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国内产业升级影响研究

刘文勇 雍尚铃

摘 要：从产业结构合理化与产业结构高级化维度分析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对国内产业升级的影响更为深入且有针对性。运用2002—2020年数据，采用VAR模型并通过单位根检验、协整检验、格兰杰因果关系检验及脉冲响应分析后发现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与国内产业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在短期内具有明显的积极促进作用，但长期内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这意味着相应的政策制定更为重要。为此，文章提出政府应优化我国OFDI的法律法规体系，积极引导国内企业的产业调整与OFDI形成有效互动，加大对OFDI活动的政策支持和协调力度，完善对外直接投资的信息服务体系。

关键词：对外直接投资 产业升级 VAR模型

中图分类号：F06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914（2022）02-008-04

一、引言

随着人口红利消失和人口老龄化的到来，我国相对低廉的劳动力成本优势逐渐消失，劳动密集型产业发展模式已逐渐不适应我国现代经济发展需求，优化产业结构升级，提高经济发展质量已成为当前经济发展的迫切需求。为解决目前存在的资源、技术、市场等问题，中国经济应高质量“走出去”，通过对外直接投资（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简称OFDI），促进有竞争力的企业进行国际化发展，学习先进技术及管理经验，转移边际产业，扩大市场规模，建立国内短缺资源与稀缺生产要素的国外长期稳定供应渠道，以此促进国内产业的优化升级。

自1958年英国学者Dunning提出OFDI动机的相关理论以来，OFDI与国内产业升级的相关研究成果是颇为丰富的。发达国家依据过往的OFDI实践经验先后提出垄断优势理论、产品生命周期理论和内部化理论等，强调基于市场信息不充分条件下的OFDI可通过增加财富获取、提高技术水平、增进产业配套等直接或间接促进母国产业升级;发展中国家则依据日本、印度等国的OFDI实践活动发现，OFDI可使母国以更低的成本获取国外先进技术优势或管理经验，运用要素的跨国流动优化本国生产要素配置，促进本国产业发展。中国自加入WTO后，随着OFDI存量规模的不断扩大，学者们也开始积极探究OFDI对产业结构优化的影响，如潘颖和刘辉煌（2010）基于OFDI对本国产业升级的传导机制分析并结合Granger因果关系分析发现，短期内OFDI对本国产业升级无明显作用， 但从长期来看可很好促进本国产业升级[1];郝浩浩和赵洪进（2021）利用固定效应面板回归模型证实了OFDI可显著促进我国产业升级[2]。

总体看来，现有文献基本肯定了中国OFDI对国内产业结构升级具有促进作用，但是，产业结构升级包括了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度化两个方面，现有文献中普遍缺乏关于OFDI促进产业结构合理化与产业结构高度化的详细分解研究，即OFDI对产业升级的促进影响是来自于合理化还是高级化？本文的研究将对此展开探讨。

二、OFDI的国内产业升级影响机理分析

一般认为OFDI动机包括了自然资源寻求型、市场寻求型（分为防御性、进攻性两类）、效率寻求型及战略资产寻求型四种，其中，发达国家之间的投资，大多是出于市场导向型和技术与管理导向型的动机;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的投资，主要是出于市场导向的动机和降低成本的动机;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的投资，则多数考虑的是获得市场以及学习和获得发达国家的技术与管理等;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投资，大多数是市场导向型和降低成本导向型动机多于其他动机[3]。无论何种动机，从结果来看，OFDI活动绩效最终导向了长期或短期内的利润最大化，且都隐含增加销售收入和降低生产经营成本两个基本财务目标。结合本文分析目的，可推知：一是自然资源寻求OFDI可帮助企业在海外获取生产原料，不仅能破解国内产业生产的资源瓶颈限制难题，还能稳定国内能源价格节省企业生产成本，可增加企业利润，使企业有资金改造生产条件，利于产业现代化发展，推动母国产业升级。二是防御性市场寻求型OFDI在帮助企业规避贸易壁垒的同时，还能促使企业改善海外市场服务，促进本国经济服务化升级发展;而进攻性市场寻求型OFDI则不仅能帮助企业获取更多海外市场份额，还有利于国内处于成熟期的产业转移至东道国，进一步利于国内产业结构合理化和高级化发展。三是效率寻求型OFDI往往需要借助全球生产资源、依托国际分工，提升企业生产效率，在扩大产业利润的同时实现更有效地推动母国产业升级。四是战略寻求型OFDI下的企业往往会通过与东道国企业组建战略技术联盟或并购东道国企业获取逆向技术溢出效应，同时还可以节约母国资源、增加母国核心项目研发经费投入，并获取品牌、管理、营销网络等战略资产，依此可快速增加企业的技术创新能力，推动国内产业升级。中国OFDI活动对国内产业升级影响兼具了上述四类推论机制，在矿产与能源型企业海外投资、“一带一路”倡议下的顺梯度产业转移、高新技术企业在欧美市场设立研发中心、中非投资合作等方面均具有丰富的实践活动可以验证。

三、中国OFDI对国内产业升级影响的实证分析

本文选用VAR（vector auto regression，VAR）模型检验中国OFDI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参见公式1），其中，所谓“产业结构合理化”即产业间聚合质量，能衡量要素投入结构和产出结构耦合程度，不仅反映产业间协调程度，还反映资源有效利用程度[4]（参见公式2）;所谓“产业结构高级化”即经济结构的服务化发展趋势，表明第三产业劳动生产率发展趋势（参见公式3）。

（2）式中，i表示第一、二、三次产业;Y表产值;L表就业人数;Yi/Li表示i产业生产率;Y/L表全社会生产率。若TL=0即各产业劳动生产率均等于全社會生产率，则表明产业结构合理;若TL值越大，则表明该产业劳动生产率远大于全社会生产率，说明该产业结构越不合理。由于一国产业结构很难处于TL=0的情况，为便于计算分析，本文将TL倒数化转为正向指标RS，记RS=1/TL，用RS代表一国产业结构合理化数值，且RS值越大则说明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越高。

（3）式中，Y3为第三产业产值，Y2第二产业产值，TS值越大则代表产业结构高级化程度越高。

此外，这里还借鉴徐德云（2008）以各产业类别为权数乘以该产业占GDP比重的和来衡量产业升级（本文记为IND）的方法，用以衡量中国产业结构的总体表现[5]（参见公式4）。

（4）式中，IND代表产业升级总体表现，i=1、2、3分别代表三次产业。

本文选取2002—2020年为研究周期，数据主要来源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中国统计年鉴》，OFDI选用中国对外直接投資存量数据。对上述指标进行取对数处理，记为LNRS、LNTS、LNIND、LNOFDI，分别表示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产业升级、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

（一）平稳性检验及滞后期选择

在使用VAR模型前，需要检验时间序列数据的平稳性，进行ADF检验（Augmented Dickey-Fuller Test）得到表1所示的结果。由表1可知，在5%的置信水平下，本文4个变量的二阶差分结果是平稳的。

滞后阶数的选择对构建VAR模型非常重要，除需保证有足够的阶数来反映模型的动态特征，还需保证时间序列的自由度，本文的滞后阶数如表2所示。在10%的置信水平下，由LR、FPE、AIC、HQIC和SBIC信息准则可知，本文数据的滞后阶数为2。结合ADF检验情况，可以以判定本文数据可以进行VAR模型检验。

（二）格兰杰因果及协整检验

通过格兰杰因果检验，可以判断中国OFDI与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间是否存在因果关系。在滞后期为2、置信度为10%的条件下，本文数据的格兰杰因果检验如表3所示。因此，可以判定，中国OFDI存量变化会导致国内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产生变化。

协整检验可从分析时间序列的非平稳性出发，探求非平稳变量之间所蕴含的长期均衡关系。本文运用Johansen检验方法得到变量间的协整关系如表4所示：在5%的置信度下，本文至少四个变量间存在三个协整关系。因此，在长期均衡关系下，中国OFDI对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有影响。

（三）模型估计及稳定性检验

由于时间序列数据LNIND和LNOFDI、LNRS、LNTS均为二阶单整，且已确定其最优滞后阶数为2期，故本文可采用这四个变量建立VAR模型，回归估计结果如（5）式所示：

整理上述回归模型各变量系数的T统计值、AIC及SC、ad_R2（调整后R2）得到表5。可以看出，该回归模型的ad_R2很大但AIC及SC值很小，虽然许多所估计系数的T统计量不显著，但由于VAR理论更注重模型整体效果且无需分析各子方程的意义，因此，说明该模型的估计结果比较合理，表明中国产业升级受OFDI存量、国内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

为进一步检验VAR模型稳定性，本文采用AR根图表法得到图1，运用软件进行模型估计后发现，模型AR的根倒数均位于单位圆中，因此，本文VAR模型中，OFDI存量对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高级化有影响。

（四）脉冲响应及方差分解

脉冲响应函数是分析当一误差项发生变化或模型受到某种冲击时，用来衡量随机扰动项一个标准差冲击对内生变量当前和未来取值的影响。为了更加直观地分析OFDI对中国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本文运用脉冲响应函数进行分析。如图2所示：整体来看，LNOFDI对LNIND、INRS呈现日益增长的正向促进效应，对LNTS短期内负向作用但随着时间变化会逐渐产生正向作用。此外，由于LNOFDI对LNIND、INRS、LNTS的脉冲响应均呈发散状态，这表明经济系统对OFDI对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及产业机构高级化的影响存在明显的“时滞效应”，因此，需要政策制定者有较强的预判能力，才能充分发挥OFDI对产业升级的促进作用。

方差分解是将系统的预测均方误差分解为系统中各变量冲击所做的贡献。本文基于式（5）所构建的VAR模型进行方差分解分析，分解结果如表6所示：第一，产业升级在在第一期只受自身波动影响，OFDI、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对一国产业升级在第二期才显现出来，且影响非常微弱，表明影响产业升级的宏微观不确定因素较多;第二，相比OFDI，产业结构合理化对产业升级的促进作用表现为先增加后减少，而产业结构高级化对产业升级的促进作用虽微弱但呈现明显的增加态势，表明经济服务化利于一国产业升级;第三，OFDI对产业升级的影响比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机构高级化更大，且其影响随着时间不断增加，表明OFDI对产业升级的影响存在滞后;第四，三个脉冲响应均呈现发散状，表明若政策制定合理，能利用OFDI促进一国产业升级快速发展，这与前面的理论和实证模型得出的结论一致。

四、结论及政策启示

本文选取2002—2020年数据，运用VAR模型量化分析中国OFDI存量对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实证研究发现：第一，中国OFDI存量对产业升级、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高级化这三者均有影响，且影响效果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增加，但短期内主要影响产业结构的合理化和高级化;第二，中国OFDI存量对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级化和产业升级这三个指标的脉冲响应图均呈发散状，表明影响我国产业升级效果的宏微观不确定因素较多，因此，我国政府必须不断优化OFDI策略，使“走出去”战略更好地服务于国内产业升级;第三，从方差分解结论来看，在短期，提升产业结构合理性是促进我国产业升级的主要原因，但长期来看，增加我国OFDI存量才是加速我国产业升级的主要原因，此外，相较于产业升级，OFDI对产业结构合理化和产业结构高级化的贡献效果更大也更迅速，这表明本文结合Duning和商务部对OFDI的分析所归纳出的OFDI对产业升级的传导路径合理。

此外，结合机理分析和实证结论可知，增加OFDI规模有助于推动我国产业升级，是实现我国经济由高速度增长平稳转档高质量增长的重要举措。但相比西方国家，我国OFDI起步较晚，OFDI存量规模整体偏小。此外，据《2020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公报》显示，虽然我国OFDI存量连续四年位于全球前三，但由于西方国家不断加大关键技术封锁，现阶段，我国OFDI活动多为绿地投资而非跨国并购，OFDI存量的质量也不高。因此，为科学合理地扩大我国OFDI存量规模，本文提出了以下四点政策建议：

第一，完善相关法律体系。政府应围绕“走出去”战略，结合国情，借鉴与我国OFDI发展需求相近国家的成熟法律体系以完善与OFDI相关的法律体系，利于OFDI存量的质量提升。

第二，完善相关信息服务体系。调动各种进出口商会、国内外行业协会及大型企业的积极性，使其为有意愿进行OFDI活动的投资主体提供经济、法律等方面的信息，以降低其因信息不对称而导致损失。

第三，加大政策支持和协调力度。由于我国OFDI存量对产业升级的促进作用受政策影响较大，因此，政府应简化OFDI的相关审核手续;其次，联合金融机构完善给予境外投资企业财政支持，为境外企业提供更为全面的专项资金扶持。此外，政府还应当立足国内，放眼全球，深化和其他国家的经济交流合作，便于企业在东道国寻求先进技术、管理经验等战略资产，并有意识地引导国内缺乏比较优势的产业通过OFDI转移，提升国内产业结构合理度和经济化发展，以此可充分运用OFDI促进国内产业升级。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基于母国效应的对外直接投资质量与经济高质量发展研究”（20BJY192）]

参考文献：

[1] 潘颖，刘辉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与产业结构升级关系的实证研究[J].统计与决策，2010（02）：102-104.

[2] 郝浩浩，赵洪进.OFDI对我国产业结构升级的影响研究[J].农场经济管理，2021（08）：44-46.

[3] 商务培训网.国际直接投资动机[Z].中国服务贸易指南网，（2019-09-11）.http：//tradeinservices.mofcom.gov.cn/article/zhishi/jichuzs/201909/90334.html？ivk_sa=1024320u.

[4] 干春晖，郑若谷，余典范.中国产业结构变迁对经济增长和波动的影響[J].经济研究，2011，46（05）：4-16+31.

[5] 徐德云.产业结构升级形态决定、测度的一个理论解释及验证[J].财政研究，2008（01）：46-49.

（作者单位：刘文勇，黑龙江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00，河北工业大学京津冀文化融合与创新中心 天津  300401;雍尚铃，黑龙江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 黑龙江哈尔滨 150000）

[作者简介：刘文勇，黑龙江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河北工业大学京津冀文化融合与创新中心研究员，研究方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宏观经济运行与调控;雍尚铃，黑龙江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理论经济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西方经济学。]

（责编：贾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