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则鱼悦：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研究

霍春辉，张银丹

(1.辽宁大学亚澳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2.辽宁大学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0 引言

当今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后疫情时代下中国经济发展在危机中育新机。在迈向科技创新强国的道路上，中国实现了较大程度的创新追赶，但创新鸿沟依然存在。与发达经济体相比，中国在关键技术专利、创新质量等方面仍有较大差距[1-2]，处于从数量积累向质量升级的关键时期，如何进行突破性创新、提升创新质量是企业突破创新发展瓶颈、迈向高质量发展快车道的重要现实问题。

营商环境是企业在整个生命周期内从事融资、投资、创新等活动所面临的外部环境[3-4]。政府高度重视营商环境优化问题，自2016年到2020年，仅国务院和各部委下发的营商环境相关政策文件多达80余项，推出诸多富有成效的改革举措，为营商环境各个领域的改革指引方向。优化营商环境是实现创新驱动发展的重要依托，是推动企业从数量型创新转向质量型创新的有效途径。

鉴于此，本文通过构建城市层面营商环境指标，将2011—2018年中国203个城市面板数据与上市公司数据进行匹配，探究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路径。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①不同于现有文献侧重考察营商环境单一要素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本文聚焦城市层面宏观营商环境，分析城市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丰富了营商环境经济后果领域的研究成果。②基于创新产出效果视角，强调创新质量的重要性，刻画营商环境对创新质量的影响路径，加深对宏观营商环境影响微观企业创新的认识。③根据营商环境各要素差异、城市层面的城市级别与城市区位差异、企业层面的产权性质与所处行业差异，进行分样本研究，揭示营商环境影响企业创新质量的差异性情境效应，为不同情境下如何优化营商环境、提升企业创新质量提供经验证据。

1 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1.1 文献回顾

相比专利数量的不断攀升，企业创新产出在创造性、关键技术和实用价值等方面处于较低水平，如何提升企业创新质量引起学界广泛关注。部分研究指出政府激励政策对企业创新具有挤入效应，如高新技术企业认定、税收优惠、政府补助等能提升企业创新水平[5-6]。然而，Tong[7]和黎文靖等[8]发现上述激励政策容易造成企业微观层面存在骗补式创新、策略式创新等问题[9]。

与本文主题相关性较强的一组文献是从营商环境单一要素视角分析企业创新投入与产出，如市场环境[10-11]、法治环境[12]、国际营商环境[13]、政务环境[14]等。另一组文献则重点从国家、省份、城市等层面探究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创业的影响[15-16]，如夏后学等[15]通过世界银行相关数据发现优化营商环境对促进创新有积极作用；许志端等[16]采用中国省份营商环境数据发现营商环境对企业研发投入和产出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回顾现有文献发现，以往研究为营商环境促进企业创新提供了经验依据，但对其能否提升创新质量，进而破解中国式 “重数量轻质量”创新陷阱这一重要问题缺乏探究。从创新产出效果视角看，优化营商环境能否提升企业创新质量？影响路径是怎样的？这是值得关注的问题，但现有研究尚未对此进行深入考察，弥补上述缺憾正是本研究的逻辑出发点。因此，聚焦企业创新产出效果视角，本文强调创新质量的重要性，探究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路径，为 “以高质量创新推动高质量发展”提供企业层面的证据支撑。

1.2 营商环境与企业创新质量

尽管学界对 “创新质量”概念的界定尚未达成一致意见，但多数研究认为创新成果的创造性与突破性是评价创新质量的主要标准[9]。结合相关研究，本文认为营商环境影响企业创新质量的客观表现在于其直接促进作用和间接带动作用。一方面，优化营商环境能够直接促进企业研发突破性创新成果，提升创新质量。基于资源基础理论和演化经济学观点，优化营商环境具有战略性质，能够帮助企业整合和利用技术知识，促使创新成果兼具市场需求和技术含量[17]。良好的营商环境通过创新要素集聚、规模效应、技术学习效应等方式激发企业创新活力[18]，促使企业进行高质量创新活动。营商环境越好，越有利于企业开展有价值的突破性技术研发项目，推动企业在更大程度上突破关键核心技术，直接提高创新成果的创造性与突破性。另一方面，良好的营商环境能够促进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发挥研发投入的带动作用，进而间接提升创新质量。高质量的突破性创新成果往往需要大规模、持续性研发投入，并伴随着相对较高的失败风险，这造成许多企业在突破性创新活动中存在研发投入不足现象[8]。优化营商环境，如提供税收优惠政策与公共服务等举措，能够有效缓解企业在研发投入和创新风险方面的束缚，促使企业增加研发投入[19]。基于资源基础观和交易成本观，营商环境越好，企业越能通过降低交易成本、提高投资效率等方式，发挥研发投入的间接带动作用，推动企业将创新资源运用到高质量的先进技术研发活动，从而实现高质量创新。由此，提出假设H1：营商环境能够显著提升企业创新质量。

1.3 营商环境影响企业创新质量的路径分析

营商环境作为一种外部治理机制，通过哪些渠道作用于企业创新质量的提升？考虑到企业突破性创新活动具有高竞争性和融资约束两个重要特征，从竞争驱动效应和融资缓冲效应出发，重点探究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路径。

(1)竞争驱动效应。梳理文献发现，支持熊彼特效应的学者认为，激烈的市场竞争容易造成市场份额下滑，经营成本上升，盈利空间缩减，此时创新风险增大，创新收益边际价值却递减，从而抑制创新活动[20]。支持竞争逃离效应的研究则指出，为了甩开竞争对手和 “逃离”竞争状况，市场竞争越激烈，企业研发创新动机越强[21]。部分研究则同时考虑上述两种效应，认为二者并不是简单替代关系，适度的市场竞争才能提升企业创新绩效，但当其超过门槛值，边际效应则为负[22]。结合以往研究，本文认为 “优化营商环境—促进市场竞争—提升创新质量”是营商环境影响企业创新质量的重要路径之一。这是因为：①优化营商环境，促进市场公平竞争，有利于各类企业开展实质性创新活动。正如熊彼特效应研究观点，激烈且不公平的市场竞争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企业利润水平，从而削弱企业研发投资意愿。优化营商环境体现出竞争中性原则，促进市场公平竞争，使企业享有公平的政府服务、金融服务及公共服务等，真正激发企业创新活力[18]。②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助于激励企业间展开有效竞争，形成竞争学习效应，进而提升创新质量。优化营商环境可以促使企业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形成优胜劣汰的有效竞争秩序，推动企业间开展示范—学习活动[21]。通过竞争学习效应，帮助企业获得更多社会资本、知识技术等，从而降低创新成本，激发企业创新投资热潮。③良好的营商环境有利于提升市场竞争程度，缓解信息不对称问题，推动企业创新发展。Aghion等[22]研究指出，适度的市场竞争能够推动企业开展创新研发活动，帮助企业加快创新速度，提升创新质量。优化营商环境能够提高市场竞争程度，提升外部监督效果，推动企业将更多资源应用于突破性创新活动。可见，营商环境通过竞争驱动效应，促进公平竞争，发挥竞争学习作用，提升竞争程度，从而推动企业高质量创新。由此，提出假设H2：营商环境通过竞争驱动效应显著提升企业创新质量。

(2)融资缓冲效应。理论界关于融资约束与企业创新的关系研究尚未得出一致结论。部分研究认为融资约束对企业创新具有促进作用[23]，也有研究发现融资约束程度越高，越能抑制企业创新[24]。那么，从影响融资约束的前因视角看，营商环境能否通过融资缓冲效应进而提升企业创新质量？结合相关研究，本文认为 “优化营商环境—缓解融资约束—提升创新质量”是营商环境影响企业创新质量的另一条重要路径。一方面，基于制度理论，良好营商环境可以有效抑制外部环境的不确定因素，降低融资约束，提升企业研发投资意愿。企业创新活动容易遭受融资约束的影响，尤其是高质量创新项目具有更高的创新风险、更多的创新投入、更长的回报周期等特点，提高创新融资成本与难度[23]。提升政府服务效率、深化 “放管服”改革、形成良好政商关系等，有利于减少当地企业运营成本，降低企业融资成本及融资难度。当面临较高程度的融资约束时，开展高质量创新项目必然要考虑外部融资成本和风险报酬的影响，加之这种长周期项目难以在短期内形成业绩产出，企业更倾向将有限的资金投到 “短平快”项目，从而抑制创新投入[24]。改善营商环境，如强化 “政银企”对接、消除货币信贷传导的 “中梗阻”等优惠政策，能够有效降低企业融资风险和融资成本。另一方面，良好的营商环境能够降低信息不对称程度，缓解融资约束，进而提升创新质量。基于信息不对称理论，由于市场各主体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等问题导致融资溢价，并且出于商业机密保护目的，企业往往不愿意主动披露研发创新相关信息，更容易使企业遭受外部融资短缺、融资成本上升的影响，继而导致技术研发等高水平创新活动得不到必要资源的支撑[25]。根据信号传递理论，作为一种优质信号，营商环境越好，越能减少由逆向选择引起的价格保护，企业能够调动的额外资源就越多，为创新活动提供资源支撑。可见，营商环境通过提供融资支持，降低融资成本，加快融资速度，从而提升企业创新质量。由此，提出假设H3：营商环境通过融资缓冲效应显著提升企业创新质量。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营商环境基础数据来自历年中国城市统计年鉴、 《中国地方政府效率研究报告》。企业层面数据来自CSMAR与Wind数据库，通过上市公司年报、新浪财经等权威信息渠道进行补充，并将上述数据进行匹配。鉴于 《中国地方政府效率研究报告》起始于2011年，本文研究期间各城市年鉴数据更新至2018年，样本研究期间为2011—2018年。

回归之前，对样本做如下处理：①剔除ST、PT、数据缺失严重的样本；②剔除直辖市和计划单列市样本；③对连续变量进行1%水平缩尾处理。最终获得7015个观测值。数据统计与回归分析由Stata15.0完成。

2.2 变量说明

(1)被解释变量。参考Tong等[7]、黎文靖等[8]的做法，将发明、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这3类专利申请量相加后取对数值，衡量专利总量 (lnpa)；将研发难度大、创新水平高的发明专利视为高质量创新产出，采用发明专利申请量对数值衡量企业创新质量 (lninv)。

(2)解释变量。考虑到本文是从城市层面构建营商环境指标，李志军 《中国城市营商环境评价》报告中营商环境评价覆盖范围较广，指标测算来源数据权威且公开，但他们使用的数据是2015—2016年各城市统计数据，不足以支撑面板数据回归分析。因此，借鉴其具体做法，采用效用值法进行无量纲化处理 (值域为[0，100])，并运用插值法构建2011—2018年度各城市营商环境指标，包括政府效率 (GE)、人力资源 (HR)、金融服务 (FS)、公共服务 (PS)、市场环境 (ME)、创新环境 (IE)，见表1[4]。

表1 城市营商环境指标说明

(3)控制变量。参考以往研究做法[9,15]，控制变量包括企业规模、企业年龄、企业成长性、企业绩效、资产负债率、股权集中度、研发投入强度。同时，对行业与年份进行控制。各变量符号与说明见表2。

表2 主要变量说明

3 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系数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和相关性系数见表3。表3中，lnpa均值是1.6930，中位数是1.6090，最大值是9.1920，表明企业间专利创新总量差异较大，多数企业创新产出较少。lninv均值为1.1344，中位数为0.6931，最大值为8.6117，表明超过一半企业的创新质量低于平均水平，与较高创新水平的企业之间差距较大。营商环境 (lnbus)均值为2.8070，中位数为2.7696，最大值为3.7628，表明不同城市之间营商环境存在较大差异。此外，从相关性来看，营商环境与企业创新质量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初步支持营商环境能够提升企业创新质量的研究假设，有待进一步检验。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和相关性系数分析

3.2 营商环境与企业创新质量的回归分析

为了检验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构建模型如下：

lninv=α0+α1lnbus+αiControls+∑Industry+

∑Year+ε

(1)

其中，lninv包括lnpa与lninv，lnbus表示营商环境，Controls为一系列控制变量，∑Industry、∑Year分别为行业和年度固定效应。

回归结果见表4，每列回归采用时间与行业双向固定效应，使用城市聚类效应对标准误进行修正。列 (3) (4)lnbus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有促进作用，假设H1得到验证。这说明，优化营商环境能够提升企业创新质量，起到激励企业增加高质量创新产出的作用。

3.3 影响路径检验

(1)竞争驱动效应检验。前文论述了营商环境能够通过竞争驱动效应提升企业创新质量，此部分将重点检验营商环境对市场竞争的影响，以及营商环境是否通过提高市场竞争，进而提升企业创新质量这一影响路径。考虑到本文研究问题聚焦于企业层面，借鉴夏清华等[26]做法，采用销售费用与营业收入之比衡量市场竞争 (MC)。构建模型如下：

lninv=β0+β1lnbus+βiControls+ξ

(2)

MC=β0+β1lnbus+βiControls+ξ

(3)

lninv=β0+β1lnbus+β2MC+βiControls+ξ

(4)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创新质量 (lninv)，解释变量为营商环境 (lnbus)，中介变量为市场竞争 (MC)。采用Stata中sgmediation命令，回归结果见表5的列 (1)～(3)。可以看到，列 (1)的lnbus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营商环境显著提升市场竞争程度；列 (2) (3)的lnbus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市场竞争的部分中介效应成立，表明优化营商环境—促进市场竞争—提升创新质量这一影响路径成立，假设H2得到验证。这说明，优化营商环境，能够显著提高市场竞争程度，从而提升企业创新质量。

表4 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回归结果

(2)融资缓冲效应检验。通过综合考虑SA指数、WW指数以及KZ指数的适用范围与优劣，参考Kaplan等[25]的做法，采用KZ指数衡量融资约束。与上述做法一致，构建模型如下：

lninv=β0+β1lnbus+βiControls+ξ

(5)

KZ=β0+β1lnbus+βiControls+ξ

(6)

lninv=β0+β1lnbus+β2KZ+βiControls+ξ

(7)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创新质量 (lninv)，解释变量为营商环境 (lnbus)，中介变量更换为 (KZ)。同上述做法一致，回归结果见表5的列 (4)～(6)。可以看到，列 (4)的lnbus回归系数显著为负，表明营商环境显著降低融资约束程度；列 (5) (6)的lnbus回归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融资约束的部分中介效应成立，表明优化营商环境—缓解融资约束—提升创新质量这一影响路径成立，假设H3得到验证。这说明，优化营商环境能够显著缓解企业融资约束程度，从而提升企业创新质量。

表5 影响路径检验结果

3.4 稳健性检验

本文采取以下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①变更企业创新质量衡量方式。分别采用专利申请至授权后5年内被引量对数值、发明专利申请数与企业员工比值、发明专利申请数与专利申请总数比值，重新界定企业创新质量。②动态效应检验。考虑到营商环境与企业创新质量之间的关系可能存在一定的滞后效应，采用滞后一期的发明专利申请量进行回归。③为排除从未申请过发明专利的企业对研究结论的影响，将样本期内发明专利申请量为零值的样本剔除，再次进行回归。④增加中国经济政策不确定性指数作为控制变量，重新进行回归。⑤更换回归模型，采用Tobit模型重新进行回归。⑥采用Heckman两阶段模型。回归结果见表6，可以看到营商环境仍显著提升企业创新质量，表明研究结论是稳健的。

表6 稳健性检验结果

4 异质性分析

4.1 营商环境各要素异质性分析

考虑到营商环境各要素对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可能存在差异，此部分将营商环境6个要素分别作为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仍为企业创新质量 (lninv)，回归结果见表7。由表7可以看出，列 (1)～ (6)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但显著性水平有所差异，表明营商环境各要素对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存在显著差异。具体而言，列 (4)的PS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公共服务要素对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最强；列 (5)的ME、列 (6)的IE、列 (1)的GE回归系数分别在5%、5%、10%水平下显著为正，表明市场环境、创新环境、政府效率对创新质量的影响次之；列 (2)HR、列 (3)FS的回归系数均为正但不显著，表明人力资源与金融服务对创新质量的影响最小。这表明，与提高人力资源和金融服务水平相比，提升公共服务水平与政府效率、优化市场环境与创新环境对提升企业创新质量具有更大的促进作用。这可能是由于人力资源的基础数据更侧重城市层面的人员规模，以及金融服务中民间融资效率与总体融资效率仍然处于较低水平，改善营商环境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企业融资约束，但企业创新活动仍在经历融资约束之苦。这意味着进一步引进高素质人才、提升融资效率是改善营商环境、提升企业创新质量的必要举措。

表7 营商环境各要素与企业创新质量的回归结果

4.2 城市异质性分析

(1)城市行政级别异质性。为进一步考察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影响效应是否存在城市级别差异，根据城市级别是否为省会城市，将样本分为省会城市 (Capital)和非省会城市 (NCapital)两个子样本，回归结果见表8列 (1) (2)。可以看出，列 (1) (2)的lnbus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但系数值差异明显 (0.305<0.643)，且经验P值具有显著差异。这表明，与省会城市相比，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在非省会城市中更为显著。这可能是因为：对于省会城市来说，它所对应的基础设施建设、人力资本、创新创业环境、政府、金融及公共服务等方面的水平同样较高。相反，与省会城市相比，非省会城市普遍存在政府、金融和公共服务水平较低、人力资源短缺、市场环境和创新环境较差等问题，改善营商环境对当地企业提升创新质量的激励作用更大。

(2)城市区位异质性。中国城市发展的区域差异特征明显，表现为中、西部及东北地区创新水平滞后于东部地区。将样本划分为东部 (East)、中部 (Central)、西部 (West)和东北 (Northeast)4个子样本，回归结果见表8列 (3)～ (6)。可以看出，列 (3)～ (6)的lnbus系数均显著为正，且二者系数差异明显 (0.206<0.454)，而列 (4) (5)的lnbus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这表明，与中部和西部地区相比，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在东部与东北地区更明显，且在东北地区最明显。原因可能是：①对东部地区来说，政府服务、高科技人才、金融与创新创业环境等方面优势明显，营商环境对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呈现 “龙头效应”。②从中部与西部地区整体看，与东部地区相比，存在基础设施相对落后、高素质人才相对缺乏等问题，营商环境仍在持续优化中。③对于 “投资不过山海关”的东北地区来说，大力优化营商环境显得尤为重要，能够吸引更多的创新投资，从而更有利于提升企业创新质量。

表8 城市异质性分样本回归结果

4.3 企业异质性分析

(1)企业产权性质异质性。根据最终控制人是否为国有单位，将样本分为国有企业 (SOE)和非国有企业 (NSOE)，分组回归结果见表9的列 (1) (2)。可以看出，列 (1)的lnbus系数不显著，列 (2)的lnbus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这表明营商环境的改善并未促进国有企业创新质量的提升，相反，营商环境对非国有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更大。这可能是因为国有企业创新资源较为丰富，但由于政府干预、创新剩余权和索取权存在分离等问题，其创新决策受到一定程度的约束，创新动力相对不足。与之相反，非国有企业市场竞争较为激烈，主动创新意愿较强，改善营商环境能够帮助其获得更多创新资源，有利于开展技术研发等高质量创新项目。

表9 企业异质性分样本回归结果

(2)企业所处行业异质性。高科技行业企业通常需要进行高质量技术性创新，从而获取并维持竞争优势。与高科技行业相比，非高科技行业企业则无需进行高质量的发明专利创新活动也能实现持续经营。根据国家统计局行业分类标准，将制造业中的设备制造行业与文化、办公用机械行业划为高科技行业 (High)，其他则为非高科技行业 (NHigh)，分组回归结果见表9的列 (3) (4)。可以看出，列 (3)的lnbus系数在1%水平下显著为正，列 (4)的lnbus系数并不显著。这表明，与非高科技行业企业相比，营商环境对提升高科技行业企业创新质量具有更大的促进作用。这可能是因为高科技行业更专注专业领域的技术与产品研发，需要更多高水平的发明创造。然而，非高科技行业企业自身的创新意愿较低，优化营商环境并未对非高科技行业创新质量起到显著作用。

5 研究结论与建议

本文通过匹配城市层面营商环境数据与上市公司数据，探究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得到如下结论。

(1)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质量起促进作用，提高市场竞争、缓解融资约束是营商环境提升企业创新质量的重要路径，这说明优化营商环境能够起到改善企业创新 “重数量轻质量”、推动企业高质量创新的作用。此外，营商环境各要素对企业创新质量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其中，公共服务的促进作用最强，市场环境、创新环境、政府效率影响次之，人力资源与金融服务的影响最小。

(2)城市异质性分析发现，与省会城市相比，营商环境对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在非省会城市更为显著；与中部和西部地区相比，该促进作用在东部与东北地区更加明显，且在东北地区最明显。企业异质性分析发现，与国有企业相比，营商环境对非国有企业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更大；与非高科技行业企业相比，营商环境对创新质量的促进作用在高科技行业企业中更为显著。

根据本文研究结论，提出如下建议。

(1)持续优化营商环境，通过充分发挥竞争驱动效应与融资缓冲效应，鼓励、支持与保护真正提升创新质量、实现技术突破的实质性创新活动，从而促进企业创新 “量增质升”。提升营商环境各要素水平，如增加公共服务有效供给、提升政府服务效能、落实创新服务举措、提高金融服务水平、打造竞争中性市场环境、营造和谐人力资源环境，全面激发企业创新活力。

(2)强调城市级别与城市区位异质性，因地制宜优化城市营商环境，推动企业创新发展。例如，举办城市营商环境经验交流会、建立城市间信息互联互通体系，学习标杆城市、示范城市经验；普通城市更应加大优化营商环境力度，更大程度发挥营商环境对企业创新的激励作用。

(3)突出企业产权性质与所处行业的差异，不断改善营商环境，推动企业高质量创新。激发国有企业创新动力和创新潜能，减少对民营企业、外资企业等众多企业创新发展的限制，为其研发投入提供便利条件。 “因行业制宜”优化营商环境，支持高科技行业企业创新发展，引导非高科技行业企业转变思维，让 “有温度、有速度、有深度”的营商环境能够在更大程度上释放创新激励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