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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资本主义下劳动异化的生成与破解

2022-03-18郭钰雯

山东工会论坛 2022年2期
关键词:异化资本主义劳动

郭钰雯,张 夺

(鲁东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山东 烟台 264000)

近年来,以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数字技术蓬勃发展,尼葛洛庞帝在上世纪所预言的“数字化生存”已然成为现实。在此过程中,资本主义社会业已步入“数字资本主义”新阶段。同时,在数字技术广泛应用的过程中,全新的劳动形式——数字劳动应运而生。然而在数字资本主义条件下,数字劳动非但并未摆脱异化的命运,而且异化形式更具隐蔽性。当前,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数字经济成为重塑全球经济结构与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建设数字中国是我国面临新一轮国际竞争的重要战略选择。我们需站在更为宏观的视角剖析数字劳动异化的生成逻辑与扬弃路径,理解数字经济实质,以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新飞跃。

一、数字资本主义与数字劳动

当前,数字技术正以前所未有的态势高歌猛进,资本主义社会进入数字化阶段,数字劳动作为一种全新的劳动范式,引起了世界各国的极大关注。

(一)数字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新阶段

从阿兰·图灵(Alan Turing)奠定通用计算的逻辑基础始,到1946年第一台通用计算机“ENIAC”问世,再到20世纪60年代末互联网的前身——阿帕网(ARPANET)计划实施,现代化信息和通讯技术驱动资本主义社会持续变革。20世纪中叶以来,西方学者先后以“后工业社会”“晚期资本主义”“信息资本主义社会”等概念描述资本主义社会新形态。“后工业社会”概念由美国学者丹尼尔·贝尔(Daniel Bell)提出。他认为,在后工业社会,信息业成为主导产业,知识和智力成为衡量劳动者素质的重要标准,劳动工具、内容、形式以及场所等在信息技术的加持下发生根本性变革。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将二战后至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称为“晚期资本主义”,并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在该阶段的进步与危机。20世纪90年代,曼纽尔·卡斯特(Manuel Castells)提出“信息资本主义”概念,用以描述资本主义社会高度信息化的特征。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当今世界仍处于“后工业社会”阶段,但是由于近十几年来数字信息技术迅猛发展,人类社会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托夫勒(Alvin Toffler)所预言的“第三次浪潮”正方兴未艾,但随着大数据、物联网以及5G技术的发展和应用,“第四次浪潮”正悄然来袭。卢西亚诺·弗洛里迪(Luciano Floridi)认为人类正在经历“第四次革命”即信息技术的智能革命,并将进入“智能化交互式生存”阶段,引爆人工智能的飞跃式发展[1]。资本主义社会相较于过往时代呈现出一系列全新特征,目前国内外学界普遍使用“数字资本主义”这一概念指代当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数字资本主义”一词是美国学者丹·席勒(Dan Schiller)在其著作《数字资本主义》一书中提出,用于描述“在扩张性市场逻辑的影响下,因特网正在带动政治经济向所谓的数字资本主义转变”[2]的现象,并由此引发国内外学界对数字资本主义的研究热潮。

总而言之,资本主义已进入“数字资本主义”新阶段,数字劳动作为数字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型劳动范式对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带来新的挑战,并且受资本逻辑支配的数字劳动造成现代人更深层的异化困境。坚持运用历史唯物主义考察数字资本主义下劳动形式的新变化,对数字劳动及其异化现象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成为明晰当代数字技术价值,探析当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以及重新审视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生存状态的重要课题。

(二)数字劳动:数字资本主义下劳动范式嬗变

马克思指出:“生产方式的变革,在工场手工业中以劳动力为起点,在大工业中以劳动资料为起点。”[3]随着数字资本主义在全球范围内扩展,在劳动资料数字化再造资本主义劳动的过程中,数字劳动应运而生。

“数字劳动”思想最早可追溯到1977年达拉斯·斯迈兹(Dallas W.Smythe)的“受众商品”理论,作者以传播为切点开启“盲点之争”,从文化领域出发对受众劳动进行批判,认为受众群体成为媒体公司自由买卖的商品,“受众劳动”构成“数字劳动”的雏形。本世纪初,蒂奇亚纳·泰拉诺瓦(Tiziana Terranova)率先提出“数字劳动”概念,并将其定义为“互联网用户在网上创建网站、调试软件、阅读和发送邮件以及构建网络虚拟空间等互联网无酬劳动”[4]。传播政治经济学者克里斯蒂安·福克斯(Christian Fuchs)从马克思劳动价值理论出发,指出“在数字媒体技术和内容的生产过程中,资本积累所需要的所有劳动都属于数字劳动”[5]。

当前学界关于数字劳动理论的研究主要从传播政治经济学受众劳动理论和自治主义非物质劳动理论等角度展开探讨。目前学界普遍认为,广义的数字劳动指以数字网络技术为依托的雇佣劳动与非雇佣劳动,而狭义的数字劳动则是指互联网用户所创造的免费劳动。本文的分析对象为广义的数字劳动,包括有酬的雇佣劳动与无酬的非雇佣劳动。具体来说,数字劳动形式主要包括以下三类:一是传统雇佣经济领域的数字劳动,如技术人员所从事的软件或数字产品开发等劳动;二是互联网平台零工经济中的数字劳动,如外卖员从事的送餐工作、网络主播的直播过程等;三是非雇佣形式产销者进行的数字劳动,即平台用户在进行搜索、购物、社交等过程中无偿为媒介平台生产利润的在线劳动。

二、数字劳动异化的表现形式

数字劳动异化是资本主义社会面临的全新问题,但并未超越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理论框架。与工业时代传统的劳动相同,数字劳动依旧处于资本逻辑的控制之中,非但未摆脱异化宿命,而且异化程度进一步加深。

(一)“控制自我”的数字劳动产品异化

在数字资本主义阶段,平台资本家强制占有劳动者创造的数字劳动产品,并借此形成对劳动者的隐形控制,数字劳动者的劳动产品对其自身来说依旧是“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信息通信技术的普及应用,使劳动极大程度地突破了时空限制,从而导致非固定雇佣关系普遍存在,数字劳工能够随时随地创造劳动产品。数字劳动产品包括文字、影像、创意以及用户使用平台过程的痕迹等,其本质都是数据,无论是雇佣关系下劳动者生产的数字产品,还是平台用户产生的使用痕迹,都被平台资本家以极低价格甚至免费占有。数字平台借助信息网络技术与人工智能统计数据资源,将海量数据资源转化为具有价值的数据形式投入再生产过程,对广大数字劳工的行为进行预测与管控,使社会成员的生活、社交、情感等一切活动都陷入算法的控制之中。“工人生产的对象越多,他能够占有的对象就越少,而且越受自己的产品即资本的统治。”[12]157数据本应作为数字劳工的劳动产品,却反过来成为数字资本家奴役与剥削人的工具。

(二)“隐形剥削”的劳动异化新形式

本应由劳动者自主支配的劳动过程被数字资本所掌控,个体的日常行为被迫纳入当代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数字劳动成为资本逻辑隐形控制下的牟利手段。资本家借助数字泰勒制实现对全社会数字劳工更严苛的控制与盘剥。平等、开放的数字平台实际为资本家所操控,看似更加轻松灵活的工作形式掩盖了无限延长的工作时间,自由自主的线上休闲活动成为资本隐形控制下生产剩余价值的无偿劳动,广大在线用户实则为备受剥削的“玩工”。数字技术重构现代社会生活方式,使数字劳动更具强制性。真正的自由选择不仅在于能否自由选择,更应体现于有可供选择的范围。数字劳动虽然表现为个人的自愿选择,实质上却是个体为维持正常社会生活的基本手段,进而使异化形式更为隐蔽。

(三)“数字化生存”使人与其自由本质更加对立

数字劳动者愈发偏离其自由自觉的本质,“劳动主体性”迷失于倒置的主客关系之中。人本质上是类存在物,“生产劳动”即是人的“类本质”,其特点在于它是人自由的、有意识的、自觉自愿从事的活动。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场域变迁至网络平台,数字资本主义时代智能化生产过程中劳动者的创造性缺失,与生产线中随时可替换的零件毫无二致。劳动者每日工作的目的依旧是为了赚取养家糊口的工资,劳动实践原本是人类感知自身是类存在物的过程,但数字劳动却依旧“把类生活变成维持个人生活的手段”[13]。在形式范围更为广泛的非雇佣数字劳动中,劳动主体性亦在不断丧失。随时随处可见的“低头族”,沉溺于网络世界的“赛博人”,现代人似乎一刻也无法离开手机,然而用户借助手机等移动终端设备进行娱乐活动的过程亦在为平台生产数据,个体被迫裹挟进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之中。劳动本应是个人自由自觉的活动,但是在数字信息社会个人愈发难以决定自己的劳动过程,与人的自由本质相异化。今天人们出门忘记携带手机便会陷入无限的焦虑,甚至会有与世隔离的孤独感,这种焦虑与孤独的根源在于当前实体性交往形式的“被边缘化”,即现代人越来越关注于社交软件中所创造的新型交往形式,而这同样加深了人同自由本质的分离。

(四)“人机关系”背后非常态化的社会关系

数字劳动导致社会关系异化,造成社会主体之间以及劳动者与其虚拟身份间的非常态化的社会关系。“人同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本质相异化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同人相异化。”[12]163一方面,数字劳工生产的产品越多就越贫困,越处于动荡不定的生活状态之中,成为英国经济学家居伊·史坦丁(Guy Standing)所称的“流众”;另一方面,平台资本家剥削占有数字劳动所生产创造的一切劳动产品与数据资源,成为互联网寡头,与动荡且贫困的无产阶级形成两极分化。“光速到达的远程在场并不因为一个贫穷者手持智能手机观望网上的虚拟世界而改变现实的苦难。”[13]虚拟空间再造了社会生活,现实个人在其中以账号、用户名等虚体形式存在。人的异化形式被扩展为数字异化,即真实个体的社会交往关系需要依赖数字化虚体而存在。作为现实社会中的人的本质被虚拟世界所束缚,现实个人被算法控制,囿于由高度同质化资讯所形成的“信息茧房”中难以自拔并愈发成为“单向度的人”。

三、数字劳动异化的生成逻辑

数字资本家运用更为隐蔽的手段对数字劳工深度剥削,而广大数字劳动者却深陷异化的“牢笼”难以自拔。资本与技术的合谋遮蔽真实的社会关系,自由、平等、民主的社会假象使劳工大众逐渐丧失对异化的识别与反抗能力,最终在虚幻的“自由”劳动之中陷入更深层的异化困境。

当人们对沟通不重视的时候,就会根据以往的经验组织模式自动化去应付沟通中的问题,缺少反思的意识,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要么通过指责别人来推卸自责,要么通过拒绝沟通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一)困于资本逻辑的数字技术实现物对人的操控

数字技术作为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型生产力,推动全新劳动范式——数字劳动出场,而数字技术在驱动社会快速发展的同时,亦导致“技术理性”盛行。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指出,技术异化的根源在于资本逻辑主导的社会制度,资本逻辑即不断追求剩余价值的逐利本质,当数字技术被资本逻辑掌控时,数字劳动便被遮蔽于自由的假象之中。数字时代,人们不断被裹挟进被技术所架构的社会之中,数字技术成为当下社会的支配力量,技术理性重塑当代人的意识形态,最终导致日常生活的殖民化。

存在雇佣关系的有酬数字劳动过程都在技术监控之中,将原有的计件模式自动化,并且评分机制、结果量化等机制形成人的自我约束意识,企业借此实现更深层的剥削[14],数字劳工沦为机器的“义肢”,承受着高于传统劳动者数倍的精神压力。这一过程扩展到社会中,则形成大众对社会规则的自觉认识与遵守,在无形中强化数字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对人的统治,此时数字化技术既能掩盖国家政治性质,又能操控人民大众的意识形态。在非雇佣数字劳动中,用户频繁使用各类平台的同时对平台愈发依赖,“主体”异化为虚拟世界中一个账号、一段符号,并心甘情愿沉溺其中为资本所盘剥。例如当前网络中的“打榜”行为,粉丝对其偶像的喜爱与崇拜被异化为流量和数据,他们不关心这一过程是否公平以及是什么造就了不公平,而只是关注于所获得点击量、回复率等,心甘情愿充当平台的数字劳工,主动跳入数字资本搭建的牢笼之中。这一过程,究其根本则是资本逻辑主导下借助互联网技术形成的新商业模式。

(二)景观霸权营造平等假象掩盖资本主义统治手段

数字技术带来巨大社会生产力,生产模式高度智能化,置身其中的劳动者不得不服从于资本主义的强制性生产过程,成为“与总体操作的生产力完全分离的个体”[15],生产者与生产资料进一步分离。高度自动化生产导致资本有机构成提高,推进社会产业结构变革,数字化生产条件下直接从事物质生产劳动者比例下降,这为第三产业蓬勃发展创造前提条件。广播、电视和娱乐等第三产业在解决就业的同时,也创造出大量符合资本增殖需要的图片、声音和影像等商品,这些商品继承资本逻辑,成为当代延续资本主义社会不平等秩序的工具。资本主义以影像垄断形式再造现代社会,以景观霸权取代商品霸权,使人们陷入非强制性而又无法抗拒的隐形权力陷阱。

“景观霸权”由法国哲学家居伊·德波(Guy Debord)提出,他认为景观霸权的功能不仅局限于意识形态控制,更在于作为现代资本入侵个体现实生活的具体形式,成为迫使个人服务于资本增值的强制性力量。景观被纳入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之中,在其成为大众消费对象的同时,也通过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环节传播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即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通过景观霸权实现对群众欲望的操纵,并借此形成对大众“内在”的隐性控制。景观重塑当前消费交往形式并遮蔽资本主义阶级关系,例如,当代资本家一改目空一切的态度,将“顾客就是上帝”作为行动准则。劳动者仿佛成为消费的主人,在景观堆砌的幻象中试图以不断消费证明人生意义。资产阶级运用由劳动者创造的景观制造自由自主、人人平等的幻象,数字资本主义时代景观霸权运用新兴媒介技术入侵个体的潜意识层面,通过引导“伪需求”实现对大众的控制,使劳动者逐渐丧失反抗资本的能力并被自身所奴役,迫使生产者与真实世界相分离。

(三)劳动自由程度的提高遮蔽劳动剥削的无限扩大

随着福特主义模式缺陷逐渐暴露,资本主义国家于20世纪80年代陆续进入“后福特主义”时代。后福特主义摒弃泰勒制对工人的严格控制,强调以情感认同、自主协调等手段发挥员工的创造性与聪明才智,并以人本管理理念为指导。由此后福特主义条件下催生出多样化的劳动形式,数字资本主义下平台商业模式应运而生,使工作挣脱时空限制,既满足现代人提高工作自由化程度的需求,又创造出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一方面,传统雇佣经济领域的数字劳工工作灵活度增加,对工作的认同感与满意度提升;另一方面,自由职业成为更多人的就业选择。然而看似自由自主的劳动过程却掩盖了对数字劳工剥削程度的无限扩大。朱迪·瓦克曼(Judy Wajcman)指出,数字化正在重新配置工作和休闲时间[16],数字劳动对时空局限性的突破导致工作与休闲界线的模糊,而智能终端设备的普及使劳动者的休闲时间可以被随时占用。近年来零工经济即独立个体在网络平台上自主工作的模式不断发展,广大零工群体在“灵活”的工作过程中被绩效模式、奖金模式盘剥控制,这不仅加重了零工群体的身心压力,而且导致劳动者之间的协作性和联系性降低,进而使得数字劳工难以像工业社会的传统工人一样建立起强有力的工会与资本家抗衡[17]。

以平台用户为主体的数字劳动者也被资本家无限盘剥。随着互联网移动终端的普及,网络世界变得触手可及,用户在进行网络购物、平台社交、视频观看等过程中生产的海量数据资源,成为数字资本家获取剩余价值的重要源泉。相较于有酬数字劳动,该劳动过程中用户未获取任何工资补偿,虽然在这一过程中用户感受乐趣与享受服务,但也因此导致此类数字劳动者难以意识到自身正在遭受数字资本剥削的命运。数字资本主义下数据资源成为核心生产要素,数据成为资本,衍生出数字拜物教,“讯息的交换价值压倒了使用价值”[18],交换价值似乎成为数据资源的核心属性,使人们忽视了交换价值本应基于使用价值的属性。数字资本家对数据资源的无尽占有,以算法权力对用户实现隐形控制,通过推荐算法使其愈发依赖平台,沉溺于虚拟空间,使用户陷入被循环剥削的怪圈之中。

四、破解数字劳动异化的反思

在数字资本主义社会,数字劳动异化状况愈发普遍和严峻,要破除数字劳动异化就要从根本上变革资本主义下的生产关系,构建平等社会秩序使劳动回归其真实内涵,并构建现代新技术观,彰显科学技术推动社会进步的本真意义。回归当代劳动者的主体性地位以唤醒广大数字劳工的抗争意识,进而有效反抗当代资本主义的隐性控制,以探寻非异化数字劳动的可能。

(一)变革生产关系,构建平等社会秩序

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已经意识到当代劳动者正处在新的异化状态之中,但其却将批判的矛头指向数字技术。这是由于西方学者置身资本主义社会之中审视数字劳动异化问题,因而无法立足于宏观视角看待异化危机并触及问题实质。数字劳动异化根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当数字技术处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之中时,便成为数字资本的统治工具。只有变革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才能将技术从资本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当下对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批判,并非在于争辩数字化进程对当今社会的影响,而是要反思数据资源被数字资本家无偿占有的合理性,即数据所有权问题。虽然网络平台以其提供的服务作为对用户提供数据的报酬,但是这些代价不足以成为其垄断数据资源的合法理由。回归人类社会物质生产领域,剖析当代数字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才能认识到畸形的所有权关系是导致数字劳动异化的根源。破除数字资本主义下的劳动异化,必须要变革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的所有权关系。只有从公有制经济出发,构建适应数字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要求的生产关系,才能破除不平等的社会秩序,使人类劳动回归其真实意义。

(二)回归科技“解放”潜能,生成新技术观

科学技术是当代社会向前发展的不竭动力,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只有实现数据资源的全民共享,才能使数字信息技术真正实现造福于民。构建新技术观的前提在于要将数字信息技术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解放出来,回归其服务人类发展的本真意义之中。新技术观意味着发展一种不被资本家用于“压抑性统治”的新技术,是致力于综合科学、技术、艺术与价值并最终实现人类解放的新技术。

从作为技术主体的人自身出发,应当加强全社会的道德约束,全面确立正确的价值观、应用观和消费观等,既确保自身免遭技术“绑架”,又尽责地规范技术合理服务于人类社会发展。从科学技术自身出发,要加强技术创新,不断解决技术发展过程中的内在矛盾,完善现代技术体系,探寻非异化数字劳动的可能。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技术观在批判技术理性的同时强调科学技术的当代价值,在利用科学技术发展与服务人类自身的同时,强调对技术风险的管控,保持人类社会与科学技术的适度张力,为人们确立新技术观、制定科技发展策略提供新视角。

(三)破除数字异化困境,唤醒革命主体

历史事实证明,哪里有劳动剥削哪里就会有抵抗,权力压迫与主体能动性二者共存共生。无产阶级不仅是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产物更是进行社会革命的主体,数字劳工作为数字化时代的新型无产阶级同样承担着反抗数字资本剥削的使命。异化劳动不仅仅是政治上的压迫与生理上的劳苦,更是精神上的宰制,致使现代无产阶级主体性不断丧失,其对剥削的反抗意识与追求自由的革命精神也愈发衰微。因此,找寻现代人的主体性,唤醒当代无产阶级革命意识,对破解数字劳动异化困境至关重要。

唤醒无产阶级的革命意识,首先,要使当代无产阶级认清自身的劳动主体地位,独立个人应从“认识你自己”出发重拾个体独特性,于芸芸大众之中凸显自身的独特价值,确保个体性与社会性平衡发展,自我只有在与他者的互动之中才能全面认识自我、拓展自身,进而形成真正的“自由人的联合体”。其次,要正视劳动力的地位,以人的尺度而非物的尺度对待劳动者,不能将劳动力简单视作一项生产要素,劳动者更是具有创造能力的真实生命,使现代人重新认识到自身的劳动主体地位。最后,虽然存在主义者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依赖于身体的建构,但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下,虚体成为身体之外建立社会关系的另一途径。要积极利用虚体在赛博空间中建构的社会关系,加强愈发“疏远”的数字劳工间的联系,以新型联合方式组建现代革命群体。

五、数字中国何以破解数字劳动异化危机

数字经济成为当下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新变量。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发展数字经济是把握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的战略选择。当今世界迈入数字化阶段,建设数字中国、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是中国未来发展的重要抉择。面对资本主义国家当下的数字劳动异化危机,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并在中国方案中寻找避免数字劳动异化的启迪,发挥制度优势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数字经济。

第一,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超越资本逻辑。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数字劳动异化危机愈发严峻,根本原因在于其生产过程无法突破资本逻辑。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始终坚持社会主义公有制,从根本上区别于资本主义私有制,对于发展数字经济、建设数字中国具有鲜明的制度优势。习近平强调:“消除贫困、改善民生、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19]这表明社会主义的本质是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人民利益的一致性决定了我国的劳资矛盾是属于人民内部的矛盾,能够调和与化解,这从根本上克服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既能够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又能够充分发挥政府的宏观调控功能,限制资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中仅作为创造财富的工具而存在,使其剥削本质无法施展。

第二,以以人民为中心的立场优势彰显劳动主体地位。人民立场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根本政治立场,“以人民为中心”彰显了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根本宗旨。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有效回应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即资本主义私有制与社会化大生产之间的冲突。资本在社会主义中国绝非是发展生产的唯一途径,人民是社会发展所依赖的主体力量,国家通过投资符合人民利益的公共项目,进而调控市场投资方向,能够有效集中社会力量解决重大社会需求并超越资本逻辑悖论。我国的分配制度亦能充分体现发展成果由人们共享的发展理念,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既能鼓励人们积极参与劳动,又关注广大劳动者的获得感与公平性,保障效率与公平并存。

第三,以综合策略多方位协同推进数字中国建设。面临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数字经济不仅是国际经济格局中最具活力的部分,也是中国经济转型增长的蓝海,我国发展数字经济、建设数字中国具有历史必然性与重要的现实意义。首先,加强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设。完备的基础设施体系是保障数字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根基,根据国家规划,到本世纪中叶我国将基本建成三维信息基础设施,以助力数字经济深度发展。其次,积极参与全球数字经济合作。全面贯彻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及其在网络空间的延伸形式,即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理念,企业作为构成全球价值链的基本单元需要积极融入全球化数字价值链。最后,完善数字经济规制。相关规则的制定对规范平台责任、合理保护利用数据资源以及构建良性市场秩序具有重要意义。当前我国已出台《数据安全法》《网络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草案)》等相关法规,初步构建并与时俱进地推动完善数字经济法律体系框架,为建设数字中国提供了强有力的制度保障。

六、结论

劳动是马克思主义学说的核心内容,劳动创造了人本身,是个人参与社会实践的基本形式。劳动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受制于资本逻辑而发生异化,现代数字技术发展使劳动异化更为严峻,然而推动社会与个人向前发展必须扬弃异化劳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置于世界文明背景之下,因此中国现代化道路的建设不可避免地与西方数字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纠缠”在一起。植根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异化危机造成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对此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惕。面对当前资本主义社会的数字劳动异化困境,我国应该以制度优势给予回应,并汲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建设数字经济的先进经验,构建数字中国,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数字经济。与此同时,要深刻认识到我国要发展的数字经济是社会主义数字经济,是以人民为中心、不断满足全体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数字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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