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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康成作品中人物形象的虚无美
——以《雪国》为例

2022-03-18汪玮玮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驹子岛村徒劳

汪玮玮

(安徽国际商务职业学院,安徽 合肥 231131)

川端康成是日本文学界“泰斗级”人物,他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代表作有《千只鹤》《雪国》《伊豆的舞女》等,他的作品都能让人感受到虚无美。《雪国》这部小说主要讲述了男主人公岛村和两位女性之间的感情纠葛。天真的梦想与单纯的徒劳,缥缈的哀愁与淳朴的绝望,在川端康成的笔下,人生就像镜面映现的幻象与镜后的实物的叠影,有着一种虚幻的徒劳的魅力,就像那雪国,有一种冷冽的孤寂,留下的是永恒的虚幻与徒劳。

小说的开头短短的两句话“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就将读者带到了另一个时空,给读者留下空寂与不真实的第一印象。小说一开始所提到的“隧道”,可以看成是连接现实与想象之间的桥梁。“雪国”代表着现实,“非雪国”代表着想象。故事从岛村第二次来到雪国展开。

一、感性固执的驹子

驹子的一生是一个悲剧,她的一切在岛村的眼中都是徒劳的。她精湛的琴艺,只能取悦宴席上那些寻欢作乐的酒客;卖身为艺妓,最终也没能挽回行男的生命,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没见;撕掉日记本想重新开始,却还是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甚至连对未来的憧憬,对岛村的迷恋,这些在岛村看来,也都因为徒劳而显得可悲。用岛村的话来说,“完全是一种徒劳”。她和叶子都在极力地去逃离这个山村,想要去东京,而从东京来的岛村最知道那里有什么,因为岛村正是为了逃离东京才来到雪国。这种徒劳犹如一张大网让人无法挣脱,而身处其中的驹子却毫不知情地做出种种近乎挣扎的努力,她对待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姿态,有着一股明知徒劳偏偏为之的倔强,让人感到固执可悲和虚无。

驹子的爱情具有让读者感动的奉献性。驹子与行男是儿时的玩伴,为了给行男赚取治疗费而成为艺伎。在与岛村相遇后,驹子并不是玩游戏,而是全身心地爱着岛村,把自己无私的爱奉献给他。驹子对岛村来说,不过是随遇而安的爱情对象。

二、圣洁虚幻的叶子

叶子家境贫寒,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生活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寒冷的小镇上,她希望以自己的力量生活下去,于是接过了护理不久将告别人世的行男的工作。

叶子既是活生生的女人,又是梦的产物,是镜面上的幻影,“景色却在姑娘的轮廓周围不断地移动,使人觉得姑娘的脸也像是透明的”。叶子对生病的行男无微不至的照顾,吸引了岛村的目光。置身于车窗的映衬下,“她的眼睛同灯光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像在夕阳的余晖里飞舞的夜光虫,妖艳而美丽。”

“当他无意识地用这个手指在窗玻璃上画道道时,不知怎的,上面竟清晰地映出一只女人的眼睛。他大吃一惊,几乎喊出声来。大概是他的心飞向了远方的缘故。他定神看时,什么也没有。映在窗玻璃上的,是对座的那个女人的形象。”

这似乎是主人公岛村瞬间的错觉,但其实通过这根手指,支撑起了贯穿作品整体结构的两个女人的关系。岛村在很早的时候就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了直观的感受。“岛村不知怎的,内心在想:凭着指头触感记住的女人,与眼睛里灯火闪映的女人,她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驹子和叶子应该算是一个人的两面,叶子是纯真美好的驹子,驹子是流入风尘的叶子。驹子对应于岛村现世的、官能的、肉体的一面,叶子则对立应于岛村传统的、诗意的、精神的一面。通过整部作品,我们会逐渐明白,这是一种用日常语言无法解释清楚的关系。

作为灵魂存在的叶子,就像镜面深处遥远山野的灯火,又像浮在波浪间的萤火虫,是没有热度的火。但是那火光并没有熄灭。特别是她那闪烁的瞳孔,时而像刺痛一般注视着驹子醉酒后的痴态,以及驹子和岛村的恋爱趋势,令两人感到不安。与眼睛闪烁的光芒一起,有时更被强调的是叶子“清澈得令人悲伤的树魂般的声音”。在故事的某些场景中,她纯粹是听觉世界的存在。

因此,在第一个场景中,以“脸上的野山火炬”为基础的叶子,在最后的场景中,必须将自己身份的情爱之火,映在“苍白的脸”上。对她来说,这应该也是唯一可能的结局。在自己感情的修罗场中,驹子抱着“升天般空虚”的身份站着,她的姿态“仿佛抱着自己的牺牲和罪孽一样”。我想这是正确的“牺牲”,也是“刑罚”,因为这才是身份使然。

三、“非现实”与“徒劳”的岛村

书中的岛村继承了祖上丰厚的家产,“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游山玩水,寻找美人,享受生活。他不会去改变自己,也不干涉别人的命运。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俯视着雪国的一切,不仅从空间上俯视,也从时间上俯视。

对岛村来说,雪国的世界是“非现实”的,因此住在那里的女人也是“非现实”的,所以才会被吸引过来。岛村之所以认为驹子的执着认真是“徒劳”,是因为驹子是“非现实”世界的居民。比起现实,不被事物束缚心灵自由是岛村的人生观。这种人生观是从岛村个人的人生经验和反省中产生的,实际上深深地植根于虚无思想之中。

在生活无所忧,坐食遗产,偶尔通过文字和照片评论西方舞蹈的岛村眼里,却时常都感觉驹子的爱是虚空、是徒劳。驹子虽为艺伎却始终对未来充满憧憬、乐观积极、敢于追求爱情与理想。她如此热情热烈地释放着自己的爱情,正如她如此用力地在热爱她的生活。她为了未婚夫而堕落于风尘,成为自己不愿意成为的女人,但她仍然努力地去记日记、看书,在山谷里练琴,即使没有人能懂她的琴声,但她仍然毫不顾忌地去释放自己生命的活力,以至于岛村在听到这种活力是如此震撼而自惭形秽。“驹子的一切生活都是徒劳无益的,也可以说是对未来憧憬的悲叹。不过这种生活也许对驹子本身是有价值的,所以她才能弹出铿锵有力的琴声。”

作者在作品中详细交代了岛村的职业、境遇、心理等。在他看来,大自然之所以美丽,是因为他没有活着。因为构成世间普通生活内容的预见和计划、爱情和野心等全部与他无缘。他知道自己职业的空虚,不相信别人,为了不让自己心痛而伤害别人。他用这颗空虚的心,像对待自然一样对待驹子。他的好色绝对不会成为爱情,所以比起他的冷漠,他更有胆小的诚实,这一点让驹子在被他吸引的同时,也能感受到焦虑的岛村式的性格。岛村越是爱的无能者,就越会认为怂恿他“恋爱”的驹子的爱是一种徒劳感、虚无的存在。虚无与“徒劳”一起,构成了《雪国》全篇的基调音。

岛村喜欢的是“天堂的诗”“任意的想象”,是美好的幻影,就像那未曾见过的爱情一样,而叶子的形象就是这种想象的化身,美丽的虚无。在岛村看来,爱是徒劳,生存更是徒劳。最后,叶子在熊熊烈火中如星星般陨落。

四、若有若无的行男

行男是驹子师傅的独子,喜欢机械,在钟表店工作。不久去了东京,上了夜校,但由于过度劳累,患上了重病,为了死,他回到了母亲的故乡。行男是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男人,不是对未来有希望的人,而是一个即将死去的病人。因此,他连一行台词都没有。驹子对行男和岛村的爱是虚无的,驹子为了行男,写日记,做艺伎,竭尽全力奉献自己的爱。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死去的男人。就像岛村说的,这不是徒劳,又是什么呢?行男死后,驹子爱上了岛村。但是,驹子对岛村来说,不过是随遇而安的爱情对象。他以对待自然同样的姿态对待驹子。驹子对读者而言,以不可理解的热情燃烧,徒劳就会增多,虚无之美就会熠熠生辉。

五、作家虚无思想产生的原因

1.个人成长环境影响

川端康成自幼亲人相继离世,从小缺乏关怀照顾而形成了孤僻、忧郁、容易感伤的性格,内心时时涌现出“对人生的虚幻感和对死亡的恐惧感”。他的成长经历对他的世界观以及虚无思想的形成产生了巨大影响。战争、战败等日本的命运,与川端自身的孤儿命运及悲伤非常相似,这也促成了川端的悲伤回归到绝缘时代。这时,他的悲伤先行,与之相匹配的,不过是日本美。在此,他的日本美悲哀的消亡,特别是更趋向虚无思想的必然性。

2.日本传统文学的影响

家人去世后,川端康城在孤独的生活中与书籍成了挚友。特别是日本文学史上不缺的名作《源氏物语》《万叶集》《枕草子》《古今和歌集》等,川端康成读了好几遍。正如他本人所说,每当创作作品时,朗读传统文学作品的节拍就会在脑海中响起。

3.佛教思想的影响

川端康成从幼年到青年时代,遭遇了亲人的相继离世,对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同时因为生在一个信仰佛教的家庭,使川端康成从童年起就开始接触到了佛教思想。川端康成曾经说过,“我相信东方的古典,尤其佛典是世界最大的文学。”他利用佛教中的精华思想,作为他的疗伤药,忘却许多不幸,从内心得到安慰。

六、结语

作品中虽然主要有四个人物形象,实际上也可以说只有女人和男人各一个。叶子是驹子的化身,行男是岛村的化身。四个登场人物,驹子是成为艺伎的叶子,行男是生病的岛村,看起来像是被强行分化的。正因为如此,叶子和行男最后才会死去。故事结束处,“银河好像哗啦一声,向他的心坎倾泻了下来”,黑暗毁灭了一切虚无的暖色和希望,刹那间温存与美好沉落在雪国。现实世界的美好事物在岛村心中全面垮塌,是岛村对自己既有世界观的最有力的确认。全书在这里落幕,“美丽终将逝,一切皆徒劳”的哀愁就像轻烟,虽若断若续,却久久萦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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