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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道路的三元结构及其聚合机制探赜*

2022-03-08

观察与思考 2022年11期
关键词:马克思资本道路

李 弦

提 要:市场配置、党政主导、人民主体构成了中国道路的三元结构。市场配置是中国道路的基础性力量,在高度重视市场的基础性作用和决定性作用的同时,也注重国家宏观调控职能的发挥;党政主导构成了中国道路的引领性力量,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道路取得成功的关键性保证,政府的宏观调控也为中国道路保驾护航;人民主体构成了中国道路的主体性力量,人民既是中国道路的行动主体,也是中国道路的价值主体。这三种力量依赖于两种聚合机制,从其内在聚合机制来看,它包括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聚合、效率机制与公平机制的聚合、动力机制与平衡机制的聚合;从其外在聚合机制来看,它包括了方向聚合、引领聚合和目标聚合。

解码“中国道路”,成为了近年来学术界的一座“富矿”,不同的学者也有不同的解码方式。如有的学者是从现代性、“超级”现代性、“超越”现代性等不同维度来解码中国道路的,①有学者从“现代性”的角度来解码中国道路(参见马敏:《现代化的“中国道路”——中国现代化历史进程的若干思考》,《中国社会科学》,2016 年第9 期;邹广文:《中国现代性方案的历史坐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2020 年第1 期);也有学者从“超级”现代性的角度来解码中国道路(参见胡大平:《超级现代性状况及其体验》,《江海学刊》,2019 年第4 期);借鉴马克思对于现代性的批判思想,从“超越”现代性角度对于中国道路进行了解码(吴晓明:《马克思的现实观与中国道路》,《中国社会科学》,2014 年第10 期;陈学明:《从马克思的现代性批判理论看中国道路的合理性》,《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8 年第6 期;陈曙光:《现代性建构的中国道路与中国话语》,《哲学研究》,2019 年第11 期),等等。也有学者是从人民、资本、国家的三元结构来解码中国道路的。②有学者从党政力量、市场力量和人民力量三个角度来解码中国道路(参见韩庆祥:《中国道路的哲学意蕴及其战略意义》,《思想政治工作研究》,2016 年第4 期);也有学者以《资本论》为“源头活水”,从劳动、资本、国家的三个角度解码中国道路〔参见王东:《中国道路哲学创新的源头活水——〈资本论〉中蕴涵的“劳动、资本、国家”三元结构论》,《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11 期〕,等等。在国内学界已有研究成果的基础之上,笔者认为,市场配置、党政主导、人民主体构成了中国道路的三大要素,这三大要素共同构成了中国道路的三元结构。中国道路在实践层面的巨大成功(形成了“中国奇迹”),一刻也离不开这种三元结构。

一、市场配置:中国道路的基础性力量

2018 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发表了重要讲话,概括了民营经济的基本特征,“即贡献了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成果,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90%以上的企业数量”①习近平:《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年版,第4-5 页。。2021 年7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企业家座谈会上又明确指出,要“保护和激发市场主体活力”②习近平:《在企业家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 年版,第2 页。。市场经济的发展为中国道路的成功注入了无限活力,但也要看到,我国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认识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历史过程,而且也借鉴和吸收了马克思关于“资本”双面性的认识。

(一)马克思关于“资本”双面性的认识

早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就已经明确了“哲学的迫切任务”,即“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4、156 页。,这里的“尘世”,就是指“市民社会”,而对于“市民社会”进行批判就构成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主要内容,商品、货币、资本构成了“市民社会”的“细胞”,但“资本”是作为“普照的光”而存在的,马克思认为,资本具有“天使”和“魔鬼”的双面性。就其“天使”的一面而言,“资本”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谈道:“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时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36 页。资产阶级是作为资本的人格化代表而存在的,不是资产阶级创造了资本,而是资本创造出了资产阶级。正如马克思在《1857—1858 年经济学手稿》中所指出的,“只有资本才创造出资产阶级社会,并创造出社会成员对自然界和社会联系本身的普遍占有。由此产生了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⑤《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八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90 页。。因此,资本作为“普照的光”,它发挥着“伟大的文明作用”,这是马克思所肯定的资本的“天使”一面,从生产力的角度而言,“资本”确实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但必须看到,在马克思的原始语境中,资本的“本质”并非是指“生产力”,而是指“生产关系”。换言之,资本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只是资本的表象,资本的“本质”在于其背后的不公正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指出的,“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⑥《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922 页。。因此,马克思的“资本批判”其实是一种“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批判”。这就能解释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指出的一个悖论性问题了,“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他就越贫穷”⑦《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4、156 页。。单从生产力的角度而言,资本会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但资本的基本功能是通过不断“吮吸”活劳动而实现自身的增殖,它的本质就是榨取工人阶级的剩余价值,代表了一种不公正的社会生产关系。因此,从其根基处来看,马克思的资本批判其实就是要改变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总体上来看,马克思其实是看到了资本的双重面孔,马克思既肯定了其“文明”和“天使”的一面,又对其“魔鬼”的一面进行了无情批判。在以往的研究中,可能由于研究重心和研究方式的差异,往往只注重于一个侧面的研究,而真正科学的研究则是要看到资本的双面性。

(二)市场配置构成了中国道路的基础性力量

马克思通过对于“市民社会”的深层解剖,发现了资本的双面性,而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就依赖于对于这种双面性的利用和规制。一方面,充分注意到了“资本”的“文明”一面,注重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另一方面,又要对于“资本”的负面作用进行合理规制,充分依靠国家宏观调控职能实现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有效引导。

其一,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和决定性作用。我国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地位的认识可以分为两个大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改革开放到党的十八大。改革开放进一步明确了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而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则提出了“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党的十三大提出了“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在20 世纪80 年代末,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认知一度发生了争论,随后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明确提出了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并指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①《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年版,第373 页。。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则进一步表述为了“更大程度更广范围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②胡锦涛:《坚定不移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而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日报》2012 年11 月18 日。。第二个阶段是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至今。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③《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人民日报》2013 年11 月16 日。这是一个重大且全新的论述,由“基础性作用”向“决定性作用”的转变,标志着我国关于市场经济地位的认识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尤其是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之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明确成为了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通过这种历史逻辑的梳理可以看到,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其实是逐步提升的,也反映了市场配置构成了中国道路的基础性力量。

其二,充分发挥国家的宏观调控职能,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进行合理引导。资本和市场具有双面性,在20 世纪80 年代末,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一度遭遇到了诸多质疑,但邓小平以其巨大的改革勇气,对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进行了明确定向。面对资本和市场经济的负面作用,党和国家一直高度重视宏观调控职能的发挥,而且在强调市场配置的基础性作用时,都高度肯定了其基本前提,即使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既肯定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但也把分配制度上升为了基本经济制度,这种分配制度的背后就深刻体现了国家宏观调控的基本职能,这也反映出了中国道路的特殊性。

二、党政主导:中国道路的引领性力量

这里的“党政”是指党和政府,在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中,党和政府发挥了“领航”的重要作用,也是中国道路的引领性力量,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道路取得成功的关键性保证

要读懂中国道路,就必须读懂中国共产党,尤其是要读懂中国共产党的历史逻辑、实践逻辑和理论逻辑。

其一,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道路的根本制度优势。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制度作为我国的根本政治制度,处在总揽全局、协调各方的位置。习近平总书记把它形容为“众星捧月”。这里的“月”,就是指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制度。在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的制度体系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制度发挥了基本的引领功能,这种引领功能的发挥有其基本的历史逻辑,中国共产党是带领广大人民“站起来”“富起来”并向“强起来”飞跃的关键性保证。尤其是当前正处于“强起来”的历史起点上,只有进一步巩固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制度,才能让社会主义现代化目标拥有方向性的制度保障。

其二,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道路的最本质特征。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都鲜明指出了一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是中国共产党领导。”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94 页。没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我们的民族复兴梦必定是空想。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就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而要实现这种幸福梦和复兴梦,就必须增强“四个意识”、坚定“四个自信”,它是凝聚我们的民族共识、形成发展合力的重要保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起着“把方向”“谋大局”的关键性作用,“东南西北中,党政军民学,党是领导一切的”,只有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和实践才拥有了“风向标”。

其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道路的最大特色。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有一个基础性的问题需要讨论,即中国道路与其他道路到底有什么关键性的差异?答案可能是多种多样的,但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一定要认清,中国最大的国情就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什么是中国特色?这就是中国特色”②习近平:《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求是》,2020 年第4 期。。中国道路的“中国特色”,最重要的表现就是坚持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是其最大特色,这就解决了中国道路的特殊性与普遍性问题。就其普遍性的一面来看,中国道路仍然是一条社会主义道路,我国仍然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从其特殊性的一面来看,我国要走的是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发挥了引领性的作用,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最大特色。

(二)政府的宏观调控职能为中国道路保驾护航

在马克思的语境中,资本具有“天使”和“魔鬼”的双重面孔。一方面,它能够极大地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又因为其背后不公正的社会生产关系而导致了社会的“两极分化”。这种“两极分化”在马克思的理论中就被简化为了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关系,即资本与劳动的对立。长久以来,“资本”与“劳动”的辩证法也被视作为了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稳固结构,但结合马克思思想在成熟时期的发展可以知道,马克思其实是把“国家”纳入进了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结构中来了,即资本、国家、劳动构成了马克思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三元结构。③参见王东:《中国道路哲学创新的源头活水——〈资本论〉中蕴涵的“劳动、资本、国家”三元结构论》,《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 年第11 期。那么,马克思把“国家”纳入进来究竟是作何考虑?一个可能性的答案就是,国家是调整生产关系的重要手段。前文已经阐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地位转变,尤其是从“基础性作用”向“决定性作用”的转变,这是一个关键性的转变,也标志着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地位的认识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之所以作出这种改变,是因为资本构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细胞”,它具有无限的活力,它能够在最大程度上激发市场潜能、促进社会生产力的快速发展,但这种发展作为“看不见的手”,也容易陷入盲目性的发展,西方近代以来所走的现代性之路就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党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已经透视到了“资本”的这种双重性。一方面,高度重视市场和资本的“文明”一面;另一方面,又不断加强政府的宏观调控职能,让“看不见的手”与“看得见的手”彼此交融,共同汇成历史发展的合力。

市场经济的“活力”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在资源配置方面,但这种配置主要还是一种“初次分配”,“初次分配”主要以效率为主,而政府的宏观调控职能则聚焦于“再次分配”,主要以社会公平为主,只有确立起了社会公平原则,才能凝聚起更大的发展“合力”。但我们必须注意到,政府的宏观调控职能要真正起到引领性作用,并为中国道路保驾护航,那必须做到以下两点:其一,不能缺位,市场经济的发展不可避免地具有盲目性的一面,这就要求政府要积极发挥其宏观调控职能,让“看不见的手”朝向一个可以预期的方向发展,这一点是改革开放以来的实践已经证明了的;其二,不能越位,政府的宏观调控职能要保持在一定的界限范围之内,而不能发生越位,即必须保有一定的“边界意识”,这是增强市场“活力”的重要保证。总体上来看,市场和政府、初次分配和再次分配、效率和公平、活力和合力,都必须保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并实现有效的内在融通,这有这样才能为中国道路保驾护航。

三、人民主体:中国道路的主体性力量

中国道路的成功除了依靠于市场配置的基础性力量和党政主导的引领性力量,还必须依赖于人民群众的主体性力量,这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人民群众是中国道路的行动主体

这里的行动主体也是历史主体,它所要解决的是历史发展的动力问题。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我们可以知道,人民群众始终是历史的主体,马克思早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就已经肯定了“变成了物质力量”的无产阶级的重要性。他在《神圣家族》中也明确提出,“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297、608 页。。马克思在批判蒲鲁东时也谈到,“把人们当成他们本身历史的剧中人物和剧作者”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297、608 页。。因此,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原理看来,人民群众就是历史的创造者,就是历史的行动主体。

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就依赖于人民群众的主体性地位,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指出的,“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人民是真正的英雄。波澜壮阔的中华民族发展史是中国人民书写的!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是中国人民创造的!历久弥新的中华民族精神是中国人民培育的!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是中国人民奋斗出来的!”③《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139 页。习近平总书记的这种概括已经揭示出了人民群众作为行动主体的历史逻辑,尤其是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实现这种飞跃的根本性动力就是人民群众的主体性力量。在“站起来”阶段,正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牺牲和奉献精神,才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在“富起来”阶段,正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创新精神和创业精神,才为改革开放注入了无限活力,才使中国走上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并在现实的实践过程中创造出了“中国奇迹”,可以说,“中国奇迹”的取得一刻也离不开广大人民群众的艰苦奋斗;在“强起来”阶段,未来并不是一个静止的存在,而是依赖于我们的创造,当前正处在“强起来”的历史起点上,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目标的实现仍然依赖于广大人民群众的创造性作用。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135、136、137 页。,“尊重人民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135、136、137 页。,“人民是我们党执政的最大底气”③《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 年版,第135、136、137 页。。尊重人民群众的主体性地位、发挥人民群众的创造性作用,能够为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提供永恒的动力支撑。

(二)人民群众是中国道路的价值主体

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不仅“以人民为动力”(行动主体),而且“以人民为目的”(价值主体)。在市场配置、党政主导、人民主体的三元结构中,人民群众作为一种价值主体,占据着非常特殊的位置,它构成了三元结构中的目的论导向。中国道路拥有着自身的“变”与“不变”,市场配置、党政主导在不同时期发挥着不同的功能,这是其“变”的表现,但人民主体(尤其是价值主体)构成了中国道路中最稳定的因素。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始终没有改变过,即“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④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 年版,第1 页。。人民群众作为价值主体,可以说构成了中国共产党人的“底色”,而且也构成了中国道路的价值旨归。中国道路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侧重点,基本任务也可能不同,但其中的主导逻辑却是高度一致的。如:毛泽东提出了为人民服务;邓小平提出了“社会主义的本质问题”;江泽民同志提出了“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胡锦涛同志提出了“以人为本”;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人民至上”。从这些重要论述可以看出,这些主张的背后都拥有着共同的主导逻辑,即人民群众是作为价值主体而存在的,而且这种“价值主体”不仅仅只是一种理论逻辑,它还有着自身的历史逻辑和实践逻辑。

这种历史逻辑和实践逻辑很好地体现在了我们对于小康社会的追求上。1979 年,邓小平在会见日本首相大平正芳时,首次提出了“小康社会”的概念,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三步走”的发展战略,党的十六大又进一步提出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并预设了时间节点,即2020 年作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这个历史性的目标终于实现。但应该看到,从“小康社会”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再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其要求是越来越高的,目标也越来越明确,这是其“变”的成分,但“不变”的却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是中国共产党人对于广大人民的庄严承诺。尤其是进入到了“新时代”,可以展望,即使小康社会的目标已经达成了,“美好社会”的期望却也才刚刚开始,当前的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变为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美好社会”是关于人民美好生活更新图景的描述,“美好社会应当更好地确立与彰显劳动的主体性地位,成就美好社会中人之需要与对象性活动的美好”⑤项久雨:《美好社会:现代中国社会的历史展开与演化图景》,《中国社会科学》,2020 年第6 期。。在构建“美好社会”的过程中,人民群众依然是我们的价值主体。

四、三元结构的聚合机制

市场配置、党政领导、人民主体构成了中国道路的三大要素,但这三大要素并不是彼此分离的,而是共同组成了一个三元结构,这种结构性整体的形成依赖于一定的聚合机制。总体上来看,这种聚合机制分为两种,即内在聚合和外在聚合,必须指出的是,这里的“内在”与“外在”是一个相对性的区分,“内在”主要是从结构与功能角度而言的,一定的结构总是表现为一定的功能,结构与功能是一种内在关系,而“外在”主要是一种异质性基础之上的聚合。

(一)内在聚合

中国道路的这三大要素,构成了一个结构性的整体,而且正因为它是一个三元结构,因此它所表现出来的功能也更加稳固(因为是三角结构),这种稳固功能的实现也依赖于内在的聚合机制,它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聚合。在马克思的“资本”与“劳动”的二元辩证法中,资本所表现出来的主要是一种工具理性,即能够促进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它的价值理性却是偏颇的,工人阶级的劳动创造了财富,最后却一无所有,马克思后来把国家纳入了进来,变成了三元结构。马克思的一个主要意图就是通过国家来改变资本的工具理性,让其具有价值理性。中国道路的成功其实就借鉴了马克思的这种观念,一方面,大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开放40 多年来我国在经济领域内所取得的成功就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资本和市场经济就是市场活力的“源头活水”;但另一方面,我国又没有重走西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道路,因为西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道路是一条“单一现代性”的道路,它的价值理性是缺失的,抑或说是单一的(资产阶级的价值理性),而我国要走的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是人民的道路,是一条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相融合的道路,正是实现了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内在聚合,我国才创造出了属于广大中国人民的“伟大奇迹”。

其二,效率机制与公平机制的聚合。“资本”作为市场经济的“细胞”,它本身就具有增殖的本性,从其“生产”的一面来看,它需要活劳动和生产资料的巨大投入。而且在马克思的语境中,生产资料是作为“对象化了的活劳动”(死劳动)而存在的,这种生产资料会不断“吮吸”活劳动而带来资本的增殖,从其“分配”的一面来看,“资本”的背后是生产资料的私人所有。因此,工人阶级所“生产”出来的剩余价值也只能被无偿占有。由此遵照市场原则来看,效率优先就构成了其主导原则,但我国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进程中,一方面高度重视生产和分配的效率机制,另一方面又高度重视社会公平机制的建设,这种公平机制不仅体现在了生产过程中,而且在“再次分配”中也表现得尤为明显。中国道路的成功其实就依赖于效率机制与公平机制的聚合,这也是中国道路走向成功的重要保证。

其三,动力机制与平衡机制的聚合。中国道路的三大要素其实也是三种动力,市场配置主要是一种“经济驱动”,党政主导主要是一种“权力驱动”,人民主体主要是一种“主体驱动”,恩格斯晚年在阐述“历史合力论”的思想时指出:“历史是这样创造的……有无数个力的平行四边形,由此就产生出一个合力,即历史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又可以看做一个作为整体的、不自觉地和不自主地起着作用的力量的产物。”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592 页。历史的“合力”形成了“历史的结果”,它是由无数个“分力”所构成的,中国道路的形成亦是如此,它是由“经济驱动”“权力驱动”“主体驱动”等不同“分力”所构成的,但中国道路的行进方向并非是盲目的,而是始终朝着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方向发展,这就依赖于中国道路中的“平衡机制”,尤其是党政主导力量在其中所发挥出的平衡功能,对于中国道路的“行稳致远”至关重要。

(二)外在聚合

中国道路的“行稳致远”,除了其自身要素的内在聚合,还发生着外在聚合,这种外在聚合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方向聚合。市场配置、党政主导、人民主体,这三大要素本来是彼此分离的,尤其是在西方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中,这一点表现得尤其明显,但在我国,这三大要素被紧密地聚合到了一起,而起到“黏合剂”作用的就是“中国道路”,“中国道路”起到了方向聚合的重要作用。前文已经指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有其自身的历史逻辑、理论逻辑和实践逻辑,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形成并非是“无意识”的结果,人民群众作为价值主体、党政主导力量所发挥的重要作用,都是中国道路的方向性保证。

其二,引领聚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拥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的支撑,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制度,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中又占据着“根本制度”的位置。因此,在中国道路的探索和实践中,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始终是中国道路形成历史合力的最重要保证,起着引领聚合的重要作用。在中国道路的三元结构中,市场配置的基础性作用和人民主体的主体性作用要真正得以发挥,都必须依靠于中国共产党的引领,这也是中国道路的最本质特征和最大的中国特色。

其三,目标聚合。党的十九大报告对于“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历史交汇期进行了阶段性的制度安排,即“基本实现社会社会现代化”阶段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阶段。尽管两个阶段的基本任务有所不同,但“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基本目标始终没有改变。我国所要实现的“现代化目标”是“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目标,它是对于西方“单一现代性”社会的根本超越。因此,“社会主义现代化”就构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方向,在中国道路的三元结构中来看,“社会主义现代化”就起到了目标聚合的基本功能,它为中国道路的“行稳致远”提供了重要指南,也是中国道路形成“历史合力”的重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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