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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基本维度探究

2022-04-07王越芬杨殿毅

中共南宁市委党校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社会分工分工生产力

王越芬 杨殿毅

(1.东北林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哈尔滨 150040)

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的形成轨迹和脉络是一个动态的演进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始终横亘三条主线互为支撑,彼此相连。遵循分工演进的逻辑规律,可以将其简要为三个维度:一是内生维度,二是动力维度,三是价值维度。三者的关联性一定程度上表征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的演进路径。

一、内生维度: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社会分工作为一种普遍性的社会存在形态是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交互作用中孕育而生的,通过分工可以有效地联结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极大地提升劳动生产效率,从而为激发生产力、理顺生产关系消除障碍,创造有利条件。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德意志意识形态》《资本论》等马克思经典著作中,都有涉及社会分工与生产力、生产关系内在关联性的阐述。

(一)生产力视角

马克思认为,生产力是决定分工的主导力量,任何分工体系的建立都应以服务于当前生产力为根本旨归。生产力的主导性广泛覆盖在分工各个环节,马克思表明:“分工的阶段依赖于当时生产力的发展水平。”[1]215由此可以推论,分工的条件、形式、规模、利润分配等要素都需取决于当前生产力的现实状况。简言之,生产力既是助推分工形成的成因,也是推动分工体系逐步健全的动因,回溯人类历史社会分工的演进过程,由畜牧业和农业的分工到手工业和农业的分工再到生产专业化引发的分工,生产力的持续进步是不可或缺的内在驱动力,可以说生产力从根本上限定了分工的本质,这种决定作用将是长期不可逆转的。但基于唯物史观和辩证思维,尽管分工的建立受制于生产力水平,然而分工体系在运行中也会呈现出一定的独立性,构成对生产力的反作用。主要原因在于承载分工运行主体的是人,“真实的分工,实际是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分工,是体现在人本身的分工”[2],人的能动性无法完全契合生产力发展以及分工运行的要求,随着生产力发展,劳动者因分工而异化、物化的现象显著增加,在多重因素合力作用下生产效率时高时低,难以保持稳定,这种相对不稳定的生产效率犹如风向标,时刻促使生产力进行自我调适。综上所述,生产力与分工具有高度的内在统一性,生产力是构成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的重要来源和参照,分工体系在深化实践中不断对社会分工思想进行校验和丰富。

(二)生产关系视角

从社会生产视域来看,生产关系是指“人们在生产过程中相互结成的社会关系,是与一定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必然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物质关系”[3]8。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并没有就生产关系进行系统的论述和划分,更多的是以社会关系、交换关系、交往关系等概念进行替换。结合当时的时代历史条件,本文将生产关系限定为私有制度下的劳动关系。这种生产关系之所以会对社会分工产生影响,主要原因在于生产关系是一个复合概念,集生产关系、社会关系、经济关系、分配关系等多维关系于一体,尤其是在与所有制形式的互动影响上。任何分工体系都不是在真空中产生,需要以一定的所有制形式承载运行,因此有怎样的分工体系就有与之相匹配的所有制形式。某种意义上,通过所有制形式链接,分工与生产关系具有一定的同一性。此外,深掘分工的内涵,这也是一个生产资料、劳动力、产品等要素再次分配流转的过程,每一个微观环节都是分工与生产关系的生动呈现,分工体系的演进又会冲破滞后生产关系的限囿,在交织互动中深刻规约着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人在社会分工中的生产交换地位以及利润分配格局。

二、动力维度:原生动力与外在驱动

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作为系统化的科学思想,在其形成的历程中一定有其特定的动力机制,促使分工的形态和效率得以不断优化。如何界定社会分工演进中的原动力以及外在支撑条件显得至关重要,这将为考察社会分工整体动态轨迹提供有效的切入点。

(一)原生动力

依据分工的历史进程和属性特征,大致可划分为自然分工和社会分工两种形态。自然分工与社会分工分属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不同阶段,每一阶段助推分工形成的动力要素也不尽相同。所以,探寻分工原生动力的基础前提在于坚持唯物史观,明确分工所处的社会历史阶段。自然分工阶段侧重于人类社会生产力欠发达阶段,此时期自然禀赋条件在人类分工中占有重要地位,人类为了生存必须以自身的生理基础及技能来迎合自然法则自发进行分工,这种形式的分工较为单一,构成分工的原生动力也相对简单,即为了生存发展,获取物的使用价值。在这一历史节点空间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三次大规模分工变迁;畜牧业与农业的分离、手工业与农业的分离、商业与手工业的分离,我们从中可以观照分工日益走向专业化、精细化的发展脉络,然而隐藏其背后的根本动力在于为了更好地获取使用价值,以便改善人类整体生存条件。伴随着生产力的高速发展,尤其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得以确立,人类社会分工也旋即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发展境遇。“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动机和目的,是资本尽可能多的自行增值,也就是尽可能多的生产剩余价值,因而也就是资本家尽可能多的剥削劳动力。”[4]384总体而言,追求利润最大化,不断压榨劳动者的剩余价值,实现资本增值是这一阶段分工体系建立运行的内在动力,这种围绕优化分工→提升生产效率→剥削剩余价值→获取资本增值为主线的分工机制也加剧了资本、生产工具与劳动者的完全剥离。在精致的分工模块下,一方面劳动生产效率得到大幅提升,另一方面劳动者的功能定位单一化,被严重地束缚在所从事的岗位职能上,人性无法得到释放,备受贬抑。由此可见,回溯历史演进历程,促使社会分工原生动力分为使用价值—交换价值—剩余价值—利润四个层面。

(二)外在驱动

分工的发展是在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推进的。如前文所述,在生产力欠发达时期,分工的动力机制和支撑条件较为单一,唯有商品经济产生以及市场经济确立后,分工的外部驱动力量才能得以培育并逐渐发挥其特有的制衡力。马克思指出:“市场的扩大、资本的积累、各阶级的社会地位的改变、被剥夺了收入来源的大批人口的出现,这就是工场手工业形成的历史条件。”[5]625透过手工业的形成脉络,可以一窥分工的外在驱动要素,进一步抽象出在整个分工体系递进中不可或缺的外部支撑条件。笔者认为可以从市场、资本、技术等三个向度深入阐析。

1.市场向度。西方经济学十分重视市场与分工的密切关系,其中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讨论了分工与市场范围的关系,提出了分工受市场范围限制的观点,并很快得到学界认同。虽然马克思主义理论也承认市场在分工中的特殊作用,但在理论基础和价值伦理选择上与西方经济学却有着本质区别。西方经济学对市场的考量狭隘于商品供给层面,忽视了劳动力市场的价值。必须承认劳动力市场的存在与壮大是分工得以持续维持的重要动力。如果没有大量的劳动人口,内部分工甚至无法形成,因此,脱离劳动力来谈市场供给和分工演进毫无意义,正是劳动力源源不断的注入,促使了分工与市场的双向拓展。当市场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时,无论是国内市场还是国际市场都将会刺激分工向精细化和专业化纵深发展,继而从商品生产效率、数量、品质、种类等方面构筑强大导控力,左右分工走向。除此之外,也应看到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的融合,同样会促使商品流通、产品设计、品牌架构、营销推广等产业分工链条愈加健全完善,最终以市场为导向推动构建完整配套的国际产业分工链。

2.资本向度。以往人们在讨论分工体系时更多侧重于生产角度,这种就生产谈生产的逻辑模式显然存有很大的局限性。马克思早在《资本论》中就明确了以资本为逻辑起点的根本基调和思路,他指出,资本是“普照的光”和“特殊的以太”。在私有制基础上建构而成的分工体系自然也无法回避资本的统摄性。在马克思看来,分工的前提必须具备三点:工人的集结、劳动工具的集中、原材料的增加。[6]336-337我们可以确认,三大要素条件不会在真空中自发形成,无论是可变资本还是不变资本,每一环节每一生产要素的运作都需要大规模资本投入作为支撑。基于资本运行层面,我们也可以将分工视为资本在各个流程的分配与流通。然而资本不是万能的也不是无私的,资本与分工的关系同样存在一定的失衡,一方面资本需要尽可能改造分工形式使分工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创造更多的剩余价值,另一方面分工的演化对资本量的需求也在与日俱增,只要一个环节出现断裂,资本与分工都有可能陷入停滞溃散的危机。综上,在资本的自发推动下,会形成与之对应且形态各异的分工形态,例如资本增值型导引下的分工、资本集中型导引下的分工、资本集聚型导引下的分工等,这些分工类型都可以看作是资本在不同发展阶段的缩影。

3.技术向度。“分工的发展与技术基础的转移及提高是一致的,从最初的手工业者几乎仅凭双手进行生产,到依靠简单的手工工具,手工业不断变为工场手工业。”[4]564手工业在分工领域的演化具有鲜明的代表性,集中呈现了分工在深化中的技术动力。简言之,分工的过程也是技术得以不断创新强化的过程,在整个分工体系运行中,技术基础的牵引作用日趋彰显。分工为什么能如此高效地提升劳动生产效率?其中的关键之匙是普遍使用大工业机器化生产取代散乱无序的个人生产,机器体系的建立实质上也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分工,这是分工发展进程中的必然趋势。马克思也将技术水平的提高视为分工产生发展的第三个条件。当前我们正逐步步入信息文明社会,全新的智能时代背景下也赋予技术更为丰富的意蕴。技术不再单纯是机器的泛称,机器也不再是技术的唯一载体,网络数字信息技术作为万物互联互通的新媒介,正在深刻影响分工中的各生产要素联结方式、结构布局和运行机制。但是技术与分工的高度融合也导致了双重后果,进一步压缩了劳动者的生存发展空间,即使是掌握一定技能的劳动者也终将被标准化操作的大机器生产所淹没。

三、价值维度:人本价值与指引价值

社会分工作为满足社会需求多样化与个人劳动有限化的重要生产形式,它的产生演化有着历史必然性,历经自然到社会、抽象到现实、肯定到批判多个逻辑阶段。学界在对其价值范畴的勘定过程中也存在一定争议,一部分学者更多地从经济学中效率效益层面进行解读。笔者认为片面地将分工局限在生产范畴,并不能精准表征分工的内涵。遵循唯物史观和辩证唯物主义,分工理论应是兼具经济意蕴、哲学意蕴、社会意蕴的多维概念范畴。必须以人与社会的发展前途与命运作为考察分工的基本价值依据。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的旨归意在分工的嬗变中探寻人与社会融合共生的可能性。

(一)人本价值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提出人的生命活动的根本价值在于“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总体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7]85。人性的解放与发展无法挣脱所在时代的社会关系。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自然,分工也是特定社会关系的聚合体,并且这种社会关系构成了人们生存的组织形式,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人的本质。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基础的分工模式,这种分工方式强制地把人束缚在各自的岗位和职能上,抑制人性,从而导致“类的全面性”与“个人的片面性”对立与冲突。如何通过对分工方式的革新与重塑,克服劳动的异化、固化与物化,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直关注的核心现实问题。马克思提出“消灭分工”构想,目前的生产力水平不足以达到消灭分工的具体条件,个人有限的能力和技能与无限的劳动领域构成一对难以弥合的根本性矛盾,不可否认分工仍然是创造社会财富最有效的途径。基于此,必须立足社会关系范畴,在分工长期存在的视域下,发掘促使人自由全面发展的契合要素。

劳动者在分工中的角色、定位、功能、地位是具有较大的优化空间的,通过方式结构的调适,社会关系的整合,充分释放劳动者的天性,消除被动劳动所衍生的负面影响。与此同时,还应注意到分工的持续发展也在孕育着推进人类自由全面发展的正向力量,发展本身意味着革故鼎新,不断打破旧有的桎梏。首先,分工的发展消除了生产力发展障碍,为人的解放发展奠定根本前提。其次,日益精细化的分工使得生产交换愈加频繁,无论是国内分工还是国际分工,无论是国内市场还是国际市场都将达到前所未有的融合高度,世界一体的力量与条件正逐渐壮大成熟,资源的共享与社会交往的广泛化也为人的解放发展注入不竭动力。最后,分工的演进需要科学技术的不断创新作为支撑,失去了科技的引领,分工的演进只能停留在理论层面。与此同时,科技进步更是推动人类文明前进的革命性力量,是人类社会不断前行和蜕变的变革条件。因此从这个角度推论,分工的发展—科技的发展—人类文明的发展构成了一种互为支撑、内在统一的辩证逻辑关系。

(二)指引价值

分工作为一种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自诞生以来便以迅疾的速度不断进行自我变革与优化,并在社会生产生活领域中扮演着不可替代的关键角色。步入新时代的伟大征程,全新的发展愿景以及人民的殷切期盼,倒逼我们直面改革中所面临的现实问题,例如分工机制钝化、国际分工不公、利益分配格局固化、劳动阶层流动受限等症结,上述阻碍大多源于分工体系的片面性和不平等性。因此,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更要深化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含义和独特价值。坚持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有助于指引发展中国家准确透彻地洞悉分工的本质,从而明确社会分工与内部分工,国内分工与国际分工的辩证关系,合理利用现行分工规则和体系累积积极因素,进一步提升发展质量。具体而言涵盖两个层面。

1.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是转变发展理念的重要遵循。无论是国内分工还是国际分工都沿循分工—利益—分配这一根本逻辑,传统分工体系长期的固化也是造成利益分化的重要原因。结合我国实际,当前中国已毫无争议地成为世界第一制造大国,但这不意味着我国可以在国际分工中成为最大的受益者,分工现状依然制约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目前国际分工体系所创造的财富绝大多数被发达国家所攫取,重塑利益分配格局仅依靠生产规模和数量扩大显然是杯水车薪,提升发展中国家利益分配比重,打破现有分配藩篱的关键在于及时转变发展观念,努力占据分工产业链体系中的顶端位置,以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为引领,突出分工形式的平等性,循序理顺不同形式分工之间的关系,建构现代化分工体系,继续加大技术研发投入,以科技牵引分工的深化变革,打造不断以新分工消灭旧分工的良性机制,从而为分工的自我扬弃和复归创造有利条件。

2.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是打造区域分工协作共同体的重要遵循。在《1861—1863 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便已阐明分工与协作二者的关系,“分工以协作为前提或者只是协作的有专业划分的方式”[6]290-291;“分工是一种特殊的、有专业划分的、进一步发展的协作形式,是提高劳动生产力,在较短的劳动时间内完成同样的工作,从而缩短再生产劳动能力所必需的劳动时间和延长剩余劳动时间的有力手段”

[6]301。显而易见,分工与协作构成分工脉络中一条不可割裂的主线,有效地疏通了社会分工和内部分工之间的障蔽。随着经济新常态的到来,传统的单一分工模式严重限制了分工效能的进一步释放。我们在关注分工的同时,更应突显协作的统筹性,协作的意义在于可以更加广泛地吸纳融合优质生产要素,在不断的比对优化中,拓展延伸分工体系。进入新常态阶段,结合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必须尽可能实现分工的扩大化和区域化,构建区域特色的分工协作发展共同体,有意识地减少同类、同性质的产业分工,避免资源的重复消耗。

四、结语

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是站在人类前途命运制高点上的一次伟大创举,它超越了以往任何分工思想,第一次实现了对分工现象系统化、理论化的剖析,阐释了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矛盾运动的成因,提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社会分工与内部分工、资本与分工等重要概念,为深入研究分工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视角。时至今日,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仍然具有不可替代的现实价值。内生维度、动力维度以及价值维度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对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进行了初步探析,同时,三个维度也符合我们思维的一般惯性:内生维度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为突破点,揭示了分工产生的内在根源;动力维度以内部动力与外部支撑为切入点,揭示了分工形成的动力源;价值维度以人本价值和指引价值为侧重点,揭示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的价值依归与现实意义。通过对三个维度的梳理,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分工思想的层次性和整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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