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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的结合点

2022-03-17张茂泽

关键词:教化儒学人性

张茂泽

(西北大学中国思想文化研究所,陕西西安710127)

党中央号召我们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华优秀文化相结合,研究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结合的逻辑依据、指导思想、实践基础、历史过程、经验教训等,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笔者提出,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实际相结合,进一步深入发展,就是和中华优秀文化相结合,而且曾经探讨过这种结合的逻辑依据,认为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间存在理论共性[1],即两者都认为世界是天人合一、以人为本的,在人性论上两者都持人性善说,在天人结合方式上都强调人性引领和实践基础,反对天而不人或人而无天;在思维方式上两者都提倡中道辩证思维,并落实为历史思维,认识上反对孤立、静止、片面地看问题,思维上反对偏倚、过或不及思路,反对极端思想言行;在精神家园上都提倡人文的、理性的信念,反对神道崇拜和迷信活动,等等。一言以蔽之,人的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相结合的中心点。

一、人的发展是中心议题

人的发展始终是中华优秀文化的中心问题。在中华文化中长期占据主导地位的儒家看来,整个世界天人合一,以人为重。[2]研究在天人合一中人凭什么产生和发展的问题,而诞生了包含天命观、人性论等在内的世界观,探讨人如何发展成为理想的人的问题,思考和解决人如何帮助他人发展成为理想的人的问题,分别创立了人性修养论和文明教化论。通常认为,儒家世界观就是仁义道德的世界观,无论是天或天命本原论,还是气、理、心的世界本原论,都要着力说明仁义道德的本原问题;儒家人性修养论是仁义道德的修养论,儒家文明教化论是仁义道德的教化论,而其宗旨也在于说明仁义道德就是人的本质所在,人类文明只是仁义道德的文化表现而已。因为仁义道德是人性的本质内涵,文明是人性本质的文化表现,故仁义道德和文明体用合一。从两者体用合一角度看,人性修养论也可谓文明修养论,文明教化论也可谓人性教化论。无论从世界观还是修养论、教化论看,儒学思想都以人的发展为中心论题。称儒学为人学,理所当然,名副其实。

人的发展也是马克思主义的中心论题,马克思主义也可谓人学。[3]在马克思看来,自然(我国古人谓之天)和社会(我国古人谓之人)在劳动群众社会实践基础上的统一(我国古人谓之合一),是世界的基本状况。研究劳动群众在生产生活实践基础上产生和发展的问题,而产生了包括自然观、人性论等在内的自然和社会辩证统一的世界观,研究以生产活动为基础的人类社会历史进程,而创立了以人的发展为中心、为主线的唯物史观和共产主义学说,探讨如何帮助他人发展问题,而创立了以解放全人类为宗旨的无产阶级革命学说,和以人民为中心而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学说。

以人的发展为中心,符合人类文明史的发展规律和基本要求。宗教思想揭露现实的苦难,描绘天国或净土世界的美好,曲折表现了人的发展需要。形而上学竭力论证和说明本体的普遍、必然、无限、绝对、永恒、圆融无碍诸性,其历史发展大趋势,是愈来愈集中探讨人的发展的理论依据问题,为人能够抵达理想世界搭建坚实稳固的桥梁。与此相应,认识论、伦理学、美学等则分别探讨人性中的真善美内涵及其能力表现,政治学、经济学等社会科学,其人文性日渐彰显,它们最终要集中探讨人的政治能力、经济能力等人某一方面的社会能力,服务于人发展能力的不断提高。

儒学研究人的发展问题,提供了我国古代形而上学的理论模式,精神家园意义重大。儒学研究人的发展问题,展开为做人成人、成为理想的人的问题,具体涉及身家国天下、天命和心性、天理良知和心身需要、人性真理的认识和实践、文明史传统及其延续等多方面问题的探讨,形成了以仁义道德为核心的世界观、人性修养论、文明教化论体系。它为我国古代发展人,追求实现君子、贤人、圣人等理想人格,进而追求实现小康、大同理想社会提供了理论指导,成为中华文明数千年持续不断发展的重要精神力量。马克思主义研究人的发展问题,提供了近代以来经验科学的理论模式,社会实践意义巨大。马克思主义研究人的发展问题,展开为人的自由本质实现的逻辑进程,包括人性的充实、丰富、确证和人性异化的抑制、克服、消除两方面,落实为不断发展社会生产力,不断改进生产关系,不断改革上层建筑,不断提高人民群众科学文化水平的历史发展过程。它为近代以来的全世界劳动群众求解放、实现人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理论指导。

二、人性的自觉和实现是人的发展的核心

人的发展,指每一个现实的人做人成人,成为理想的人。它要受因果规律即古人所谓“势理”的约束。但根本上说,人的发展就是现实的人对人性的自觉,并逐步实现人性觉悟于社会实践,直到全面实现人性,成为标准的、理想的人。而人性自觉和实现,又是人性真理表现于人的认识、实践活动,是人性真理在势理中的表现。人性真理和因果“势理”的关系,在宋明理学和明清实学的冲突中,已经彰显出来。宋明理学研究性与天道统一的主题,以人性真理为基础建立起天理、良知为核心的思想体系。明清实学不满于理学的抽象性,而致力于将性理具体化为势理,即一般人皆能经验到的感性实物、因果实理、心理活动(认识、情感、欲望等人心),有特殊性、相对性、暂时性的“势理”于是成为关注的重心。

儒家讨论人的发展,有几个要点:一是人性真理(古人谓之天理或良知)的认识和实现是人发展的逻辑进程,克服和消除自私自利,从心胸狭隘、格局促狭中超拔出来,则从反面消除障碍,辅助人的发展。二是以修身作为人发展的基点,推之家国天下,则家庭和睦、社会和谐、国家政通人和、天下太平大治,便是人人发展的良效,也是后人得以继续发展的优良条件。三是人人都至少先成为君子,而后希贤成圣。就个人言,人皆可以为尧舜,变成现实,以至满街都是圣人;就社会言,由小康而发展到“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大同社会;这是人的发展的理想之路。

儒学的历史性贡献在于,将人做人成人、成为理想的人,用今人的词语,即人的发展,作为中心问题,加以理性研究和公开讨论,创立了中国古代的人学思想体系。它将人的发展问题置于天人合一、古今贯通、身家国天下统一的整全系统中,加以思考和解决,建立起中华文明史上第一个人学思想体系。它给国人提供了第一双“人的眼睛”,助人理性观察世界、认识社会、反思人生;它给国人提供了理性思考人的发展问题的“人的大脑”,天理、良知是本原,中道思维是基本思维方式。它要求人们学习、克己,知行结合,不断提高人性修养,并仁爱他人,进行文明教化,切实帮助家国天下所有人提高修养,进而改进现实,推动家庭、国家、天下等社会共同体向大同理想迈进。儒学诞生,改变了三代宗教将人的发展完全托付给上帝、鬼神的信仰思路,为古代国人做人成人提供了理论引领,开辟了中华文明人文、理性时代的新纪元;儒学学术上与时俱进,又重视教育、传承,故能不断发展,和我国古人做人成人实践互相伴随,相互支持,极大推进了中华民族人的发展的历史进程。

马克思论述人的发展,也相应有几个要点:其一,借助社会劳动、社会生产活动,人性得以证实、充实和丰富;借助批判、革命和改革等,逐步认识和克服人性异化,防止人性异化的恶化;这构成了马克思主义人的发展逻辑进程的正反两面,总体而言即是人性真理认识和实现。马克思认为,在人认识和实现人性的历程中,需要构成人的本质;而需要的生产和满足总是在社会实践基础上、在一定社会关系中进行,故一定历史时期人的社会关系构成人性的历史内容,比如阶级社会里的阶级性就是人性的历史表现;而根本上说,人的本质是自由。现实需要、社会关系、自由是马克思人性内涵三要素,也构成了马克思关于人性自觉和实现历程的三环节。其二,社会生产力的提高,社会交往范围扩大,社会制度改进,人的科学文化水平日益提升,是一个历史过程,也是人的发展的集中表现。历史地看,人能满足多少需要,就能实现多少自由;社会越发展,生产力水平越高,人的需要越丰富多样,人的发展越全面,满足需要的能力也就越强,人也就越具有自由发展能力。这就使觉悟的人性真理落实于实践的因果势理;在真理经验实在化这一点上,这接近于宋明理学走向明清实学。其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人的发展的理想状态。这是人性真理统一并实现于势理,最终实现人性真理和因果势理的有机统一。

马克思的伟大理论贡献之一,就是创立了唯物史观,人的发展理论正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马克思主义将人的发展问题置于人类社会历史进程中加以理性思考和实践解决,超越了以前历史认识中的抽象思辨推论,在学术上具有近代经验科学性能,在政治上则为19世纪到20世纪全世界的无产阶级革命和共产主义运动提供了人学理论支持,极大地改变了人类发展的世界面貌,有力推进了劳动群众作为人的历史发展进程。

可见,儒学和马克思主义思考人的发展问题,都以人性为基点,以人性的自觉和实现为逻辑基础。人的问题,实即人性问题,即人的至善本性或自由本质的问题;人的发展问题,实即人性的认识和实践问题,即人的至善本性或自由本质的认识和实现问题。这样,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就被视为人性自觉和实现的经验实践体现。从人性看人,从人性的认识和实践看人的发展,运用了由体到用的辩证思路,非常深刻而精微。只不过相较而言,古代儒学修齐治平等人性真理还比较抽象,对劳动者而言有些“虚”,明清实学的因果势理已经比较“实”,近代以来救国救民、振兴中华则是全中华民族都能强烈感受认识到的实理。唯有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科学真理将抽象的人性真理与具体的科学规律相统一,做到了虚实统一,可谓提供了真正的实理。

三、进行修养教化和发展生产力体用统一

儒学和马克思主义都研究人的发展问题,但有古代和近现代的区别,在发展路径上也有重视由个人而社会和自社会而个人的不同。儒学在古代小生产条件下,强调在提高社会每个人素质的基础上,将领悟到的人性真理推广应用到身、家、国、天下,推动整个社会向理想迈进;马克思则在近代社会化大生产条件下,注重人性真理实现的社会历史条件,即不断提高社会生产力,不断提高劳动群众的科学文化水平,由此推进社会关系、上层建筑等不断变革、改进,从而最终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社会。

人发展的要点,马克思认为主要是提高人的科学文化水平、生产生活能力,儒家认为主要是进行人性修养和文明教化。

从儒学角度看,人的能力是人性素养的表现,人性修养和文明教化可以帮助人提高素养,为人能力的提高打下内在坚实基础。历史无论怎样变化,总是人的历史,人性的自觉和实现始终是人类社会历史的主线和中心;无产阶级革命、社会主义建设,在根本上都是人性充实和丰富、人性异化的抑制和克服的历史活动。以马克思的思想来看,个人修养和文明教化,即使是真理的修养和教化,也依然要受社会历史条件制约。社会生产力是基础,社会生产关系和国家机器、思想文化等上层建筑也具有重要作用。故儒家的人性修养论和文明教化论,即使其中包含了绝对真理的若干粒子,也都具有历史性,会受不同历史时期社会条件变化的制约和影响,呈现为逐步发展丰富的历史过程,而不能简单理解为圣贤一言具足、一蹴而就,后人株守或躺赢即可。

比如,孔子强调知天命修养,凸显学习和克己修养方法,要求仁者爱人,提出“修己以安人、修己以安百姓”[4]176的教化论。《大学》则将修养和教化合并一处,就其内在联系,整理成为“明明德”和“亲民”、“格物致知诚意正心”和“修齐治平”内外合一,“至善”和“明明德亲民”体用合一的条目系统。《中庸》则将修养论和教化论纳入天命、性、道、教一以贯之的天人合一系统中,开掘出诚者和诚之者、诚明和明诚体用合一的中庸之道,作为修养和教化的方法论原则;五达道、三达德等,则揭示了修养教化的路径和重点。[5]孟子则发展了修养教化的至善本性或良知、良心等心性依据和心性内容,高扬了修养的主体性,教化活动中则致力于弘扬受教者修养的主体性。荀子强调经典学习和礼法规范对于修养教化的重要意义。董仲舒则着重发展了忠孝等制度内容,体现了国家大一统的君主制度下修养教化的新特征。宋明理学则将儒学修养论和教化论发展为体系,“气”学一系发掘了变化气质的修养教化意义,“理”学一系则发展了格物穷理等理性认识活动的修养教化意义,“心”学一系则将“诚意正心”推至“致良知”高度,使修养教化完全打成一片,都要高昂主体性。不同时代,思想家们针对社会现实问题,提出了不同的修养内容、修养重点、修养方法等,体现出修养论的时代性。近代以来,科学民主成为儒学汲取西方思想文化的重心。晚清废除科举制度,儒学退出统治地位,但儒学并未消亡。西方优秀文化内容,如逻辑思维、机器生产、近代工商业、科学技术等,成为儒学现代化的新营养。经过百余年努力,儒学历史转型取得了不小学术成绩。比如,不能说科学代替了儒学、技术代替了道术,而是科学技术充实和丰富了儒学的修养教化内容;毋宁说,科学技术可谓传统格致理论的新发展,民主制度则可谓传统礼法制度的新形式。

为什么说两者体用合一?在儒学看来,进行人性修养,重在提高个人作为人的综合素质;进行文明教化,重在帮助他人提高人的综合素质。人的综合素质以仁义道德为核心,但必然表现为人的能力或水平。圣贤未必“多能”,但总有一定的“能”,一定不是无能。史上多见无能的书生,但未见无能的圣贤。因为在有人性修养者那里,素质是体,能力是用;人性综合素质必然表现为人的生产生活能力,表现为社会认识能力、交往能力、实践能力等,表现为政治能力、经济能力等。故修养教化与发展生产力,在人做人成人活动中,如本之与末、源之与流,体用统一,并不矛盾。

在马克思看来,个人修养提高,接受或进行教化,根本上受到历史条件制约。人们只能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在一定历史基础上,借助一定历史资源,进行修养、教化,脱离任何社会环境和历史条件的修养教化是不存在的。[6]故可以说,社会生产方式是修养教化的历史基础。社会生产力是社会历史之体,修养教化则是社会历史之用,两者体用统一。即使圣人孔子,也主张“里仁为美”[4]37。孟母教子,也要三迁。这说明,人们在修养中,在接受教化时,社会环境影响很大。即使圣人,也要“博施济众”,为民众服务。脱离民众,离开社会,从来不是儒学的选项。儒学一向主张博文约礼,多读圣贤书,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继承和弘扬文化优秀传统,社会历史是儒学修养教化的重要视界和内容。

或许可以说,当人们修养水平不高时,社会环境条件势必发挥决定性作用;这时,说社会历史环境是体,修养教化是用,未尝不可。只有人们修养水平较高,有健全的是非辨别能力,能避免社会环境的消极影响时,人的主体性提高,社会环境条件的制约作用才会相对降低。人们修养水平很高以至极高,主体性挺立、高昂,社会环境条件完全为我所用;这时,社会环境条件这一对象性的临时体,面临真正主体,才可能退而让贤,隐居幕后,发挥辅助作用。从社会环境这一对象性次体,进展为天理良知主体,人性的真主体由此彰显、挺立,这正是人们修养教化水平极大提高的集中表现。社会生产力和人性修养的体用合一,就成为人们做人成人、成为理想的人历史规律的总结。

正因为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结合于人的发展这个中心问题上,所以,我们以人民为中心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也应注意学习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时注意马克思主义和儒学有可以共融互补的内容。意思是说,新时期我们思考和解决人的发展问题,应该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汲取儒学思想精华,建设社会主义新文化。一方面,我们要树立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提高劳动群众的科学文化水平,不断改进社会关系和上层建筑,为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到来提供历史准备。另一方面,确立天人合一的精神家园,以自己的人性修养为基础,仁爱民众,进行文明教化,为大同或共产主义理想社会到来提供每个劳动者个人素养的准备。个人素养和历史进程密切相关,不可分割。当然,历史发展阶段和个人素质高低并非一一对应。历史发展有规律,这由唯物史观所提供;个人素质提高也有其规律,这由儒学研究和提供。社会发展和个人发展这两个规律并不相同,不能互相替代;而是共存共融、相辅相成的关系。比如,社会主义时期高于资本主义历史发展阶段,但如果某些人个人素质达不到社会主义要求,这样的社会主义也会受到拖累,而变得不纯粹,体现不出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反之,在阶级社会,人剥削人,人压迫人,但也不排除有一些人个人素养高,而能绽放出超越其时代限制的人性光辉。这正是我们今天必须将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结合起来的人的发展原因。

四、人的发展理论的历史发展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马克思主义进入中国并中国化,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取得了显著历史成就,极大地推进了中国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根本改变了中国社会历史的面貌。中华文化和马克思主义历史地联系在一起,马克思恩格斯学说历史地成为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为了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必要提出马克思主义和中华优秀文化相结合问题。故在此语境中,和马克思主义相结合的中华优秀文化,主要应指古代中华文化。

古代中华优秀文化和马克思主义间有共性,如天人合一、辩证思维、人文理性的信念等,都重视人的发展问题,而且围绕人的发展问题形成了各自的思想体系。但在人的发展的理论性质上,中华文化和马克思主义也有古代和近代的不同。由这种不同,可见得马克思学说对古代儒学人的发展思想的历史超越。

关于发展的人,中华文化主要围绕人的个人修养、教化问题,研究理想人格如何提升,以希贤成圣,进至小康、大同;落实为修养实践,其实是以书生为主讨论人的发展。而书生是文化人,书生的发展只是人发展的一部分;在生产力低下时期,文盲半文盲占人口绝大多数,书生人数很少,虽然他们也属于社会精英,但远不足以总括整个社会人的发展内涵。因为书生的发展方式主要是读书学习、学术研究和教书育人,偏重精神文化生产,而非直接的工农业经济生产;书生的发展环境更多仰赖学校或学派,而学校、学派只是全社会的缩影。阳明后学如泰州学派注重给田夫、樵夫、陶匠、佣工、商人等平民百姓讲学,强调百姓日用条理就是圣贤条理,解决百姓吃穿、关心并解救民生疾苦正是仁义道德修养的效用,可谓对此书生儒学不足的正视和思想弥补。马克思恩格斯则以工人阶级、劳动群众的发展为中心,追求生存发展、自由解放。马克思以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为基础,更为准确全面地找到了人类社会历史的主人翁——劳动群众,精准抓住了文明史进步的主体力量,极大推动了以劳动者为代表的全社会人的发展。马克思还紧密结合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将工人阶级组织起来,大家一起革命、一起发展。这就使发展的主体不仅由个人而阶级,而且是组织起来的社会人,人的社会性得以显著强化;也使讨论人的儒学,不仅是古代式书生儒学,而且有可能扩展为全体劳动群众的儒学。

关于人的发展方式,中华文化强调以学习为基础进行修养,推进个人发展,进而以仁爱为基础,推己及人,帮助他人发展,最终促进社会由小康而大同,由自私自利而天下为公。发展方式是先进带动,由内而外,由己而人,由人而物,由近及远,等差式滚动;以个人发展为基础,需要强大而持久的仁爱心理动力,才能支撑人的发展可持续、可复制推广。马克思则强调人的发展方式以社会生产力的进步为基础,促进生产关系、上层建筑的发展,推动人类社会历史进入新阶段;再由整个社会环境、制度、生产力的进步,倒逼社会个人综合素质,尤其是全体劳动者科学文化水平不断提高;从而最终实现人人自由全面发展。其发展方式是,由基础而建筑,由历史发展而个人发展,由物的发展而人的发展,由劳动发展而推动克服劳动异化、人性异化。总之,中华文化走向马克思主义,在人的发展问题上,实际上意味着由个人理性发展而进展为社会的理性发展。这当然是历史进步的表现,和个体小生产走向社会化大生产的历史进展相应。

尽管如此,在人的发展内涵上,中华优秀文化中的人性修养和文明教化意义依然值得汲取。比如,可以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立足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际,汲取传统中华优秀文化的人性修养内容,发展新时期的生产修养论、制度修养论、思想文化修养论、政治修养论、经济修养论,等等;汲取传统中华优秀文化的文明教化论内容,发展新时期的文明教育论、文明传播论、文明社会论、文明政治论、文明经济论等等。经过这样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仅推动中华优秀文化的传承弘扬,而且也推动马克思主义进一步中国化,最终圆满完成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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