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老年人的精神卫生问题

2022-03-15徐俊冕

老年医学与保健 2022年5期

徐俊冕

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心理医学科，上海200032；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上海 200032

精神卫生（mental health），也称为心理卫生，是指增进人的精神健康的实践活动。以前很长时间内人们对健康概念只局限在身体健康，并没有精神健康的概念。对健康的理解也局限在“没病就是健康”，这是从患病的角度来界定“健康”。上世纪中期，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全新的健康概念：“健康是身体的、精神的和社会的状态完好，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或虚弱”。大量研究表明，人的精神状态能显著影响人的生理及躯体功能，影响人的免疫力。躯体疾病同样也会对人的精神状态产生影响，导致焦虑、抑郁等情绪反应。

现代健康的概念是整体健康，精神健康（也称心理健康）是整体健康的一部分。2005年WHO 提出：“没有精神健康，不是健康！”的概念。精神健康是指精神状态完好，而不仅限于没有精神疾病。精神状态完好的概念包含：（1）人的精神状态完整统一，没有缺陷或不平衡；（2）人的内在认知、情感和意志过程运行顺畅高效，没有滞碍。现实中许多人的精神状态不佳，但尚没有达到罹患精神疾病的程度，对这些人来说投入精神卫生的实践活动来增进自身的精神健康是非常必要的。

1 为什么要关注老年人的精神卫生问题

对于老年，传统观点是悲观的、消极的，人生的老年期被认为是“丧失的时期”：心身健康的丧失，经济独立的丧失，与家庭、社会联系的丧失，生存目的的丧失（长谷川·贺集，1975年）。许多老年人对自身这个阶段抱着消极态度，多有“黄昏感”和无用感，对未来感到绝望而产生悲伤抑郁之情；或因慢病缠身，产生“无能感”，对子女帮助产生依赖的心态；或因自卑心理，人际交往被动退缩，产生“孤独无助”，听天由命等消极思想。这些悲观看法和消极态度对老年人精神健康极其有害，并且加速了衰老的进程。对于老年，也有学者持有不同观点，认为身体的老化的确对老年生活构成了许多重大挑战，但“我们之所以年老，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我们对年龄增长的反应和情感。”老年期的衰弱、衰败、抑或快速衰老，并不取决于生理年龄，而是取决于个体对老年的信念和情感反应。生理年龄相同的人，其身体、心理和社会功能状态会存在很大差异。心理状态的好坏是老年人是否迅速衰老的一个决定因素。因此，心理状况及精神的力量对于老年人躯体健康的影响不容忽视，老年人自身仍有发展潜能，仍有学习和解决难题的能力来提高和改善自身的精神健康。

有观点认为人的心智能力在25 岁时达到高峰，之后就逐渐下降，这个论点现在看来并不可靠。事实上，有部分心智能力是随着年龄增加而持续发展和提高的。最近的研究发现：如果一个人过着健康的生活方式，诸如坚持运动和锻炼、保持可行的体力活动和充分的脑力活动，其认知功能就不会随着年龄增长而下降，甚至到70 岁时仍旧会有提高。国内外有许多老年人不但寿命长，而且进入老年后仍旧表现出非凡的创造力，在不同领域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例如世界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晚年在系统科学、系统工程、人体科学、思维科学方面做出了很多开创性贡献；作家、翻译家杨绛在90 岁以后出版著作《我们仨》、《走在人生边缘-自问自答》，100 岁以后还有著作《坐在人生边缘》、《洗澡之后》问世。

美国心理学家埃伦·兰格（EllenJ.Langer）1979年做了一个研究，她让80 岁左右的一组老人住进一个“再现1959年生活情境”的地方，过20年前一样的生活，1 周后，这些老人居然变得年轻很多，听力和记忆力提高，智力测试和身体状况也有所改善。这一研究表明，人的身体衰老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改变心理状态确实能改变身体状态。

2 影响老年人精神健康的主要因素

2．1 离退休和社会角色的变化离退休是人到老年时的重大生活转折，收入减少，社会角色改变，交往范围也有缩小。对退休后生活没有任何提前规划者通常容易感到“失落”。调查表明约20%退休老人有不良情绪反应，其中部分可能引发老年抑郁症。

2．2 家庭变动、家庭关系与人际关系老年人退休后的家庭生活对其精神健康有重大影响。配偶丧亡，配偶慢性重病对老年伴侣都是重大压力，易有负性情绪。“空巢老人”常有“孤独感”，会忧虑恐惧、自怨自艾。研究显示家庭关系变动是导致老年抑郁症的首要因素，是老年人自杀的第2 位原因，仅次于慢性疾病所致。

2．3 经济收入和生活满意度我国学者研究发现，影响老年人生活满意度的主要因素是对健康的自我评价、家庭和睦与经济收入。非神经质和外向型个性特点者，人际关系维持良好，对健康的自我评价和客观评价较好，对经济收入和家庭关系及社会支持（包括就医条件）满意的老人生活满意度较高。

2．4 老年精神疾病与慢性躯体疾病老年人精神健康与其精神疾病和身体慢性疾病密切相关。影响精神健康的疾病分为老年精神疾病和老年躯体疾病。

老年精神疾病主要有阿尔茨海默病（AD，过去称为“老年性痴呆”）、老年抑郁症和慢性焦虑性疾病。AD 可导致认知障碍，致残致死率高。临床出现痴呆症状之前其潜伏期可达10～20年，若在临床前期有主观认知下降时能及早发现，及时治疗，有可能延缓疾病的发展进程。

老年抑郁症和老年焦虑障碍患者往往有“躯体化”，常以躯体症状及身体不适就诊于综合医院各专科，常常得不到正确的诊断和治疗，耗时耗力。抑郁严重或焦虑与抑郁共病的患者在持续感到痛苦、绝望、无助时，会产生“生存无意义”念头而出现自杀行为。

老年躯体疾病中影响老年人精神健康的主要是严重威胁生命或导致残疾的心脑血管病、癌症。近20多年来糖尿病增多也对老年精神健康有重大影响。

心脑血管病如冠心病、脑卒中是我国老年人致死、致残的第1 位原因，卒中后可能留下瘫痪、失语、失明等各种身体残疾，均可伴发抑郁症，不仅损害患者的精神健康，也增加看护者的精神负担。心脑血管病的发病被认为与人们的生活方式密切相关。根据心血管病发作与情绪的剧烈变动，如暴怒、敌意、极度悲伤、恐惧等相关的大量事实，我国心脏病专家提出了“双心医学”概念，国外则称为“心理心脏病学”（psychocardiology）。心脏病与心理障碍的结合，可提高对患者的人文关怀，提供心脏病康复的更全面有效的方法。

癌症在老年人中多见，这可能与不良生活方式、环境污染导致的基因突变及老年人免疫功能减退有关。临床观察发现，癌症者常伴发抑郁症和焦虑性疾病。

2．5 生活方式与精神健康人的心态和行为模式与健康关系密切。一般而言，对于在退休后能保持学习新技能的动力及广泛的兴趣爱好，坚持运动锻炼，保持良好人际交往和参加社会活动的老年人，往往情绪良好，心态乐观，精神比较健康。反之，认为老而无用，无所事事；或慢病缠身，久坐少动，惰于思考；或家庭不和或独居，与社会脱离，生活单调乏味，消极悲观，失望乃至绝望者，常有抑郁发作或焦虑性障碍，或出现阿尔茨海默病所致痴呆症状。

3 对老年人及将要进入老年期的人们提供一些精神卫生建议

（1）突破对老年期传统的固定观念的束缚。老年人要更新观念，建立起对健康生命的更大需求，采取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活出另一种精彩人生。

（2）精神健康不能由别人给予，更不能由别人代替。老年人身心健康和快乐源于自身，要心胸开阔，不宜斤斤计较，善于发现周围快乐的事情。

（3）生活要有未来目标的指引。选择适合自己情况和对社会有益之事量力而行，既能使自己生活充实，又能帮助他人得到快乐。

（4）要有慈爱之心，坚守“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的信念。家庭和睦是重要基石，要互敬互爱，互相关心，善意沟通，互相倾听。对配偶要赞其所同，敬其所异；对子女要坚持民主，理解和信任。要鼓励子女立志，独立自主。

（5）老有所学。做一位终身学习者，发挥学习潜能，学习新知识新技能，训练提高认知水平。这不但能使心情愉悦，增强自信，促进精神健康，也可以增加“认知储备”，有利于预防AD 痴呆。

（6）遵守“心静身动”的原则。心要守静，不烦不乱，则认知清晰准确，正确应对问题。静心训练（如正念冥想）对精神健康是有益的。保持有规律的身体运动锻炼是有益的，要明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道理，长时间不活动可导致行动能力迅速下降。“用进废退”，坚持身体运动既能增强和维护身体健康，也能使人心情愉快。运动可使体内产生内啡肽和5-羟色胺等神经递质，运动被视为“天然抗抑郁药”。值得一提的是，老年人的运动锻炼要讲究科学方法，选择适合自己身体状况的运动方式，有计划地每天进行适度锻炼，如行走、旅行、做操、打太极拳等，运动量要适度。老年人参加家务劳动，不但能保持日常生活料理的能力，也能使老人心情愉快，受到家庭和社会的尊重，有利心身健康。

（7）精神健康是整体健康的一部分，老年人要有增进整体健康的意识，树立健康的行为方式，养成健康的生活习惯。日常生活要遵守健康的四大基石，即：膳食合理均衡、坚持运动锻炼、戒烟限酒、心理平衡；要保持良好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