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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留守群体的困境、风险与治理

2022-03-07许君范和生

陕西行政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治理乡村振兴

许君 范和生

文章编号:1673-9973(2022)01-0005-06

摘要:近几年,中国农村留守群体总量在下降,但庞大的留守群体基数及其背后所彰显的乡村治理价值仍具有研究意义。作为乡村传统主体的留守人口在城乡关系的治理博弈中存在资本动力、人际情感、伦理精神、主体理性和价值认同的风险,并在集体行动中得以呈现。而化解留守群体集体行动的风险在于打造全县域治理共同体、完善社会支持帮扶机制、建立村级生态治理体系、锻造基层党组织组织力、重构乡村现代文化体认。

关键词:留守群体;乡村振兴;行动困境;社会风险;治理

中图分类号:C91文献标识码:ADOI:10.13411/j.cnki.sxsx.2022.01.001

The Dilemma, Risk and Governance of Rural Left -behind Groups in Rural Area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Rural Revitalization

XU Jun1, FAN He-sheng2

(1.Research Department, Party School of Luan Municipal Committee of CPC, Luan 237009,China;

2.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olitical Science,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601,China)

Abstract:In recent years, the total number of left-behind groups in China has been declining, but the huge numbers of left-behind groups and the value of rural governance behind it still have research significance. The left-behind population, as the main body of the rural tradition, has the risks of capital power, interpersonal emotion, ethical spirit, subject rationality and value identification in the governance game of urban-rural relations, which are presented in collective actions. The risk of resolving the collective action of left-behind groups lies in building a county-wide governance community, improving social support and auxiliary mechanisms, establishing a village-level ecological governance system, forging the organizational power of grass-roots Party organizations, and reconstructing rural modern cultural recognition.

Key words:left- behind groups; rural revitalization; action dilemma; social risk; governance

当前,乡村社会正在现代化的治理体系中发生新的变化,传统乡村社会参与主体的权能被弱化,并进一步分化为留守群体、流动群体和流出群体,其中,留守群体作为乡村治理的传统力量呈现被削弱趋势,由此而引发的治理风险成为乡村现代化的重要困境。2015年6月,習近平总书记在贵州调研时指出,要关心留守儿童和老人,完善工作机制和措施,加强管理和服务,让他们能感受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1]

一、农村留守群体的现状描述

留守群体自古以来就在乡村社会中存在,并随着历史变迁、社会发展而在不同时期呈现出不同特点。总体来看,农业还是“四化同步”发展的短腿,农村还是全面建设现代化的短板。[2]384而进入城市化后城乡关系发生迅速变化,乡村社会的存续与发展面临各种挑战,作为传统参与力量的留守群体也陷入治理困境之中。

(一)留守群体形成的原因追溯

虽然城市化下农村人口的大规模流出及在城镇定居是留守群体出现的直接原因,但真正导致留守群体的出现乃至现代化演变的原因学界仍然争论不一。段成荣等学者认为社会发展和城镇化进程加速,人口流动导致一部分家庭成员流动的同时,另一部分家庭成员在户籍所在地留守下来,成为留守人口。[3]19于建嵘认为农村城乡二元结构体制下的户籍制度及其派生的制度、政策是农村留守群体(留守儿童、老人、妇女)产生的主要原因[4]95。除此之外,有学者认为城市化下农村经济、社会的衰落而产生了留守这一特殊群体。[5]16总之,农村留守群体问题是国家治理现代化背景下农村基层治理问题的一个缩影,而化解其困境的关键还是要正确处理好国家与乡村社会之间的关系[6]48,尤其是在国家走向社会治理现代化过程中应更加注重对农村的政策平衡乃至政策支持。

(二)留守群体的基本结构

学界界定的一般留守群体主要聚焦于“三类人员”,即留守老人、儿童和妇女。于建嵘认为,我国的留守群体主要由三类人员构成,即留守老人、留守儿童和留守妇女[4]95。但随着对留守问题的研究不断深入,该群体结构亦发生变化,部分学者又从留守儿童群体中按照成长阶段划分为留守中学生[7]1099和留守大学生[8]173。除此之外,留守群体还包括男性农村务工人员。秦敏、吕利丹对中国留守人口的结构做了比较详细的归类[9]82。(见表1)2022年2月第36卷第1期许君,范和生: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留守群体的困境、风险与治理Feb., 2022Vol.36 , No.1

政府管理2022年2月第36卷第1期许君,范和生:乡村振兴背景下农村留守群体的困境、风险与治理Feb., 2022Vol.36 , No.1

政府管理表1中国留守人口的结构(单位:%)

留守家庭结构2000小计2010小计一代人独自留守两代人一起留守三代人一起留守一类留守群体和

其他人一起留守留守儿童中年留守配偶独自/与配偶留守老人留守儿童和父母一方留守儿童和老人中年留守配偶和老人中年留守配偶和儿童、老人留守儿童和其他中年留守配偶和其他留守老人和其他53.520.226.914.11.616.60.14.27.928.742.516.612.22.64.78.519.48.42.222.917.16.1815.830.122.931.2合计100100100100(三)留守群体的研究视域

城乡二元结构下产生的留守群体具有极为复杂的群体性特质,故而学界对留守群体表征的问题各有侧重。

1. 资本困境类。学界一般认为导致农村留守的主要原因是城市化,而留守群体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与一般群体相比,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但其急于改变生活现状的动力和欲望却很强烈,而大量农民工涌入城市离不开留守群体的牺牲,某种程度上也是该群体改变生活的写照。留守问题起源于农村经济的贫困,留守群体的种种问题都是经济基础不足的表现,只要提升经济水平,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10]175影响留守群体获取社会资本困境既有其自身因素,还受家庭外出务工者获得资本能力的限制,正如潘璐所论新生代农民工研究迫切需要与留守研究相结合来理解这一群体的劳动力再生产过程,具有留守经历的农村儿童向新生代农民工的转变过程是理解这一问题的關键起点。[11]83刘志军则将童年留守经历与成年后务工工资进行关联检验,结果显示,留守经历对于个人长期的职场能力发展及职场能力的自我评估无显著影响,但可能导致更为内敛、退让的职场心理。[12]74总之,社会资本困境伴随着留守群体生存、生产、生活的始终,而具有学界研究前瞻性之一的便是基于社会资本视域下的农村人口流动与留守现象所具有的深远的代际效应。[11]91

2. 情感缺失类。每个留守个体的情感缺失已然成为共性问题,而由其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则成为群体治理难题乃至乡村治理失序的潜在动因。农村家庭中劳动力外出直接催生了留守儿童、留守妇女及留守老人等留守群体,并进一步影响代际之间情感沟通和交流,造成代际关系紧张、家庭关系不和谐等。[13]28-31就个体而言,留守妇女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生产生活的重担,她们缺乏情感慰藉,并呈现出婚姻危机、负担过重、压力过大,身心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14]94但此种困境作用于夫妻双方,如果夫妻单方流动或双方独立流动而导致夫妻长期分离会减少夫妻互动和情感沟通,甚至可能导致冲突的产生而降低个体从婚姻中获得的情感收益,增加婚姻的不稳定性。[15]747-758而以夫妻关系为核心的家庭关系在夫妻双方流动中出现不稳定,使得在留守家庭中成长起来的留守儿童,其情绪创伤明显强化甚至演化为心理疾病。[16]69-71此外,农村留守老人由于长期“独守空房”,难以得到子女的精神支持,要比其他老年群体更难调整自己以适应新的人生角色。[17]146

3. 伦理失范类。城镇化背景下农村人伦关系呈现出紧张乃至失范现象,于建嵘将农村人伦关系变化概括为留守儿童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和陪伴、留守老人生存艰难、农村留守妇女的亚健康等。[18]56事实上,农村留守群体的伦理失范主要关切四大主体即留守儿童家庭教育、关怀缺失下的成长问题,[19]74-75留守家庭(留守夫妻一方)出现的婚姻危机进而引发的行为冲突,对留守老人缺失的关怀及滞后的赡养,留守群体之间存在的紧张关系及矛盾冲突等。此外,农村劳动力的大规模乡城流动改变了传统农村社会的养老秩序,模糊了传统孝道的含义和界限。[20]108农村现代化已然在挑战传统伦理所建构的治理秩序。

4. 治理危机类。自古以来农村地区始终处于社会治理的薄弱环节,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政治考量、亦有经济条件限制,还包括社会精英群体、政策制定者的“反哺”意识及制度规划等。梁漱溟先生正是基于20世纪二三十年代农村地区生活极端贫困而提出以提振乡村经济为主要目标的乡村建设运动;四十年代以后费孝通先生则通过考察吴中江村经济模式的利弊,而尝试重构乡村业态、组织建设小城镇;今天的乡村振兴也是针对乡村衰落危机而进行的一场综合性治理策略。[21]90综上,乡村治理的危机在不同时期表现方式不同、治理目标亦不同。但如肖唐镖所言,乡村社会虽已出现乡村面貌改善、民众生活水平显著提高等繁荣景象,但也潜藏着某些治理危机。这种乡村繁荣表象下的危机,不仅是治理技术与治理体制的危机,更是 “复合性危机”。[22]1-6这一危机主要包括基本公共服务相对短缺、社会保障水平不高、社区建设缺乏支撑、村官腐败影响恶劣、留守群体处境堪忧、环境问题日益突出六个方面。[23]20-22可见,这些危机共同作用于留守群体,使该群体也呈现出复合性治理危机的特点。

二、农村留守群体的风险嵌入

留守群体作为嵌入式治理的主要对象,在整个乡村治理体系中呈现出复杂性特征,并且这种嵌入式治理下的集体困境乃至治理风险正在进一步演化。

(一)社会资本支持动力性弱化

城市化一定程度上催化了农村社会资本的转移、流出、衰落;与此同时,围绕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主题战略而形成的一系列政策干预有利地重塑了乡村基本业态。然而,城市化是社会形态发展的必然规律,乡村社会资本流失也是趋势之一。而随着乡村社会衰落,原生态的乡村社会结构亦发生调整,其中变化最大的则是人口结构,以劳动力输出为主要形式的农村社会资本的转移进一步加速了乡村衰落,从而打破了固有社会治理体系的动态平衡,在壮大城市治理格局的同时也弱化了乡村社会治理的地位。留守群体在社会资本的剥离分化了农村社会过程中遭遇权能蜕变。同时,乡村社会资本的流失,使其用于支持乡村社会发展的动力顺势减弱,虽然基于深层次的城乡关系变革所进行的制度设计如取消农业税、户籍制度改革等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重塑乡村社会秩序,但作为乡村社会治理主体的村民在城市化中为平衡自身阶层地位必然会选择随资本流动,而农村人口的流出不仅产生了留守群体,更加速了城乡二元结构下社会治理的失衡与治理风险。

(二)人际情感补偿功能性缺位

留守群体更依赖于和谐社会关系的补偿功能,但剥离出社会资本支持的留守群体往往在人际关系上被淡漠,在情感补偿上被淡化。情感补偿功能的缺位使该群体心态异变并表现为风险性的行为。而基于情感补偿功能所形成的社会关系的异变主要有两个维度,一方面,该群体有着独立的人际关系圈,但在此圈中缺乏交流,没有情感认同,也无法认同情感的皈依,有的只是长期的相互依存、寻求情感补偿,但这种补偿较为脆弱,远不及血缘亲属、家庭;另一方面,在特定时间、空间下留守群体获得短期情感补偿,此类补偿来自于血缘亲属和家庭,但短期补偿的间歇仍然存在矛盾、冲突甚至是对立,并带来情感裂变和心态异化。无论是长期的人际圈还是短期的家庭圈,留守者的情感需求与情感补偿仍存在矛盾,从而加剧了该群体在婚姻关系、家庭教育、农村养老等方面的失范。

(三)乡村伦理精神失范性加剧

推动整个乡村社会有序发展既有制度层面的资本支持,亦有意识层面的伦理规训,而乡土文化所孕育的伦理精神正是引导留守群体行为规范的价值遵循,并从根本上维护乡村社会治理的秩序与繁荣。乡土文化的冲突一定程度反映了乡村伦理精神所遭遇的挑战,尤其是随着城市流行文化的嵌入,留守群体不断被城市文化所移植和同化,表现为对乡村传统文明冲突与融合。城市文明向乡村移植打破了农村社会传统伦理精神价值归属乃至社会约俗。同时,接受传统伦理精神熏陶下的留守群体也通过文化移植而出现从意识上淡化传统伦理精神到行为上挑战伦理道德的行为。这种挑战已然映射出作为现代乡村治理主体的留守群体内部所出现的伦理精神的衰落,并进一步对整个乡村社会治理结构乃至治理关系产生消极影响,将文化冲突演变为对秩序的挑战。

(四)治村主体参与非理性抗争

从目前来看,真正参与乡村治理的主体仍是长期居住在农村的村民,其中以留守群体为主。而基层群众自治作为留守群体参与乡村治理的制度实践,赋予了留守群体基本政治权能,并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留守群体社会资本的组成部分。但由于留守群体在文化移植中其内在的传统伦理精神遭到削弱,而由其精神所凝聚的传统集体意识也不再稳固,进而影响到该群体参与村治的行动自觉,使留守群体的集体理性易被外界所影响、干扰乃至绑架,并在参与治理中表现为非理性的集体抗争。

三、农村留守群体的行动困境

作为乡村治理的特殊参与体,留守村民的集体意识和传统观念在社会现代化趋势下必然遭受冲击,随着乡村社会治理结构的不断调整,主体利益格局发生变化,以留守群体为典型特征的集体理性意识正在弱化,并进一步演化为集体行动的困境。

(一)生存适应性行为失效

留守群体的治理始于乡村衰落期,并随着乡村治理现代化实现而消失。该群体与乡村衰落具有内在联系,其遭遇的困境正是来自于社会资本抽离后所面临的生存适应性困境。留守群体都是一些相对弱势群体(儿童、妇女、老人、失能者等),其所提供的社会资本有限,往往需要借助外在力量改善自身生活条件,可见,该群体参与乡村社会生产的效能有限,甚至不能适应常规性组织生产活动,而其又具有强烈的改善生活质量的愿望,二者冲突最终作用于集体。无论是个体还是集体,在获取社会资本、活动社会资源的竞争性生产中均处于弱势地位,而这种资源被剥夺感终将成为影响集体行动效率和动力的制约因素。

(二)交往紧张性行为外显

留守群体的情感补偿和干预机制并不健全,而正是缺乏有效的情感支持,留守群体的感情剥夺更为明显,并转化为不同形式的行为冲突。与一般群体相比,留守村民虽然更需求情感慰藉,但由于个体没有相对独立的资源支持、家庭认可和社会认同,留守者只能长期压抑自身的情感。但此种压抑并不代表行为退步,而是会造成人际关系上的紧张,边际矛盾、邻里矛盾、家庭矛盾等均是该群体的行为风险之表征,而在参与乡村治理的主体中,留守村民的人际冲突行为频次较高,而从近几年梳理的农村刑事案件来看,案件以家庭矛盾、邻里矛盾为主,主要涉及的群体是留守人员,有的是受害者,有的是犯罪行为实施者,留守群体社会互动中演化而来的人际矛盾到行为冲突甚至刑事犯罪起源于这种紧张性社会交往关系。

(三)伦理挑战性行为凸现

以血缘为纽带的乡村传统文化在留守群体的意识和行为中体现较为明显,伴随着与城市文明的冲突,乡村文化的影响力在衰落,而其所蕴含的伦理精神也由此遭到削弱。城市多元文化的移植日益冲击着传统伦理精神,并表现在留守群体对乡村伦理价值不同层面的挑战性行为。而此,与农村现代化同步的是城市文明融入下的留守村民的文明行为引导,但其中未经甄选的糟粕文化通过群体之间、网络之间传入留守村民,文化移植下的伦理精神受到影响,农村宗教异化、婚丧嫁娶铺张浪费、传统孝道文化异变等在留守群体的行动中似乎表现得更为明显,而事实也证明了,文化移植而带来的伦理精神的挑战已然使主体的行动困境逐渐从人际矛盾、行为冲突转向价值分化,冲击乃至挑战乡村社会传统公俗良约。

(四)集体搭便车行为异化

奥尔森的集体理论提出任何集体在行动过程中都存在搭便车行为。农村留守群体也不例外,并在集体行动中呈现更为明显的异化行为。社会治理现代化下的城乡二元关系正处在裂变与整合之中,农村传统稳固治理秩序的宗族文化认同性遭到弱化,而乡村社会的裂变正不断向各个领域衍生,社会矛盾也以多维度侧面凸显,作为参与乡村治理的传统力量,留守群体的集体行动力及在此过程中表现的象征力备受关注。一定意义上,乡村社会裂变直接作用于留守群体,并以其集体行动展现出来,如当前农村地区的宗教活动,信众多为留守群体,其中以留守老人居多,本地传统宗教与非法宗教界定不清,外来宗教以各种方式渗透进来,影响留守群体的理性行動,干扰正常治理秩序。[24]117除此之外,乡村裂变还作用于社会冲突层面,矛盾集聚、冲突升级进而演化为群体性事件,在事件中留守群体以参与者的身份体验事件过程,表达基本诉求,但该群体的行为则在过程中出现异化。究其原因主要是内在亲属群体以“代入感”的视角认识并激化事件,外围旁观群体以“揣测论”的视角认识并推演事件。两股力量左右甚至“绑架”了留守群体的集体行动,致使事件发展方向背离事件参与者的初衷,并从开始的集体搭便车异化为群体性冲突。

(五)文化冲突性行为聚合

城乡二元对立日益表现为城市文明与乡村文化的冲突,当前农村问题的根本不在于经济方面而在文化方面,农村的破产是文化的破产。[25]87-95乡村治理困境在于乡村发展的内生动力缺失,而内生动力的作用者是乡村治理主体村民,乡村文化失调势必会影响到生活在此的传统治理主体,从而使乡村治理进一步陷入困境。乡村文化失调究其原因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乡村文化建设滞后,且明显落后于村集体经济发展和基层民主政治建设等;二是乡村传统文化凋敝,城市崛起、村庄衰落的同时传统乡村文化魅力正在丧失认同力;三是城市文化移植带来的不适应,城乡融合过程中城市文化通过流动村民移植到农村并融入农村文化,其中自然有不适应甚至冲突的地方。农村文化失调下的群体行为冲突在留守群体中表现的较为明显。留守群体的文化不适应性,呈现出文化认同上的分离,这种文化冲突的行为于留守者而言却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其长期留置农村,已经适应并认同传统农村文化及规训,但另一方面农村文化正在步入现代化,非留守者回到农村又不自觉地带来城市文化,迫使留守者极力去接受这种文化,文化冲突在留守群体身上表现得既明显又复杂。

四、留守群体风险化解机制

化解乡村社会风险、实现乡村有序治理是乡村振兴的目标之一,而作为乡村治理参与主体的留守群体自在和正在形成的行动风险与乡村社会异化互相影响。防范乡村治理风险,维护基层社会稳定亟需化解留守群体的行动困境。

(一)打造全县域治理共同体

促进乡村社会资本良性循环是保持乡村发展内生动力,提升乡村社会魅力的关键,而实现乡村社会资本集聚效应仅靠镇村级带动容易出现村发展失衡和落后村搁置问题,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留守群体的生产、生存和生活需求。故而,县域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必须发挥并强化县级“承上启下”、统筹调配资源、科学合理布局的角色,一是要以全县长远发展为立足点,针对各村镇特色、发展实际谋划发展出路,关注经济薄弱村、治安问题村、信访集中村、偏远落后村等,将乡村振兴作为重要政策平台整合多方资源支持落后问题村镇的发展;二是要继续探寻先进示范村镇的科学发展道路,创新方式方法、推进自我革命,建立“传帮带”的良性互动机制,制定先进村与落后村的结对帮扶政策,形成比先赶超的良好氛围,为落后村“谋出路”,为先进村“寻远路”;三是要坚持以村镇的发展为问题导向,营造基层干部干事创业的优良作风,重塑乡村社会的淳朴民风,建设风清气正的治理新风。成立县级“三农”工作精良队伍,集农业经济、农田水利、气象地质、土木工程、网络工程等领域专业人才,针对县域治理下的村镇发展困境靶向治理、精准施策。总之,县域的特殊地位决定了其在振兴乡村中承担主体责任,而实现振兴目标、化解乡村社会治理风险,建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发展命运共同体则是关键举措。

(二)完善社会帮扶支持机制

关注留守群体的身心健康,构筑系统性的社会帮扶支持机制。留守群体作为城乡二元结构下的特殊存在,其自身的社会心态较为复杂,构筑留守群体帮扶救助机制还应从情感慰藉和矛盾干预两个方面进行帮扶。其一,整合各类社会政策支持和情感支持资源,各职能部门要制定针对留守群体的情感慰藉类政策,综合多方力量合理引导该群体的社会心态,给予村委会分类施策的自主权,并设立档案追踪和实时跟踪的监督管理机构;其二,建立村民之间良性沟通机制,重塑留守群体之间、与其他群体的互动交往信心。搭建乡村社会互帮、互助、互动平台,利用重要节假日组织村级各类文艺汇演、民俗文化展示等活动,引导社会组织、社区工作者、社会爱心人士(企业)参与其中,帮扶留守群体中的特殊困难群众,增强村民人际交往的自信心。定期组织村民议事,汇总本村近期发展策略、规划及村民之间的矛盾,组织村民商议,提前做好村干部入户走访疏解工作,发挥村民群策群力的重要作用;其三,提升以留守群体为代表的乡村弱势群体的社会地位,将疏解乡村邻里群体之间的关系作为善治突破口,村委会要整合村干部、乡村贤能、司法、公安等力量化解村民利益纠纷乃至矛盾,让村民真正体会到生活在和谐乡村的魅力。

(三)建立村级生态治理体系

乡村治理现代化是未来乡村社会发展的必然态势,目标在于促进整个乡村治理的良性循环,构造城乡共治的治理共同体,而弱势群体始终是其脆弱一环,弱势群体中的留守群体也是乡村治理的短板。建立村级生态治理体系在于整合乡村可利条件,补齐留守群体为代表的弱势群体治理短板,维护乡村治理体系的动态平衡,进而实现乡村良性治理目标。为此,一要整合乡村可利生态治理资源,为留守群体营造安定有序的生活环境。要保留传统村落的人文地域特色,应许村落之间存在的人文差异和地域区别,彰显村落自身的特异魅力;建立持久性的村庄建设规划,围绕留守村民生活出行等基本诉求持续性改造提升村镇公共服务能力;重构宗族血亲的传统关系,强化村规民约的规训作用,为留守村民打造“亲善和美”的社会关系网。二要整改乡村生态治理乱象,针对乡村发展困境因地制宜制定改善策略。乡村治理要制定合理计划,不可冒进、亦不能停滞不前,对那种不切实际、不合时宜、不符规律的政策要及时整改。总之,建立村级生态治理体系既是一项系统性工程,又是浩大而长期的战略,其治理理念有助于建构起乡村的良性治理生态,契合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宏大前景。

(四)锻造基层党组织组织力

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乃至农村现代化,治理主体始终是以留守为主的原住村民,而撬动乡村发展的内生动力、培育、激发原住村民的积极性和获得感关键还需要发挥基层党组织的组织力。一要发挥基层党组织的社会引领力,将党支部建在群众生产生活的第一线,基层党组织要自觉担当起乡村振兴的使命责任,党员干部须发挥先锋模范榜样力量,积极融入村民集体之中,筑牢基层党组织的社会引领力;二要夯实基层党组织的民心凝聚力,基层党组织处在民心工程第一线,必须将为人民服务宗旨贯穿于乡村治理的全过程、贯穿于基层党组织建设的全系统,要将化解弱勢村民行动困境作为凝聚民心的重要抓手,着力解决村民急难愁盼的问题;三要激发基层党组织的纾困战斗力,为民服务解难题关键还是要建设一支强大战斗力的农村基层党组织,为此要严格执行党的组织生活规章制度、吸纳优秀人员充实队伍、加强对党员干部的行为约束、时刻注意锻炼选拔优秀基层党员等;四要保持基层党组织的无限生命力,强化农村党员先进性和纯洁性品质的实践锻造,以基层先进党组织引领乡村治理新风气,营造风清气正的乡村政治生态,在及时化解弱势集体行为的行动异化中建构命运共同体。

(五)重构乡村现代文化体认

文化认同进一步助推乡村治理政策的落实乃至村民社会心态的稳定性建设,但这一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有其内在系统性、科学性的,尤其是对留守的弱势群体而言,文化嵌入是化解该群体行动困境的重要环节。由于留守群体的传统文化认知、文化涵养及其所彰显的文化特质并不能很好地衔接乡村治理现代化,因此需要注重处理好文化主体的文化认同过程,重构现代性乡村治理過程中的文化体认。一方面,在城乡一体化中,农村人口流动带来的城市文化植入乡村社会之中,并在建筑风格、人际关系、生活习惯、娱乐休闲等方面得到不同程度的展现,而将分散的农村人口集中到固定治理区域的整村并居在某种意义上可使村民尤其是留守的原住民能切身体会现代村庄的文化渲染,并推进留守村民对现代化的感性认同,从而加速村庄现代化、改善留守群体的生活现状;另一方面,城市文化移植也会带来文明的冲突进而演化为村民自身行为困境乃至行动异化,而以乡村传统宗族血亲建构共生的传统文化及习俗在留守群体、流动村民乃至城市市民中仍具有威权魅力,文化部门、村委会要进一步提炼升华村落文化及村规民约,注重引导留守村民在传统文明的生活体验中增强自我认可和自身行为判断,进而实现行为规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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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党婷]2022年2月第36卷第1期陕西行政学院学报Journal of Shaanxi Academy of GovernaceFeb., 2022Vol.36 , No.1

收稿日期:2021-11-13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生态与经济约束下的采煤沉陷区社会风险及治理研究”(14ZDB145)

作者简介:许君(1988-) ,男,安徽庐江人,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乡村治理及马克思社会发展思想;范和生(1961-) ,男,安徽无为人,创新发展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农村社会学及消费社会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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