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利性教师在线知识分享平台及其影响——以美国Teachers Pay Teachers为例

戴钰婷 丁笑炯

（上海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 上海 200234）

一、引言：从免费分享到有偿买卖

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与更新，教师更频繁地通过多种渠道在网络上获取和分享经验，各种新的在线知识分享平台和工具层出不穷。在美国，有许许多多由州政府、学区、专业组织和大型出版社设立的平台，聘请教学专家为教师讲解课程设计，提供教学计划、备课方案、教学幻灯片、教学视频和学生作业单等，一些平台还为使用其资源的教师提供培训。这些平台上所有的资源都是免费的，例如纽约州教育部的“参与纽约”（Engage NY）、美国教师联合会（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achers）的“分享我的课”（Share My Lesson）、国际阅读协会（International literacy association）和美国英语教师全国委员会（National council of teachers of English）合作开发的“读写想”（Read Writet Think）等平台。在“读写想”上，所有的课程材料由近100位专家撰写，并在同行审议后发布［1］。除此之外，还有多个部门和组织联合开发的在线教学资源平台，如“开放资源”（Open Up Resources）由13个州的政府联合非营利的混合学习机构建立，邀请不同的专业机构分头开发不同年级和学科的教学资源。［2］2015年，美国教育部还启动“走向开放”（Go Open）计划，各学区可以通过加入该计划，将不受版权保护或者根据版权协议允许他人免费使用、修改和分享的资源融入课堂教学。

然而，网络世界瞬息万变，教师在线知识分享行为也在不断变化，美国的一个类似于淘宝的营利性教师在线知识分享平台Teachers Pay Teachers（以下简称TPT）浮出水面，打开了教师在线知识分享走向营利性的新纪元。TPT于2006年问世，是一个专供教师买卖原创设计的教学资源的在线平台。TPT通过在网络交易中抽成营利，卖家如果是TPT的免费会员，那么其销售额的45%需要上交给平台［3］，在缴纳约60美元的年费后，上交比例下调至15%［4］。如今TPT已经成为北美地区最活跃的网络教育市场［5］，也是教师备课时最常使用的网站［6］。鉴于TPT独特的用户群体和经营理念，以及迅猛的发展趋势和强大的影响力，2015年，美国著名商业杂志《快公司》（Fast Company）将TPT评为世界上最具创新力的50家公司之一。［7］

在有那么多免费资源可以选择的情况下，教师为什么还愿意在TPT上做买卖？教育专家和一线教师如何评价TPT上教学资源的质量？TPT的营利性质为教师间的知识分享带来哪些意料之外的影响？本文首先简要介绍TPT，然后对上述三个问题作出回答，最后反思营利性在线知识分享平台的出现对教师专业发展的挑战。尽管教师间营利性的知识分享目前在全世界并不多见，但这一现象在欧美国家急速发展，值得引起关注。而且，对教师在线知识分享的研究中加入营利性这一新的维度，也许可以带来新的视角和启示。

二、TPT简介

TPT由纽约公立学校教师保罗·埃德尔曼（Paul Edelman）于2006年创立。在TPT上，教师可以自由设计和选择想要的教学资源，从各年级各学科的单元设计、备课表、项目学习、学生评价、教学视频、作业单、教学游戏和主题活动，到教室装饰材料、海报和小教具，林林总总，应有尽有。最初几年，TPT蹒跚前行，直到2014年，TPT迎来了销售总额达到1亿美元的转折点。当年，TPT还聘请网商平台埃特西（Etsy）的首席运营官亚当·弗里德（Adam Freed）为执行总裁，由此真正走上了商业化之路。目前，TPT的注册用户达到700万，其中85%是美国在职或退休的幼儿园和中小学教师以及师范生，其余的是美国的教育研究者、大学教师、家庭教师，以及来自其他国家的教育工作者等。还有一些教师看到TPT有利可图，于是从学校离职，专门经营自己在TPT上的商铺。考虑到美国幼儿园和中小学在职教师总数只有340万，TPT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所有在TPT上注册的用户都可以上传自己设计的教学资源，也可以根据年级、学科、教学内容、资源类型、价格范围等，搜索并下载自己想要的资源，从而实现TPT宣称的“释放教师集体智慧”的宗旨。新冠疫情期间，网上教学的普及进一步推动了营利性在线教学资源市场的繁荣。2020年春季，TPT买家每周的平均消费比2019年春季增加了20%。2021年，TPT上共有500多万份教学资源，相较上一年增加了100万份，而10年之前，TPT上的资源只有不到3万份。这些资源共分为86种类型，涵盖了246个学科领域，下载量超过10亿次。有研究称，2/3以上的美国教师至少使用过一次TPT上的资源，其中包括87%的小学教师和52%的中学教师。［8］

（一）TPT上的教师卖家

TPT的700万用户中，有约20万是出售自己原创教学资源的在职和退休教师。［9］在美国近两年出现的相关文献中，他们被称为教师企业家（teacherpreneurs）。一方面，他们像企业家那样具有积极主动和创新的精神，通过网络把经验和实践传播到自己的课堂之外；另一方面，他们从中获取利益。目前，美国公立学校教师的工资大约是从事其他职业校友的67%，18%的教师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从事第二职业。TPT的出现让教师们可以在第二职业（即成为TPT卖家）中，继续开展与教学有关的工作。据不完全统计，教师卖家每周在制作和销售教学资源上花费的平均时间是16小时［10］，通过TPT获取的月收入在5—68000美元之间，粉丝数超过10万的教师卖家在TPT上获取的年收入超过20万美元［11］。

鉴于教师卖家数量庞大，许多研究抽取其中的成功人士（如下载量最多、盈利最多、用户评分最高等）开展调查。即使这样的调查结果必然带有某种偏差，但仍可以反映什么样的教师卖家在市场上最受欢迎。总体而言，成功的教师卖家学历更高，69%拥有硕士或博士学位［12］，教学经验更加丰富，67%的人教龄超过10年，教龄不满5年的仅8.6%［13］。教师卖家认为自己是努力的、有条理的、有创意的、敢于冒险的，在获取经济利益外，99%的人说自己出售教学资源是为了帮助其他教师做好教学工作。［14］为了确保自己所售资源的有效性和新颖性，80%—90%的教师卖家会及时了解教育研究和发展的最新趋势，在自己的课堂上尝试各种独特的教学内容和方法，并根据试验结果加以改良。即便是退休或者已经离职的教师卖家，也会请教师朋友试用他们的材料并给出反馈。这个持续“寻找—试验—改良”的过程让教师卖家相信自己具有反思和创新精神，经过层层改良的资源不仅可以帮助其他教师，而且可以让自己的教学更加有趣、完整和准确。［15］所以他们认为，无论盈利多少，在TPT上开设网店都可以使他们成为更好的教师。由于84%的卖家只是普通教师而不是学校或学区领导［16］，所以TPT让更多的教师加入到行使教师领导力的行列中。

（二）教师买家选择TPT的原因

如前所述，在TPT之外，美国有许许多多由政府和各类机构建立的在线教学资源分享平台，这些平台有时也允许教师在上面分享自己的备课方案等。除所有资源均为免费外，这些平台与TPT的另一个不同之处是教师分享的内容需经专家审核［17］，而非由个人发布。南加州大学的一个团队曾经请四位专家比较了TPT、“分享我的课”和“读写想”上下载量最高的300多份高中英语补充材料，发现后两个平台上的材料质量明显高于TPT。在后两个平台中，50%以上的材料被评为“质量优异”，而在TPT上，得到这一评价的材料仅有30%。但这些免费的、更加权威的平台却远不如TPT受欢迎，比如，使用“分享我的课”和“读写想”的教师比例分别是18%和45%［18］，低于前文所示的使用TPT的教师比例。

为什么教师愿意自掏腰包，在TPT上购买未经审查、质量不一定有保障的资源？第一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人们常说的教育研究与实践的差距。有研究者认为，基于实践的有效性不同于基于实验研究的有效性，而教师更看重前者，因为它能够在真实的课堂中发挥作用，而不只是在受到严格控制的实验环境中才有效。而且，专家们使用的术语有时令人难以理解，提出的方案往往过于复杂。根据专家评分，以“.edu”和“.gov”为域名的网站上的资料质量更高，但专业术语太多，内容太复杂，教师们宁可避开这些平台，转而求助于语言简单易懂、方案易于操作的TPT。［19］第二个原因是官方供给和个体需求间的差异。官方平台上的资料往往针对政府或大型组织（如大型出版社）想要实现的目标，瞄准的是全国性的、通用的教学内容［20］，而非地方和个体的需求，因此常常与课堂教学的需要相去甚远。教师卖家的产品多数源于自己在教学中遇到的问题，以及其他教师亟需解决的“痛点”，所以更能有的放矢。［21］教师在TPT上寻找的主要是能够引起学生兴趣、以学生为中心、针对学生个体差异的教学设计，而这些在官方的标准化设计中常常遭到忽视。第三个原因是节省时间。TPT让教师们可以“一站式购物”［22］，有教师称，只要能在网上找到合适的材料，自己的备课时间就能从每周20—30小时骤减至每周2小时［23］。特别是小学教师，需要面向一个班的学生讲授多门学科，在TPT上，他们输入需要查询的年级和学科，就能找到成千上万的资料。［24］

三、专家和教师对TPT教学资源的评价

尽管TPT上的教学资源丰富，但专家和教师对其质量的评价褒贬不一。首先，专家认为TPT上的教学资源存在错误。如前所述，按照专家评分，TPT上的教学资源与官方平台上的教学资源相比质量较差，因为TPT不经同行审核，任何人都可以上传自己设计的材料。根据上述南加州大学团队对三个平台上的高中英语补充材料的评分显示，来自TPT的材料中有72%被评为“不应该使用”或“不值得使用”。［25］另一项针对TPT上最受欢迎的“负整数”材料的研究结果显示，其中31%的材料存在计算错误，23%存在归类错误，如标记为“负整数”的材料实际上讲的是整数运算，没有涉及负整数。该研究因此怀疑，许多在网上寻找帮助的教师可能缺乏应有的背景知识，无法对网络资源做出审慎评价。［26］对TPT有关数学建模的教学材料的研究也得出了相似的结论，即一半以上被标识为“数学建模”的材料实际上与建模无关，这无疑会向使用这些材料的师生传递有关建模的错误概念。［27］凡此种种，一些研究者据此评价说，教师在营利性平台上分享的知识“有毒”。［28］

此外，教师自创的教学资源常遭人诟病的另一个问题是认知水平低。有学者下载了TPT上最受欢迎的500份数学材料，发现64%的材料涉及记忆和程序等较低认知水平的内容，涉及“运用数学”这一最高认知水平的仅2%。［29］研究者解释说，这可能是因为教师在网上寻找资源时，首先考虑的是激发学生的兴趣和参与度，所以他们偏向于搜索有趣、奇巧的材料，以及有吸引力但缺乏意义的图像。［30］此外，在选择时，教师还会考虑这些材料是否便于使用，因为当教师输入一个关键词后，TPT上会跳出成千上万条相关信息，教师没有时间一一详细阅读，所以会选择那些有清晰实施步骤和指南的材料［31］，而所选材料是否适合学生的认知水平，或者是否对学生的认知水平提出更高要求，这些因素容易被教师忽视。这直接导致了学生在课堂中忙忙碌碌，忙着各种从网上下载的“吸引眼球”却不一定能促进认知发展，有时甚至充斥着各种错误的学习活动。［32］

不过，以上研究中，资源的质量评价标准由专家制定和实施，这很可能与教师的看法相左。至少，在成功的教师卖家看来，他们创作的资源是优质的，因为它们融入了最新的教育研究成果，并在自己的课堂中经过修改且行之有效。比如，在上述对TPT上500份最受欢迎的数学材料的研究中，研究者向创作这些材料的卖家发放了问卷，询问他们为什么会赢得这么多粉丝的支持，结果显示，“创作的材料质量优良”是最常出现的回答（47.2%）。［33］教师买家也认为自己下载的在线资源是经过精挑细选的。［34］TPT为用户设置了一个类似于淘宝的评分系统（最高为五颗星），并为用户留言评价提供了空间，用户还可以根据下载量判别资源的受欢迎程度。研究显示，教师会更多地选择那些评分较高、留言和下载量较多的资源［35］，这说明教师在锚定某个资源之前，会根据多个指标审查其质量。

更重要的是，不少研究发现，专家和买家对在线教学资源的评价差异显著。买家对TPT上的资源评价普遍较高，早年最高评分为四星时，买家给出的平均分为3.3分，买家留言中，积极评语和消极评语的比例为13∶1，而专家给出的平均分仅为1.9分。［36］一些学者认为，这说明买家的评分往往虚高，让教师误以为自己下载了优质的资源。［37］但前文指出，教师需要的资源和专家提供的资源之间存在某种差异，两者间的评分差距也许进一步佐证了这一差异的存在，进而证明了TPT这类教师自创的在线知识分享平台兴起的合理性。

四、TPT对教师在线知识分享的影响

如前所述，TPT是一个营利性教师在线知识分享平台，73%的资源售价在5美元以下，因为教师卖家知道购买资源的是他们的同行［38］，不愿意让同行破费太多。不过，小数额也可以累加成大财富，而且资源越复杂，售价便越高，比如一学年的数学和语文课单元设计的价格可能是120美元。［39］此外，TPT上15%的资源是免费的，但这多半是一些样品或者一节课的设计。如果买家想看到完整的资源或者连续多节课的设计，还是需要支付费用。目前，TPT上资源的总价值高达39亿美元，且每年还在上升。［40］有人认为，教师获得报偿后，会更积极地创作质量更高的教学资源；［41］也有人认为，TPT是教师的在线实践共同体［42］。不过，与教师间形成的其他共同体不同，TPT将知识分享变成了一种有偿买卖，从而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首先，TPT在一定程度上把教师间的同僚关系变成了卖家和买家间的商业关系。这种关系多半是一对一的，就像卖家解答买家对所购商品的疑问那样，教师卖家也通过电话、电子邮件或网络留言等方式，指导买家如何使用自己设计的材料，至于那些不一定能直接促进商品销售的教师买家间的交流与讨论则在一定程度上遭到了忽视。成功的教师卖家中，66%的人很少或从不建立买家间的网络群。［43］即便一些成功的教师卖家通过脸书等社交媒体把自己的粉丝组建成一个群，其目的也主要是推广自己的产品，强化买家与产品的关联，而非分享和讨论各自的教学实践。［44］

其次，TPT改变了教师在社交媒体上的知识分享行为。除TPT和各类官方平台网站外，教师还可以通过脸书、照片墙（Instagram）、推特等社交媒体交流信息和想法。只是，在TPT兴起之后，各式各样的社交媒体却变成了教师卖家推销其产品的场所。利用社交媒体做营销的情况如此普遍，以至于有学者在研究某社交媒体时称，在刻意去除直接链接到TPT的页面后，仍然有22%的页面可以间接转到TPT的付费网页，如转到某个与TPT相连的博客帖。［45］可见，教师之间知识分享的目的悄然发生了转变。

再次，TPT改变了知识的社会属性。知识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被视作社会的产物，特别是在教育领域，知识的快速流动有助于在更大范围内分享优质教育资源，促进教育公平。但在TPT上，知识更多地被视作能够带来经济利益的私人物品，除非用户出钱购买，否则该物品的样貌便属于“商业机密”。TPT让教师卖家成为相互的“生意伙伴”，他们合作和分享的主要是市场营销方面的策略，如合力开展市场推广、捆绑打折销售多个卖家的教学资源、在各自的店铺页面上增加其他卖家的网络链接等。［46］在核心的教学领域，他们作为市场上的竞争对手，大多各自为政，很少相互讨论自己的教学思想或合作开发教学资源。［47］此外，教学资源可以营利这一事实导致了大量抄袭和剽窃问题［48］，许多教师（包括教师卖家和普通教师）发现，自己制作的教学材料或免费发表在社交媒体上的教学设计被另一些教师放到TPT上售卖。有鉴于此，一些教师对自己教学资源的版权进行升级，禁止其他教师在第三方教学分享网站（无论网站是否营利）上修改、使用或拷贝自己的资源。［49］在此，知识和教学的重要性被版权所取代，阻碍了教师间的自由交流。

五、结论与启示

不同于官方的在线知识分享平台，TPT具有独特的自下而上和营利的性质，这让研究者对TPT和教师卖家的出现喜忧参半。

喜的是，第一，TPT作为教师自创材料的汇聚地，教师能够发出自下而上、多种多样的声音。它把课程的开发与实施从官方指定的少数大型出版社和专家手中解放出来，致力于传播教师个人的经验和做法。在“公平”理念深入人心的今天，TPT为教师（特别是少数族裔教师）提供了空间，能够发出不同于传统的、多样化的声音，使课堂上呈现的思想更为多元，教学更加民主。［50］专家和教师买家对TPT资源评价的巨大差异则凸显出一线教师对“什么是好的”教学有着不同于权威的看法。这提醒我们，单纯的自上而下的课程设计和改革，在不了解一线教师的需求、得不到一线教师的认同的情况下，便难以真正实施。第二，教师们主动在TPT上寻找教学资源，这说明教师是积极的行动者，能够在正规的官方渠道之外，利用多种途径，解决教学中遇到的问题。教师买家们在网上主动搜索、筛选、购买的行为告诉我们，在不断强化教育外部问责的同时，不要忘记教师作为专业人员的自主精神。第三，教师卖家们通过网络，将可能有效的教学资源传播给更多同行，并为买家提供个别化的咨询和辅导，这不仅为教师行使领导力提供了更多机会［51］，而且使教师的专业学习更加民主，因为教师可以自行决定自己想要从谁那里获得什么样的帮助。

忧的是，第一，如前所述，尽管教师卖家们说自己高度重视教学资源的质量，教师们也在网上精挑细选，但这并不能保证教师不会下载和使用质量有问题甚至有错误的资源。第二，TPT的出现让教师可以从自己成功的教学中牟利，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强了教师经验的“个人”属性［52］，知识的所有权变得高于学生获得优质教育的权利。作为对TPT的批判，美国在“分享我的课”等免费平台之外，还出现了一个名为“教师给予教师”（Teachers Give Teachers）的平台，在这一平台上，教师可以运用谷歌在线办公软件，编撰和分享课程方案［53］，但这些平台远不如TPT受欢迎。

（一）在线知识分享营利化或持续发展

无论教育研究者和实践者如何看待TPT，TPT一直在快速壮大。与此同时，类似平台在其他国家相继出现，说明营利性的教师在线知识分享将持续存在和发展。比如，英国Twinkl网站可以看作是TPT的翻版，网站上“所有的资源均由教师创作”，部分资源免费，其余资源需付费下载。虽然世界各地的教师都可以通过网络登录TPT和Twinkl，但两个网站分别针对美国和英国的课程标准，由此形成了市场分化。营利性教师在线知识分享平台如此兴盛，以至于一些大型教育出版社和网络平台也开始参与其中，如霍顿·米夫林出版公司2016年5月宣布启动“霍顿·米夫林市场”（HMH Marketplace），不仅提供出版社自行开发的教学资源，还供教师买卖教学资源。［54］同年，亚马逊的“亚马逊灵感”（Amazon Inspire）正式上线，教师们可以在上面出售自己编写的课程计划和作业单等。［55］美国的一些学校和学区还与TPT达成协议，允许教师使用学校经费购买在线教学资源。［56］

（二）网络时代下教师专业发展之思考

尽管教育研究者和决策者为教师自创的教学资源的质量感到忧虑，但大批教师买家的存在已经是一个客观事实。根据TPT和其他类似平台的发展势头，教师上网购买教学资源的行为在短期内不会改变。这些平台自下而上和营利的性质，凸显了教师在线知识分享中一些原先可能没有受到关注的问题，这激励我们从新的视角，思考网络时代的教师教育和专业发展。

1.教师教育者需将实践与理论结合

教师愿意花钱购买其他教师设计的教学资源的事实说明，官方的、自上而下的教学支持不能满足教师日常所需，所以教师不得不付费接受其他教师的帮助。与官方正式聘请的专家相比，教师相信其他一线教师更了解学校和课堂，提出的做法更加有效。这再一次突出了教育研究与课堂实践、专家视角与一线操作之间的距离。教师教育者需要像教师卖家那样深入学校，熟悉教师的日常工作情景，细化不同类型、不同学科、不同年级的教师面对的棘手问题，设计个别化的支持方案。

在采用在线教学资源时，师范生和教师不仅需要跟随详细的操作步骤，知道如何实施某个教学策略，还要知道这一策略背后的原理，以便判定该策略是否适用于自己的课堂，网络上的操作步骤是否符合相关原理，如何在多种相关资源间进行比较和选择，如何对下载的资源进行调整以满足自身的教学需求，以及如何将来自不同渠道的零散资源结合起来解决某个教学问题等。这些原理也可以帮助教师创作出更好的资源。

2.教师教育者需提高数字素养

网络世界瞬息万变，十年之前，TPT还默默无闻，其他类似的教师营利性在线知识分享平台也只是在最近五年才进入市场。教师的网络搜索行为亦不断变化，最受欢迎的平台网站时常变更。2014年，TPT还没有进入教师最常使用的网站的前三名，到2019年，它已经排到了首位。［57］这就要求教师教育者具备良好的数字素养，与时俱进，及时了解各种在线平台及其特性，知道师范生和在职教师为什么和如何使用这些平台，关注其产生的积极效果和遇到的问题，进而指导师范生和教师提高识别优质资源的能力。

最后，无论教师在营利性平台上分享的教学资源质量如何，其营利的特性都会阻碍教学知识的自由流动。为此，教师教育者一方面要创作出更符合一线教师需要的资源，另一方面要像成功的教师卖家那样，不断学习和使用各种新兴的在线平台和社交媒体，利用这些渠道推广经过专家审核的优质、免费的资源，让优质资源以教师更喜欢的方式出现在他最常用的平台网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