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明词》作者小传斠补

2022-03-18陆勇强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陆勇强

（暨南大学古籍研究所，广东广州 510632）

中华书局于2004 年出版的《全明词》，共收录作者一千三百余家，词作约两万首，搜讨之勤、网罗之富，均远远超过了清人王昶编纂的《明词综》和近人赵尊岳辑刻的《明词汇刊》，为研治明词乃至明代文学提供了极为可靠的资料。当然，该书也存在一定程度的疏失，除了失收的作品较多之外，还有一些作者的生平事迹缺考，在小传中或漏著其字号、里籍，或不载其科第、仕履、生卒年等，甚至有因不明行年事迹而误将清人作明人者，而断代诗文总集中的作者小传，对知人论世、解读作品均极为重要。缘此，笔者不揣浅陋，爰据爬剔文献所得的材料，对一些词人的生平事迹略作订补如次，希望有助于《全明词》的修订。

一、吴琏

吴琏见第2 册，作者小传云：“吴琏，南海人。生卒年不详。有《竹庐诗集》。”其字号、科第、仕履等均未记述。《（康熙）南海县志》卷十二《人物》载：

吴琏，字美中。成化甲辰进士，授含山知县，操守廉洁，以德化民。值年荒，多方赈救，所活盈万。政暇，授生徒以《周易》。逾年，忧去，士民如失慈母焉，至今称贤牧必曰吴公。起复，知进贤县，守正不阿，引疾归。后以子贵，封南京户部员外郎。卒年八十馀。子三：允祯、允禄、允裕，并以文学、政绩著，士林荣之。[1]

引文中的“成化甲辰”即成化二十年（1484）。《（道光）进贤县志》卷十六《循吏》也有吴琏的小传，记述了他任职进贤县的时间与政绩：

吴琏，字美中，南海人。进士。宏治三年任，廉静宽平。初，值水涝，申请免租。继罹旱虐，步祷得雨，民免于灾。守正奉公，始终不苟。性恬退，引疾去。祀名宦。[2]

吴琏的卒年，可从其友人的叙述中得知，胡韶《竹庐诗集序》载：

越十年甲辰，韶与竹庐为同年进士，涉历益俱。予既入分部署，竹庐以外补，出尹进贤，相与睽违，又为岁者几矣。……又三纪为正德癸酉，予以奔走尘途，駸历广藩右辖。到官之初，操车以入诗书之街，以寻竹庐之第，赓酬倾倒，故情宛如也。时竹庐岁已逾七，得受震器天祐以部郎推封之典，京衔冠服，优游神仙中人。时辱竹庐为予撰方伯故人之作，而予亦为竹庐为《桃源八咏》之章。集册斯存，墨痕犹在。予既转左于闽，再尹顺天，佐秋部，中间阔别益多。岁者，予谢事归饶，常走尺牍为羊城之问。近得考部来书，有先人以癸未即世之谕。披椷未竟，涕泗交流。[3]

此序作于“嘉靖九年庚寅秋九月菊节”，故此“癸未”当为嘉靖二年（1523）。文中提及的“天祐”即吴允祯。吴允祯，字天祐，吴琏长子。弘治十五年（1502）成进士，历户部郎中，出知永州府。莅官清俭，兴学造士，民甚德之。官至广西布政使司参政，祀永州名宦。

二、邵圭洁

邵圭洁见第2 册，作者小传云：“邵圭洁，字伯如，一字茂齐，号北虞，常熟人。生卒年不详。明嘉靖四年（1525）举人（一作嘉靖二十八年举人）。有文名，选德清教谕。有《北虞先生遗文》八卷。”按，据《明人传记资料索引》（台湾中央图书馆编，中华书局1987 年版）、《明清江苏文人年表》（张慧剑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年版），记述邵圭洁生平事迹的墓志铭有两篇：一是赵用贤的《北虞邵先生暨元配张儒人墓志铭》，见《松石斋集》卷九；二是孙楼的《明故北虞部邵先生墓志铭》，见《刻孙百川先生文集》卷十。赵文云：

公讳圭洁，字伯如，家世居山北麓，学者因称之曰北虞先生。……年十六，即以文擅高等，凡七试应天。己酉，始举于乡。再试礼部，复不第。丙辰，主司廉其名业，物色之矣，而先生竟以失路引，摈不与试。先生既屡踬，困甚，乃谋赴流铨。文懿时为史官，往语其事，相对欷歔，文懿亦为泣下。亟呼伯子汝稷曰：“邵叔天下士也，今若此，命有制也。吾所馀大官钱，其悉舁来为邵叔治装，以需后举。”先生感其意，复归。归一年，而病折肱。病愈，应壬戌试。马文庄公得先生卷，大奇之，拟以第一荐。会所誊进论策诸文字，皆讹伪不可辨，复弃去。至是先生已五上公车，而意亦疲矣，乃就教，得德清县教喻。居岁馀，竟郁郁不起。[4]

孙文云：

先生少禀殊质，书过目，辄了大义，惊人杰句，溢于笔端，时号异童。郡大夫暨督学使者联选为第一人，应试白下，犹未弱冠也。自是志弥厉，业弥精，淬金镂璧，入髓刳心，几无遗巧。……岁己酉，以《春秋》明经入彀，尚屈一筹。丙辰，帘内外有物色之者，而有司摈不得与。壬戌，幸牧之矣，而猥以中场较劣，又斥去。……先生尔时且逾艾，耻复与诸少年竞，旅资罄然，罔以为归。或讽之禄仕，先生始挥涕，若难之，已，乃首肯，强颜谒选，授德清校官。……居无何，卒官。……先生生于正德庚午十月十二日，卒于嘉靖癸亥十月十六日，年五十有四。[5]

据以上两则引文，邵圭洁的科第、生卒年均可明了。赵文称“己酉，始举于乡”，孙文称“岁己酉，以《春秋》明经入彀”，此“己酉”即嘉靖二十八年（1549），邵圭洁于是年成举人，此其一；“正德庚午”即正德五年（1510），“嘉靖癸亥”即嘉靖四十二年（1563），邵圭洁的生卒年可系为：1510—1563。此其二。

三、王乐善

王乐善见第3 册，作者小传云：“王乐善，字存初，益津人。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进士。有《鷃适轩诗》、《扣角集》。”其仕履及生卒年，均未记述。《（同治）霸州志》卷五《人物志·乡贤事迹》载：

王乐善，恭肃公子。立身方正，质行粹白，宗亲爱慕，士庶悦服。恭肃公家教甚严，时时谕以纲纪法度、礼义廉耻。公即服膺不替，动以圣贤自期，州人咸以国有良臣、家有令子，深为恭肃公庆。年二十七岁举于乡，四十岁成进士，除授行人，奉诏使赵、使吴，劳于王事。染病回京，升吏部验封司主事，又转考功司主事。公每有家书，辄以时事多艰为虑，而忧国忧民之志，未尝少懈。恭肃公方幸有子如此，身所未竟者，可藉以报国矣。乃一病莫支，竟于丙申年正月十三日卒于京邸。讣闻，州人哀痛，久而不忘，遂公请上宪申达，奉旨崇祀乡贤。[6]10 册14—15

同书卷三《官政志·选举表·进士》载：万历壬辰，“王乐善，遴之子。授行人、吏部验封司主事，晋考功郎。”[6]9 册485“万历壬辰”即万历二十年（1592）。检《明清进士题名碑录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年版），王乐善为该科三甲第九名进士，《全明词》作者小传称他为“明万历二十一年（1593）进士”，微误。

另外，同书卷一《舆地志·霸州古今地表·元·益津县》载：“（金）大定二十九年创置益津县，为州治。贞元二年，属中都路。”[6]9 册301同表《明·霸州》载：“洪武初，省益津县入州，属北平府，以文安、大城、保定三县隶之。后属顺天府。”[6]9 册302《中国历史地名辞典》亦云：“益津县，金大定二十九年（1189 年）置，治所即今河北霸县。明洪武初废入霸州。”[7]益津县既然已于明洪武初年废入霸州，小传还称王乐善为“益津人”，似未妥。

王乐善的生卒年，可从刘为楫《明故吏部考功司主事西里王公行状》的记载中得知：

公讳乐善，字存初，别号西里，盖世为吾郡西永里人也。……公生于嘉靖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七日，卒于万历二十四年正月十三日，享年四十有四。[8]

四、杨梦衮

杨梦衮见第3 册，作者小传云：“杨梦衮，字龙光，济南人。明万历四十七年（1619）进士，有《岱宗藏稿》。”未载其仕履及生卒年。《（民国）青城续修县志》卷四《人物志·乡贤》载：

杨梦衮，字岱宗，廷相曾孙。少刻苦自励，及为诸生，有声。登万历己未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转兵科给事中，以疏劾魏阉夺俸。已而迁太常寺少卿，进太仆卿，加工部尚书，督修三殿，晋少保兼太子少保。时魏阉擅权，党祸锢烈，公虑及祸，天启六年，请告归。会魏阉败，言者诋之，遂削籍。公郁郁不自得，乃屏迹田野间，变姓名，自号长白山樵。以崇祯壬申赍恨而殁。……公清操卓识，长于诗文，所居图书四壁、茅屋数椽而已。县志久缺，公为诸生时修之。著《岱宗藏稿》、《吏隐盟》，《青城志》载。[9]

据此，可知杨梦衮官至太仆寺卿。“崇祯壬申”即崇祯五年（1632），杨梦衮之卒年可以确定。其生年亦有迹可寻，《岱宗藏稿》卷三有《南华仙人歌》，序云：“万历庚戌八月，抱病伏枕，作二歌自遣。呜呼，苦海沉沦，大梦颠倒，一朝先露，七尺之躯，电光泡影。宜达人依皈于无生也。”[10]242诗中云：

我今行年三十七，磋砣半世精力竭。光阴似驰隙中驹，功名如捉波心月。迩来万事无意绪，惟羡北邙地佳绝。人生蚤晚数有尽，大椿朝菌虚分别。[10]243

“万历庚戌”为万历三十八年（1610），是年三十七岁，逆计之，杨梦衮当生于万历二年（1574）。

同书卷五又有《戊申春日自嘲》：

穷愁如絮飞满天，间岁三十有五年。齐东野人未闻道，关西夫子徒称贤。制成云锦偿诗债，典尽春衣欠酒钱。不如抛却儒冠去，卧读南华秋水篇。[10]409

此“戊申”为万历三十六年（1608），是年三十五岁，据此也可推算杨梦衮的生年。

五、梁云构

梁云构见第3 册，作者小传云：“梁云构，字眉居，兰阳人。明崇祯元年（1628）进士，历官佥都御史。”按，小传有疏漏，梁云构的生卒年、著述、入清后的仕履等均未记载。李时灿《中州先哲传》卷一《名臣一》载：

梁云构，字眉居，兰阳人。明崇祯元年进士，授行人。六年，迁御史，巡视三城。明年，按视宣大。边事方棘，云构整武储糗，修堡发軵，边防以严。巡按庐、凤，除赎金，释疑狱。流寇起，残破州县，多所保护。视鹾浙江，剔弊恤商，又惩大憝，擒海贼，肆诸市。十四年，迁顺天府丞，擢操江佥都御史，疏凡百余上。福王立，授兵部侍郎。左良玉兵自楚黄东下，江南震恐，云构御之上江，约诸军勿扇扰。以书责良玉，良玉寻死。清兵下江南，云构随忻城伯赵之龙等迎降。大学士洪承畴荐云构堪大任，授通政司参议，迁大理寺卿，寻擢户部右侍郎。云构敏健沉挚，敢任事，在官，奖藉后进，居乡，作人拯物，有美誉。顺治六年卒，……卒年六十六。赐祭葬如例，谥曰康僖。七年，特赐右都御史。云构博学工诗，有《豹陵集》二十馀卷。[11]

据此，可知梁云构乃一名“贰臣”，虽然在明代官至兵部侍郎，但入清后，出仕新朝，因而不应入明。《清史列传》卷七十九《贰臣传乙》也有其传记：

梁云构，河南兰阳人。明崇祯元年进士，历官佥都御史。福王时，授兵部侍郎。本朝顺治二年，豫亲王多铎兵下江南，云构随忻城伯赵之龙等迎降。十月，大学士洪承畴荐云构堪大任，诏交部拟用。三年四月，起授通政司参议。五年八月，迁大理寺卿。九月，擢户部左侍郎。六年十月，卒。赐祭葬如例，谥康僖。入祀乡贤祠。七年二月，特赐右都御史。[12]

梁云构的生卒年，王铎的《清故户部右侍郎眉居梁公墓志铭》有清楚的记载：“顺治六年七月三十日，少司农眉居梁公终于北畿，一时荐绅咸哭于寝门。……公生万历甲申九月十九，寿终六十有六。”[13]“万历甲申”即万历十二年（1584），梁云构的生卒年可著录为1584—1649。

梁云构的诗文编为《豹陵集》，今有顺治十八年（1661）梁羽明刻本，凡二十六卷，前有顾锡畴、曹勋、李建泰、申佳胤等序，藏国家图书馆、中国科学院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有《四库未收书辑刊》（北京出版社2000 年版）影印原刊本，较易获见。

六、路迈

路迈见第4 册，作者小传云：“路迈，字广心，宜兴人。崇祯七年（1637）进士。”未涉及其仕履、著述以及入清后之事迹。《（嘉庆）重修宜兴县旧志》卷八《人物志·忠义》载：

路迈，字子就，少与弟遴读书，期不负忠孝。崇祯七年成进士，授暨阳知县，以卓异擢仪曹，旋迁铨曹员外郎。冢宰郑三俊知其清慎，委掌大计，迈曰：“掌计，重任也，亦羶局也。有不慎，则狼藉必甚。吾二亲春秋高，盍归养以避之乎？”遂告归，郑公留之不得。家居赋诗自娱，值鼎革，以事连逮入狱，屡经部鞫。世祖皇帝鉴其忠，特原之，放归。卒于家。有《明心录》、《梦余诗草》。[14]

“仪曹”，官署名，曹魏时尚书省诸曹之一，掌礼仪之事，此指明礼部；“铨曹”，明吏部之别称。据此，可知路迈在明朝时官至吏部员外郎，入清后未出仕新朝。“暨阳县”即诸暨县，五代吴越初，以诸暨县改名，治所即今浙江省诸暨县。武肃王天宝元年（908），复名诸暨县。《（光绪）诸暨县志》卷二十二《名宦志》记述了路迈的政绩：

路迈，字子遒，一字广心，江南宜兴人。崇祯甲戌进士，与张夬先后令暨，皆加意造士，季有试，月有课。届期，必使饔人洁饩，醍人缩酒，预庀以需，一切催科谳狱，停待次日。晨兴，适馆，与诸士被襟解带，从容尽一日之长。或以卷亲授者，即面加评阅，有快意处，辄大呼击节，酬以巨觥，讽诵佳篇，未尝释口。以是士皆激昂自奋，虽中材，多所成立。[15]

路迈的著述，据《（道光）重刊续纂宜荆县志》卷九，尚可补充一种，即《天香阁遗集》一卷。

七、侯汸

侯汸见第5 册，又见第6 册，作者小传其一云：“侯汸，字记原，嘉定人。左通政侯峒从子。生于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卒于清康熙十六年（1677）。清兵陷嘉定，侯峒殉难，侯汸偕峒子瀞逃亡，后剃发为僧。”其二云：“侯汸，字记原，嘉定人。有《秬园倡和词》。”

按，这二则小传，记述的实为同一个人，应予以合并，然均有疏漏。侯汸的生平事迹详见汪琬《侯记原墓志铭》，此文收录于《尧峰文钞》卷十三。吴山嘉《复社姓氏传略》卷二中的侯汸小传，乃简括汪文的内容而成，兹引如次：

侯汸，字彦直，一字记原，岐曾长子。诸生。九岁闻祖父论李可灼红丸事，辄曰：“杨涟既与方从哲同被召在内廷，当进丸时，何不面诤而顾从众出宫门乎？”闻者大奇之。嘉定折漕已久，明季复令输五万余石以助军兴，汸诣阙上疏得免，士民赖焉。是岁壬午，以例监生中顺天乡试乙榜。会世父峒曾殉国，二子演、洁俱从死，有司名捕其幼子瀞。汸虑世父无后，挟瀞以逃，达于支硎之中峰。讹言追者将至，汸乃遣瀞，而遍书瀞姓名于衣襟，投水代之，以救得免，遂易服夜走吴山。复至中峰，而瀞亦间道渡江，匿扬之天宁寺。越三年，瀞死，汸拊胸曰：“吾万死一生以保吾弟，为世父遗孤计耳，今顾至此极乎！”遂归，以长子乘嗣演后。乘夭，又以次子来宜继之。临没，命以母弟涵之子莱为己后。著有《学古十函》、《学易折衷》、《月蝉笔露》、《秬园集》、《西留诗草》诸书。[16]

文中提及的“岐曾”，字雍瞻，号广维，侯震旸季子。年十一，与兄峒曾、岷曾同补诸生，当事旌之曰“三凤”。及长，博览群书，工文章，才誉日盛。顺治二年（1645），清兵陷嘉定，峒曾父子以守城殉国，岐曾以母在，未从兄死，改号半生道者，髠发披缁，匿迹乡里。顺治四年（1647），以藏匿陈子龙被杀，门人私谥曰文节。“世父峒曾”字豫瞻，号广成。天启二年（1622）成进士，授南京兵部主事。崇祯初，任吏部文选司主事，迁郎中，出为江西提学参议、嘉湖道左参政。南都立，召为左通政。顺治二年（1645）闰六月，清兵围攻嘉定，侯峒曾与黄淳耀等人组织民众奋勇抗击。城破后，自沉叶池以死，年仅五十五岁。

《（光绪）嘉定县志》卷十六《人物志·文学》也有侯汸的小传，记述了他的字号、科第、著述、卒年等，有前引材料所未及者：

侯汸，字记原，一字秬园。明崇祯壬午顺天副榜，未贡。入国朝，弃诸生。博极群书,究心经术。学政张能麟以高士旌其庐。康熙甲寅，修志，《水利》独详实，出汸手。丁巳卒，年六十四。学者称潜确先生。[17]

据上引材料，侯汸的家世、字号、科第、著述均可明矣。此外，“《秬园倡和词》”应为“《秬园倡和诗》”，而且此书乃侯氏与友人唱和的合集，并不是侯汸所撰的诗文集。著名藏书家黄裳在《翠墨集·云烟过眼新录·明月诗筒》云：

康熙刻本。此宋荔裳游江南日、主嘉定侯氏倡和诗也。后附《秬园倡和》，亦同时作而少有后先。卷首列琬作十二首，继刊诸人和作，有余怀淡心、马万士延及侯氏诸子诗，凡十余人。又有侯大年所撰记，叙事甚详。诸诗往往有题叙、附注，颇存故实。嘉定侯氏于甲乙之际，死事最烈。……荔裳于康熙五年罢官寓吴中，遂得遍历三吴名胜，其过嘉定当亦此际。十二题皆拈秬园景色，其园不知在城在乡，遗址恐不可寻。……当日诗简投赠，印必不多。未几而文字狱起，此册中作者多遗民，诗语更慷慨少避忌，恐更无人敢藏弆矣。[18]

“宋荔裳”即宋琬。宋琬（1614—1674），字玉叔，号荔裳，山东莱阳人。顺治四年（1647）成进士，授户部主事，历任吏部稽勋司主事、陇右道佥事、永平道副使、浙江按察使、四川按察使等职。诗文俱工，尤以诗著名于时，为清初重要作家之一。著有《安雅堂诗集》、《安雅堂文集》、《二乡亭词》等。“侯大年”即侯开国，初名荣，字大年，号凤阿，侯泓长子，侯汸侄子。顺治初，受业于陆元辅。成年后，以坐馆为生，羁迟京华数年。其间，曾入国子监，考授州判，不赴选。南还后，又假馆于常熟席氏。善诗文，其文冲和峻洁，诗雄深朴老，与孙志弥、王畮、赵俞合称“疁城四子”。著有《凤阿山房诗集》六卷、《春帆草》一卷、《乐山文集》十卷等，辑有《吴疁诗文钞》。

八、吴闻礼

吴闻礼见第6 册，作者小传云：“吴闻礼，字去非，休宁人。明崇祯十六年（1643）进士。”未记述其仕履、著述、生卒年等。吴元暎《竹洲秀衍集》载：

吴闻礼，字去非，号筠心。太学生长孺公子，文肃公十七世孙。崇正壬午科举人，癸未科进士，官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上游。丙戌，殉难。有《练江倡和集》。旧注：去非公中癸未进士，吏部观政。归，建祖母程太夫人节孝坊。太夫人曰：“国恩重大，毋以家为念。”复官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上游，守仙霞岭。殉节。[19]

《（道光）徽州府志》卷十二之一《人物志·忠义》云：

吴闻礼，字去非，休宁商山人，钱塘籍。崇祯癸未进士，以建祖母百岁节孝坊，请告归。乙酉，两京失守，与金声同时起兵。十月，徽郡破，闻礼敛兵去，再授兵科给事中，旋晋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上游，与詹兆恒同守仙霞关。丙戌，大兵入闽，闻礼为叛者所杀，师遂溃。其家刻木为头以殓焉。闽人祀名宦，钱塘祀于西湖六君子祠。[20]

《（道光）休宁县志》卷十二《人物志·死事》所载吴闻礼死事，与《徽州府志》的记载略有不同：

吴闻礼，字去非，商山人，钱塘籍。崇正癸未进士，以建祖母百岁节孝坊，请告归，与金声守郡。乙酉十月，徽郡破，闻礼敛兵去。再授兵科给事中，旋晋右副都御史，巡抚福建上游，与詹兆恒同守仙霞关。丙戌，大兵入关，闻礼仰药死。闽人祀名宦，钱塘祀于西湖六君子祠。[21]

一言“闻礼为叛者所杀”，一言“闻礼仰药死”，然均言吴闻礼死于“丙戌”。此“丙戌”即顺治三年（1646），吴闻礼之卒年可确定。金声，字正希，安徽休宁人。崇祯元年（1628）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曾任监军御史等职。清军进逼北京时，上书建议破格用人御敌，未被采纳，遂引疾辞职还乡。弘光帝时，召为左佥都御史，坚辞不就。南京失陷，与江天一起兵于徽州，分兵扼守山隘，响应者甚众。隆武帝时，任为右都御史、兵部右侍郎提督南直军务。清军破绩溪，被俘，押解至南京后被杀。詹兆恒，字月如，江西永丰(今广丰)人。崇祯四年（1631）成进士，授瓯宁知县，迁南京御史，屡疏建言灭贼。福王即位，任大理寺少卿，以与马士英、阮大铖有隙，请告归。唐王立，任兵部左侍郎，率兵进攻开化县，兵败阵亡。“仙霞关”位于浙江江山县，是由浙入闽的咽喉要道。《（嘉庆）重修大清一统志》卷三○一载：“仙霞关，在江山县南，仙霞岭上，有巡司戍守，旧名东山巡司。初置于岭下，明成化间徙于岭上。”[22]顺治三年（1646）八月，清军越过仙霞关，随即占领福建浦城县，继而擒杀唐王朱聿键于汀州，隆武政权自此覆灭。

邵廷采《东南纪事》卷四也记述了吴闻礼宁死不降的抗清事迹：“吴闻礼，字去非。浙江钱塘人。唐王时为上游巡抚，自请防御分水岭。及败，逃入山寺，不肯降顺。人劝之，曰：‘岂有堂堂巡抚而畏死耶！’复率乡勇赴敌，为乱兵所杀。”[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