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笔凌云意纵横
——评陈才生的《自在文录》集
2022-04-07江重会
江重会
陈才生老师不仅是我们大学期间教写作课的老师,还是我的班主任,更重要的是在我们大学毕业后这近三十年中,他一直笔耕不辍地在文学创作实践的道路上健步前行,让他的弟子们感佩着、羡慕着也下意识地追随着。上大学时我们阅读他与周艳丽老师合著的《缪斯钟情的女儿们》。毕业十年聚会时,他签名赠送我们他的新著《李敖这个人》。毕业二十年聚会时他主办的《秋水》向我们发出“毕业二十年”征稿邀请。在这些年中,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号召引领我们:作为中文系出身的学生,不要放下手中的笔,不要丢掉了读写的本领。我也正是响应老师的征稿邀请,写了《难忘那段青葱的岁月》,老师把它发在了《秋水》,之后又零星地在《秋水》发过几篇诗文。我自己也申请了公众号,零零碎碎发一些生活感想文字。如果这算是写作的话,则是陈老师第二次培养了我在庸常的生活中提笔写作的习惯。
文学的目的应该是纯粹的,无论是诗歌、散文、小说,都应该表达作者内心的真痛痒,而不是无病呻吟。文学首先是人学,是观照人间冷暖的文字,关心人,爱护人,把人当人,通过关爱每一个具体的人,实现对整体人类命运的关心与思考。自从《诗经》开启了中国现实主义文学的传统,《史记》《汉书》“汉魏凤骨”“三吏”“三别”,直至《红楼梦》和《红高粱》,或比兴刺世,或秉笔直书,或慷慨悲凉,或沉郁顿挫,或虚幻轮回或魔幻现实,他们无一不紧密关联着时代,表达着深切的爱憎,特别是对小人物、对生民苦难的深切悲悯和同情。每每读到“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读到“莫自使眼枯,收汝泪纵横,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总是在内心发出沉重的叹息。陈老师的散文、小说作品无疑是秉承和发扬这一传统的。他笔下多是处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菜官老邦、羊官田锁、背鼓手焦万财等等,写他们的喜怒哀乐和命运无常,特别是立志要“当地主”的背鼓手焦万财,命运和他开了个大玩笑,他从背鼓手变成了“背锅手”。这与《活着》的造化弄人何其相似!在天翻地覆的社会巨变中,焦万财、富贵们的命运不是偶然的个别现象。
说一点未必正确的个人见解,当下地方文坛所谓的“诗人”多,真正的书写时代真痛痒、为时代真歌哭的诗人少,小说作家少特别是能写出有较高思想价值、艺术价值、社会价值的小说作家少。符合以上标准且我能见到“真人”的诗人和小说作家,我觉得杨景龙教授、陈才生教授可以分别算不多的代表之一。这一“多”两“少”的大概原因,我想也许在于,一是小说最考验一个写作者观察、思考世界和调遣文字、布局谋篇的能力,说白了,它费力不出成绩。没有真功夫,揽不下这个瓷器活儿;二是近年来随着自媒体的发展,文学评论似乎逐渐失去了对诗歌批评的兴趣和能力,诗歌因而也逐渐失去评价的标准。这两者导致了在一些地方诗歌的所谓“繁荣”和小说创作的稀缺。
陈老师两部作品集中,我只从公众号《自在文录》《聚力阅读》等读过其中的少部分篇目。然而任是这少部分中的随便一篇,都能感到沉甸甸的艺术价值份量。比如《崔方》伏笔千里的表达手法,作品中“阔脸大汉”崔方和她的“矮小黑胖”的“妻子”黑娥子的不般配以及这种不般配下崔方对她的珍爱,传说中的崔方的传奇武功和他谨小慎微的隐忍等等的反常,其实是作者埋下的一个长长的伏笔。待图穷匕现,谜底揭开,一个纵横半个中国、横跨多半个世纪的抗日英雄的故事,赫然呈现在读者面前,让人感喟叹息,热滚衷肠!《莫言的老屋》是作者在散文中化用莫言魔幻现实主义表现手法的一种尝试,在体裁上已分不清是散文还是小说,但是我感觉作品收到了他想收到的奇效。不知道莫言先生是否读到过此文,如果读到了,我想他一定会发出会心颔首一笑。还有《阿黄》,阿黄是菜官老邦的一只忠诚的狗,作品的新奇之处在于以狗的视角,以狗言狗语狗情狗爱,返观了人类世界的荒诞、虚伪、残忍、薄情。还有老师的各种古体小品文,行文洗炼,意味隽永,没有几十年古文积累的功力是断断写不出来的。对老师的篇篇皆精品的作品集而言,这样的介绍实属挂一漏万,对作品的大境界、大写意、大慈悲、大爱、大美,只有亲自去读才能真正领略体会。
我赞同红瘦老师关于从“二淘”到“自在”的评价。陈老师微信名“自在”,是符合他目前的生活和写作状态的。他在结伴同道游山访古中惬意自在,在文学创作的天地中纵横自在。如果说“二淘”是懵懂顽童,是在不知自在中追求自在的话,则“自在”是在自在中追求和享受自在,是文学艺术修炼渐成的“大自在”。不过,就对此岸世界的观照而言,他是不自在的,心里装着众生的人,怎么会自在呢?在这里,我愿意借着对红瘦老师的文章《问君何能尔——陈才生〈自在文录〉印象》的欣赏与理解,来表达我的想法:“文章(《问君何能尔》)让人想起溪水之时缓时急,让人想起美女之倩丽多姿,让人想起行楷书法,从横竖撇捺中规中矩落笔,但因为书写的字段篇章太过精彩,写着写着便神思飘扬起来,摇曳生姿起来;让人想起散文,从最温柔可亲的家常话写起,写着写着便心荡神摇起来,抑扬顿挫起来,押韵对仗起来。就在这摇曳多姿的文字和参差错落的段落之间,作者完成了对自在之所以自在的阐释:在太行之山水灵秀,在林虑之人文积淀,在于二淘对真知和美从自发到自觉的不懈追求和修炼。”
其实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陈老师正在或者已经逐渐练就了自己的凌云笔锋和观世巨眼。于是,世间万物——山川河流、飞禽走兽、花草鱼虫、民间传说、地方野史、风物人情——都在他的笔下鲜活起来,生动起来,聚拢起来,勾连起来,初步有了楼宇的模样。
我相信《自在文录》特别是《林虑纪事》仅仅是老师进入创作井喷期的开端。就像高密东北乡之于莫言,我坚信并热切地盼望着,陈老师一定会用他的凌云健笔和天地纵横的文思,用殷都大地的灵山秀水、林虑沟壑的万般风情,构筑起属于他自己也属于安阳、河南和中国的文学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