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福建黄田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研究
2022-03-07林立英
林立英
(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665)
引言
2021年2月21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即中央一号文件指出,要深入挖掘、继承创新优秀传统乡土文化,把保护、传承和开发利用结合起来,赋予中华农耕文明新的时代内涵。保护传统村落以及村落中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将加快乡村振兴进程,传承乡村文化底蕴。实际上,古村落保护在实践探索中出现一些问题,如人屋分离使传统村落失去昔日繁华;现代化冲击逐渐消弭原生乡土文化;旅游开发不当导致古村落保护出现难以挽回的损失;生态环境破坏严重违背古村落保护原则等。目前学界对传统村落文化的研究主要包括传统村落文化遗产[1]、传统村落文化景观[2]、传统村落文化空间[3]。已有研究多关注村落文化的某一层面,对传统村落保护与利用的实证研究尚显不足。传统村落文化如何在实践层面促进乡村振兴是学界关注的重要话题。本文运用口述史、深度访谈与非参与式观察方法,探究福建黄田传统村落文化的保护实践,为地方发展实践提供针对性意见,为促进乡村振兴,农村现代化发展提供经验借鉴。
1 案例地概况与研究过程
1.1 案例地概况
黄田村位于福建省漳州市,东邻设县名镇九峰镇,西邻梅州大埔县,北邻龙岩永定区,南邻饶平、诏安两县,处于闽南、客家、潮汕3类文化交融地带。黄田村三面环水背靠大龙山,海拔约275m,村东、西、北三面有碧溪、霞峰溪绕村而过。早在元代黄田(原名“皇田”)已开村筑基,至今已有800a余历史。村落常住人口3100人,19个村民小组,1019户,村支部党员73人,耕地面积104.3hm2,山地面积290.9hm2,蜜柚种植186.7hm2,人均纯收入7000元。黄田村现有省级文保单位5处,县级文保单位1处,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新发现不可移动文物7处,传统建筑30处,2019年被列入中国第五批传统古村落名录。正是众多的土楼建筑与民俗事项组成村落物质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形成乡村集体记忆,强化村民地方归属感。
1.2 研究过程及研究方法
本次研究的访谈对象分为3个年龄层,具体访谈情况见表1。调研内容着重关注村落文化内容与村落推进乡村振兴实践举措2方面。研究过程主要分为4个时间段进行,具体见表1。
表1 访谈阶段成果表
研究方法主要采用田野调查方法、非参与式观察法、个人口述史方法、深度访谈法等。特别是非参与观察法与个人口述史方法的运用,在调研过程中尽量还原了城隍信仰民俗活动仪式过程,个人口述史方法采集到大量村落发展故事和村民模糊的集体记忆,为本文研究提供翔实的论证材料。调研对象主要涉及村民、村书记、妇联主席等,共12人,访谈对象以姓名首字母缩写进行匿名化处理。
2 黄田古村落的文化生态特征
古村落是村落文化的重要载体,古村落的文化生态包括自然与人文、历史与现状、物质与非物质等方方面面,文化生态与“三农”息息相关。2021年3月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贺云翱在提案中提出“三农”文化遗产的概念,“三农”文化遗产即农业遗产、农村遗产与农民遗产。农业遗产偏向产业方面;农村遗产多为村庄风貌、建筑等;农民遗产更多涉及活态的非遗即传统文化,如节庆、礼仪、风俗习惯、传统工艺等。黄田村在农业文化、农村文化、农民文化3方面都独具闽南地方性特征。
2.1 农业以种植经济作物为主,产值效益高
黄田村独特气候与土壤条件适合种植蜜柚,全村蜜柚种植达到186.7hm2,部分高海拔地区种植茶叶,此外还有柑橘种植,以蜜柚为主的种植业成为当地农业的支柱产业。种植业的发展倚靠地理气候、人力资本和农业技术。随着经济实力的积攒,黄田村种植业呈现传帮带发展模式,邻里亲人间相互探讨摸索种植经验,敢于尝试创新。如,当主导种植产业蜜柚出现价格滑坡时,村民们采取2种措施,砍除蜜柚和种植其它经济作物;嫁接研发蜜柚新品种,如红肉蜜柚、橙肉蜜柚以及葡萄柚,广受市场好评。村民懂得把握市场需求风向,及时调整种植产业类型,降低供过于求的风险,农业产值效益高。
2.2 农村传统建筑数量多,建筑工艺精湛
黄田村现存有数量众多的传统土楼建筑和家庙建筑以及省级、县级名胜古迹。土楼最早修建于明朝末年,现存土楼建筑6座,其中最大的是龙见楼,最小的是衍庆楼,保存较完整,楼内居住户数较多。村内保有上围家庙、上老家庙、聚顺家庙等11座家庙。同时,村内还存有百年私塾敦仁堂、最老村规民约、八卦井、明清古巷沟渠、碑刻字画等物质文化遗产。从现存土楼遗址可以看出土楼建筑艺术的精湛之处,从形状上看,土楼有方形、半圆半方形、椭圆形和圆形4种轮廓外形;从空间格局上看,土楼修建根据具体用途设计空间,如龙见楼设计初衷是居住功能,所以空间格局具有隐蔽性,符合村民日常生活隐私需要;从房间装饰配置上看,土楼修建材料多就地取材,以泥土和木材为主,工匠在土楼门窗及公共场域雕刻精美图案,柔和了土楼方正粗糙印象。黄田众多物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传统村落繁荣发展烙上不可磨灭的印记,代表闽南特色村落录入中国传统古村落实至名归。
2.3 农民宗族文化氛围浓厚,民俗信仰盛行
黄田村的宗族文化与闽南大部分地区相似,形成宗族代代传承发展谱系。宗族文化氛围浓厚由历史溯源可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黄田村的开村典故,代表宗族发育开端,这个宗族起源故事深入人心,整村一脉相传,目前为止也只有“曾”姓单个姓氏;黄田村地缘因素复杂,村庄多群居生活,亲缘关系是群居的最佳条件,早期同宗族成员多聚居在一座土楼,宗族意识强烈,甚至在宗族内部有公共产业,产业收成作为宗族全体成员的教育扶持资金和战备资金,教育扶持资金用于资助宗族内学习成绩好的子女,战备资金则用于宗族内部武馆的日常开销。独特地理生存环境养成黄田村民宗族意识强的秉性,随着宗族内部结构趋于完善,公共职务不断细化,使得宗族文化氛围传承至今。
黄田村的民俗信仰主要为城隍信仰,城隍信仰从明朝开始盛行,正式进入国家祭祀体制,成为国家祭典。明德十四年,平和原县城九峰镇建城隍庙,黄田村的城隍信仰由此而来。由于破四旧时期逼迫,城隍辗转四处,最后定居在黄田村直到现在。闽南地区神明信仰民俗盛行,每个信仰民俗活动举办仪式隆重,频繁出现热闹民俗活动场景,加深村民往来联系,有利于传承民俗文化。
3 乡村振兴下黄田古村落文化传承与保护实践
村落文化是传统村落地方特色的表征,古村落保护发展的核心是传承村落文化,没有村落文化的古村落保护与开发容易形成千面一村局面。村民作为古村落文化传承主体,在文化传承中可找回过去的乡居闲适生活体验。乡村振兴的本质是借助一切途径使乡村活跃起来,村民生活幸福和谐,传承村落文化对实现乡村振兴具有重要意义。村落文化使传统村落传承发展至今,内含先人智慧,应将村落文化融入乡村振兴发展路径,方能实现村落活化。我国各级传统村落总数约3万个,1300多项国家级非遗和7000多项省市县级非遗,绝大部分都在传统村落里[4],传统村落是文化遗产的宝库。陈兴贵等认为,从遗产而言,传统村落文化包括有形的物质文化遗产和无形的非物质文化遗产2个主要部分;从文化层次而言,传统村落文化可细分为物质、精神和制度3类[5]。这3类文化与乡村振兴提出的战略路径联系密切,从黄田村落文化传承的具体实践中可体现。
3.1 古村落的生态振兴
黄田村借助申请中国传统古村落的契机,在村容村貌整治方面取得卓越成效,直接体现在道路面貌。据村妇联主席介绍,黄田村在垃圾治理方面实施效果很好,村庄道路干净,村里每天处理垃圾一次,节庆期间实行每日二次制,更重要的是村民自觉性强,自觉打扫负责区域。从公共地区治理前后对比照片可以看出,古村落的整个生态环境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无人问津的大榕树下,现在成为村民傍晚纳凉的好去处。在乡村治理上,黄田村民办事效率高,集体意识强,一呼百应。原因是村民受到流传下来的村规民约规训;宗族文化传承增强村民集体意识,从而使村落生态环境迅速改善,乡村治理效果显著。
3.2 古村落的人才振兴
黄田村自古人才辈出,清代村中出过3个进士,2个文进士,1个武进士。如,曾萼在乾隆十六年考取进士,一生为官清廉,曾到阳江、电白、茂名等地任县令,其一生注重教育,勤奋好学,治学严谨,乾隆皇帝曾题曾萼为“廉政公”。黄田村自古人才众多主要有3方面原因:黄田独特地理位置使贸易往来兴盛,村民经商能力日渐增强,宗族为保持长盛不衰,不仅人丁兴旺还不断积累财富,经济发展提高人口素质;受科举考试影响,重视教育,宗族有公共教育基金,培养人才众多;黄田人骨子里养成的不服输、反抗精神,黄田人丁兴旺,但资源有限只能外出拼搏或直接外迁,黄田精神使村落不断发展壮大,也是敢拼的精神使黄田积累大量财富建成众多土楼的盛况,这种精神一直传承至今,乡村精英数量众多。黄田村建设美丽乡村时期,大量乡村精英、人才回乡参与会议,为美丽乡村建设建言献策,这种反哺有效缓解乡村人才短缺境况。在促使乡村人才聚集的过程中,村干部实事求是的作风和积极的领导示范行为发挥着正向功效。
3.3 古村落的产业振兴
黄田村经过规划修葺整治,古村落村容村貌焕然一新,通过道路交通规划将古村落景点连点成线。据村书记介绍,乡村生态治理成效显著,空气质量指数高,具有闽南特色土楼建筑群,下一步黄田古村落将实现产业转型升级,大力发展旅游业,打造最美乡村。关于旅游设计规划,黄田村将增加村内公共场所绿化面积,在河岸边建设湿地公园;修缮景点,达到基础设施与景观配套和谐的村落形态。目前已经有部分游客慕名到黄田村参观游览,还有一些党建活动及学校组织参观教育文化与家规家训都选址在黄田村,促进黄田村服务业和餐饮业发展。除了旅游发展带动相关产业逐步形成,村民自发经营养殖业、酿酒制造业,实现农村发展产业多样化业态。黄田村产业振兴得益于当地对于古村落的保护开发,村居环境的整治、村落基础建设的完善,村庄独特景观的打造为旅游产业及相关产业的开发积淀了丰富的物质基础。
3.4 古村落的文化振兴
黄田古村落众多土楼、家庙和历史遗址,无不在传递着刻印在建筑上的文化。土楼的建筑设计看重风水地理,家庙祠堂流传着家规家训,文物保护遗址具有考古研究价值。“面山秀出文峰锐,襟水环流玉带宽”名句透露出黄田建村地理选址,村落古建筑地理文化流传着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还有历史人物的故事也流传甚广,具有教育价值。目前,黄田村积极开展学习先辈家风家训活动,挖掘一批“模范家庭”,将其优秀家风家训上墙展示,并邀请村里老人前来为年轻人讲述祖辈的故事,好家风得以世代传承。
黄田村落的土楼文化、地理文化、历史名人文化以及家风家训、教育文化内容丰富,正不断被挖掘传承。
4 黄田古村落文化保护利用路径
4.1 文化整合,积淀黄田底蕴
梳理村落历史和社会发展脉络,提高村民凝聚力与归属感。黄田村浓厚的宗族文化与民俗信仰一直传承至今,村落文化种类丰富多样,但随着生产方式改变,传统文化类型与内容逐渐消失。年轻一辈与年老一辈身处于不同成长环境,如果无传统活动维系代际交流,村落文化将难以传承。因此,黄田应征集整合村落文化,整合土楼日常生活文化,土楼建筑记忆,土楼历史来源等土楼发展文化;整合城隍信仰民俗文化,包括民俗活动仪式、民俗活动意义、神明信仰民间传说;整合传统教育教学文化,包括历史名人成长成才故事,家庙修建来历与意义;整合乡规民约文化,包括族谱文化、合约禁碑文化。对村落文化进行整合,梳理村民集体记忆,增强村落凝聚力,为旅游开发整理文化资源,传承黄田古村落文化内核。
4.2 多元主体,参与村落保护
村落保护应建立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的多元主体互助模式,村落村民始终是保护的主体。从调研走访情况来看,黄田村的村落保护工作由村干部主持主导,乡村精英与外出人才作为建议提供者,而村民则是方案的具体实施者。由于村民保护开发主动意识欠缺,因此应发挥多元主体合力,多方共同参与村落保护。调整现阶段保护主体角色,在村民中建立村落保护意识。村民是村落的主体,熟悉村落文化,是村落发展的实践探索者,应发挥文化自觉,主动传承保护村落文化;乡村精英持续为村落发展建言献策,成为对接村落与外界的沟通枢纽。地方政府对村落的保护发展起整体统筹作用,任村落自由发展,及时引导发展方向。
4.3 村落活化,实现持续循环
村落保护开发仅是保护传统建筑单一举措是不适宜的,无法重聚村落活力,实现可持续发展。只有完成村落在村民、产业、文化、景观的整体活化,方能保证村落长久留存延续。黄田村目前人口较多,产业发展逐步走向有利循环,但传统古建筑的修复工作任重道远,人才外流是村落发展的大趋势,景观建设与文化活化需要专业人才引导,资金投入事关村落发展进度。谢治凤等认为,文化活化应借助旅游的经济效应,创造出多样的旅游产品,推动村落文化资源与文艺演出、乡村旅游、文化创意等的融合发展,实现村落文化的经济价值转化[6]。因此,产业转型,吸引人才回流,创造经济产值势在必行。黄田古村落文化内涵丰富,构成特色闽南文化的重要部分,将形成将文化资本转化为经济资本来支持古村落保护修缮的持续循环。
5 结语
传统古村落拥有良好文化生态,在农业、农村、农民“三农”领域具有鲜明的地方文化特征。黄田古村落个案实践中,村落保护开发与生态振兴、人才振兴、产业振兴及文化振兴的乡村振兴战略内涵相链接,为实现乡村全面振兴打下坚实基础。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需要进行文化整合,通过多主体参与,实现乡村循环修复和可持续发展。涂尔干提出“集体欢腾”的概念,集体欢腾是人们在庆祝节庆、举行仪式的时候聚集在一起,很多创意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产生[7]。因此,在传统文化保护中也需要不断实践,在传统村落文化氛围中激发创新活力,产生具有新时代特色的村落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