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可持续发展理念下高等教育的绿色化发展——基于商学院教育发展的审视

李瑞丽 南 海

(1.苏州工业园区服务外包职业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2.重庆师范大学，重庆 401331)

在日益紧密和彼此依存加深的国际环境中，如何通过教育赋能一代又一代年轻人更好地拥抱新时代的发展理念、顺势而为、勇于担当，不断提升他们的责任感和发展伦理意识，学习新的系统思维、培育更多可持续导向的创新，已成为全人类所面临的一个现实的艰巨挑战。

一、可持续发展理念下高等教育所面临的挑战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在2015年发布的《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1]，明确指出：当我们反思教育，教育转向全球公共利益的理念时，可持续发展应当成为教育的核心关切，要将可持续发展作为未来教育的核心。在重新审视教育目的时，大学教育必须对可持续的人类发展和社会发展给予密切关注，将可持续发展置于教育的核心关切中，应率先推进高等教育绿色化发展进程。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在《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序言中指出：“再没有比教育更加强大的变革力量，教育促进人权和尊严，消除贫穷，强化可持续性，为所有人建设更美好的未来，教育以权利平等和社会正义、尊重文化多样性、国际团结和分担责任为基础，所有这些都是人性的基本共同点。”[1]正是基于这些“人性的基本共同点”，以“全球共同利益”为理念的教育才能帮助我们在复杂的社会、经济和环境可持续性的挑战面前更好地发挥基础性和建设性作用。

从全球视野来看，高等教育培养具有可持续发展视野、技能和系统能力的人才已经成为大学的社会使命和合法性的体现，同时也是教育更好地服务社会的体现。2019年1月召开的泰晤士高等教育新兴经济体峰会(Times Higher Education Emerging Economies Summit)，提出探讨将可持续发展目标作为衡量高等教育影响力的重要标准。因此，《反思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提出的通过将可持续发展作为未来教育的核心以应对新的时代挑战，对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也是一种新挑战。

二、可持续发展理念下商学院的教育使命与责任

从国际视野来看，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倡导开展的“联合国可持续发展教育十年”(United Nations Decade of Education fo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DESD，2005-2014)行动为代表，各区域政府、各商业和社会机构、各高等教育机构都纷纷展开行动，从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整体系统思维出发，回应在所有形式的教育中都实施“为了可持续未来的学习”(Learning for a Sustainable Future)，强调高等教育机构的变革作用。在联合国全球契约(Global Compact)框架下，在一些知名商学院领导的倡议下发起了“责任管理教育准则”(Principles for Responsible Management Education, www.unprme.org)，积极推动全球商学院开展以推动可持续发展为核心理念的责任管理教育[2]。目前，在北美、西欧等区域已经建立起不同层次的以大学为主要发起者和参与者的推进大学可持续发展的联盟组织，积极促进大学在绿色校园建设、绿色课程开发、绿色技能和素养等方面的创新和进展。例如，国际研究型大学联盟(IARU)于2014年发布了面向可持续大学的绿色指南；国际促进高等教育可持续协会(The Association of Advancement of Sustainability in Higher Education, AASHE)每年都开展可持续大学评估并发布报告。

联合国“2030议程”所设定的可持续发展目标对高等教育中的商学院的人才培养提出了更高的期望。将可持续发展内涵与要素有机融入商业教育，使商学院的师生们深切了解这些可持续发展目标本身、它们对商学院的特殊含义以及商学院实现这些目标所具有的深远影响，是未来十年商学院所必须担负的使命。商学院的领导必须正视通过与商业机构合作，创新教育机制和方法，致力于培养出具备强烈责任感以及可持续发展能力的全球责任领袖与管理者，使他们有能力引导面向可持续发展的更为持久的转型和创新。

三、国际商学院聚焦可持续发展的转向和探索

2008年的金融危机之后，从北美到西欧，高等教育机构尤其是商学院开展了广泛而深刻的反思，对于商学院自身的使命和责任有了重新的认识，从而在国际上推动了商学院在新时代、新发展理念下的变革，将可持续教育纳入商业教育的核心目标。

2013年，欧洲管理发展基金会(EFMD)对其所创办的EQUIS认证标准做了修改，将商业伦理、责任与可持续发展(ERS)纳入对商学院的考评标准中。新标准建议将ERS整合到商学院的战略与治理结构中，并通过商学院的教学、研究和服务活动加以体现。在EQUIS中明确要求商学院应当对于自身承担“全球负责任的公民”(“globally responsible citizen”) 角色及推进商业伦理和可持续发展所应作出的贡献具有清晰的理解[3]。2016年，国际商学院协会(AACSB)发布了一份名为“商业教育的集体展望”的报告，其中明确指出商学院需要正视来自它们所教育的学生和所服务的企业的诉求，进行转型。具体来说，AACSB要求商学院“必须鼓励和支持学生、教工和职员的伦理行为”“商学院必须亮明其解决、参与和响应当前正在发生的企业社会责任议题诸如多样性、可持续发展、环境可持续等挑战做出的承诺，要在其政策、持续、课程、研究及其他延伸活动中得以体现”[4]。

Corporate Knights 是一家位于加拿大的聚焦于推进“清洁资本主义”的季刊，从2012年起，该刊每年发布全球绿色MBA排行(Global Green MBA)，主要是针对各大学商学院的教工发起倡议、学生组织发起倡议及学生作业方面将可持续发展有关议题与MBA教育进行整合的创新之举进行评估。所有上榜的商学院都致力于培养MBA学员成长为未来领导者时关注解决社会和环境问题。目前，在全球商学院中将可持续发展与创新、企业家、战略、技术管理、项目管理、环境管理、能源管理等不同学科进行创新开发的硕士课程项目已经有不少，美国University of Vermont Grossman School of Business所开设的Sustainability Entrepreneurship MBA (SEMBA)项目开创了MBA教育的新方向，在这个项目成功开启3年后，该校商学院又开启了Sustainability Innovation MBA项目，自2017年起就在Princeton Review“最佳绿色MBA”项目(“Best Green MBA” programs) 中连续多年排名第一[5]。

国际上的一些学生组织也积极推动可持续教育，尤其是在商学院内推动可持续管理教育。总部位于瑞士圣加仑大学(St. Gallen)的国际学生组织oikos，自1987年创立始就致力于在商学院内推进经济学和管理学科的可持续教育，推动教师对经济学、管理学中忽视自然资源和鼓吹利润最大化的有关理论进行批判性更新，鼓励学生更多关注可持续议题，发展批判性思维和包容性创新[6]。纵览全球开展可持续教育的先锋商学院，师生积极发起倡议和行动，推动课程设置和改革，积极拓展与社区、企业和社会组织的联系及合作，大学(包括商学院)以伙伴关系的身份和面貌、通过丰富多彩的活动积极响应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落实，体现了大学的社会责任，同时也提升了大学生和高校教师学习与教学的深度和广度。与企业一样，积极致力于推进可持续教育也成为大学商学院实现更好地融合、创新的发展路径。企业界对寻求能够将全球可持续挑战问题转化为商业机会的经理人的需求正在日益增加，商学院发展可持续教育正当其时！

国际上一些领先的商学院已经积极开展推进可持续发展教育，将校园建设和管理与学生自主发展及学习研究有机地整合起来，实现了管理、育人、创新的统一。通过选择部分在可持续发展教育上比较突出的高校(或其商学院)，研究发现他们已经开展了丰富的可持续发展相关课程设置、研究项目、学生社团以及校园活动。

(一)哈佛商学院

哈佛的可持续发展教育可以追溯到20世纪90年代，不仅是其商学院，整个哈佛大学都呈现出很成熟的可持续发展教学、研究与学生活动的全面发展。如哈佛商学院商业与环境倡议(The Business and Environment Initiative)：旨在加深当代商业领导者们对紧迫的环境挑战的认知，帮助他们用商业工具来设计高效的经济解决方案。该方案帮助企业与社会在保持他们所依赖的地球的物理与生态系统稳定的同时，实现组织自身的繁荣发展。在这项倡议下，哈佛商学院开展了一系列关于能源与环境的跨学科课程，发布了超过300个相关研究案例。同时，哈佛商学院社会企业发展中心(The Social Enterprise Initiative)，通过教育、支持并激励各界领导者们共同解决当今社会最艰难的挑战，并为这个世界作出改变。

(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

该校从其2001年举办第一场有关废物回收再利用的峰会，到现今在跨46个院系中开设了560门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课程，一次次完成“野心”极大的校园碳减排目标，并且被《美国新闻和世界报道》机构(U.S. News)评为全美环境/生态表现最佳的大学之一，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在其可持续发展上向众多高校作出了自己的表率。哈斯商学院在可持续发展相关议题上为学生开设了广泛的选修课程，引导商学院学生对全球性的社会问题进行思考，并积极探索商业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并且开设“商业与公共政策下的特殊议题”“领导非营利组织与社会企业”“战略性企业社会责任&咨询项目”“企业社会责任的议题”“解决全球贫困问题的企业家精神”等五门与可持续发展相关的选修课程。

纵览世界知名高校或学院的可持续发展行动后，分析发现大学通过改革或增加相关课程、开设相关研究项目，可以积极地促进教师与学生群体共同行动，促进跨院系的教学与研究合作和创新，此外，还可以积极推进大学与企业和社区的合作机会。在大学推进可持续教育还可以有效地促进“绿色校园”的建设。很多大学已经在关注校园运营和管理中的能源消耗、用水、碳排放、垃圾处理、交通、食物供应链、生物多样性等问题。在这样的实践中，大学也为促进区域社会经济绿色低碳转型作出了贡献。

在可持续发展的教育上，其发展的途径无外乎两种：一是自下而上，学生群体基于自身兴趣，由社团组织等学生活动推动学校领导层对可持续发展教育的重视，继而成立相关官方管理办公室，从“绿色校园”行动,到“可持续发展相关课程与研究”的开设，与学生活动形成整体；二是自上而下，高校领导层首先意识到开设相关课程或管理办公室的重要性，如世界知名高校或学院都实现了可持续发展行动在教学、研究、校企或校社合作、学生活动、相关比赛等百花齐放的局面。

四、我国高等教育机构尤其是商学院可持续教育状况

20世纪90年代末期，已有有识之士率先提出要加强建设“绿色大学”“绿色校园”等研究和行动倡议[7]-[11]。1998年，清华大学钱易院士即在国内高校首先开设了“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全校本科生公开选修课，随后又推动“绿色大学”“绿色教育”“绿色科技”“绿色校园”的建设。2017年1月，在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上，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与日内瓦大学人文社科学院签署合作协议，合作开展可持续发展公共政策(PP-SDG)双硕士学位项目，致力于为新时代培养具有可持续发展理论基础与实践能力的人才，开创了培养我国可持续发展管理人才的先锋道路，具有良好的示范作用。2017年4月，“清华大学全球可持续发展研究院”在首届“一带一路”合作高峰论坛的背景下成立，成为我国第一所以SDGs为研究核心，开展跨学科、跨领域、跨院系、多学科交叉的专业研究机构。

在目前的高等教育体系中，对于培养面向未来的、具有参与和领导未来可持续发展的人才培养，相比于国际上领先的大学，我们还有不小的差距。这与日益拓展深化的“一带一路”项目及绿色“一带一路”所需要的人才需求仍有不小的脱节。在国际上已经兴起的绿色MBA排名、大学跨学科可持续发展教育项目及大学与广泛的利益相关方合作开展可持续教育实践的很多做法，在我们目前的高等教育体系框架内，仍然没有有效地推广。

从我国高等教育对可持续教育的关注度来看，如果仅以中国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商学院加入联合国责任管理教育原则的数量来看，远远落后于很多国家。截至2021年12月底，全球加入PRME的商学院有近900家，而我国从2008年最早加入PRME的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之后，到目前只有21家大学加入，数量上还不及一些欧洲小国的一半[2]。

在我国，当下经济、技术、社会、环境等方面的转型对高等教育提出了新的挑战和期望。在这些期望与挑战面前，高校亟须反思自己的目的及对社会的影响。将促进区域经济、社会和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目标融入高等教育的育人功能中，使大学的师生们深切了解这些可持续发展目标本身、它们对院校发展的特殊含义，以及在“中国制造2025”“生态文明”“五大发展理念”“绿色经济”“国家可持续议程创新示范区”“碳达峰碳中和”等国家战略和新一轮经济社会深刻转型升级的背景下，该如何更加主动回应和拥抱可持续发展对高等教育提出的挑战。随着我国社会经济发展的转型升级，对循环经济、绿色经济、低碳社会、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日益重视，高等教育机构需要积极行动起来，将可持续发展理念贯穿于教育管理和学校管理职能中，将可持续通识教育融入大学课程体系中，引导大学生开展绿色校园公益实践活动，积极开拓校企多元合作，推进以解决经济社会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目标所面临的挑战开展问题导向式的社会创新实践，使高等教育机构在国家和地区的创新生态系统中发挥人才和智力优势，切实发挥服务和推动社会经济转型的作用。

在这方面，同济大学为全国的大学开创了一条创新的路径。同济大学从2011年开始调整学校的发展战略，明确将同济大学定位为构建可持续性大学。在这一政策指引下，同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与校内其他院系展开了很多以可持续发展为导向的跨学科研究，为同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获得国际商学院三大认证奠定了独特而扎实的学科基础。自2011年以来先后发起成立了“中国绿色大学联盟”和“国际绿色校园联盟”并担任首届主席，当选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全球环境与可持续发展大学合作联盟主席，是亚太地区第一所被授予“全球可持续校园杰出奖”的高校[12]。从同济大学的实践来看，对可持续发展相关议题的公共兴趣与对全球热点问题的关注已经成为教师和学生群体日渐增长的需求，教师认识到了从可持续发展角度开展新的针对“现实世界”的研究的价值，教师意识到了教学者对学生作为下一代的责任，教师也意识到了通过开展可持续教育获取更多创新的互动式教学法与提高学生学习水平的机会，高校管理者也意识到了通过可持续教育创造鼓励教育变革与跨学科学习的机会，以及提高环境管理能力，增加校园效用的价值。同济大学的发展和定位向我们清晰地展示了高等教育机构可以将开展可持续发展教育作为学校特色发展路径、培养创新人才方面所具有的优势。

五、结论

总体来看，我国高等教育机构(包括商学院/管理学院)在开展可持续教育方面仍然与国际领先大学的实践有一定差距。这些差距不仅反映在具体开展的教学研究和学生活动的方面，还反映在缺乏改革创新的思想意识和缺乏对时代发展要求作出及时回应上。此外，从我国大学生的校内、校外实践活动来看，大学生社团普遍缺乏对社会议题和全球性议题如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关注，在具体执行项目方面也缺乏必要的训练和能力。

面对国家推动“一带一路”倡议与落实联合国可持续发展议程的行动，大学应该有更高的使命感和紧迫感，以我们这一代人的担当和时代精神为召唤，加快学习借鉴国际上先进国家的可持续教育实践，积极推动在可持续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推进大学携手不同领域的合作伙伴和利益相关方开展以可持续为导向的教育创新，激发广大教师的创新活力，激活大学在提供可持续教育方面的巨大潜力。以商学院为例，商学院在可持续教育方面其实可以有很大的改革空间，在课程开发方面，可以积极开拓诸如发展伦理学、企业与社会、可持续金融、绿色投资、影响力投资、自然资本与可持续会计、可持续营销、企业家与可持续创新、可持续商业与创新、战略与可持续发展、可持续发展治理、可持续领导力、可持续沟通与传播等课程体系以及以可持续管理、可持续创新等为特色的专业体系。在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得到联合国环境署大力支持的“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国际联盟正式成立。作为该联盟的三项行动之一的“加快绿色发展能力建设”，事实上对高等教育机构提出了迫切的期望和需求。在绿色“一带一路”的建设过程中，深入认识教育的强大变革力量，将培养具备可持续发展领导力和具备可持续发展视野、技能和系统能力的人才提升到为国家参与全球治理进行人才储备的战略高度，将能够更好地促进“一带一路”与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对接，提升我国在国际事务中的话语权，将能更好地推动和发挥高等教育机构在可持续教育方面所蕴藏的巨大创新潜力，更好地为“一带一路”建设提供强有力的人才支撑。

商学院作为与企业和社会各界联系最为密切的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播机构，在参与和推动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推进我国新时代高质量发展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国内各高校的商学院能够积极行动起来，积极搭建商学院与知名企业、社会组织和地方政府沟通交流、合作分享的平台，以更加前瞻和紧迫的姿态推动高校内的可持续管理教育，这股力量必然会触动学校在管理、运营、教学、研究和社会服务等各个方面的理念和方法，从系统层面改变学校的定位和战略，引导更多高等教育机构更加坚定地朝着可持续大学的方向发展。因此，为了加快我国高等教育绿色化发展，在我国应鼓励高校教师开发绿色课程，与此同时，作为对我国构建技能型社会的响应，应普遍倡导高校师生学习绿色技能，以引领中国社会走向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关于绿色技能概念，目前尚无权威性的界定，笔者认为，“绿色技能”或“绿色职业技能”的本质就在于其对人、生态环境与其他物种无害或有利于改善生产、生活对环境所造成的有害影响的能力系统，包括绿色意识、知识、技术、技能、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等方面[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