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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百年演进及其现实启示

2022-03-18袁利平姜嘉伟

关键词:话语发展教育

袁利平, 姜嘉伟

(陕西师范大学 教育学部, 陕西 西安 710062; 厦门大学 教师发展中心, 福建 厦门 361005)

一、 问题的提出

如果说话语抽离于其浮现的语境无法被理解,那么话语本身则承载着符号理解的空间取向。在教育乃至文化意义层面上,话语是一个民族符号图式、实践形态、文化价值和生存场域等特质属性的有力表达,它使民族话语叙事体系形成、民族话语实践认知彰显和民族话语理想信念传承成为可能。因此,话语始终关涉着民族的生存与发展,不仅在理想与现实的激荡中彰显民族发展走向,而且为民族的存在方式赋予独特价值。

“乡村”作为中国百年现代化奋斗征程中的话语标识,形成了包括思维方式、实践行动、文化价值等在内的话语叙事,渲染出乡村现代化历史进程的鲜亮底色。作为话语的“乡村”是中华民族乡村建设记忆的符号表达。从共时性角度来看,乡村孕育出乡村建设的本土化诉求;从历时性角度来看,乡村关系着乡村振兴的现代性实践。也就是说,百年乡村建设进程中蕴含的“本土化”和“现代性”的话语隐喻既阐明了新时代乡村建设的理想内容,又表达着乡村现代化建设的战略关键。党的十八大以来,乡村振兴战略的系统实施更是把乡村建设的话语实践进行了形式与内容、理论与实践以及历史与现实的有机统一。其中以乡村教育为载体的乡村振兴话语契合了加强构建中国特色话语体系建设的战略思想,致力于“在指导思想、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等方面充分体现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1]。目前,中国乡村教育紧紧围绕“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背景,以“教育振兴”为话语基本内核,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3个方面:一是关注乡村教育的价值取向与观念反思。如有学者基于“返乡”到“在乡”的叙事结构,强调具有现实感的乡村教育发展理念;[2]有学者重新寻求乡村教育的真精神,即激活乡村想象、乡村教育生态的多样性以及乡村少年发展的丰富性;[3]有学者认为在“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背景下应凸显乡村教育的“差异性”;[4]有学者通过隐喻的话语动态分析框架来构筑乡村教育“离土性”的话语世界。[5]二是探讨乡村教育振兴的挑战、目标和路径等。如有学者认为乡村教育振兴受乡村教育层化现象严重、信息化程度不高、优质师资匮乏和乡土意识薄弱等问题影响;[6]有学者认为乡村教育振兴一方面要关注乡村教师群体,另一方面要树立“大教育观”;[7]还需立足乡村教育实际,打出乡村教育振兴组合拳,推动乡村教育高质量发展。[8]三是聚焦乡村教育振兴与乡村教育现代化的关系。如有学者认为乡村教育振兴的实质是乡村教育现代化,其首要命题是乡村教育现代化自主性的觉醒;[9]有学者通过论述乡村教育振兴的内涵与本质,揭示乡村教育振兴与乡村教育现代化的内在逻辑。[8]此外,以党的百年历程总结乡村教育的成就与经验也是当前学界研究的重要议题之一。如有学者认为百年乡村教育历经探索期、奠基期、调整期以及优化期4个发展阶段,成功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之路;[10]有学者基于中国共产党百年乡村教育实践的丰富话语和政策文本,详细总结了乡村教育的跨越式发展及其取得的宝贵经验。[11]从目前研究成果来看,较少有学者从话语体系层面来阐发百年中国乡村教育实践,同时基于“乡村教育振兴”这一话语情境也不能完全涵盖中国乡村教育话语的时代意蕴,还需要通过反观乡村教育的“他者”角色映衬乡村文化的内涵特质、价值取向等内容以规范乡村教育发展的现实需求,并基于乡村建设现代化的时代脉络,对乡村集体的道德特征、智识、阶层和理想等作出评判。因此,在开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征程之际,以乡村教育来观照百年中国乡村建设与发展成为新时代建构与解构乡村话语的突破口,而乡村作为乡村话语的承载者,通过回顾与厘清百年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历史进程,不仅能阐发乡村教育发展的内在动力,揭示乡村教育发展的本土化诉求与现代性特质,而且能回答与澄清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核心要义与价值取向,以此描摹我国乡村教育未来发展的宏伟蓝图,稳步提升我国乡村教育话语的理论概括力、现实感召力和国际影响力,进而为我国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提供坚实的理论支撑、可靠的价值遵循和坚定的行动指南。

二、 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历史证成

作为思想载体与实践表达的话语,实质上是意识形态外在化的产物。从本质上来看,话语不是自主性的,而是被建构的,[12]34即通过权力、知识、真理、言语等多种形式将话语的生成、传播、理解与流变等结构维度赋予社会性意义,以实现稳定性功能。教育作为话语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其功能在于实现个体的社会化与集体的规范化,并蕴含着个人与社会在双重建构过程中达到博弈平衡的逻辑理路,即实现个体发展与社会规范的和谐统一。就乡村教育而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百年乡村教育实践围绕“本土化”“革命”“改革”“创新”等语义场而展开,其话语体系呈现出艰难探索、稳步积淀、转折发展和守正创新4个阶段,并深刻回答了如何实现乡村教育现代化这一时代命题。纵观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百年历程,传承乡村文化、发挥乡村价值、坚守乡村理想以及振兴乡村事业共同构成了乡村教育话语叙事之主线,并在新时代乡村教育实践中不断得以丰富和发展。

(一) 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艰难探索时期(1921—1948年)

按照福柯的观点,话语是历史的“遗迹”,是被保留、被改变,并仍然影响当今思维和认知的物质表现形式。同时,话语还构成话语对象的实践。[13]6019世纪中叶,中国经济被卷入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体系,致使其政局动荡、经济破产、社会失序乃至文化凋零。在这一时代背景下,中国话语的表达方式自然发生了根本性转向,认知与调和中国与世界的话语关系成为中国探索本土化发展道路的时代任务。从乡村这一具有中国特殊涵义的制度性场景来看,因受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经济的猛烈冲击,乡村作为中国社会结构基础的构成单元呈衰退之势,从而使乡村话语呈现出“失语”状态,这也决定了乡村在中国本土化发展过程中的关键地位与重要作用。如何促使乡村在此历史境遇下重新发声,也激发出有志之士对恢复与拯救传统中国乡村的时代责任。由于受“教育救国”思潮的影响,乡村教育成为恢复传统乡村理想、呼吁乡村发展和实现乡村复兴的重要抓手,并贯穿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乡村社会运动之中。但在五四运动的影响下,中国共产党人以乡村为切入点开启了中国乡村教育从“失语状态”到“言语状态”的艰难探索之路。

一是以乡村问题为着眼点,开展乡村教育话语建构。李大钊于1919年2月在《晨报》上发表《青年与农村》一文,指出“中国农村的黑暗算是达于极点”,号召青年、知识阶级去开发农村,“同劳动阶级打成一片”,“把现代的新光明,从根底输入到社会里面”,用教育去解除农民的痛苦和黑暗,大多数劳工阶级的不解放就是全体国民不解放。[14]146-149随后一些早期共产党人如沈玄庐、澎湃、毛泽东等人也敏锐意识到乡村教育的重要性,通过开展农民运动,开设农民夜校,积极向农村传播革命思想,用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思想积极开展乡村教育话语建构。

二是以文化改造为立足点,推动乡村教育话语更新。当中国共产党探索出“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时,对农民文化的改造成为推动中国乡村教育话语更新的必然选择,因为“农民本身也是革命将要改造和革命的对象,对农民文化反思的目的是反封建,对农民文化改造的目的更是反封建”[15]19。因此,中国共产党无论在苏区时期、抗日战争时期抑或解放战争时期,均以探索乡村文化改造为主线,通过从“阶级斗争”“革命战争”到“新民主主义”的乡村教育话语更新,明确乡村教育发展的任务要求。如在大革命时期,乡村教育旨在积极向乡村地区传播无产阶级民主革命思想以及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斗争思想,推动广大农民群众实现自我觉醒。中国共产党在乡村创办农民夜校,通过教唱歌、讲演等多种形式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道理与农村群众运动相结合,促使农民逐渐摆脱传统封建腐朽文化的束缚,进而实现乡村文化的变革与创新。

三是以中国化为发力点,丰富乡村教育话语表达。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乡村教育实践是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密切联系的,这就意味着中国乡村教育实践本身蕴含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如何更好适应中国的本土诉求。所以探索乡村教育的本土化逐渐成为中国共产党开展乡村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党领导人民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程来看,乡村教育始终面向广大农民群众,满足农民的现实教育需求,建立起具有本土特色的乡村教育体系,并在具体的乡村教育实践中产生了诸多具有本土性质的教育经验与举措,譬如“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识字班”“夜校”等成为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探索乡村教育本土化实践的典型话语表达。

总之,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乡村教育话语体系是在救亡图存的国家场域中显现的,并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线索,尝试构建中国乡村教育本土化的话语实践体系以支撑中国乡村的本土化发展。

(二) 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稳步积淀时期(1949—1978年)

政治体制的转型与政治、政策话语的变迁呈现出直接的对应关系。[16]35新中国成立后,乡村建设进入新的发展阶段。“社会主义”逐渐成为国家全方位建设的制度性话语,意味着乡村的社会主义改造与建设正承担起巩固国家政权以及实现工业化发展的艰巨使命。为此,中国乡村在“社会主义”制度性话语的深刻影响下,通过互助组和人民公社完成了农村土地所有权的变革,稳步建立起以集体所有制为核心的农业发展形态,实现了对传统乡村社会结构与秩序的超越。而乡村教育也在“社会主义”制度性话语的影响下,由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过渡,乡村教育话语体系中的“国家”语义场成为中国乡村教育话语理念与实践的精神向度。

一是从国家思想文化领域来看,以国家纲领性话语明确乡村教育发展方向。《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明确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教育为新民主主义的,即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教育”[17]1,这就为新中国乡村教育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并规定了其内在发展要求。新中国成立初期确立的“教育要为国家建设服务,学校要向广大工农开门,大力提高人民的文化水平”[18]25的教育方针也明确释放出发展乡村教育的政策信号。此外,“正因为工农是国家的主体,而现阶段工农又最缺乏文化,因此我们必须首先用主要的力量给工农以教育”[17]6也充分表明了将乡村教育摆在建国初期发展教育事业的关键位置,推动乡村教育发展是乡村工作的重中之重。

二是从国家政策话语导向来看,以学制改革确保乡村群众的受教育机会与权利。学制改革是这一时期乡村教育发展的重点。1951年8月,政务院颁布的《关于改革学制的决定》明确提出要“便利于广大劳动人民尤其是农民的子女能够受到完全的初等教育”[19]10,将教育为工农服务的宗旨落到了实处。为适应学制改革需要,党提出“两条腿走路”的方针,依靠乡村集体和农民自身力量办学,充分调动群众办学的积极性[10]。

三是从国家政治话语行动来看,以教育“大跃进”适应社会主义建设现实需要。教育“大跃进”发展目标的提出,使得乡村教育发展有了新的政策驱动,即加快发展扫盲教育、普及小学教育和学前教育。[19]10为保障乡村教育尽快实现较高质量发展,党和政府实施了包括培养农村初等师范教师、引领开展农民业余教育和扫盲教育、大力培养农业生产知识人才等在内的一系列乡村教育政策与改革举措。

从乡村教育整体发展来说,上述国家话语与改革举措具有“革命式”的特征,即用革命的方式或革命的办法发展农村教育,[20]12旨在实现农村群众的身心解放,彰显社会主义性质的优越性。这使得发展乡村教育成为一项突出政治任务并予以系统部署与安排落实,但在具体实践中却因乡村教育盲目跃进、乡村教育投入资源不足等弊端,产生了一定消极影响,客观上制约了乡村教育的正常发展。

总之,这一时期的乡村教育话语体系以国家政治服务需求为导向,乡村教育具有鲜明的政治话语倾向:一方面为了巩固新生国家政权,推动工业化建设;另一方面通过保障广大农民群众基本的受教育权利,增强农民群众为国家建设服务的能力。

(三) 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转折发展时期(1979—2011年)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将党和国家的工作重心由“以阶级斗争为纲”全面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而改革开放国策的确立与实施,更是将国家建设推向了正常化发展之轨道。乡村建设也进入新的阶段,“改革”成为诠释这一时期乡村建设与发展的关键性话语。伴随乡村经济体制、政治体制和文化体制等全方位改革的进行,乡村建设凸显出以现代性为核心内容的现代化发展要求,更确切地说,这一时期国家政治出现的新话语基本是以“现代化”建设为目标指向。其中,乡村教育经过教育结构与管理体制改革成为传承优秀乡村文化、宣传乡村文明价值和坚守乡村发展理想的主阵地,在由教育改革构成的话语体系中,话语权力、话语想象和话语需要等关键要素成为这一时期乡村教育发展的目标指向。

一是以话语权力为载体提升乡村教育战略性地位。20世纪80年代至21世纪初期,党和政府颁布了一系列关于提升乡村教育战略性地位的国家教育政策与规划,旨在通过发挥国家政策文本的话语权力,为乡村教育注入发展活力,以适应国家现代化发展需求。例如,1983年颁布的《关于加强和改革农村学校教育若干问题的通知》明确了农村普及初等教育的基本目标。[21]42002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完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的通知》对完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问题进行了顶层设计与安排,通过细化明确省级、地(市)级、县级和乡(镇)人民政府具体职责和各级政府责任,鼓励继续发挥村民自治组织在实施农村义务教育中的作用。[22]4-5从整体上看,国家是制定乡村教育政策的话语中心,构建起以国家为核心的话语叙事结构,并以政策文本的形式充分彰显国家意志,即通过引导乡村教育实践的方式来发挥乡村教育话语权力的关键作用,这也对改善农村教育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二是以话语想象为路径增强乡村教育感召力。话语想象承载着个体对理想、信念的期许,通过改变个体思维方式、规范个体行为、构建个体心理结构等方式发挥强大的情感感召作用,而这对乡村教育实践尤为重要。因为乡村教育的话语想象以乡村教师的知识传授为载体,而乡村教师匮乏不仅制约着乡村学生想象力的培养与发展,也对乡村教育的持续健康发展产生不利影响。为此,党和政府通过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大力发展师范教育、改善民办教师工作等形式来改善、提高乡村教育质量[23]。

三是以话语需要为工具改善乡村教育结构性需求。乡村教育的结构性改革是这一时期国家乡村教育政策话语的现实需要,诸如乡村教育管理体制、乡村教育资源保障体制等结构性问题制约着乡村教育的健康发展。为此,党和政府颁布了《关于完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的通知》《关于深化农村义务教育经费保障机制改革的通知》《关于加快发展面向农村的职业教育的意见》等一系列有关乡村教育结构性改革的政策,以解决乡村教育发展的难题。同时,上述有关政策在制定过程中通过面向不同社会群体开展广泛的前期调研,促使乡村教育政策本身更能处理好个人、集体和社会在推动乡村教育改革发展进程中的利益均衡关系。

总之,改革开放以来,改革话语体系成为乡村教育事业发展的时代注脚,乡村教育话语体系总体置于国家宏观经济建设场域之中,即乡村教育需适应国家经济建设的快速发展。也就是说,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完成了由为政治服务到为经济服务的话语转向。但这一时期乡村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带有工具理性的痕迹,遮蔽了乡村教育的本体价值,乡村教育话语也面临着新的时代追求。

(四) 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守正创新时期(2012年至今)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乡村建设迈入新时代:一是以脱贫攻坚为关键抓手,深入推进农村减贫治理,巩固农村脱贫成效;二是围绕“三农问题”深刻探讨实现中国农村农业现代化的战略构想与方案;三是把乡村振兴战略作为首要任务,全面开启乡村现代化建设新征程。同时,在乡村建设的实践探索中,以人民为中心的话语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话语权建构的内在逻辑。[24]而在建构新时代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过程中愈发突出“创新”这一关键要素,围绕“创新”展开的乡村教育社会实践话语、国家实践话语和政策话语文本共同形成了中国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的时代主题。

一是从国家实践话语来看,续写补齐乡村教育短板的恢宏叙事。新时期我国乡村教育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贫困地区乡村办学条件薄弱、基础设施较为落后和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力度不足等现实问题。为此,我国一方面大力实施“全面改薄”工程,以切实保障乡村贫困地区基本教学条件,改善学校生活设施,努力推进农村学校教育信息化建设。另一方面将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摆在突出位置,通过加强乡村教师师德师风建设、拓展乡村教师补充渠道和提高乡村教师生活待遇等举措,努力造就一支素质优良、甘于奉献、扎根乡村的教师队伍。总的来说,补齐乡村教育短板打破了传统乡村教育发展的思维定势,实现了以国家为核心的乡村教育话语权枢纽来推动新时期乡村教育创新发展。

二是从社会实践话语来看,推进乡村教育工作重心的战略转移。如果说以“教育精准扶贫”为代表的乡村教育脱贫实践是2020年前乡村教育工作重心的话,那么随着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的达成,乡村教育工作重心也发生了根本性改变:一是以缓解相对贫困为切入点,重点关注如何发挥乡村教育在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中的实效性作用;二是如何实现通过发展乡村教育助推乡村教育振兴。如乡村教育目标转向保障教育高质量发展、乡村学校治理范围进一步扩大、政策倾斜逐渐转向激发乡村学校办学活力等。

三是从政策话语文本来看,淬炼乡村教育优先发展的创新思维。201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的《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明确提出了“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事业”的战略主张,并对其进行了一系列战略部署。其中“推动优质学校辐射农村薄弱学校常态化”[25]是通过顶层思维设计缩小城乡教育差距的创新之举。此外,优先发展农村教育事业也蕴含着厚植乡村人力资本的创新思维,即通过乡村教育振兴和乡村文化振兴,实现乡村文化繁荣兴盛与农村劳动力自我价值整体提升。

总之,新时代以来中国乡村教育话语在一定程度上将“创新”作为推进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的出发点与落脚点,而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则通过创新型的战略思维、灵活化的战略判断以及针对性的战略行动置身于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主流叙事话语中,凸显乡村教育发展的持续性与创造性,并与推进乡村振兴以及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相契合,从而转化成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教育话语实践、彰显中国风格的乡村教育话语价值以及表达中国气派的乡村教育话语叙事。

三、 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核心要义

中国乡村教育话语实质上是在百年乡村教育实践探索的基础上,深刻把握国家发展时代主题,以构建具有中国特色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道路为主线的,时代主题的变化也决定了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历史演进。纵观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变迁,其映射出国家在场的话语空间、人民需求的话语内容、现代性的话语实践以及治理的话语自觉,这些共同构成了乡村教育的话语品格以及独立自主的话语表达。其中,国家场域、人民立场、现代理念和有效治理等要素是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核心要义。

(一) 国家场域: 构成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生存空间

话语体系的形成依赖于其生存空间,唯有通过譬如文本、语言和符号等形式才能生成话语的文本意义与所指意义,而话语意义的传播与接受同样需要借助特定的话语空间才能进行,所以话语空间的存在对话语意义乃至话语逻辑的表达至关重要。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在意义生成上主要通过国家颁布的一系列政策文本和改革实践来进行,正是国家场域的存在为发挥乡村教育话语影响力、建构力和解释力提供了必要的生存空间。

首先,国家是制定乡村教育话语的主体力量。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家始终扮演着乡村教育建设的“主导者”角色,为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擘画蓝图。如建国初期的乡村教育社会主义改造运动,改革开放时期的乡村教育体制改革实践以及新时代实施的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战略,无不将乡村教育话语融入国家中,既以显性的政策文本彰显国家场域的存在,也通过隐性的社会环境衬托国家的需求影响。

其次,国家肩负传承乡村教育话语的历史责任。对乡村而言,传承乡村特质、文化、习俗等除教育这一主要方式外,国家也是传承乡村教育话语、乡村文化话语、乡村政治话语等的坚实保障。因清末政权涣散而导致乡村乃至乡村教育凋敝的记忆虽早已远去,但时刻警醒着我们唯有坚实的国家政权才能肩负起传承优秀乡村教育的时代使命。

再次,国家是弘扬乡村教育话语叙事的关键媒介。当前中国乡村教育话语叙事主要围绕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教育实践而展开,以“人民满意”为叙事中心,通过加快乡村教育优先发展、加强城乡教育一体化建设、提升乡村教育质量和公平等路径,全面构建凸显中国式现代化的乡村教育叙事结构体系,生动展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先进性与优越性。

(二) 人民立场: 丰富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内容表达

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根本宗旨和本质特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是将“人民性”与“教育性”在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尺度下进行有机统一,甚至可以说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构成了新时代中国教育现代化叙事的理论品格。基于此,以“以人民为中心”“人民满意”“教育更加公平与高质量”等为代表的教育话语也旗帜鲜明地诠释着中国乡村教育的人民立场,并贯穿于探索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教育现代化伟大实践之中。

首先,人民是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核心内容。中国乡村教育在百年探索征程中形成了以“救亡图存”“独立自主”“伟大复兴”等具有时代特点的话语表达,这些话语表达背后隐含着党和政府为人民服务以及人民自我奋斗的价值意蕴。特别是新时代以来,中国乡村教育正逐渐走向由量变到质变的发展过程:一方面在战略层次上坚持城乡一体化思维,实现城乡教育互利共生;另一方面在实践层次上创新乡村教育发展新模式,开展乡村教育现代化实验。这一阶段乡村教育取得的重大发展成就正是党坚持人民立场,以人民为中心的生动体现,同时在改革实践中所形成的特色话语体系也构成了中国乡村教育现代化实践的时代内涵。

其次,公平是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现实追求。长期以来,由城乡二元经济结构所造成的城乡教育发展差距成为制约乡村教育深层次发展的掣肘。当前,党和政府以“教育公平”为切入点,通过系统实施“全面改薄”工程、乡村教育质量提升工程和乡村教师队伍高质量建设等举措,充分将乡村教育公平发展置于战略位置,努力缩小城乡教育发展差距,稳步提高乡村教育服务农村、农业和农民现代化的能力,并从深层次结构上破解乡村教育公平与高质量发展难题,努力让广大农民群众共享乡村教育发展成果。

再次,满意是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内在尺度。乡村教育发展成果归根结底需要人民检验,因而“人民满意”自然成为衡量乡村教育的根本标准。目前党和国家正通过系统实施乡村教育振兴战略来切实提高广大农民群众对乡村教育发展的满意程度。如通过大力发展乡村职业教育,提高农民科学知识与技术水平,增强农民群众适应农业现代化生产的规模化与集约化要求,积累农民群众的人力资本,提高农民群众的生活质量。

(三) 现代理念: 指导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理性实践

现代化是理解中国乡村建设的重要思想场域。中国在清末因甲午战争等被迫卷入由西方主导的现代化历程而造成了中国乡村自发本土化建设的中断,但20世纪初以来中华民族一直艰难探索着构建具有中国特质的乡村现代化建设道路。新中国的成立意味着中国乡村建设最终寻找到一条中国式的现代化发展道路。乡村教育作为乡村建设的重要环节,其在发展中以现代化蕴含的现代理念为指引,内在规定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理性表达,并以此指引着中国乡村教育的实践进程。

首先,以“共生”为思维内核,构建新型农村教育现代化道路。共生强调在城乡教育体系中,农村教育是一个具有存在合理性与发展可能性的教育存在[23],也就是说“共生”将“离农”与“为农”两种价值取向进行有机融合,这意味着乡村教育现代化与城市教育现代化不是割裂的,而是一种和谐共生的关系。因此,乡村教育现代化不仅仅是依托城市教育的反哺与供给,而是通过挖掘自身独特优势、发挥自身文化价值,以此形成乡村教育现代化的实践智慧。例如,当前城乡教育一体化奠定了城市教育与乡村教育共同相向发展的政策话语基调,为乡村独立探索教育实践预留出政策话语空间,由此最大程度地发掘乡村教育本身蕴含的乡土特质。

其次,以“普及”为政策导向,探索中国特色乡村教育实践模式。改革开放以来,普及农村义务教育是党和政府解决好“三农”问题的关键所在,并在具体实践中探索形成了以“基础教育、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相统筹”“农业、科学和教育相结合”等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义务教育普及模式。新时代以来,中国乡村教育的“普及”重点在于确保乡村义务教育能在更广泛意义上获得优质均衡与高质量发展。对此,党和政府通过加快乡村教育基础设施建设、培养高质量乡村教师队伍以及实施精准化的乡村教育济困帮扶工程等途径,加快实现乡村教育普及优质资源的战略目标。

再次,以“反思”为逻辑起点,拓展中国乡村教育概念体系。西方现代性话语虽为人类社会呈现了主体性、理性和进步等观念,但却使人们在过度追求现代性的过程中落入了“现代性”的话语陷阱。中国则在追求教育现代性的过程中,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体系为引领,实现了对西方现代性概念体系的超越。例如,“教育优先发展”“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等发展战略和办学理念的提出,使得中国乡村教育发展有了更明确的方向,并在具体乡村教育实践中进一步丰富了“优先发展乡村教育事业”“乡村教育更加公平更有质量”等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内涵,以此助推乡村教育现代化,深入贯彻落实党中央关于乡村振兴战略的时代使命。

(四) 有效治理: 凸显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行动自觉

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发展历程同样体现出乡村教育由管理转向治理的话语范式转换,即从新中国成立时期国家绝对话语权力主导到改革开放时期国家与市场双主体话语权力影响,再到新时代以来逐渐形成以国家管理为主,以市场、各类教育组织、社会团体和公民个体共同参与为辅的多元话语主体治理模式。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乡村教育治理话语体系正逐渐替代乡村教育管理话语体系成为乡村教育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内容。通过有关乡村教育治理的话语文本陈述与意义阐释,不难发现“有效”正逐渐成为乡村教育治理话语体系的行动自觉,即通过充分发挥乡村教育治理理念的应有之义、采取科学高效的乡村教育治理方式以及实现乡村教育治理机制的高效运转来推动乡村教育治理现代化进程。

首先,以徳治和法治为基础,发挥法、理、情的整体功能。因为传统的中国乡村是以礼治社会为基础的,所以德治在中国传统的乡村管理以及乡村文化中占据着关键位置。现代治理理念的传播与发展虽产生了“自治”“他治”与“共治”等面向不同治理主体的治理理念,但仍不能忽视“德治”在乡村教育治理中的关键作用。同时,传统乡村的德治内容、方式、要求等理应通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创造性转化以适应当下乡村教育治理的现实需要。此外,乡村教育治理也需依据国家宪法以及相关教育法律、法规来展开,充分发挥好法治在规范乡村教育治理制度、维护乡村教育治理程序、保障乡村教育治理成果等方面的根本性作用。

其次,以善治为目标,构建乡村教育治理的有效方式。新时期乡村教育治理的目标是实现乡村教育、乡村文化、乡村人力资本的有机统一,唯有采取科学合理且有效的乡村教育治理方式方能达到此目标。所以,一方面瞄准乡村教育治理存在的薄弱环节,通过提高乡村教育治理的能力与水平,更好地服务于乡村教育持续健康发展;另一方面注重乡村教育、乡村文化和乡村群众在教育治理层面的内在联系,以提高乡村教育质量为关键抓手,实现乡村群众人力资本的积累与优化,并为传承、传播和创生优秀的乡村文化提供坚实的人才保障。

再次,以机制为保障,推动乡村教育治理的高效运转。机制是系统得以运作并不断更新的关键所在。对乡村教育治理来说,只有以机制为根本遵循形成系统化运作方式,才能确保乡村教育治理的高效运转。由此,一是建立健全乡村教育治理决策机制,增强决策的科学性、合理性和民主性;二是完善乡村教育治理责任机制,厘清治理机构与治理主体的权责关系,维护好乡村教育治理的良好秩序;三是强化乡村教育治理监督机制,通过常态化与非常态化的监督工作方式,规范好各个治理主体的公共行为,以确保乡村教育治理的合法化与高效化。

四、 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价值逻辑

话语在当代社会发展过程中具有显著性,社会或文化通过话语的形式进行再生产,所以话语与社会或文化是相互构成的,由话语构成的社会生活则分为世界的再现、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以及人的社会和个人认同3个领域,[26]334,这也揭示出话语体系的价值逻辑,即话语能形成权力关系、话语是一种社会行动以及话语意识形态作用的发挥。基于此,乡村教育话语在中国乡村教育发展中同样具有显著性。中国乡村社会通过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形式进行再生产,而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价值逻辑则通过回归乡村教育本真、推动乡村文化繁荣、厚植乡村人力资本以及确保乡村社会兴盛来显现。

(一) 回归乡村教育本真,激发乡村教育的内生动力

教育作为国家意识形态的重要组成部分,教育的文化传承功能决定了教育政策话语的特殊性。[27]17在此意义上,乡村教育政策话语的特殊性在于如何定位乡村教育话语的价值取向,即“离农”“为农”抑或“兼农”,留住乡愁还是拥抱城市等。但伴随新时代乡村教育政策话语的逐渐澄清,也就意味着定位乡村教育的价值要摆脱二分法思维桎梏,回归到乡村教育本质上来,超越二分法宰制的乡村教育价值取向。从城乡二元结构来看,乡村教育价值取向长期受制于二分法的窠臼,不仅消解了乡村教育蕴含的文化特质,而且其本真特质不断被遮蔽。但究其实质来看,乡村教育的本真是基于“乡村”这一场域的独特性的,即乡村是第一位的,乡村教育生长于乡村、依存于乡村、服务于乡村以及发展于乡村。由此,“乡村教育的乡村性”[3]可被视为一种对乡村教育本真回归的话语想象与话语诠释。乡村的乡土性将其场域进行了从自然生态、人际关系到文化民情、价值认同等层面的话语解构,这也是乡村教育得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石,进而使乡村教育获得区别于其他教育类型的依据与支持。具体来说,乡村教育的乡村性丰富了乡村教育建设的话语想象。乡村是自然空间,是人文空间,也是人事空间,而乡村空间的多样性也就意味着乡村教育可以是自然的、人文的以及人事的。换言之,乡村教育的乡村性赋予了乡村儿童选择个体发展方式的可能性与自由度。另一方面,乡村教育的乡村性激发了乡村教育的内生动力。因乡村教育内容往往以城市文明为载体,乡村教育中的乡村性得不到真正体现,而对乡村教育乡村性的强调则为乡村教育获得新的生命力与发展动力提供了可能,能真正让乡村教育与乡村文化乃至乡村社会进行融通,以增进乡村教育的意义理解,丰富乡村教育内容的多样性,从而为乡村学生提供心灵寄托。

(二) 推动乡村文化繁荣,擦亮乡村教育的传承本色

语言不仅是一个表达思想、表征人类行为和目标的符号系统,而且是一种文化实践,即预先设定人们在世界上的存在方式,并赋予这些存在方式以独特性的一种行为形式。正是基于此,“话语”比“文化”更加有用。[26]297借助话语,文化不仅能增强对不同语境之间的协调,还可以在行动和参与领域中显现。因此,教育能在与文化双向建构过程中,以对话的话语形式展开对自身文化使命与价值的意义建构,从而反身自省。具体来讲,文化是教育的内在支持,赋予其社会价值和存在意义。教育是文化的生命机制,有助于保存传统文化、促进文化变迁以及增强文化凝聚力。由此,乡村教育是乡村文化的生命线,对传承乡村文化,促进乡村文化创新发展以及增强乡村文化本身凝聚力具有关键意义。新时期的“乡村文化振兴”政策话语是促进乡村教育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支点,揭示出乡村文化振兴与乡村教育振兴的共生关系。要想真正传承、创新与发展乡村文化,就需要发挥乡村学校主阵地的作用。然而,“撤点并校”政策的不当实施,在很大程度上解构了乡村文化的传承机制,造成了乡村文化的凋敝。[28]党的十八大以来,国家对乡村义务教育学校布局进行了战略调整与重新规划,对重新恢复与继续建设新乡村学校产生重大影响。从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这个角度来看,乡村学校的优化与布局不仅是传承乡村文化的主阵地,而且在保持乡村文化的独特性方面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同时,乡村教育也在新时代背景下超越了以城市中心为蓝图的教育设计,通过补齐乡村教育短板、推动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保障乡村教育公平、提高乡村教育质量等途径来深入挖掘乡村优质文化教育资源、构建乡村文化教育空间以及彰显乡村文明生活方式,逐渐蹚出一条既具有现代化特征,又不失乡土特色的乡村文化振兴之路。

(三) 厚植乡村人力资本,强化乡村教育的人才支撑

乡村振兴作为一个顶层谋划的战略构想,最为根本的因素在于人及人的现代化,由此形成的强大乡村人力资本是根本性的战略力量。[29]随着我国教育事业的蓬勃发展,逐步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充满活力的现代国民教育体系。义务教育普及化、高等教育大众化以及职业教育社会化的快速发展,极大优化了乡村人力资本结构,农村人口通过接受现代教育在一定程度上阻断了贫困代际传递,加快了城镇与乡村人口的双向流动,这在一定意义上促进了乡村人力资本的有效积累。然而,积累乡村人力资本事实上也是一种话语再生产系统,即在乡村人力资源弱势的话语情境中,通过运用语言和其他符号促使乡村群众掌握各种资源的技术性运用,形成坚持教育提升乡村群众能力与持续加强乡村教育建设的连续性认同,从而维持好教育与人力资本积累的关系。由此,以乡村教育厚植乡村人力资本是实现乡村教育振兴与人才振兴的必然选择。乡村人力资本的积累与转化要以乡村教育为载体,通过发挥乡村教育在促进农村群众知识更新与技能形成、思维方式与行为模式改变以及心理结构成熟等方面的关键作用,培育主动适应、积极融入乡村现代化建设的新型乡村群体,以此扩大乡村优质人力资源规模与提高乡村人力资本质量,进而推动乡村人力振兴。所以,乡村人才振兴也映衬出通过强化乡村教育的人才支撑作用厚植乡村人力资本的话语逻辑。一方面,以教育公共服务为战略支撑,优化乡村教育资源体系,通过提供良好的乡村教育公共服务与优质的乡村教育资源,进一步提高城乡教育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水平,促使城乡教育深度融合发展,为积累乡村人力资本提供保障;另一方面,以培养具有时代意识和文化品格的乡村青少年为战略目标,提高乡村教育人才素质。一是通过增强乡村青少年对乡村文化、对个体发展的自我理解,以促进个体健康发展,启迪良知生长和培育创造精神。二是通过传授现代科学知识和培养新型技术能力,帮助乡村青少年参与到乡村建设中,从而推进乡村社会整体进步和乡村文明的发展。

(四) 确保乡村社会兴盛,铸就乡村教育的思想基底

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系统,因而语言系统本身必然成为一个社会、历史、文化的映射系统。语言随社会的发展而发展,它映射出社会历史前进的足迹,展现出丰富的社会文化景象。[30]118换言之,具体的文本或语篇是过去历史的编码,是应对现在复杂的社会情形而对过去历史因素的重新调整。[13]26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对乡村社会发展提出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这20字总要求蕴含的话语符号意义与关系联结构成了新时代中国乡村社会兴盛的发展指向,并在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乡村振兴道路的历史实践基础上,重塑了中国乡村教育实践地形图和路线图。以乡风文明和治理有效性为例来说,一方面要聚焦乡风文明建设,发挥乡村教育的价值导向功能。通过加强农村思想道德建设,充分挖掘利用好农村优秀传统道德教育资源,提升农民整体道德素养,同时也要加强农村教育科普力度,提高农民科学文化素养,从而实现筑牢乡风文明建设的思想与文化基底;另一方面应注重治理的有效性,发挥乡村教育的道德教化功能。乡村社会治理秩序的稳定有序是深入推动乡村教育事业发展、构建乡村和谐文明生态的安全保障。因此,强化乡村教育的道德教化功能是促进乡村治理有效性的核心所在。通过挖掘乡村熟人社会所蕴含的道德规范,结合新时期乡村现代化建设的时代要求进行创新发展,以调动乡村群众的积极性与主动性,进而提升乡村教育治理的水平和能力。

五、 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现实启示

纵观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嬗变,其总体言说是以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性乡村教育话语体系为主线的。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所蕴含的符号图式、权力关系、社会结构、观念想象和价值引导等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指导着乡村教育实践,并探索形成了有中国内容、中国价值和中国风格的乡村教育话语系统。当前,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奋斗目标业已实现,正奋力迈向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关键历史时期,中国乡村教育也迎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乡村教育政策话语与乡村教育话语实践不仅为总结凝练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现实启示提供了可能,而且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将催生中国乡村教育话语发展的新命题。

(一) 筑牢乡村教育战略地位,奠定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底线思维

“优先发展乡村教育”是乡村振兴战略的突出主题,乡村教育优先发展不仅作为乡村振兴系统建设工程的重要内容,获得了特别关注与高度重视,而且也将乡村教育的地位与作用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31]此外,乡村教育优先发展进一步强调了乡村教育在新时代乡村建设中的战略地位与功能作用,而以“优先”为着眼点则构成了乡村教育话语表达的逻辑起点。从现代化的视角来看,乡村教育优先发展既是补齐农村教育短板的战略举措,又是推进乡村教育现代化的根本所在。置身于乡村振兴的场域中,乡村教育优先发展就是要在建设新型城镇化的时代背景下,深入推动乡村教育由均衡化、普遍化、共性向优质化、特色化、个性发展的战略转变与调整。“优质”“特色”和“个性”等话语构成了推动乡村教育优先发展以及乡村教育现代化的时代性话语。为更好地推动以“优质”“特色”和“个性”为核心内容的乡村教育优先发展,需要奠定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底线思维。一方面要明确并深化对乡村教育现代化的价值共识。通过国家政策话语的引导,加深人们对新时代乡村教育话语的认知与理解,并倡导政府、社会、教育机构等教育话语实践主体采取契合乡村教育优先发展的手段或方式来践行“优质”“特色”“个性”的乡村教育优先发展理念;另一方面要界定好乡村教育现代化的发展内涵。持续推进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既是在城乡教育基本均衡化发展基础上进行的,也是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进行的,所以要对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做出新的战略预判,以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为目标,对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的阶段性目标、预期时间、实践样态等做出合理的战略判断。

(二) 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彰显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为民情怀

乡村教师队伍建设事关乡村教育振兴事业的兴衰,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将乡村教师队伍建设摆在乡村教育发展的关键位置。2015年颁布的《乡村教师支持计划(2015—2020年)》,标志着乡村教师队伍建设进入全面改革深化新时期。乡村教师“下不去”“教不好”“留不住”的问题得到有效缓解,乡村教师队伍得到有效补充,为乡村教育振兴提供了坚实的师资基础。从乡村教育话语体系来看,“素质优良、甘于奉献、扎根乡村”不仅是新时期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总要求,也是新时期乡村教师构建身份理想的话语表达。这映衬出乡村教师的光辉形象以及投身乡村教育事业的高尚,因而乡村教师队伍建设在本质上是乡村教师“为民情怀”的生动展现。现阶段乡村教育面貌较之过去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但相较于城市仍略显落后与不足,这也意味着乡村教师队伍建设仍需坚持发挥“奉献”“扎根”“服务”的“为民情怀”精神,努力消除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不利因素。首先,进一步加强乡村教师政策保障力度,扩大乡村教师政策保障的覆盖面。将教师的培训、待遇、晋升、评价等纳入乡村教师政策保障中,切实解决好乡村教师需求的痛点与难点。同时也要通过国家的统筹规划与合理安排稳步建起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的长效机制,避免因政策变化产生负面影响。其次,努力激发乡村教师的主体意识[32],为乡村教师创造出一个利于自我成长、自我实现的良好环境。乡村教师应努力消解以城市为代表的知识话语霸权,探索发掘基于乡村本土环境生成的乡村知识,以此强化乡村教师与乡村的内在联系,同时也要尊重乡村教师的学习自主权。乡村教师要将学习视为自己的职责,按照自己与环境的要求进行选择学习,同时担任学习和信息市场的知识供应者和消费者角色。

(三) 推动乡村教育治理创新,提升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理论品格

乡村教育治理现代化是推动乡村教育现代化建设的关键环节。乡村教育治理现代化要立足新时代背景,在全面把握乡村文化内涵、城乡教育发展特质以及乡村教育实践形态的基础上,通过多元共治的治理理念、科学有效的治理方式、稳定高效的治理机制等途径,推进乡村教育现代化转型。因此,推动乡村教育治理创新既是丰富和体现乡村教育治理现代化时代性价值的内在要求,也是提升和拓展乡村教育治理的必然选择。同时,推动乡村教育治理创新也蕴含着以实践为准绳,以人民为中心,与时俱进等内涵丰富的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其中乡村教育治理创新是乡村教育治理话语体系理论品格的美好表达。所以推动乡村教育治理创新要发挥好乡村教育治理话语的首创精神:一是要充分把握国家治理话语的重大转向。当前我国已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战略目标,预示着乡村教育治理的话语背景正从精准化的短期治理转向创新式的常态化治理,而这一方向性的战略调整旨在整体提升乡村教育治理质量;二是要妥善应对乡村教育治理话语的形势变化。乡村教育治理理念的转变、治理方式的调整和治理机制的确定需要时间的积累与实践的积淀,以此形成稳定且连续的治理话语体系,但在具体的乡村教育治理实践中,会遇到因认识不到位、管理不完善、机制不健全等产生的诸多挑战,这就需要保持高度的敏锐性、灵活的变通性以应对乡村教育治理话语复杂多变的形势;三是要明确乡村教育治理主体的话语定位。乡村教育治理的多元主体表明了乡村教育治理角色的多样性,需要通过健全乡村教育治理保障机制、规范乡村教育治理主体的权力边界、提升乡村教育治理主体的发展意识等举措,进一步明确规范好政府、社会、个体等治理主体承担的治理角色与确定赋予的话语定位,激发出乡村教育治理主体的积极性与创造性,进而提升乡村教育治理效能。

(四) 坚守乡村教育价值立场,展现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民族自信

乡村教育价值是乡村教育现代化的价值旨归,也是乡村教育话语实践的根本遵循。乡村教育价值以乡村教育政策话语、实践话语为载体,通过乡村文化、社会和个体等场域的相互融通,进而孕育出乡村教育的独特价值。纵观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百年嬗变历程,乡村教育价值总体呈现出“文化性”“乡土性”“教育性”话语特征的乡村教育价值立场。“文化性”乡村教育价值立场要求以乡村文化传承为宗旨,保存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的独特文化血脉。“乡土性”乡村教育价值立场要求将乡村自身的主体意识和符号认定融入乡村学校,使其成为联系乡村社会与乡村个体的精神纽带,以防止乡村个体剥离乡土场景。“教育性”乡村教育价值立场要求乡村教育促进乡村与城市、乡村文化与城市文化、乡村个体“离农”与“农民”选择的心理和解与情感疏解。但这3种乡村教育价值立场在本质上是乡村教育价值“中国现代性”的话语内容表达,即以乡土为生命滋养、以文化为发展脉络、以教育为立足根基,实现乡村教育、乡村文化与乡村个体三者间的有机统一。目前,乡村教育现代化建设进入“后扶贫时代”,乡村教育价值取向也表现为从向城性到乡土性、从单一性到全面性以及从控制式到共融性的显著特征,若要继续坚守具有中国现代性的乡村教育价值立场,一方面要从乡土文化出发,提升乡村教育的文化自信。通过挖掘和丰富乡村文化资源促使乡村教育内容贴近乡村生活实际,强化乡村文化与乡村教育的场域联结,以增强乡村学生接受乡村教育的认同感、归宿感和责任感,为乡村建设可持续发展提供保障;另一方面要以人的全面发展为旨归,提升乡村教育的道路自信。通过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改善乡村教育教学工作方式,形成尊重乡村学生独特生活经验与认知基础的良好乡村教育环境,从而推动乡村学生个性化与全面化发展相结合,释放乡村学生自由发展空间。

(五) 促进城乡教育协同发展,践行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使命担当

乡村教育话语本身是一种对城市教育话语的镜像反映,揭示出以城市教育话语服务乡村教育发展的不适切性。就城乡教育一体化建设而言,乡村教育话语是通过城市与乡村两个话语表达空间共同构建而成的。也就是说,乡村教育话语本身具有“一体两面”的特性,既有城市教育的隐性特征,又有乡村教育的独特要求,因而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乡村教育话语体系也就蕴含着城乡教育融合发展的逻辑。伴随着城乡教育一体化发展理念的不断深化与践行,城乡教育二元结构壁垒的逐渐破除,特别是通过实施农村教育补偿性政策、建立乡村教育投入保障机制以及加强乡村教师队伍建设等途径,基本实现了城乡义务教育均衡化发展。目前,推动城乡义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以及城乡教育一体化高质量发展是我国乡村教育发展的应有之义,而城乡教育协同发展更是凸显乡村教育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背景下的使命担当。为此,首先要赋予城乡一体化新内涵,从注重“同一性”转向注重“差异性”,[4]通过探索乡村教育个性化、特色化的发展模式,使其进一步区别于城市教育,并以乡村学校的本土化建设为契机,让乡村学校真正关注乡村学生的文化需要,以强化乡村教育与城市教育的差异性。其次,要加强城乡教育协同发展的政策导向。推动城乡教育一体化向更加优质均衡发展方向的转变是乡村教育现代化发展的时代要求。通过制定科学合理、操作性强、稳定长效的城乡教育深度融合发展政策可为其提供政策兜底保障,并深化城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与一体化发展的内在联系,进而指导城乡教育实践,促使城乡教育优质均衡发展迈上新台阶。

六、 结 语

乡村教育实践发展无终点,乡村教育话语创新无止境。百年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以国家场域为载体,以党的领导为指引,以人民至上为根本立场,形成了具有中国式现代化特征的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其中,乡村教育话语实践丰富、话语内容深刻、话语表达凝练、话语价值明确构成了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的基本特点。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在总体上宣告了中国乡村教育现代性的实质性出场,而乡村教育话语更是破解了中国乡村教育现代化实践伟大征程的“中国密码”。这不仅丰富了中国乡村教育实践的内容表达,而且树立起中国乡村教育事业的发展标杆,同时也为增强乡村教育的信念感、使命感与获得感奠定了坚实基础。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中国乡村教育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实践进程中,其话语体系也将会得到进一步丰富与发展。总之,中国乡村教育话语体系将在教育战略顶层设计、教师队伍建设、教育长效治理、坚定教育价值与教育协同发展五位一体的乡村教育实践中继续阐发中国主张、凝练中国表达、推出中国原创和提升中国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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