为彝族葬礼的记忆和感觉太刻骨铭心了,那种情愫一直在他心里堆积着,迟早会决堤。只是《黑人谈河流》先进入了他的视野,捅开了他的记忆,让一直盘旋并上涨的情感淌了出来。

诗人尤其是专业的诗人,不可能每首诗都是生命(包括情感)与现实碰撞的反应,更多的是冥思苦想和借鉴,阅读别人的作品寻找自己的灵感是诗人必做的功课,这是古今中外诗人们写作的常态。包括小说家也这么干,曾看过一篇文章说张承志曾经深更半夜去敲李陀的家门,就是因为他在写《金牧场》的时候,憋了20多天,也找不到叙述语言,突然想到《马丁·伊登》可以参考,但这本书只是李陀有。还有余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的题目叫《在细雨中呼喊》,就来自于他热爱的作家伯格曼的小说《呼喊与细语》。作家们肯定不会重复别人的故事和主题,但他们也需要借鉴大师,借助他们的力量敲开自己的写作之门。

而不论怎么学习和借鉴别人,其作品的落脚点和关键词永远是“自己”,就是阅读别人的作品,找到自己的感觉,书写自己的感觉,而不能照搬或者篡改别人的作品。当然为了叙述的效果,也借用别人的方式和套路,这样的诗借用的是节拍和语调,灵魂和思想包括创造性语言必须是自己的。有时也借用别人诗里大家都能说出来没有技术含量的平常话,以此作为起飞的跳板,或者是“先言他物,后引起所咏之词”的媒介和由头,其核心部件和对人心智有开拓的语言和比喻,以及对诗歌边界有超越的想象力都是独创的。比如海子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在很多诗里出现过,但因为这句诗是作者拿来深化自己的感觉,或者说只是诗里的边角余料,就构不成抄袭。而且就诗歌史而言,很多名著都是来自前辈诗人作品的启发,并对此进行再创造、大创造和另辟蹊径。比如普希金的《纪念碑》明显受古罗马诗人贺拉斯《纪念碑》的启发,而且两首都以“不朽”为主题,其语气和气质极其相似。贺拉斯的《纪念碑》是这样开头的:

“我建成一座纪念碑,比青铜耐久,/比帝王的金字塔更崇高巍峨。/贪婪的雨、粗野的北风都不能/把它摧毁,时间的飞流、无穷的/岁月的纪年对它也无可奈何。/我不会完全死去,我的大部分/将避過死神: 我的名声会发展,/新的荣光与日俱增。”

再看普希金的《纪念碑》的第一段:

“我为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纪念碑,/在人们走向那儿的路径上,/青草不再生长/它抬起那颗不肯屈服的头颅/高耸在亚历山大的纪念石柱之上。//不,我不会完全死亡/——我的灵魂在圣洁的诗歌中,/将比我的灰烬活得更久长,/和逃避了腐朽灭亡,——/我将永远光荣,即使还只有一个诗人/活在月光下的世界上。”

由此断定普希金对贺拉斯的《纪念牌》熟烂于胸,当他要表达自己追求自由遭到打击和迫害时,就想起了贺拉斯的这首《纪念碑》,并借用了他的倔强自信的神态和神韵。读者们不会因为他们都是名人而忽略了他们作品的类似性,但是认为普希金的诗中有自己的灵魂和独立的精神,他只是借来贺拉斯的外衣来穿穿而已。贺拉斯的《纪念碑》说的是诗和艺术,诗中的“我”代表诗,不朽的纪念碑就是诗。如果硬要把“我”理解成贺拉斯本人,那就是我与诗合二为一了,核心是写诗的人因他们创造的诗而永垂不朽。

普希金承继了贺拉斯对永恒性的追求,但他要表达的是对当时沙皇专制的反抗,即使因此我的肉体死了,但我追求自由和永不妥协的精神,将传遍俄罗斯并永垂不朽。由于主题不同,加上诗中义无反顾的精神和真挚的情感,感染也征服了读者,让他们对两首诗的承继关系充满理解,而且更多的读者认为普希金是故意借用大家熟悉的诗的韵律来宣传自己的思想非常恰到好处。

我们可以把这种写作看做诗人间的一种应和之作,是一个同行向另一个同行汲取养分和火种,然后生养自己的庄稼或照亮写作指路,当然其基因和方向必须是自己的。以此漫溯休斯的《黑人谈河流》,我们发现似乎与意大利隐逸诗人的《河流》也有瓜葛。在翁加雷蒂这首名为《河流》的诗里,同样出现了四条河流:伊松佐河,塞尔基奥河,尼罗河和塞纳河,也是对每条河流娓娓道来。他比休斯更加细致,每一条都代表了他的一段生活,其中有反省、救赎,痛苦与幸福、沉沦与超越。最后这些河流合在一起,构成了一条完整的生命之河:“我的生活在我看来/却是一个黑暗中的花瓣。”花瓣代表了希望,虽然还跋涉在黑暗的沼泽中。这让我们隐约感到与休斯的河流的隐喻和审美性有类似处。这首诗被收集在翁加雷蒂1919年出版的诗集中,而休斯的《黑人谈河流》写于1921年,从时间的关联上,可以预见休斯应该看过翁加雷蒂的这首《河流》。但启发归启发,其精神方向完全是同路异归,即起于此,而归于彼。就像吉狄马加的《黑色的河流》与休斯的《黑人谈河流》一样。

所以,从阅读中获取灵感和创作的动力完全是合法的。只是前提诗人的内心要预先有足够的经验储藏,就像堆满期待燃烧的木柴。这样当相关的经验和审美性诗作来冲击你的心理和感觉的时候,你就能冲动起来,就能很快启动爆发力、想象力和创造力。即使照葫芦画瓢,也能带进自己的情感、理解、观念和心灵的力量。最典型的就是叶芝那首《当你老了》,它来自于龙萨晚年的名作《给爱丽娜的十四行诗》中的《当你衰老之时》(又名《当你老了》):

当你衰老之时,伴着摇曳的灯

晚上纺纱,坐在炉边摇着纺车,

唱着、赞叹着我的诗歌,你会说:

“龙萨赞美过我,当我美貌年轻。”

女仆们已因劳累而睡意朦胧

但一听到这件新闻,没有一个

不被我的名字惊醒,精神振作,

祝福你受过不朽赞美的美名。

那时我将是一个幽灵,在地底,

在爱神木的树荫下得到安息,

而你呢,一个蹲在火边的婆婆

后悔曾高傲地蔑视了我的爱。——

听信我:生活吧,别把明天等待,

今天你就該采摘生活的花朵。

初看此诗,你会觉得就是叶芝的另一个翻译版本,但是这首诗的作者龙萨比叶芝早生300多年。叶芝一定非常喜欢龙萨这首诗。他24岁的时候爱上了一位爱尔兰民族主义女性茅德·冈数,五年间叶芝数次求婚都被她拒绝了,叶芝痛苦又无奈,为了表达他的真挚和忠贞,他想到了龙萨这首诗,并步着龙萨的韵致,脱口而写出自己的真心: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这两首诗太像了,甚至对方衰老之时的形态和背景都一样。但仔细看,其心态和意旨却不同,叶芝的诗着落处是不论你多么衰老我都爱你,甚至更爱你,专门爱你的满脸皱纹。因为我真爱的不是你的外表和青春,而是你的灵魂。而龙萨的诗轻松,甚至有点轻佻,他强调的是自己值得爱,如果你现在不爱我,到你老了肯定会后悔。所以别犹豫,快点来找我,及时行乐吧。类似唐诗中:“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两首诗虽然结构和叙述方式都极其相似,但主题和两位诗人的心理大相径庭。但可以肯定地说,没有龙萨的《当你衰老之时》,就没有叶芝的《当你老了》。叶芝是借用龙萨的大炮,装进了自己的情感和感受,并把它们轰出去,轰出了属于自己的千古绝唱。

这些足以说明,诗人间在技术上的互相借鉴是有历史传统的。也证明了吉狄马加的《黑色的河流》,受启并借鉴了休斯的《黑人谈河流》的方法和节奏更是合情合理,更合乎诗歌的写作之道。再近一步说,《黑色的河流》起源于《黑人谈河流》,虽有些“连相”,还都姓“河”,但它们的流向、血脉、整体状貌和DNA都分属两支,后者等于是用了别人的柴火,烧自己的饭,其本质和味道都发生了改变,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经过时间和岁月的沉淀和淘洗,这两首诗已经被历史和喜欢它们的读者经典化了。

而所有这些,都是我在阅读吉狄马加早期诗歌时所获得的一些较为深入的体会,作为当下的吉狄马加的写作,毫无疑问已经进入了一个令人瞩目的成熟期,已修炼成诗歌的神仙,举手投足之间,不仅老辣,且带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气质、风格和神韵,其近期的作品《裂开的星球》《火焰上的辩词》《不朽者》以及《迟到的挽歌》就是最好的证明。

附:兰斯顿·休斯的《黑人谈河流》

我了解河流:

我了解像世界一样古老的河流,

比人类血管中流动的血液更古老的河流。

我的灵魂变得像河流一般深邃。

晨曦中我在幼发拉底河沐浴。

在刚果河畔我盖了一间茅舍,

河水潺潺催我入眠。

我瞰望尼罗河,在河畔建造了金字塔。

当林肯去新奥尔良时,

我听到密西西比河的歌声,

我瞧见它那浑浊的胸膛

在夕阳下闪耀金光。

我了解河流:

古老的黝黑的河流。

我的灵魂变得像河流一般深邃。

李犁,本名李玉生,辽宁抚顺人。中国诗歌万里行组委会副秘书长,《深圳诗歌》执行主编,《猛犸象诗刊》特约主编。出版诗集《大风》《黑罂粟》《一座村庄的二十四首歌》,文学评论集《烹诗》《拒绝永恒》,诗人研究集《天堂无门——世界自杀诗人的心理分析》;其中诗论集《烹诗》获第三届刘章诗歌奖,另有诗歌与评论获若干奖项。

猜你喜欢

吉狄马加休斯叶芝
诗 书法
诗 书法
疯狂忒休斯
吉狄马加书法作品欣赏
休斯的告诫
“大地祭司”的无限之光——读吉狄马加的诗集《身份》
在爱尔兰,追寻叶芝的英魂
我是骑者 策马向爱
我是骑者,策马向爱
大生意和一张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