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三重防线保护法”试论

李重丁

笔者在日本研究日本古典文献时，常在新潟县立文书馆做调查，并大量翻阅考察了大正、明治时期的古籍，对古籍保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随之，笔者发现随着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古籍保护的方法已经发展到原生性保护和再生性保护相结合的阶段。“所谓原生性保护”，即是对文献本身实施的保护措施，包括修复措施；“再生性保护”则是通过各种技术手段，对珍贵文献实行再生，使原件得以保护。再生性保护是建立在原生性保护基础之上的，离开古籍载体本身，再生性保护就无从谈起，再生性保护的力度和效率也是有限的，所以古籍的原生性保护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意义。就原生性保护的各个层面而言，由于修复人才的奇缺，古籍的修复和加固（修复断线等）能力十分有限。所以改善藏书环境，是我们做的有效加强古籍保护的措施。

目前，古籍原生性保护要注意三个方面的问题，即“古籍原生性三重防线保护法”：第一重防线是书库；第二重防线是书橱（包括箱、柜、架）；第三重防线是函套（包括书盒、书袋、夹板）。只有建设好这三重防线，才能科学保护古籍，把古籍保护工作落到实处。

古籍原生性保护的第一重防线：书库

随着国家古籍保护工作的大力推进，改善古籍存放环境条件迫在眉睫。恒温、恒湿、防水、防火等基本要求必须达到。古籍书库是古籍保护的第一重防线，在馆内建设专门的古籍书库，对藏有古籍的各图书馆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图书馆古籍设立专用古籍书库的必要性

古籍藏量是衡量一个图书馆馆藏质量的重要因素。古籍不仅是我国重要的文化遗产，也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从某种角度上讲，古籍就是文物，所以古籍需要永久保存和保护。可是在自然和人为因素的影响下，古籍会逐渐老化和受损，甚至消失。所以作为古籍存放的大环境，古籍书库建设的重要性是十分明显的。新潟县立文书馆就有专门设立的古籍书库，所有古籍都排号单独存放。

古籍必须有专门的古籍书库，因为存放环境对古籍的寿命有着十分巨大的影响。如果和现当代的书籍存放在一起的话，现当代书籍的纸张、粘合剂、印刷材料以及装帧材料中所散发出来的二氧化硫（SO2）、甲酫、氮氧化合物等与空气中的水分反应会生成酸性物质，而这种酸性物质正是古籍受损的重要原因之一，同样也是我们面临的重要难题。另外，现代书籍封面常用的“棉布、丝绸、呢绒、麻织品等天然纤维大多吸湿性强，易被虫蛀和霉烂”，而人工材料“漆布和漆纸都是漆层材料，以布或纸为基底，表面涂有漆类”；虫蛀和霉烂也是古籍受损的一个重要因素，蛀虫繁殖和霉菌的扩散是十分迅速、不易控制的，且油漆中含有大量危害古籍的化学物质，这种做法相当于“引狼入室”。

古籍特藏书库是建立古籍保护条件的基础。由于其具有特殊的功能与严格的要求，必须精心设计，加以施工。图书馆在建设古籍书库时，必须考虑到古籍保护的特殊性，要有充分的论证，并按照要求精心设计。

再者，专门的古籍书库必须要实行借阅分流，制定严格的借阅制度。在古籍藏与用的关系上，读者和管理者有着不同的认识。但是从古籍保护的角度来讲，做好各项细微的工作是十分必要的，同时古籍书库的阅览区和库区必须分开。这样一方面有利于珍贵古籍的安全管理，另一方面也可以有效阻止各种有害因素对古籍的伤害。

古籍书库的建设标准《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WH/T24-2006）

关于古籍库的建筑设计和相关要求，刘家真教授在其《文献保护学》专著中有“库房建筑与环境控制”的专门论述。李景仁、周崇润二位先生也做过一些探索。国家也在2006年做出了专门的规定：《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WH/T24-2006）。在目前的认识和研究水平下，在设计与选址方面首先应该符合建筑标准《图书馆建筑设计规范》（JGH38-99）的有關规定，其次一定要严格按照《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WH/T24-2006）进行操作，建筑围护结构要做到符合防热、防潮、防火、防盗、防震等各项要求。各图书馆在建设自己的古籍书库时，应该以此为标准，建设科学合格的古籍书库。

古籍书库应该达到的基本要求

根据《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WH/ T24-2006）的相关要求，一个合格的古籍书库应该达到如下要求：建筑设计方面、温湿度控制方面、空气质量与流通方面、采光和防紫外线辐射方面、消防和安防以及防虫蛀、防鼠患等方面，这些都应该作为建设古籍新书库和改造旧书库的标准，各图书馆应认真严格执行。

各图书馆需建有专门的古籍书库，这个书库既能有效阻隔外部有害因素的侵入，又能提供最适宜古籍长期安全存放的条件。这便是古籍保护的第一重防线。

古籍原生性保护的第二重防线：书橱

古籍必须存放在专门的书橱中

单独存放于古籍书库的古籍，还必须设有专门的书橱来存放。当然书橱也包括书箱、书柜等。专门的古籍书橱除了能使古籍书库的陈设整齐、布局美观外，还有如下功用：图书馆常用的普通书架不够密闭，无法防光、防尘、防水，光线（尤其是紫外线）对古籍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大气中的尘土颗粒大多带有棱角，会让古籍纸张由于磨擦而受损；水的危害自不必言说。这样一来，在书库这个大环境下，室内的书橱作为第二重小环境，能有效降低外界的光、尘、水等有害因素对古籍的伤害，同时也能降低书库内温湿度变化对古籍的影响，对古籍的保护十分有用。所以古籍书橱作为原生性古籍保护的第二重防线，能够有效阻止自然和人为因素对古籍的损害。

对古籍书橱的一些设想

除了古代留下来的古籍书橱，近一百多年以来，对于古籍书架，人们也进行了许多尝试。有的图书馆用的是能防火、防水的金属质地的、密封的书橱，也有的图书馆使用密集型的金属板和有樟木隔层的书架（比如南京图书馆的古籍书架）。但是，金属在空气中放置时间久了最易生锈，这种金属氧化物对古籍也会产生一定的危害。因此，在定制专门的书橱的过程中，不能只注重美观大方，还是要在用料和工艺方面注意避开危害古籍的因素。下面试就古籍存放书橱的用料、工艺方面稍作探讨：

1.选用天然木材

由于工艺的发展，市场上现售的木材大多是已经成型的木工板，对于制作者来讲，木工板是十分方便加工的。这种木工板也被称作“人造板材”，其中含有大量的酸性化学物质，木工板中使用的粘合剂如脲醛（UF）树脂胶合剂、三聚氰胺树脂胶合剂、酚醛树脂胶合剂、醋酸乙烯树脂胶合剂、环氧树脂胶合剂等对古籍有着巨大的伤害：首先，这些胶合剂会变色，一旦发生这种状况，就会污染古籍；其次，有的胶合剂随着气温的变化，可能会渗到板材的表面，这样也会污染、粘连古籍，从而给古籍造成巨大的破坏。尤其是当书橱的隔板发生这种情况时，对古籍的损害会更严重。所以用来制作古籍书橱的木材一定要选用密度、水分、干缩湿涨性、回弹性等性能较好的天然木材。

2.书橱表面不应涂装

有的图书馆在制作新的书橱时，为了美观、整齐、方便使用，要求制作方将书橱内隔板和外表涂装成各种颜色。其实这种做法也是不可取的。

（1）在涂涂料之前，制作方需要对木坯进行处理，要用含化学物质的腻子进行嵌补，然后进行着色、刷底子油等。这些材料中化学物质的释放，对存放于橱内的古籍伤害非常严重。

（2）木器漆等涂料中所含的如具有挥发性的有机化合物、苯、甲苯和二甲苯、游离甲苯二异氰酸脂、重金属等有害化学物质同样会对古籍产生很大的伤害。

（3）涂料还要使用溶剂进行溶化和稀释，这些工艺流程中使用的原料都离不开化学物质，其对古籍的危害是十分严重的。

（4）油漆挥发慢，会污染古籍书库的空气。

（5）书橱之所以选用木材，是因为木材热导率低、有吸收和释放水汽的功用，能调节室内湿度，其最大的好处是无毒。由于涂料会阻止橱内外空气的流动，所以这样的书橱不仅不会让书库适宜的温湿度及时传递给古籍，反而会阻隔这个过程。

因此，成品古籍书橱的隔板和表面不应该进行涂装。

3.书橱上不应该安装玻璃

有的书橱为了美观，会在正面装上两块玻璃。我们知道古籍对光线的要求也是十分严格的。光能直接破坏纸张中的纤维，使纸张的机械强度下降；光也能加速纸张纤维的老化；光还会使古籍墨色变浅；光线中的紫外线也会加速古籍的老化等。而玻璃却恰好可以透光，所以这种做法也是不可取的。因此，使用专门的天然木材加工的古籍书橱，在制作过程中不应使用粘合剂，应满足做好后不涂装表面、不涂装隔板、不带玻璃的“三个不”原则，才能在第二重防线上打好古籍“保卫战”。

古籍原生性保护的第三重防线：函套

古籍函套是古籍的外衣，此处将从将古籍函套作为古籍保护的第三重防线的角度，稍作分析。古籍函套的重要性是因为其是与古籍直接接触的，是古籍存放的最后防线及最小空间，不仅具有防紫外光、防虫蛀、防灰尘的作用，也能有效降低温湿度差，还能在古籍的移动、查阅、各种使用过程中起到很重要的保护作用。从防紫外光、防灰尘的角度考虑，书盒、夹板等各种类型的古籍外衣，作者认为六盒套是最好的，因为它可以让古籍的各部分都远离光和尘的伤害。

为一些有需要的古籍定制函套和书盒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情（仅以最常见的函套为例进行说明）。但是在函套制作过程中，无论是制作需要的原材料还是制作工艺，一定要遵循严格的质量标准。原材料的选用要性能安全，才能有效地筑起古籍保护的第三重防线。因为使用含酸的硬纸板、面料、衬纸，使用酸化粘合剂等不合格的原材料制作出来的函套，对古籍而言有着致命的伤害。因为古籍一般都是装在函套中保存的，而且往往存放在相对比较封闭的书橱中，长期的各种破坏性因素对古籍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鉴于上述各种因素的考虑，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行业标准（WH/T24—2006）《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规定》之“书盒、函套的制作材料和文献包纸应采用无酸纸板或无酸纸张制作，其pH值应在7.5～10.0之间”的规定，在选用古籍函套制作原材料时应该注意：

面料的采用

函套包装面料应该采用环保的面料，并且必须是经过清水漂洗的，以便清除其在布料印染过程中残留的化学物质。

纸板的使用

制作函套的纸板必须选用中性的灰纸板。其实关于制作函套应该使用什么样的纸板，目前并无具体的结论，甚至包括中性灰纸板的具体性能，也无更深入的认知。希望有关方面加强研究，尽快生产出符合要求的、无有害物质的、专用于制作函套的硬纸板。

紙张的选择

制作函套的纸张必须要用与古籍纸张性质相近的手工纸。这一条是按照古籍修复原则中用纸“相似性原则”的要求。机器纸里含有很多化学成份，所以要求古籍函套使用的裱里纸应该按照要求使用和古籍书页相似或相近的手工纸。另外，在制作古籍函套时，有时也会在面料上裱一层纸，这种裱纸按要求也应该使用手工纸。

粘合剂问题

古籍修复所用的胶粘剂要求无酸无色，而且要满足经过长期存放也不会产生酸性物质和有色物质的要求，粘结力也要大小适宜。不同的胶粘剂粘结力也不同，粘结力太大容易使纸张皱折甚至破裂；粘结力太小又会脱胶，而人工合成的粘合剂不适宜古籍修复，对与古籍“亲密接触”的函套也同样不适宜。国家图书馆常用的胶粘剂是去除蛋白质的小麦淀粉熬制成的浆糊，其经过实践证明能较好地满足修复古籍需用的无色、可逆、无酸、稳定、粘结力适宜等胶粘剂的主要要求。目前，这种小麦淀粉浆糊在古籍函套的制作中还同样适用。

关于是否能进一步在淀粉中加入矾等化学物质以起到防虫、防腐的作用，国家图书馆的张平老师在《图书、档案修复用粘合剂——小麦淀粉浆糊的科学制作与使用》专文中已经指出这一做法的不科学性和不可取性。因此，不能在小麦淀粉浆糊中使用矾等添加剂。

只有制作出安全的函套，才能给古籍穿上安全的外衣，才能守好古籍保护工作的第三重防线。

古籍保护工作无小事，即使是包裹古籍的纸张选择得不科学都会对古籍产生巨大的影响，所以古籍经年“安生立命”的函套、书橱、书库的三重环境在古籍保护工作中极其重要！古籍保护工作者应该从这些细微处入手，科学建设三重防线，以便把饱经岁月磨砺流传到现在的珍贵古籍文物保护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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