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的叙事伦理构建

蔡绍硕

(湖南师范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人间世》是由上海市卫生健康委员会和上海广播电视台2016年联合制作的医疗纪录片，该片将医院作为拍摄地点，通过近百天的连续拍摄，对医院中发生的真实医疗事件进行记录，向观众呈现出医疗领域中的真实影像。在上海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首播以及登录网络平台爱奇艺后，豆瓣评分至今稳定在9.5的高分，尤其是2019年《人间世》第二集与2020年《人间世·抗疫特别节目》的加播，引发了全媒体发稿及关注逾千万的浏览量与话题总量。作为重建医患信任关系的社会传播渠道，在视频平台中收视率高达4.6%，与同时段热门真人秀及黄金电视剧的收视水平甚至持平，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国医疗纪录片中的典型代表作品。《人间世》在叙事过程中，将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相结合，突破预设框架，通过人物故事讲述的叙述手法在镜头内容中注入人文温情，使观众尽可能地通过影像了解到医疗事件的发展过程，加深对于医疗领域技术手法与诊治过程的理解。同时，《人间世》将叙事策略作为伦理建构的载体，通过叙事手段逐步搭建医学伦理体系，在医疗科普中呈现出医学伦理准则，为我国医疗纪录片创作构建叙事伦理带来了新的启发。

一、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的叙事策略

“人间世”一词来源于《庄子》，本义是探讨人如何处世的学问，医疗纪录片《人间世》将庄子关于生与死的人本探讨融入医疗话题的社会探讨中，呈现出医疗领域中生与死之间的悲喜变换。《人间世》在叙事过程中将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相融合，完整地呈现出医疗事件的始末，极大地满足了观众对于生命故事的观看心理，并通过叙事结构的交叉将人文温情注入镜头中，加深医患之间在共克疾病与陪伴过程中的相互理解，将著名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句话通过影像的方式在现实生活中再次进行了验证与阐述，使观众深刻体会到医疗领域中医护人员在治疗患者过程中的艰辛、无奈与不易。

(一)叙事视角满足观众心理

《人间世》在对叙事视角进行选择时，从与观众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医疗话题切入，满足观众对于医疗领域的好奇心理，将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相融合，呈现出立体化的医疗领域丰富景观。医疗纪录片中的叙事视角是镜头对于医疗故事的切入点，医疗领域中的主题众多，只有通过特定的角度将相关主题进行剖析与深化，才能为观众展示出医疗领域的全景影像。全知视角是将观众视为医疗事件的局外人，从宏观生命故事出发为观众呈现出医疗事件的全部过程与各个环节，使观众可以跳脱出医疗事件本身观察生命故事背后所不为人知的生活细节，继而对医疗领域有更深入的了解。限知视角则从微观生命故事出发将观众带入到医疗事件本身，使观众在“亲身”经历的过程中体会到医疗领域中的不易[1]222-229，两者相互结合，全方面、多角度地满足观众对于医疗领域的观看心理，继而拉近医疗与观众之间的“情感”距离。

《人间世》第二季同样将宏观视角与微观视角结合于生命故事的阐述上，宏观上聚焦于社会伦理常常出现的病症案例上，如儿童骨肿瘤、癌症、阿尔兹海默病等，这些医疗议题中隐含着医疗制度与社会伦理之间的微妙而错综复杂的关系。《人间世》从全知视角出发，直面中国医疗体系改革与社会经济发展现状以及百姓的真实生活状态，并通过镜头的穿插，蒙太奇的剪辑等叙事技巧的运用，将这三者之间的伦理矛盾点一一剖析开来，无论是泪流满面，还是言语相向，抑或是唉声叹气，都直观地呈现出来，增强观众对于相关医疗议题的理解，为人们化解这种社会伦理的症结搭建畅通的医疗沟通渠道。之后再从医患关系、手术过程、家人情感等微观视角将社会伦理常常出现病症的系列专业知识引出，并将人文情感融入其中的相关讲述与解释里，使观众在观看时跟随微观视角进入到每个家庭的生命故事之中，深入体验疾病给一个家庭所带来的痛苦，并直观感受医疗领域的发展与变革，满足对于医疗专业的好奇心理。

(二)叙事结构交叉突破预设框架

《人间世》突破传统的预设框架，将叙事结构置于医疗事件的变化之中，通过结构的交叉与变换为观众带来不同的观看体验。医疗纪录片的特殊之处在于纪录片中医学治疗与手术结果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与未知性，对于摄制组来说非常难以把控这种记录的伦理尺度与深度。因此，医疗纪录片在进行拍摄时，往往会与预设的叙事结构有所偏差，因为这种预设本就是摄制组的一种猜想以及判断，当然有的时候也是一种希冀，对患者治愈疾病的美好期待，但是充满未知的变化往往会使纪录片的主题与叙事结构出现不协调的情况。伦理预设也就是对伦理观念的预先设定，一般在纪录片中表现为制作方将自己的世界观输入片中传达给观众。但是《人间世》并没有遵守美国当代著名文艺理论家韦恩布斯认为的“所有的叙事作品都是有道德教诲的”，而是变输出一定的既定价值观为引导受众自主思考，于是《人间世》在进行纪录拍摄时，充分考虑到这种拍摄结果的未知性，不对所记录的医疗内容预设框架，在忠于真实事件基础上进行拍摄纪录，并将相关主题的内容进行整合，在同一主题中呈现出并列交叉的叙事结构，在将人文温情注入叙事内容的同时，又使主题得到升华，逐步深入地呈现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例如《人间世》第二季中的《出生》篇以女性生产为主题，将三位母亲高危生产的故事交叉串联起来，向观众呈现出母亲对于诞生新生命的执着与坚韧。第一位母亲是处于凶险性前置胎盘的产妇，在生产时会面临着极大的安全风险，主治医生都在劝她要慎重考虑，但这位母亲仍毅然决然地参与到这场可能以生命为代价的“豪赌”中，影像将母爱的伟大直接地展示在了观众的眼前。第二位母亲则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为了人生的圆满，不顾家人与医生的反对，执意完成生产过程，但是由于她自身存在的高危病情，在产后因肺部感染不幸离开了人世。《人间世》将她的离世画面穿插在其他母亲安全出院的中间，在生死交叉中突显出母爱的伟大，呈现出“人间世”中的悲伤与喜悦是人世间的寻常心情。第三位母亲是失独母亲，她的儿子在一次高层救火行动中坠楼牺牲，为了使家庭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与寄托，她在三年间尝试了五次试管婴儿，终于在最后一次成功拥有了一个女儿。《人间世》将这三位母亲不同的人生故事交叉讲述，在结构变换中展示出母爱的坚韧，直面当前“保大保小”的社会伦理话题，让观众深入认识到女性生产的不易与艰辛，也呈现出人世间的一种社会常态：生命的诞生与离去，都是一种生活的规律，或交替或同时或先后，无人能够左右。

(三)叙事内容融入人文温情

《人间世》将思维画面与感性内容相融合，在冷静剖析医患关系的同时，通过带有人文温情的叙事内容让观众进一步体验到医疗领域中的难点与痛点，从而对医疗行业注入更多的理解。由于医疗题材的特殊性，医疗纪录片在对叙事内容进行呈现时，除了有病愈的快乐与手术成功的喜悦，难免还会面对手术失败等残酷的现实，但是过多的冰冷画面让医疗纪录片的叙事内容难以被接受，甚至会使观众产生负面情绪。如何平衡画面与内容的关系，将残酷而又是人生常态的医疗现实用观众可以接受的方式表现出来，成为纪录片所要面对的关键伦理问题。

《人间世》在进行内容表达时，从不刻意回避残酷的画面和悲痛的社会现实，而是按照医疗事件的发展过程顺其自然地将客观画面呈现在观众眼前，并出于影视伦理的正向干预，以慰藉的口吻解说事件背后的故事，希望使悲痛中的家属仍有面对未来的勇气。这也是《人间世》在处理社会伦理冲突中的一个“直面真实也常常安慰”的叙事艺术。例如在《呼吸》篇章中，一位尘肺病人在接受肺移植手术之后，因为后续出现排异与感染问题不幸离世。《人间世》不是回避他离去的现实，而是将家属与医生的反应全程记录下来，医生在他去世后对其家属详细地解释排异与感染的原因与病变过程，想方设法地使家属对病人的离去原因尽可能地了解。而家属则在医生的解释中逐渐接受现实，最终将其带回至老家安葬后又重新回到医院，为医护人员送上自己栽种的盆栽。特写镜头给到这象征着希望的盆栽上，暗藏着《人间世》间接地呈现出家属走出悲痛心境后的人间温情。《人间世》在理性呈现医疗客观画面的同时注入医生与家属之间的人文关怀与道德慰藉，使镜头在面对生命逝去时不再冰冷残酷，而是带给观众对生命的希望与憧憬。

(四)叙事方式建构医患理解桥梁

《人间世》将涉及医疗伦理的社会问题利用故事化叙事的方式呈现出来，在如实展现真实医疗情景的过程中，真实记录医生对于患者病情的讲述，通过同期声和旁白对医疗领域中的专业内容进行解释与说明，将医疗伦理道德内化于纪录片之中。纪录片的本质属性便是纪实，即真实记录客观发生的事件，但是与真实性不同的是，纪实更加侧重于利用叙事手段对于事件进行深刻讲述，从而形成独特的纪实艺术风格[2]142。《人间世》充分利用纪实手法，将真实拍摄画面与讲述手段相结合，通过具体可感的画面与娓娓道来的叙事将观众带入医疗场景中，利用自身的沉浸体验使观众直观地感受到医疗领域中的伦理道德碰撞。

医患关系始终是不可避免的社会痛点问题，由于患者对于医生的信任感缺失等因素，医闹事件层出不穷，在《命运交响曲》篇章中便出现多次患者进行医闹的画面。其中一位患有库欣综合征的病人因没有听从医嘱及时去往分院进行治疗，导致失去最佳抢救时机而最终不幸离世。病人离世之后其家属便来医院闹事，想要医院进行经济赔偿。面对“医闹”的纠纷，病人的主刀医生孙医生反复为家属从头到尾地讲述病人的病情以及术后去分院进行观察与治疗的重要性，最终在孙医生多次耐心的讲述中，家属停止医闹继而离开医院。《人间世》在记录医患矛盾时，将家属情绪激动的“找麻烦”行为与孙医生客观冷静的讲述相对比，通过“直播”医生是如何通过专业讲解搭建起与患者家属之间促成互相理解的桥梁，使观众在观看时能够理解医护工作的不易，继而在社会传播面上建立起了更为广泛的医患和谐关系。

二、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的伦理构建

玛莎·努斯鲍曼曾说“真理必须要借助叙事性语言和形式，才能进行合适准确的表达”[3]16-25，因此在医疗纪录片中，叙事策略是进行伦理建构的载体。《人间世》利用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从宏观层面呈现出真实的医学伦理关系，并通过结构的变换从微观层面保护患者隐私，将医学话题与社会痛点相结合，展示出医学伦理的社会价值内涵。

(一)多重视角：全景呈现真实伦理关系

《人间世》将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相结合，全景呈现出真实的医患伦理关系，使观众从上帝全知视角出发，对整个医疗事件的进展有清晰的认知，避免因视角受限而产生的医疗误会[4]84-86。由于患者及其家属自身医疗认知的有限性等诸多因素，医闹等行为时常出现，导致医生与患者之间的关系持续紧张，不利于社会层面建立起和谐的医患伦理关系。为加深患者和观众对医疗情境与治疗技术的认知，《人间世》利用多重视角对医患关系进行全景呈现，使观众在了解医疗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再进行价值判断，避免因视角缺失而造成医疗伦理失范。

在《命运交响曲》篇章中，一位患有粘连性肠梗阻的患者在瑞金医院连做两次手术之后死亡，家属对医生的手术过程表示质疑，认为手术事故导致患者最终死亡，医生应承担全部责任。为了全景呈现出真实的手术情景，《人间世》全程拍摄专家复盘手术过程的会议，会议中专家对主刀医生手术中的每一步关键环节都进行严格的问询，并让医生对当时的手术场景与过程进行详细描述，经过严密的讨论之后，专家认为主刀医生的手术过程不存在问题，是因为患者的肠梗阻发作间隔时间太短，没有给医生提供挽救的机会，这才导致患者的不幸离世，最终在专家团队的解释中，主刀医生与家属达成和解。《人间世》将医疗会议全程展示出来，观众从全知视角出发对主治医生的行为进行评判，避免因对医疗事件了解不全面而产生“伦理误判”，在多重视角中呈现出医患真实的伦理关系。

(二)道德遮挡：结构变换保护患者隐私

当所拍摄的内容涉及患者隐私的时候，《人间世》会巧妙地对结构线索进行交叉变换，从而对患者的隐私进行保护。在医疗纪录片中，保护患者隐私与尊重患者意愿是极其重要的医学伦理道德，在拍摄过程中，镜头画面无法避免地会涉及到患者的隐私，这时纪录片便要对患者隐私进行伦理道德层面的遮挡，避免因为隐私展现而对患者造成二次伤害。“不伤害、有利、尊重、公正”是医学伦理学中的四项基本原则[5]46-47，医学要始终尊重患者的意愿，不伤害患者的心理与身体健康，根据患者的病情状况制定出有利于患者的治疗方案，从而在医治过程中呈现出医学伦理道德规范。因此，医疗纪录片在对医疗事件进行真实呈现时，应充分尊重患者的意愿，对涉及患者隐私的画面进行结构上的后期遮挡，最大限度地坚守医学伦理与影像伦理的底线，营造和谐公正的医患关系环境。

在《出生》篇章中，一位母亲在生产时遭遇大出血，需及时拿掉子宫保住性命，因此在抢救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涉及产妇的隐私。当出现涉及产妇隐私的画面时，《人间世》便会进行结构转换，将镜头变换至输血袋或者使用过的血纱布之上，用相关联的医疗物件对患者隐私进行遮挡，或是间接呈现医疗过程，或是“暗喻”患者的生命状况，最大限度地尊重与保护患者隐私。在《命运交响曲》的开篇也写着“拍摄时均得到医生和患者的许可”。可见《人间世》始终坚持医学伦理准则，尊重患者意愿，保护患者隐私，呈现出具备道德伦理的拍摄理念。

(三)内容升华：医疗话题直击社会痛点

《人间世》将医疗话题与社会痛点相连接，在讲述生命故事的同时也为患者争取到更多的社会关注，暗含了帮助患者改善医疗状况与经济压力的影像期待，呈现出纪录片的社会责任感与人文伦理关怀。这也说明了医疗纪录片不仅要对医患关系、医疗场景、患者病情等医疗领域的现状进行真实呈现，还要从医疗领域进行衍生，挖掘其中深藏的社会痛点，真正做到为患者争取民生保障。

尘肺病是典型的社会工伤事件，但许多尘肺病患者因缺少相关劳动手续而不能被认定为工伤，从而没有经济能力支付高昂的手术费用，只能日复一日地忍受着病痛折磨。《人间世》的《呼吸》篇章中，便以无锡市人民医院肺移植中心的陈院长为切入点，在陈院长治疗尘肺病患者的过程中将这种疾病治疗的医学痛点与社会工伤认定的难点相连，通过两位尘肺患者的肺移植手术直观展示出社会医保制度对于尘肺病人的重要性，将医疗纪实内容升华至社会医疗福利保障方面，通过纪录片的形式引起社会各方面的关注，从而为尘肺病患者争取减轻医疗负担的社会福利，体现出医学伦理中的社会价值内涵。

三、《人间世》对医疗纪录片建构叙事伦理的启示

《人间世》凭借优质的叙事策略与深刻的伦理内涵引起观众的广泛关注，也在叙事伦理的这种艺术建构中，给医疗纪录片的创作带来新的启示，推动医疗纪录片在叙事伦理的构建中持续发展与创新。

(一)真实再现医疗题材

《人间世》在呈现医疗题材时，从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出发，全方位地为观众展示出医疗题材中的全景影像，让观众在真实的医疗情景中感受医患之间的温情与理解，并将社会痛点与医疗题材相结合，积极承担医疗纪录片的社会责任，为医疗纪录片的拍摄与制作提供参考。医疗题材涵盖医患关系、医学伦理、医疗体系等多方面内容，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部分医疗纪录片在进行拍摄时，为了获得经济利益与观众的流量关注，摒弃纪录片真实再现的基本原则，一味迎合市场需求，对医疗题材中的内容进行夸大或曲解，从而通过不实镜头加深医患之间的矛盾，不利于构建和谐的医患关系。因此医疗纪录片应始终将真实性原则放在首位，客观再现医疗题材，使观众对于医疗领域现状有着真实的了解，从而起到医学科普的社会引导作用。

首先，医疗纪录片在拍摄之前应对镜头视角进行规划，将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相结合，在镜头真实的基础之上为观众呈现出立体化与沉浸式的医疗景观，使观众在观看时将自身带入医疗事件中，增强观众对于医疗的思考与理解；其次，医疗纪录片应将社会责任放到首位，重点关注社会医疗的问题本质与发展现状，并针对社会医疗痛点议题制作出具有深度的医疗纪实内容，为推进医疗体系改革与发展提供有力参考；最后，医疗纪录片应始终保持纪录初心，将医疗事件与细节完整地呈现到镜头之中，避免出现迎合市场而恶意剪辑，继而激发医患矛盾的情况，通过真实与客观的镜头画面为医患之间搭建沟通与理解的桥梁，在具有深度的医疗纪实内容中传递医疗价值，促进和谐医患关系的建立与维护。

(二)内容注入人文温情

《人间世》将人文温情融入医疗画面中，在两者的结合中突显出医患之间的关怀与温暖，为医疗纪录片处理医疗画面提供相应启示。医疗纪录片在真实客观再现医疗题材还原医疗真相的同时，也要将对于家属与患者的人文关怀注入纪录片内容中，将理性的医疗情景与感性的温情关怀相融合，打造出具有温度的医疗纪录片。医疗纪录片的特殊之处在于其画面与内容要直接面对生命与死亡、病痛与折磨等沉重的医学话题，因此利用镜头直观地对相关医学画面进行视觉影像的表达，需要注入人文温情才有利于医疗纪录片的深度传播。

一方面，医疗纪录片应将冰冷与残酷的医疗画面与解说词等辅助形式相配合，利用具有温度的语言削弱死亡等画面对于观众视觉的冲击。解说词与画外音是医疗纪录片所不可缺失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可对专业医疗内容进行详细的解释与说明，起到医疗知识普及的作用。同时，解说词与画外音本身具有感情色彩，在对病痛与死亡进行描述与解释时，会将充满人文关怀的情感融入解说中，利用充满希望的解说为观众带来心理慰藉。另一方面，在医疗领域中有着极多复杂的疑难病症，仅依靠医生的话语解释难以使观众真正全方位地理解病症。因此，医疗纪录片可采用讲述的方式对受病痛折磨的患者的病症进行详细地解释与说明，使观众在贴切地讲述中逐渐理解患者的病痛，继而对患者产生共情，以此达到医疗纪录片传递人文关怀的目的。

(三)坚持医学伦理道德

《人间世》始终坚持医学伦理的基本原则，通过伦理道德原则规范纪录片内容的表现形式，为观众呈现出符合社会伦理道德的高质量医疗纪录片内容。医疗纪录片应参考《人间世》中的伦理道德原则，坚守医学伦理道德底线，将医生与患者的意愿放到首位，拍摄过程尊重患者隐私，呈现出具有伦理底线的纪录片内容。虽然纪录片的本质是纪实，需对所记录的内容进行完整的再现，但是当镜头面对患者隐私时，必须在拍摄的过程中对医学伦理道德进行风险把控。

首先，医疗纪录片在拍摄之前应与被拍摄的患者与家属进行沟通，征求患者同意之后再进行内容拍摄，并在拍摄时及时与患者进行沟通，对患者自身的意愿与诉求进行充分了解，在沟通交流中体现尊重患者的伦理原则；其次，在拍摄过程中要注意保护患者的隐私，根据患者意愿对患者的信息内容与隐私部位进行遮蔽，利用结构交叉与画面变换的拍摄手法最大限度地对患者进行全方位的保护；最后，医疗纪录片拍摄团队需要组建医学伦理把关小组，在纪录片拍摄的过程中及时根据拍摄内容询问专业医学伦理专家的意见，从而在各个流程中对医疗纪录片中的整体伦理道德呈现进行专业把关，坚决避免在纪录片中出现医学伦理道德失范的问题。医学伦理道德是医疗纪录片的红线与底线，只有谨慎规避红线，才能真正创作出具有社会价值与伦理内涵的优质医疗纪录片。

四、《人间世》叙事伦理构建的纪实价值

医疗纪录片通过纪实镜头将医疗领域中的真实场景进行影像再现，在理性表达中客观地呈现出医疗领域的技术性发展与社会性变革。作为中国医疗纪录片中的典型代表作品，《人间世》的过往研究者往往将叙事艺术与医疗伦理呈现出分离状态，难以展示出完整的、详尽的医疗伦理景观，于是本文通过内容分析法，梳理出了该片清晰的叙事伦理建构过程：一方面以医生与患者作为叙事切入点，从全景视角出发用真实镜头刻画出医疗领域中的悲欢离合，描绘出最真挚的情感流动，为观众呈现出真实而又残酷的医院影像。另一方面将叙事策略作为伦理建构的载体，在叙事的过程中坚守医学伦理道德底线，从宏观伦理呈现到微观画面遮挡，充分体现出对于医学伦理的风险把控。因此，在完成这种叙事伦理构建后，《人间世》能够使观众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启发患者能够触及“生命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这种在病痛折磨之下的坚韧心境、能够面对日复一日的身体与精神的折磨而不轻言放弃、能够继续与医生一起寻找活下去的希望。这也便是叙事伦理构建的生命意义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