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DI与区域创新：吸收能力的视角

文/张俊（广西大学经济学院）

一、引言

党的十九大以来，我国坚持创新驱动发展战略，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进一步提升创新能力和效率”，我国目前已经基本形成完善的创新服务体系。我国创新体制变革以经济与科技为中心，以加强区域创新、促进创新成果的转化以及加强创新产业化为目标，以转变发展机制，调整创新发展结构为重点，并取得了重要进步和突破性发展。

自经济全球化以来，科学技术愈加重要，创新能力成为国际舞台比拼的重要武器，也是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力量，随着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以及创新机制的不断完善，创新能力逐渐成为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竞争力。长久以来，我国经济依靠投资和出口驱动，目前外商直接投资逐年增长，2021年中国大陆实际使用的外商直接投资达到创纪录的1.15万亿元，外商直接投资已经成为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因素，正确对待外商直接投资对于我国创新能力的作用变得尤为重要，外商直接投资具有两面性：一方面对我国的经济发展、产业转型升级、促进民生就业都做出了重要贡献；另一方面也会带来许多负面效应，例如占用大量资源导致本地创新能力提升缓慢，对本地企业存在挤出效应，技术壁垒使得创新学习成本高昂。由于国内各个地区的经济水平、市场规模、金融市场等方面发展不平衡，而造成这种差异可能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其中比较重要的影响因素就是区域吸收能力之间的差异，因此FDI对各地区创新能力的影响也不同。所以基于此分析，我们以吸收能力为视角，探究吸收能力对于外商直接投资与区域创新能力影响过程中的非线性关系。

二、文献综述

（一）FDI对区域创新的溢出效应

FDI作为促进区域创新能力提升、经济快速发展的重要力量。大多数学者针对此问题，利用宏微观数据，对不同的领域进行实证研究发现，FDI对于区域创新能力有促进作用。Blomstorm和Persson认为在墨西哥的企业中也发现了FDI技术外溢现象的存在；Bernstein验证了知识溢出对于创新绩效有明显的正相关的关系。Cheung和Lin通过省级专利面板数据，认为外商直接投资对中国的创新能力起促进作用。

但有许多学者持反对意见，认为FDI会产生负向溢出效应。Aitken&Harrison从对委内瑞拉的研究中看出，FDI对东道国本地公司生产率水平的提升有很明显的负面影响。FDI对于区域创新能力存在负向作用，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在于国际化大公司凭借着人性化的管理和高额的薪酬待遇吸引了我国许多优秀科技人才，使国内企业不得不放弃现有的研发基础，这对我国区域创新能力的提升存在竞争效应；另一方面外资的进入并不一定带来先进的经验以及技术，反而会占用当地的资源和地理优势，进一步挤压本土企业的利润，并进一步抑制本地企业的创新能力。

（二）吸收能力的调节作用

吸收能力是指各个地区将外部资源“内部化”的能力，而吸收能力会对FDI溢出效应产生影响。Cohen和Levinthal在研究企业层面的吸收能力时就将企业研发能力作为影响吸收能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张斌盛和唐海燕认为人力资本的流动情况也是影响东道国吸收能力的一个因素，其对FDI对于区域创新的作用产生调节作用。Lankhuizen提出东道国研发人员应多参与企业实际生产和经营活动，从而提升东道国对技术溢出的吸收能力。

（三）吸收能力视角下 FDI 对区域创新能力的影响

在FDI对区域创新的影响过程中，还有一个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是空间依赖性的存在，这可能会使我们的估计产生偏差。一个地区在获得外界溢出知识的过程中，不仅受该地区自身吸收能力状况的影响，还受周边地区吸收能力状况的影响。Lesage通过空间计量模型刻画了欧洲区域全要素生产率与资本存量之间的关系，表明一个区域全要素生产率不仅依靠本区域的资本存量，同时也依靠其他区域的资本溢出。Anselin和Varga考虑经济要素地理空间的影响，加入空间滞后变量，发现R&D溢出超越了地理边界。Zeng通过马尔科夫链对创新能力进行划分，发现由于中国的巨大异质性，吸收能力对区域创新的影响程度在不同创新水平的城市内部是不同的。张继红等（2007）利用我国省级数据进行了空间计量分析，发现专利创新具有空间溢出效应。上官绪明（2018）构建了一个溢出和吸收内生化的空间技术进步理论模型，并利用我国31个省（市）面板数据，发现技术多维溢出均显著地影响了我国区域技术进步，且吸收能力正向调节溢出效应，并增大了对技术进步的影响。李华（2020）通过空间杜宾模型，发现吸收能力对知识创新效率和产品创新效率的影响，并有助于区域创新发展与创新效率提升，其吸收能力的大小影响其创新溢出效应的大小。

三、数据来源及模型构建

（一）数据来源

本文采用2009-2018年上海、北京、天津、重庆各直辖市统计年鉴和全国293个地级市统计年鉴、同时结合国家知识产权局所公布的专利授权数量，由于数据缺失等问题，剔除了拉萨、西宁等31个地级市，故以中国的262各地级市为目标单元，以外商直接投资额为解释变量，区域创新为被解释变量，采用人力资本衡量吸收能力作为调节变量，并选取一系列控制变量加以综合考虑。

（二）变量定义

区域创新能力可以理解为区域科学技术的利用和转化能力，通常用产品设计和开发能力来表达。故本文选取三种专利授权量来作为衡量区域创新能力的指标。

考虑到本文的研究目的在于探讨吸收能力视角下外商直接投资对区域创新能力的影响，故以FDI占GDP比重来衡量外商直接投资，以人力资本衡量的吸收能力以及外商直接投资和吸收能力的交互项作为本文的核心解释变量。

在控制变量方面，首先选取RD水平，城市的RD投入水平对区域创新产生重要的影响，本文选取各地级市的科学技术支出来衡量RD投入的指标；其次是工业化水平，制造业的蓬勃发展无疑是现代经济进步的重要增长极，更是促进区域改革创新的重要平台，本文选取第二产业产值与GDP的比重来表示工业化程度；最后城镇化水平，城镇化的大力推进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标志性举措，城镇化水平的逐步提升势必带来雄厚人才及创新资源的涌入，从而促进区域创新水平的提高，本文用城镇人口数量来表示。

（三）空间矩阵设定

由于空间溢出效应，地理距离对FDI的溢出效应有一定的阻碍作用，距离越近溢出效果越明显，随着距离的增加，溢出效应逐渐减弱。由于262个地级市样本相互空间距离较近，所以本文采用6阶邻近原则，认为邻近6个地区都会存在较强的空间溢出效应，因此最近六邻空间权重矩阵为：

其中，表示为六阶相邻，表示为六阶不相邻状态。

（四）模型设定

基于前文的分析与变量选取，为了检验吸收能力和FDI溢出对创新能力的影响，将采用空间杜宾模型来分析其空间溢出效应，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yi,t为被解释变量；Zi,t-1为解释变量；Zi,t为吸收能力，Xi,t-1Zi,t为FDI与吸收能力的交互项，Wij为已知的空间权重矩阵，ρ为空间自回归系数，μi为个体固定效应，δt为时间固定效应，εi,t为满足正态独立同分布的随机扰动项。并且考虑到创新滞后性等内生性问题的影响，本文对X变量进行滞后一阶，采用空间杜宾模型进行回归。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空间自相关检验

地理学第一定律表明，经济事物的空间关联和区域间的地理位置紧密相关，并且区域变量间的空间相关性是采用空间计量模型的前提。同时，这也是空间计量模型区别于普通面板回归模型的关键节点，在空间计量经济学中，常用莫兰指数来衡量区域间的空间相关性及集聚效应的显著性。其定义为：

其中，

为区域总数量，Wij为空间权重矩阵。

通过Matlab R2018软件，结合最近六邻空间权重矩阵，本文进行了全局Moran’s I检验。表1给出了2009-2018年中国262个地级市的外商直接投资的全局Moran’s I检验及相关统计量数值。我们可以看出Moran’s I指数均大于 0，这说明外商直接投资具有正的空间相关性。且对应的统计量Z绝对值也在1%的显著水平下强烈拒绝了“不存在空间相关性”的原假设。可以初步判断外商直接投资具有明显的正向空间相关性。即对某城市的外商直接投资对其相邻城市外商直接投资具有正向影响。

表1 FDI的空间自相关检验

（二）空间杜宾模型检验

本文在空间杜宾模型中首先加入对区域创新能力具有关键影响的变量RD，再通过逐个增加其他控制变量的方法尽可能地解决遗漏变量问题。此外，本文采用双向固定效应模型来控制随地区和时间变化的不可观测因素。

基于用人力资本衡量城市吸收能力，表2估计结果表明：首先FDI对区域创新能力的系数估计值为负且通过1%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FDI对于区域创新存在挤出效应，会抑制区域创新能力的发展；其次吸收能力的系数为正，说明吸收能力对于区域创新起促进作用；最后加入空间溢出效应的科技经费支出、工业化水平和城镇化水平对区域创新能力的影响均显著为正，这说明增加这几项要素的投入能够有效提升区域创新能力水平。

表2 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如表3所示：从空间杜宾模型的直接效应来看，FDI对于区域创新存在挤出效应，但吸收能力起正向调节作用；而从间接效应来看，其他地区的FDI 对于本地区的区域创新也存在抑制作用，随着吸收能力的增强，抑制作用越来越弱，且当吸收能力越强时，其FDI对于区域创新的抑制作用不显著，证明依靠外商直接投资来提升区域创新为负向作用，需要提升自身的技术水平和经验，内在知识水平促进创新。

表3 吸收能力的调节效应分解

五、结论与启示

本文首先分析了FDI对区域创新能力的影响机制，以及吸收能力对于FDI的调节作用，认为FDI会对区域创新产生竞争效应，资源挤出效应等，而吸收能力可能对FDI的溢出效应产生正向调节作用。通过研究发现：FDI对区域创新能力的提升起抑制作用。究其原因是FDI带来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并且存在较高的技术壁垒和技术保护机制，所以导致FDI对于区域创新能力为抑制作用。此外，从其他控制变量来看，我国各地区的科技支出、工业化水平、城镇化水平的提高都能显著的促进区域创新能力的提高；接着分析了吸收能力在FDI 与区域创新能力二者关系之间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表明：吸收能力在 FDI对区域创新能力的溢出效应中起正向调节作用，随着吸收能力的增强，FDI对区域创新的抑制作用变弱；再从FDI的直接效应来看，如果吸收能力强，FDI对于该地区的区域创新能力的抑制作用越小，吸收能力较弱，那么该地区的本地企业就不能有效的吸收和应用FDI，其就存在明显挤出效应。从FDI的间接效应来看，吸收能力越强，由于存在FDI溢出效应，其他地区的FDI对于本地区域创新能力的抑制作用也越小。所以不管从直接效应还是间接效应来看，FDI对区域创新都产生负向溢出效应，但其吸收能力都是正向调节作用。

根据研究结论，首先我们正确对待FDI对于区域创新的作用，政府应当促进外商投资企业研发创新活动本土化，同时加强与本土研发部门的友好合作、技术交流，促成外商投资企业与本土研发项目的合作机会，借此本土化国外的先进管理生产技术突破技术壁垒，从而提升本土企业的创新能力。其次地区想要依靠外商直接投资获得创新式发展，需要一定的区域吸收能力，吸收能力对FDI具有正向调节作用，吸收能力越强，FDI的挤出效应就会越弱。因此应该重视吸收能力的培养与提升，对于不同的地区需要不同的发展策略，找到自己吸收能力薄弱的板块，多管齐下为地区的发展创造有利条件。比如对于西部偏远的地区，交通条件差，信息流通水平低等原因阻碍了经济的发展，因此改善基础设施条件是提高其吸收能力的关键，又比如东北地区经济基础设施条件较为完备，但是长久存在的市场氛围不佳，国有经济占主导的情况导致市场化程度较低。在东部地区，应该努力提升本地企业技术能力水平，培育高端人才和技术，依靠自身内在发展区域创新能力。因此地区的吸收能力在促进区域创新的过程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不仅可以直接影响到区域创新能力，而且对于FDI的溢出效应具有正向调节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