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中共第一代留学生接受马克思主义原因探析

2022-03-18张玲晴

哈尔滨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李汉俊十月革命留学生

张玲晴

(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中共第一代留学生群体是指在1900—1917年期间离开中国前往海外留学,日后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国人。该群体以留日为主,共11人,分别为陈独秀、李汉俊、李大钊、李达、董必武、吴玉章、成仿俉、杨匏安、陈望道、徐特立、杨明斋。[1]中共第一代留学生群体具有双重身份,既是早期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直接吸收者,又是早期中国共产党党员。探究该群体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原因,对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一、信仰性接受

理性的信仰性接受是建立在理性认知和深切的情感体验基础之上的最高境界接受方式。虽然说认同性接受也涉及认知和情感,但信仰性接受是认同性接受的升华,认知层面达到最深刻的理性认识,情感层面也由敬仰转化为信守,也就是用行动证明。[2]信仰性接受是在顺从性接受和认同性接受基础上的超越,是高级的接受方式,其将马克思主义从外在转换为内在,变成自我人格的一部分。而深刻的理性认知是以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素养为根基,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守离不开个人品性的涵养。

(一)理论素养的基础

中共第一代留学生是接受的主体,马克思主义是接受的客体,客体是理论学说,主体是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主体对客体的接受达到信仰层次,必定建立在对客体理性认知基础之上。中共第一代留学生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性接受建立在对马克思主义理论有着全面、联系、本质的认识基础之上,他们不仅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有深刻了解,而且能落实到行动。

为了从事马克思主义研究,李汉俊回国时携带了大量相关书刊。仅1919—1921年,他就发表了90余篇文章(包括译文),介绍马克思主义原理、俄国革命状况、共产国际运动、世界各国无产阶级革命运动。李大钊理论素养也很深厚,十月革命后发表了一系列影响深远的文章,如《庶民的胜利》《Bolshevism的胜利》,成为我国传播马克思主义的第一人;1920年被聘为北京大学史学系、政治学系、经济学系教授,开设一系列马克思主义课程。李达为研究马克思主义二次赴日留学,期间潜心研读了大量马列著作和日本学者撰写的马克思主义书刊。董必武是在准备东京私立日本大学毕业考试期间开始接触的马克思主义,结识李汉俊后,又研读了李汉俊归国时携带的马克思主义书籍。吴玉章曾赴中山大学学习马列主义,第二年转入中山大学特别班,因学习刻苦,马列主义各门功课成绩优异,还获得学校优等评语。[3](P185-620)陈望道留日期间与河上肇、山川均等人相识相交,大量阅读了他们翻译的马克思主义书籍和文章。[4](P296)徐特立于1928年受党中央指派赴莫斯科中山大学进修,虽年届五十有余,却自学俄文以钻研马列原著。[5](P133)杨明斋加入布尔什维克党后,由于工作出色,得到进入莫斯科共产主义大学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机会。[6]

(二)个人品性的涵养

认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真理性不等于信仰马克思主义,思想要转化为行动,让实际行动做忠实的注脚。作为主动吸收理论、实践理论的人,主体内在品性的结构性对其接受马克思主义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中共第一代留学生在成为马克思主义坚定信仰者的过程中,他们显著的个人品格包括风骨、恒心、终身学习的态度。面对难关险隘,始终坚持不懈坚定目标;面对威逼利诱,始终坚定信仰舍身忘我;面对岁月流转,始终保持自律谦虚好学的精神。

1.坚韧不拔。陈独秀从小性格刚烈,面对祖父棍棒威慑,咬紧牙关不屈服;为了革命东奔西走,不惜抛弃继承万贯遗产。李达右手被国民党特务酷刑致残,他选择坚持锻炼右臂恢复写作能力继续宣传革命理论。[3](P281-376)

2.舍身忘我。李汉俊在中共一大会议中途换会场时冒生命危险留下来应对敌人,后来虽然退出中国共产党,但并没有放弃马克思主义信仰,依旧坚定与帝国主义和军阀作战。杨匏安牺牲前作诗《死前一夕作·示难友》表达了其舍生取义的革命气节。[7](P345)李达在穷困潦倒之际拒绝国民党反动派高官厚禄的引诱,坚持在哲学社会科学战线上战斗。董必武为党和国家事业兢兢业业,80岁时还深入全国各地进行实地调查,了解国家各方面情况。[3](P279-664)陈望道在白色恐怖时期虽已脱党,但他明确表示只要党需要他,他会全力以赴为党工作。[4](P37)

3.谦虚好学。吴玉章81岁高龄时仍进行自我反省并作《自励诗》表达了只要活在世间一刻就要不断努力奋斗,为后辈做榜样。[3](P195)徐特立40岁时教龄已长达十几年,但他仍响应留法勤工俭学运动赴法留学。留法期间无力支撑学费,边打工挣钱边刻苦读书。[5](P120)杨明斋在白色恐怖时期面临生命危险时,一直为党工作,思索中国未来发展,并写成长篇著作《中国社会改造原理》。[6]

二、情感与价值的认同性接受

情感认同是指行为主体即人只凭借情感和感觉而产生的认同感。[2]马克思主义情感的认同性接受,是指在接受马克思主义过程中,中共第一代留学生在情感上对马克思主义趋同一致,自愿遵从的现象。“价值认同,指个体出于对规范本身的意义及必要性的认识而发生的对规范的遵从现象。”[8](P492)马克思主义价值的认同性接受是指中共第一代留学生由于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现实价值或潜在价值而产生的自愿遵从现象。情感与价值的认同性接受契合人的情感与理智双重属性,因此,这种认同性接受比顺从性接受更为坚固,更为高级。

(一)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具有相似性

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具有相似性,使在传统文化灌输下成长的中共第一代留学生,对马克思主义具有天然的亲切感,这种亲切感有利于其在接受马克思主义过程中减少心理的陌生感和抵触感。中共第一代留学生绝大多数出生于书香门第,于私塾中接受过传统文化的启蒙教育。

1.接受过良好的传统文化教育熏陶。陈独秀童年跟随祖父学习四书五经,1896年通过了县考、府考、院试考取秀才第一名。李汉俊父亲是私塾先生,他12岁时就赴日留学。李大钊接受过整整十年的旧式教育,于1905年考中秀才,是中国科举考试历史上最后一批秀才。李达接受过十三年的旧式教育,于1909年考入京师优级师范。董必武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及中国古典名著,接受过十三年左右的旧式教育,于1903年考中秀才。吴玉章接受过十七年的旧式教育。[3](P170-613)成仿吾自幼在家读书在三年,后在私塾读书四年,13岁赴日留学。[9](P16)杨匏安从小跟随母亲背诵诗词古文,接受完小学教育之后升入两广高等学堂的附设中学。[7](P325)陈望道6岁至16岁期间在村私塾接受教育,16岁进入县城绣湖书院继续深造,后进入浙江文江大学进修。[4](P295)徐特立接受过七年的旧式教育,后因家境贫寒无奈辍学,18岁开始在蒙馆教学,边教边学,博览中国经史子集等。[5](P102-103)杨明斋接受过九年的私塾教育。[6]

2.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具有相似性。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要实现全人类解放,必须通过革命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肩负的历史重任,需要人民具有自觉使命意识,而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士大夫精神早已教育了中国民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意识。马克思主义无产阶级建立的共产主义就是共同富裕、人人平等,这与中国古代的大同社会思想不谋而合。吴玉章在留法期间接触社会主义思潮,“他从其中所描绘的人人平等、消灭贫富的理想,联系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和中国古代世界大同学说,受到鼓舞”。[3](P178)李大钊曾指出传统大同理想和共产主义学说具有相似性,其最终指向的都是世界大同之路。陈独秀也指出中国和世界各国要共同努力创造大同世界。[10]可见,中共第一代留学生意识到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相似性,由此产生的亲切感在接受过程中更多是润物细无声影响主体接受心理。

(二)革命需要科学的理论

中共第一代留学生的思想转变与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其思想历程经历了复杂的转变期,从康梁维新思想到孙中山革命思想再到马克思主义,在实践活动中他们的思想认知不断被修正,这是摸索真理的必经过程。在不断失败的经验中,中共第一代留学生认识到马克思主义能给予革命活动科学的理论指导。

李汉俊到日本后认识到了工业救国的不切实际,转而研究马克思主义,1918年底回国后结识董必武,向其介绍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并劝说董必武选择马克思主义,这表明李汉俊已经确定信仰,意识到马克思主义能够救中国。李大钊在早期发表的文章《中心势力创造论》中说到中国问题需要一个中心势力来解决,这个中心势力必须代表先进文化和民众利益。十月革命后,李大钊十分关注俄国革命,并发表多篇文章介绍俄国革命,号召中国应该向其学习。基于他对俄国革命的认识,他必然能意识到马克思主义符合中心势力,也就认识到中国问题只有依靠马克思主义来解决。李达从教育救国思想转向孙中山主张的“实业救国”,后因反段祺瑞运动失败而使“实业救国”幻想破灭,到日本留学时获知十月革命消息后尽力收集全部社会主义理论资料,虽零散但树立了他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心,意识到要想推翻反动政府,需要依靠人民群众,而只有马克思主义列宁理论才能发动起广大群众像俄国革命那样取得成功。吴玉章赴日留学时接触到西方革命类书籍,从改良主义转向民主革命思想。经历护法运动失败、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五四运动的爆发,他通过过去参加的革命实践的教训和十月革命的启示,认识到革命要像俄国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发动工农群众取得胜利。[3](P170-371)杨匏安看到维新改良运动失败、民主革命党内的腐败,抱着革除人间险恶目的东渡日本,自学西方各种流派和社会思潮。随着十月革命和五四革命的风潮,其思想发生重大转变,感到人民群众力量的伟大,革命运动的成功需要动员人民。[7](P326-330)俄国革命胜利消息传到日本时,陈望道恰好结识了日本早期的社会主义者河上肇、山川均等人。他十分喜爱阅读河上肇等翻译的介绍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和文章,认识到要想解决民族危机必须要进行社会革命,并积极开展宣传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活动,为社会革命做准备工作。[4](P296)徐特立早期接受康梁维新思想,后受孙中山思想影响,转向革命派。辛亥革命爆发看到官员争权夺利对革命政党丧失信心转向教育救国。1927年徐特立回到家乡看到中共发动工农运动带来的农村新局面,从工农运动看到了中国未来的希望,之后毅然在白色恐怖时期加入中国共产党。[5](P128-129)

三、顺从性接受

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顺从性接受是由于外在压力或自身利益考虑而采取的被动的非理性的接受方式。[2]马克思主义的顺从性接受是指中共第一代留学生受到民族危亡的外在压力和苏俄社会主义国家引导而产生的一种被动遵从现象。在20世纪初的时代背景下,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危机四伏,外遭西方帝国主义侵略,国内农民起义不断,民族矛盾、阶级矛盾尖锐交织,中华民族危在旦夕。中国陷入各类救国方案试验皆失败的迷茫彷徨之中,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将国人目光引向东方,继而转俄为师。

(一)民族危亡的压力

列强在华掀起瓜分狂潮时,陈独秀根据国家形势认为是国防薄弱,并专门撰写《扬子江形势论略》,对长江军事战略要地进行详细分析,提出长江防务的具体方案。1903年俄国企图永久占领东北,陈独秀愤而发起爱国演说,陈述俄国的狼子野心和严峻形势,言辞慷慨激昂,忧国忧民之情溢于言表。李汉俊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工科留学时发现,要打破国内的黑暗需要先进行社会革命,受河上肇老师影响转入研究马克思主义救国。李大钊在看到《支那分割之命运》后出于忧国之心立刻将其翻译出来,后因在日本领导反袁斗争经常缺课被学校除名。李达由开始的教育救国转为实业救国,赴日留学改学理工科。陈望道希望国家富强,因此努力学习数理化等现代科学知识。董必武跟随孙中山多年,参加无数次革命均以失败告终,但为了寻找国家出路,仍尝试研究各种思潮寻找适合中国国情的方法。吴玉章赴日留学之际在路途作诗《东游述志》言志。[3](P170-664)1918年段祺瑞与日本签订《中日军事条约》,留日学生开展爱国运动,成仿吾积极参加该运动并且罢课归国。[9](P18)18岁的徐特立在五美乡小塘湾一边教蒙馆,一边执行自己的读书计划,其读书的目的是为了钻研近代科学,寻求御侮救亡的道路。[5](P103)

(二)苏俄示范的引导

陈独秀之前主张西方资产阶级学说,十月革命后,他发表了文章《二十世纪俄罗斯的革命》,明确指出这次革命是人类社会变动和进步的大关键。李汉俊听闻十月革命后热情欢呼,他发表的译文《世界思潮之方向》中就提到无产阶级解放是世界趋势,中国不应在世界之外。1918年李大钊在发表《法俄革命之比较观》,指出俄国革命代表世界未来趋势,中国人应抱着期待的态度。李达在日本看到十月革命的消息后尽量收集相关消息,并树立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心和对苏俄向往之情。1917年十月革命传入日本,恰在这时陈望道结识河上肇、山川均等人,之后放弃实业救国思想积极宣传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俄国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让董必武看到人民群众力量的伟大,也看到中国未来的希望。吴玉章同样看到希望,并意识到革命必须走俄国人的道路、建立俄国政党、靠无产阶级等。[3](P170-664)十月革命传入中国后,杨匏安兼职的《广东中华新报》对十月革命做了一系列客观报道,之后杨匏安一改过去发表消极出世小说,积极介绍社会科学知识。[7](P330)杨明斋参加俄国二月革命后就被布尔什维克发展为党员,十月革命后,很多华人劳工受他影响加入苏联红军积极支持革命,之后作为共产国际代表回到中国积极宣传俄国革命和共产主义。[6]

四、结语

中共第一代留学生是走上马克思主义道路的留学生群体代表。通过对中共第一代留学生接受马克思主义原因进行结构性分析,可以得知不同因素在接受马克思主义过程中所处的地位,更加立体地了解早期中国共产党员的马克思主义信仰构建情况。民族危亡压力和苏俄革命示范对中共第一代留学生产生的影响还限于被动接受。马克思主义与传统文化相似性带来的情感认同连同马克思主义对革命活动科学指导带来的价值认同,这对中共第一代留学生产生的影响已经上升到感性理性层面。理论知识结构的奠基和个人品性的加持对中共第一代留学生产生的影响已经上升到人格化。

猜你喜欢

李汉俊十月革命留学生
十月革命发生在1月7日却为何叫十月革命?
李汉俊与中共“一大”
十月革命以后列宁对苏俄社会主义建设的探索与启示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留学生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留学生
十月革命,有什么重大意义
留学生的“捡”生活
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留学生
李汉俊的革命遗产
李汉俊的初心 值得今天所有党员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