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

胡永红

1

爱登看见了伴伲，心里“砰通”狠跳了一下。

就好像小石头砸在平静的湖面，除了“咚”的一声响，湖面还开始晃荡起来。

爱登的心也晃荡，好久不能平静。

爱登是这样的一个小孩，现在她看见竟然有一支铅笔和自己一样。

妈妈首先给爱登挑选了铅笔刀，是一只可爱的小熊的样子，爱登喜欢。爱登明天就要进入幼儿园学前班了，可是爱登还没学会跟人说话，妈妈有些着急。但是，爱登认识一千多个汉字，连妈妈也不知道。这个可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才可以做得到的呢。

小熊铅笔刀上写着“伲伲”，这个名字爱登喜欢。

学不会跟人说话的爱登常会呢喃自语，还喜欢独自一个人玩泥巴。

“伲伲”，字面上感觉就是有人陪伴着说话、有人一起玩泥巴的样子。

爱登喜欢伲伲熊铅笔刀，好喜欢好喜欢。

还要选一支铅笔。

爱登想：那支铅笔就叫作伴伲，以后要和伲伲熊成为形影不离的伙伴。

爱登看见了伴伲。

妈妈挑好了一扎铅笔，爱登突然冲动地把铅笔全部扫到一边，妈妈瞪着爱登，有些生气。

刚才，妈妈从一扎铅笔里偏偏把伴伲拣了出来，扔到一边，爱登看见了，有些生气。

妈妈挑好的一扎铅笔，圆滑鲜艳，伴伲却是有点扁不很圆的，有些胖，色泽还很暗，好像提不起来精神。伴伲从柜台玻璃面上滚到了桌边。

伴伲要是像一扎铅笔一样，是规整、流线型的圆柱体，就会一下子从柜台上坠落。伴伲因为有点扁不很圆的，有些胖，行動不利落，滚动得跌跌撞撞的，像喝醉了酒。爱登的手按住桌边，刚刚好接住慢吞吞滚过来的伴伲。

爱登拯救伴伲的时候弄疼了伲伲熊，小熊铅笔刀的身子磕在柜台玻璃尖角上，出现了一个小凹口，要留心看才能看得到。

伲伲熊发出了“哧”的呻吟声。

爱登低头，轻轻抚摸了一下伲伲熊的小凹口。但是爱登很快发现了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做。

“这支铅笔从一扎铅笔里拣出来，搁一边好久了，怎么又掺和到一扎铅笔里去了。可能是晒的，颜色褪了不少，还变了身形了。”

文具店柜台营业员是个略微胖的大婶，胖大婶一边说一边不安地要将伴伲拿走。

爱登没等大婶收起伴伲，已经将伴伲攥在了掌心里。妈妈扫了爱登一眼，手在爱登的脸上划拉了一下，掰开了爱登的手，拿过有点扁不很圆的、有些胖还有些褪色的伴伲，和那只磕疼了的伲伲熊，交给了大婶，结账。

“是一套的吧？”妈妈问。

胖大婶打开一个透明的铅笔盒，将伲伲熊铅笔刀和伴伲铅笔一起放进去。

爱登没等胖大婶回答妈妈的话，已经将铅笔盒塞进了粉红色布包包里，斜挎在胸前。

2

伲伲熊好讨厌伴伲。

她哪里配叫作伴伲呢？明明就是有点扁不很圆的，有些胖，色泽还很暗，好像提不起来精神的丑丫头，凭什么跟他成了一套。而且一开始就是因为伴伲，让伲伲熊豁了一个小凹口。

但是现在，伴伲和伲伲熊在一个文具盒里的事实，却让伲伲熊不得不承认，这个丑丫头就是伴伲。

伲伲熊很沮丧。

伲伲熊想要离伴伲这个丑丫头远一点。伲伲熊以为爱登一定是太累了要打瞌睡了，是在没看清楚的情况下选择了“伴伲”。这是有可能的。

伲伲熊要帮助爱登看清楚并且纠正这个错误，伲伲熊一定要让爱登嫌弃伴伲把她弄走。伲伲熊一路上这样想，坚定地立下志愿。

伲伲熊明白自己心里的这个打算一定不能让伴伲知道，伴伲心里的计算才不会也是和他一样呢。

伴伲以为爱登选择自己和伲伲熊肯定是用了心思的，如果不是，哪里会瞄得到根本就不起眼的自己。爱登真是太有心、太纯真的孩子，只有这样的孩子才会选择自己和伲伲熊。

要打起精神来，和伲伲熊一起互相协助，帮助爱登写可多可多漂亮的字——伴伲一路上这样想，坚定地立下志愿。

伴伲好想与伲伲熊分享自己心里的愿望，伲伲熊心里的愿望或者和她一样呢。

学前班虽然还是在幼儿园，却是介于幼儿园与小学的过渡时期，跟以前的幼儿班还是有些不一样， 这里的小朋友们不再仅仅是玩耍，还要开始学习知识。

最基础的知识就是识字了。

爱登一直学不会跟人说话，因此总是一个人玩耍，当她快乐、懊恼、发脾气、伤心大哭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爱登在旁边的小朋友看来是一个行为没来由的，有些奇怪的小孩。

但是接下来应该会有些不同，因为现在开始要学习知识了。爱登认识一千多个汉字，很快爱登已经有这么多的知识就会表现出来了。

老师一笔一划地教小朋友们识字，首先是笔划不超过五笔的简单的字，譬如“中”“文”“天”“人”“大”“小”这些字。

小朋友们跟着老师大声地念这些字的时候，爱登勾着头，呢喃着在心里也念，却好难大声地念出来。但是，爱登是可以用写的，当老师念到哪个字的时候，爱登会把这个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来，用这个来证明自己是认识这个字，了解这个字的意思的。

爱登从文具盒里拣出了伲伲熊和伴伲。伴伲要登场写字之前，需要到伲伲熊的房间里去一下，伲伲熊要给伴伲剪裁好衣服，要把裹紧的衣领翻下来，呈锥子状，然后会削尖伴伲的笔头，伴伲的尖笔头从锥子状的领口露出来，这样才可以写字。

爱登右手扣紧了伲伲熊的两只小耳朵，伲伲熊头顶支着的两只耳朵是开门的锁。伲伲熊屏住了力气，争持着想要叫爱登没那么容易开门，爱登的下巴颏儿都快抵到伲伲熊头顶上了。打不开伲伲熊的门，爱登有些着急呢，伲伲熊才不是要为难爱登，他只是不愿意理睬伴伲而已。于是他就使劲摆了一下头，伲伲熊的两只小耳朵猛然摆脱了爱登，从爱登的右手上滑了出来，接着，伲伲熊用力一跳跳到了桌边，眼看着就要滚落掉下去了。

爱登有些慌乱，左手迅疾地将伴伲派了出去，伴伲就冲出去戳了伲伲熊一下，伲伲熊不偏不倚地掉在了爱登的袖口里，伴伲却坠落到地上了。

听到伴伲坠落到地上“哧”的一声呻吟，伲伲熊也有些心慌。他只是不太情愿为伴伲做事情，想要给伴伲登场制造点麻烦，但是却没想过会伤害到伴伲，伲伲熊知道刚才伴伲坠落到地上，搞不好会有内伤，不然伴伲也不会“哧”地叫疼了。

但是，伲伲熊转念又想，伴伲本来就不该被选中，她本来就不适合登场写字不是吗？

爱登将伴伲捡了起来，再一次将伴伲领到伲伲熊房间门口，伲伲熊有些为难，他还是不想开门。但是不管怎么说伴伲受伤好像跟抢救自己有关，伲伲熊实在不好意思再整盅作怪不开门了。但是，伴伲有点扁不很圆的，有些胖，变了形，好像怎么想办法踅着往里趸，也进不了伲伲熊的房间呢。

爱登会发现伴伲的缺陷，认识到选择伴伲是个错误，放弃伴伲吗？事情好像正向着伲伲熊期待的方向发展。但是这时候，伲伲熊竟然感觉不到快乐，而是有些焦虑和不安。这样的感受，伲伲熊自己也很惊讶。

刚才那个大动静显然也影响到老师讲课了，好多小朋友都不跟着老师念字了，转头看着爱登——爱登除了是个奇怪的小孩，还是一个冒失的小孩，在小朋友们的印象中就是这样。

爱登着急了。

幸而老师这时候到了爱登跟前，若不然，爱登说不定就会犯狂躁症的。会索性跟伲伲熊、伴伲一起在地上打滚。

老师拿出了一把小刀，期待地看着爱登。爱登有些犹豫，但是伴伲却勇敢地踮着脚心甘情愿地够着了老师的手，明明知道老师要修理自己，但是伴伲不怕疼。一定要帮爱登写出可多可多的漂亮的字，這个可是伴伲立下的志愿呢。

老师用小刀在伴伲的脸上划拉，动了点手术，伴伲忍着疼，终于经过整修的伴伲可以进入伲伲熊的房间了。

伴伲笨拙地扭动自己，面对伴伲有点扁不很圆、略些儿胖、变形了的身体，伲伲熊一开始不太想去咬噬、裁剪。但是伴伲扭动自己的身体，一圈一圈，很执着，扭个不停，伲伲熊有些犯难。当伴伲扭动到第十圈时，伲伲熊只好不太情愿地用他的牙齿一圈圈将伴伲的衣领裁剪下来。

就在这时候，伲伲熊听到了“咯嘣”一声响，是从伴伲的胸腔里发出来的。伲伲熊心里一惊：伴伲刚才坠落桌底一定受了内伤，笔芯在里面断开了。伲伲熊看见果然是这样，伴伲疼得趔趄了一下，像跛了脚。伲伲熊这样想就松开了牙齿，将伴伲推搡出去，犹豫着要不要舔一下伴伲安慰她一下。

但是伴伲却将笔头更深地插进了伲伲熊的牙齿里。

伴伲不要被伲伲熊舔着安慰，她要伲伲熊再啃一下，露出了笔尖，变得尖刺锐利起来。

伴伲是真的想好好地写字，这想法跟爱登好相似。爱登用力地抓着伴伲写字的时候，那种力量和决心也传递给了伴伲，伴伲用了全部的力气在纸上，可是直到把纸划破了也没有写好那几个字。

“这哪里是写字，歪歪扭扭的就好像是涂鸦哪，好不好？！”就在伴伲展开更大的架势，要继续写字时，伲伲熊在一边背过身去。

真是太可笑了，伲伲熊想。伴伲果然就是不行，这个丑丫头就是爱登打瞌睡没看清楚才会选到的铅笔。

不能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心里想着就脱口而出，爱登心里想的东西却不容易表达，一直是爱登很无奈无助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写字好像也一样是这样，不是你认识哪个字就可以写好哪个字的，这个发现令爱登十分懊恼。

爱登把涂鸦了几个字的纸揉成一团，跟伲伲熊和伴伲一起，囫囵塞进粉红色的布包包里。爱登别别扭扭跟着妈妈回家，天灰溜溜地要下雨，就好像爱登那时的心情。

天后来真的就下起雨来了。

3

爱登回到家，困得不行，还没有吃饭就上床睡觉了。她的粉红色的布包包就斜挎在床边的椅子上，布包包被雨水淋透了，往地上滴着水。

伲伲熊和伴伲感觉越来越冷。伲伲熊甚至能感觉到嗓子开始沙哑，像生了锈，而且牙齿打寒战，好像牙齿也开始松动了。伲伲熊的喉咙和牙齿是铁质的，铁质的东西就是怕水。沾了水后，铁就会一点点被锈蚀。

伲伲熊吞咽了几次，真的感觉到喉咙冒火，牙齿打战，浑身快要散架了，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

伴伲感觉到了伲伲熊的恐惧，伴伲努力靠近伲伲熊，她想给伲伲熊一些温暖，或者带走伲伲熊身上一些水分。但是伴伲身上涂了一层油彩，可没有一点儿吸水性。

怎么办呢？

主人爱登睡得好沉，好像没有很快醒来的迹象。

该怎么办呢？

伴伲于是就想到了这张纸。纸上面的几个字，看起来是今天歪歪扭扭的涂鸦，但是却是爱登紧紧抓着伴伲，一起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写下的。这张纸卷在一起，被伴伲好小心地压着，现在伴伲要把它拿出来给伲伲熊吗？

用力气写的字下次还可以再写不是吗？

伴伲挪动了自己的身板，腾开一个空档，伲伲熊就心领神会地滚过来了。经过伴伲身板下的纸的吸附，伲伲熊的身子干爽了好多，他好像还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再翻了一个跟头，这样有些雨水就从他的耳朵里流了出来。

天黑了的时候，妈妈来到了爱登的床前，想要看看爱登要不要起来吃饭。妈妈撅着屁股，伏下身子，脸贴在爱登的脸上，小声地询问爱登饿不饿，伲伲熊和伴伲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爱登会从床上起来。

可是，爱登翻了一个身，反而背对着妈妈，更沉地睡过去了。

伲伲熊有些绝望，如果再在这个冰冷的湿布包包里待一晚——那样，他一定会被冻得半死。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不行了，就要很快离开爱登。

现在，伲伲熊再也不想赶走伴伲了，要是自己离开，至少伴伲还可以陪伴爱登呢。

伴伲也看出来爱登不会起来吃饭，她感觉好内疚。要是她可以一下子写出可多可多漂亮的字，爱登就不会这么懊丧地打不起精神，也不会难过得不想吃饭。

伴伲好恨自己这么笨拙，现在，伴伲只想一定要去救伲伲熊，自己无能，但至少伲伲熊是有才能，可以帮助爱登的呢。

妈妈的身子勾得更低了，屁股也撅得更加厉害。伴伲瞅准了妈妈的屁股，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也拼上了全部的气力——终于伴伲的脚抵到了妈妈的屁股，她很用力地一戳、一翘……怎么了怎么了，伲伲熊已经恹恹欲睡，却突然感觉自己像坐上了火箭——当伴伲的脚抵在妈妈屁股上往下一戳时，伴伲的头就猛地翘起来，抵到伲伲熊的屁股，像火箭发射那样，将伲伲熊高高发射了出去。

粉红色布包包没有扣上扣子，伲伲熊从布包包里冲了出来，飞过半空，跳到爱登的床上了。

伲伲熊落到了爱登的床上，感觉软软绵绵暖暖和和的。这时候，伲伲熊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伴伲，有点扁不很圆、略胖，色泽还很暗，好像提不起来精神的丑丫头，她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那么大的力气，竟然把他——“伲伲熊”，从湿布包包里拯救了出来。

伴伲刚才这个疯狂的举动，实在用力太猛，连带着布包包一起栽到了椅子底下。这一次的坠落，伴伲一定又要受伤了。

伴伲和伲伲熊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妈妈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妈妈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爱登身上，爱登第一天上学前班，回到家后不想吃饭，妈妈肯定好担心了。

爱登背对着妈妈，缩到一边，脸对着墙睡觉，妈妈后来就挤到了爱登的床上，挨着爱登睡觉，这样爱登如果醒来，饿了想要吃东西，妈妈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妈妈把床头灯关闭了。伲伲熊想道：伴伲掉到了地上，躺在湿包包里，说不定要待上一个晚上、一个整晚上，伴伲能熬得下去吗？伴伲落到这样的田地，全是因为要救自己的缘故。一想到这里，伲伲熊心里就打了一个激冷。

当整个房间都变得黑暗无光时，伴伲想道：伲伲熊躺在了爱登的床上，软软绵绵暖暖和和的，说不定这样待上一晚上、一个整晚上，伲伲熊就可以变得彻底干爽了，一想到这个是自己努力做到的，心里就泛起一阵甜蜜。

伲伲熊突然好牵挂伴伲，这个晚上感觉好长，好长。

伴伲一直好想念伲伲熊，这个晚上感觉好安静，好安静。

4

爱登这一夜真的睡得很沉，她原想着上学前班就会让别人看见她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即使不太会说话，但是爱登并没有跟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可惜，现在看起来，要用写字来表现自己，没那么容易哩。

爱登好灰心，不想去上学前班了，她想一直沉睡在黑夜里。

到了早上，太阳照常升起来，透过窗棂照在伲伲熊身上，好暖好暖。

妈妈开始摇晃、推搡爱登起床，但是爱登却争持着，不愿意起来。

伴伲能了解爱登的心情，这都是因为自己笨拙，不能一下子写出漂亮的字的缘故。伴伲这样想，心里一阵疼，一阵难过。伴伲更紧地团紧了自己的身体。

一只小猫跑过来，伴伲等到了小猫的脚爪子勾到布包包的带子，由着小猫把布包包拖到了床底。

伴伲也想这样在别人看不见的黑黢黢的地方一直睡觉下去，要像伲伲熊那样有才能才可以帮助爱登，伴伲相信会是这样。

才不可以去拖累伲伲熊呢，伴伲这样想。

伲伲熊彻底暖和过来了，活过来的伲伲熊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他很想爱登也能了解自己的这个感悟。

那只小猫跳上床了，脚爪子还勾着布包包带子，伲伲熊绊了小猫一下，小猫跳开来，踹了伲伲熊一下，伲伲熊顽皮地跳到了爱登的跟前，正面撞在了爱登的鼻子上。

爱登这样一直睡觉下去，躲开、不见所有的小朋友，伲伲熊才不同意。他想要帮助爱登，他有这个自信，这自信竟然来自并不自信却很勇敢的伴伲。

爱登睁开了眼睛，伲伲熊的耳朵背上怎么好像有水珠子呢。她现在想起来，昨天下雨，布包包淋湿了，呀，竟然将伲伲熊和伴伲忘记掉了。爱登坐起来，抚摸着伲伲熊，用被单反复将伲伲熊的身体揩了揩。

妈妈拿了吹风机过来，再把伲伲熊从头到脚吹了个遍。

“好精神的伲伲熊呵，爱登要跟伲伲熊一样打起精神来吧。”

爱登点头，这样昏睡下去，不理不问伲伲熊和伴伲，那他们也会看不见朋友，慢慢变得孤单。这样对待他们，可不行呢。

爱登眼睛往四下里瞄，伴伲去哪里了呢。

妈妈从床头柜里找出了平时接电话写便笺的一支铅笔，笔头有些秃了，妈妈按住了伲伲熊的耳朵，打开了伲伲熊的门锁，将铅笔头插进了伲伲熊的肚腩里。

妈妈却开始皱眉头了，好奇怪，伲伲熊好像够不上力，任凭铅笔转圈，他的牙齿就是不肯啃噬裁剪铅笔。

妈妈仔细看了看伲伲熊。可不是，为了配合偏扁略胖的丑丫頭伴伲，伲伲熊已经被挤松了牙床，现在伲伲熊的牙齿好像只可以配合得上那个叫伴伲的丑丫头，正常圆柱体的铅笔它都不能好好咬合了呢。

妈妈将伲伲熊在床头柜上磕了两下，伲伲熊有些头晕，眼泪都掉下来了。

妈妈皱了皱眉头，审视了一下伲伲熊，擦干净了伲伲熊的脸。

“昨晚上被淋湿了，真的不好用了。”

妈妈说这个话，对伲伲熊是很大的威胁。“不好用”有可能就是不要他的意思。

妈妈有些灰心，将伲伲熊扔到了床上。

伲伲熊翻滚了两下，到了爱登的跟前，而且耳朵勾到了布包包的带子。

伲伲熊看着爱登，期待地，爱登明白了伲伲熊的意思。

那个丑丫头的伴伲躲到哪里去了，爱登需要找到她，找到伴伲，才可以跟伲伲熊成为一套。爱登看见了布包包带子，爱登用力拉了一下，就把躲到床底下的伴伲给拉出来了。

爱登将伴伲从湿漉漉的布包包里拣出来，用被单将伴伲的身体擦干净，伲伲熊敞开了门，等着爱登把伴伲送进来。

伲伲熊和伴伲患难与共地度过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又见面了，彼此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伲伲熊从没这么得劲地给哪支铅笔裁剪过衣服，伴伲一圈圈旋转，伲伲熊把她装扮得可漂亮可漂亮了。花瓣的衣领翻下来露出圆滑尖利的笔头，经过伲伲熊的装扮，伴伲原来也能是个好漂亮的丫头呢。

爱登看着好喜欢，她又有了写字的冲动。

爱登坐到了桌前，攥着伴伲，屏住了呼吸。

妈妈也被吸引过来了，妈妈的手也攥住了爱登的手，她们一起写字。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哇，横平竖直，撇捺对称，真的是看起来好平顺自然的字，爱登太开心了，一口气再写了好几个。

5

学前班上课的时候，老师发现了爱登神奇的能力。老师把爱登带到了讲台前，用幻灯机照着爱登，这样投影墙上就可以放映爱登写字。

伲伲熊和伴伲都很激动，要在讲台幻灯机下登场，就好像登上布满射灯的舞台的明星哪！这一次伲伲熊把伴伲装扮得更加漂亮了，爱登攥着伴伲，字越写越流利起来。

小朋友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讲台上的爱登。

所有的小朋友都通过投影墙看到了爱登神奇的能力，当他们跟着老师念哪个字的时候，爱登就可以把那个字一笔一划地写出来，还写得很工整漂亮。

现在他们想起来老师说过的爱登是“星星的孩子”的那个比喻。

原来爱登才不是奇怪的孩子，她只是来自星星的与他们不太一样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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