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洗被辣的眼睛
2022-04-06王文英
□ 王文英
怀素上人的《自叙帖》一直是心头好,至今立在案头。喜欢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怀疑过它不是上人的墨迹,尽管一直有学者质疑着。
怀素的狂草占据了唐代狂草的半壁江山,同唐代的另一个草书大家张旭扛起了唐代狂草的大旗,人送雅号“颠张醉素”。
心中的怀素上人,参禅之外,最热爱的莫过于书法,比佛典的研读或许更走心。
知道怀素的,就会知道《自叙帖》。因为它一直被当作上人的代表作。《自叙帖》顾名思义,就是自说自话,就像今天说的自传。所以,每天心追手摹的,不仅是上人春蚓秋蛇、神采飞扬的草书,更像是在听上人讲着自己的故事。
上人家长沙,从小事佛,闲暇喜欢笔墨,却恨自己没有机会观览前人的书迹,眼界有限。于是,他负笈杖锡,远走首都长安。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的正确性,它改变了上人的命运。
上人在长安遍访当代名公,平台、见识、努力加机会,上人终以书法名动长安,赢得诸公的喝彩:“开士怀素,僧中之英,气概通疏,性灵豁畅。精心草圣,积有岁时,江岭之间,其名大着”,“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
李白有首《草书歌行》,写的就是下笔如“奔蛇走虺”的怀素上人: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笺麻素绢排数箱,宣州石砚墨色光。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恍恍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
王文英 苏东坡词《满庭芳》 33×22cm×2 纸本 2019年
王文英 清平乐·秋日记 76×48cm 纸本 2019年
王文英 自作诗《忆游鼎湖山》 38×25cm 纸本 2021年
和上人一样天性恣意狂放的李白,为了夸赞上人的草书,不惜把唐太宗奉为至善至美的书家楷模王羲之、整理创制今草的“草圣”张芝、一生无人非议的草书大家张旭通通贬抑,足见上人在时人眼中的书法地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自叙帖》现存台北故宫博物院。和许多珍贵的墨迹一样,帖后题跋很多,记录了它在进入清朝内府之前,辗转民间的大体轨迹。
可惜中间有一段空白,就像一个人的简历,丢了一段。
没有人知道丢了的那段时光,《自叙帖》经历了什么?
当明朝中期《自叙帖》重现江湖,人们的好奇心来了,四百多年失踪案的主角,再次现身是否是真身?
明朝的书画篆刻家文嘉、一生爱好书画的詹景凤等都有质疑声。今世鉴定家启功认为是摹本,徐邦达认为是对临。后来海峡两岸的学者、专家还开过不止一次研讨会,结果也都莫衷一是,有说是临、是摹、是仿写的,也有说是真迹的。可以说,从《自叙帖》重现江湖遭人质疑开始,几百年来,没有定论。
以鉴定著称的台湾鉴定家、学者傅申最新的研究观点,认为《自叙帖》是一件写本而非摹本,但这写本出自怀素之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又说有可能是数件怀素“复制品”之一。
读一读《自叙帖》,再读读李白的诗,《自叙帖》里的那个怀素就是李白眼里的那个号怀素的少年上人;而《自叙帖》的书法更是印证了历史文字记载的那个草法精极、春蚓秋蛇、激情狂放、神采飞扬的怀素体,而且是公认的上人传世作品里的上乘之作。
当然,对于研究鉴定的专家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半点含糊。
黑择明写了篇《洗洗被辣的眼睛,跟傅申一起探案真书法》,我就不想洗被辣的眼睛。不管怎样,都要道一声感谢,如果没有传说中的那个临者、摹者或写者,或许今天我们就无缘《自叙帖》了。当然,如果质疑成立的话。■
王文英 自作诗《春游何园》 34×17cm 纸本 2021年
王文英 黄庭坚诗《谢答闻善二兄九绝句其二》 34×17cm 纸本 2021年
王文英 晏殊词《浣溪沙》 64.4×34.2cm 纸本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